大長老的內心是憂傷的，甚至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

琉璃抱著‘新鮮出爐’的老三和老四出來時，看到他灰暗地用額頭貼著墻，一副‘有事請燒香’的模樣。

“二長老，大長老他怎麽了？”

二長老接過其中一個娃，瞥了一眼道：“別管他，就是個老古板，男孩有什麽不好的，對吧？”她沖著繈褓裏的老三咂了咂嘴，“這孩子長得真好。”

一說到孩子，五長老也跟著興奮，她懷裏正抱著老四，“姐姐，是不是和星潼星澄出生的時候一模一樣。”

“是啊，真的是一模一樣。有趣了，以後站一起，豈不是像四胞胎了。咱們丫頭就是厲害，不僅能生，生的都還一樣。哈哈哈哈……我夜族這一代人丁可興旺了，四個孩子呢……指不定後頭還會有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哈哈哈。”

這讚揚聽著著實讓人覺得別扭，不禁讓人聯想到母豬。

五長老抱著老四就不肯撒手了，逗弄了好一會兒後才問道：“名字取好了嗎？”

“丫頭說她會取，要我們別操心。哎呀呀，你看老三笑了呢。”

懷裏的娃兒真是在笑，笑得特別可愛，一雙藍眼也靈活，骨碌碌地轉著。

這次和上次相反，大的是藍眼，小的那個才是灰眼，剛生出來的孩子，一般睜兩下眼，哭過鬧過就也瞇著眼睡了，偏這兩個娃哭過後，睜著眼就笑，可愛極了。

妖嬈生完，氣力全無，但也睡不著，夜辰就守在她身邊，臉色蒼白，握著她的手還在發抖，問她想不想喝水時，那聲音都透著一股顫抖。

妖嬈知曉他是嚇著了，可女人生孩子哪個不是這樣，不嚎兩聲，那對的起肚皮痛啊。

“好了，我沒事，你別守著我了，去躺一會兒。”

“不，我陪你。你流了很多血。”

“沒啊，天行說我生得很順利，那些血可以忽略不計。你就別瞎擔心了，看過孩子沒，長的像誰？”

“不知道！”他這會兒拒絕提孩子。

“……”妖嬈便知，他肯定一眼都沒瞧過，推了推他，“那你讓人抱過來，讓我摸摸。”

孩子生完就讓琉璃抱走了，因為幾個長老急著要看。

“你先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讓人抱來，不然他們會吵著你。”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撫了撫她的額頭，“你那麽辛苦……”

她嘆氣：“不辛苦。真的不辛苦。”

她這次可比頭胎生得順利多了，要不是疼得實在厲害，不得不嚎兩聲，那跟拉屎真沒區別。

不過看夜辰的狀態是驚嚇到了，還是別忤逆他，他說什麽就什麽吧，她閉上眼，努力讓自己睡過去，但也只睡了兩個小時就醒了，醒時就聽到孩子的聲音，高興道：“是老三老四來了？”

二長老趕忙將孩子放到她臉龐，“對，這是老三，藍眼睛，丫頭你摸摸。”

五長老跟著將另一個孩子放過來，“這是老四，灰眼睛。”

妖嬈聽到這眼睛的顏色，不由一笑。嗯，公平啊，還是一個人一個。

“丫頭，名字叫什麽？”二長老問。

“沁風，濼風。”

一旁過來看望她的沐宸頓時一個激顫，沁風，濼風……沐風！宗主是照著哥哥的名字取的名，她眼眶一熱，豆大的淚珠頃刻滴落在手背上。

望月撫了撫她的肩頭，她擡頭看著他也是同樣的激動，趕忙擦幹眼淚，朝著他笑了笑。

至於夜辰根本不關心兒子叫什麽，就怕一群人吵著妖嬈休息，已經開始想趕人了。

偷偷擠進來的小凱，趁著其他人不註意，抖顫著手掀開裹著兩個孩子的繈褓。

那小香腸和小花生明晃晃的出現在他眼裏時，他眼眶就紅了。

為什麽！？

為什麽又是大舅子！

汪了個汪啊！

“哇嗚——！”

眾人一驚，七八雙眼睛齊齊看向他。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媳婦！我要媳婦！丈母娘你要給我生，你趕快給我生！不然我不捐血了。我不捐血了。我要媳婦，媳婦啊！”他哭嚎著在地上撒潑。

妖嬈：“……”心有點顫地尋向夜辰的呼吸聲。

夜辰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兩秒後聽懂了，呼吸一窒，周身開始散發凍死人的冷空氣。

於是老三夜沁風，老四夜濼風的名字就這麽定下了，但是親爹的臉色超級難看的，十分的難看，鬼見了都怕！

**

嬰兒房裏，星潼穩穩地坐在床上，蹙眉看著剛出世的兩個弟弟，臉上掠過一絲嫌棄，宛若高高在上的帝王鄙視著底下的蕓蕓眾生，星澄相反，對著兩個弟弟左看右看，活像個巡視領地的大佬在檢閱手下似的，笑得很歡。

“弟弟，弟弟……”他指著老三和老四，然後又指了指自己，雖然才一歲半，但口齒很是清晰，“哥哥，我……哥哥！哈哈哈哈……”他為自己終於能‘高人一等’了歡舞著，

“是啊，星澄做哥哥了，要做個好哥哥哦。”妖嬈點點他的小鼻子。

星澄撲進她懷裏，笑得更歡了。

星潼又皺了皺眉毛，慢吞吞地走到妖嬈身邊，一歲半的他已經走得很穩當了，兩條小胖腿步子邁得也大，她一屁股將星澄擠開，扒著妖嬈不撒手了。

“怎麽了，星潼？”

他仰頭，撅著嘴道：“弟弟蠢，只會睡……”

妖嬈笑道：“你剛出來的時候，也只會睡覺啊。”

“不，星潼聰明，最聰明……”他比星澄說話的口齒還清晰，不過聲調奶聲奶氣的，尾音會拉得很長。

睡著的老三老四大約是感覺到被大哥嫌棄了，竟然醒了，眼珠子轉了轉，癟癟嘴，開始哭了。

“媽媽，弟弟……苦……”星澄叫道。

“是哭，不是苦。”

到底年紀還小，就算口齒伶俐，有些字發音還是會有偏差。

妖嬈將哭鬧的沁風、濼風抱起來輕哄，摸摸尿布沒有濕，也不可能是肚子餓了，因為一小時前剛餵過奶，由她抱了一會兒，兩個小子哭了一會兒也消停了，眼珠子開始骨碌碌的轉著觀察四周，剛出生對光線的反應很敏感，也很容易被轉移註意力，沒事還特別愛笑，逗逗就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妖嬈心滿意足極了，靠著床頭抱著他們晃搖晃搖，時不時逗逗。

不過她還在月子裏，匯美和匯善是不許她操勞的，等兩個娃睡著了，就接過去放搖籃裏。

“宗主，把酒釀圓子吃了吧。”

“嗯！”她將碗接過去，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突然想起小凱，問道：“那小傻瓜還好吧？”

匯善哼唧道：“您就放心吧，哭了一天也哭夠了，這會兒肯定在大吃大喝。”

“夜辰有沒有為難他？”

自知道捐血的代價是讓女兒嫁給他後，夜辰恨不得手裏能有一把長四十米的大刀，見他就砍。

“沒有，不過不能讓畢方大人看見他在眼前晃，不然……”匯美掩嘴笑了笑，“要追著打的。”

“真是的，女兒的影都沒有呢，他急什麽。你讓人看著點，別讓他受傷了，好不容易僵屍病毒清除，死裏逃生，可千萬別被夜辰一時手狠的扭斷了脖子。”

“知道，知道。宗主您就放心休息吧。二長老和五長老也會看著的。”

吃過酒釀圓子，妖嬈有些困了，搖了搖挨著床的搖籃，饜足得瞇起了眼，剛想睡去，臉頰一熱，有個軟乎乎地東西貼著她，兩只小手更是抱著她的臂膀不肯放。

她知道是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星潼，你可真愛撒嬌。”

“媽媽是我的。”他悶悶道。

妖嬈將他摟進懷裏，“好，你的，你是媽媽最愛的寶寶。”在她心裏，她的的確確最偏疼星潼，並不是因為他是長子，而是前世的她虧欠他太多太多了。

他點點頭，高興地窩進她懷裏，粘她粘得緊，不像星澄，整一個沒心沒肺的，圍著搖籃亂蹦跶，幻想著自己以後怎麽在弟弟面前耀武揚威，更想著怎麽指揮他們和大哥對著幹。

一想到這個，他止不住笑了，往後仰去，雖然走路很順當了，可有時候重心還是會不穩，騰的一下便坐到了地上，嚇了匯善匯美一跳，他倒是沒哭，還傻笑著。

**

餐廳裏，小凱苦兮兮地啃著雞腿，雖面容悲慘，但食欲依舊旺盛，一個又一個，眨眼就吃了三個雞腿了。

媳婦沒了！

媳婦沒了啊！

仰頭望天地啃雞腿。

天行覺得他再這麽吃下去，肚皮要撐破了，走過去道：“吃夠了沒？”

“你別管我，我正在化悲憤為食欲。”

“你小心吃成胖子，變成肥豬。”

“我就是吃成肥豬，那也是豐神俊朗的……”

他是真長得好看，尤其臉上的屍斑消失後，粉雕玉琢，像尊玉娃娃，一雙眼睛靈動非凡，讓不少對他有微詞的夜家人（主要是女性）泛濫了母愛，圍著他轉，就連二長老和五長老都會時不時往他懷裏塞零食。

天行說不過他，也沒空和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計較，說道：“你吃完了，記得來我這做最後一次檢查。可別忘了。”

夜之區的僵屍病毒因他的血，已得到了全面控制，但不是百分百，天底下沒有百分百有效的疫苗，少數人不但沒有效果，還會有大大小小的副作用。目前為止，已知的病患裏，就有四個起了副作用，發燒不退，嘔吐，出疹子，原因暫時不明，是否能撐過去也未可知，不過這麽大面積的爆發僵屍病毒，後期活著的人裏死傷卻不足20人，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小凱的功勞功不可沒。

現在最大的疑惑就是這僵屍病毒是怎麽來的，至今沒有合理的解釋，雖知道與白烏鴉脫不了幹系，可他們是怎麽將這東西弄到夜之區讓人群受感染的，卻是沒有任何答案，找不到進入的渠道，對夜之區而言便如裝了個定時炸彈，這次是僵屍病毒，那麽下次呢，下次是什麽？

為此，天行對於夜之區各個區域都派去了醫療隊，嚴密監視區域內情況。

至於小凱說來也神奇，他不僅是唯一的活屍，還是抗體源，自己也是第一個恢覆健康的人，恢覆後也與常人無異，僵屍病毒一點沒對他造成什麽影響，這血也真是給了不少，天行深怕他營養不夠，十分註意他的身體情況，久了養成習慣了，見他還在拼命吃，伸手將盤子去走。

“不準再吃了，一會兒不消化，苦的是你。”

“傷心還不準人吃東西啊。天行哥哥，你可真刻薄。”

“臭小子，我是為你好。”天行曲起關節往他腦門上敲了過去，“吃完這個，不許吃了，一會兒去琉璃那吃點消食的藥。”

小凱嘟起嘴，不情願地點點頭。

天行將桌上的餐盤都收了，確定沒東西吃了在放心走。

等他走遠了，小凱往衣襟裏一摸，又抹出兩個雞腿來，咂了咂嘴繼續吃，咕噥道：“我可是真在長身體的時候，不吃飽怎麽成。哼哼！”

**

晚上，夜辰處理完事情，回到房裏，妖嬈還沒睡，正坐在床邊搖著搖籃。

他看到後，擰眉走了過去，取過睡袍蓋到她身上，“怎麽坐著？你還在月子裏，不能吹風，躺著。”

“躺了一天了，還不許我活動活動嗎？還有……哪裏有風，你自從知道月子裏不能吹風後，恨不得能拆了窗戶砌成墻，現在窗都被你下令封死了。別說風了，空氣都要不流通了。我又不是第一回 坐月子，一回生，二回熟，真的沒事，你就別瞎擔心了，還有啊，熱死了。”她將睡袍甩到床上。

“著涼了怎麽辦？雖說現在開春了，可早晚溫差大。”他又將睡袍蓋到了她身上，估摸著還是怕她會受寒，掀開被子裹住她。

妖嬈頓時被逼出一頭汗，瞪眼道：“出汗更壞事！”

他一驚，急道：“我替你擦擦，再換件幹爽的衣服。”

他這種母雞似的保護，她已經見慣不怪了，仍由他折騰，躺回床上後說道：“你別再欺負小凱了，那就是個孩子。”

夜辰對於賣女換血的事是氣得七竅生煙，可他不敢對剛生完孩子的妖嬈撒氣，怕影響她的恢覆，更是舍不得，這氣就只能一股腦全發洩在小凱身上了。

“是誰把女兒賣了的！？”

“你還沒女兒呢……”

“但他就是盯上了，盯得很牢。”

妖嬈嘆氣道：“他才多大，還是半大的孩子，過幾年就忘了，小孩子的心性不就是這樣嗎。退一萬步說，假如我們有女兒了，那也要看是不是兩情相悅對不對？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

“我看這小子狡猾多端，一肚子壞水，說不定就把我們女兒騙走了。”夜辰說的煞有其事，像是自己有未蔔先知的能力，已看到了結局。

妖嬈噗嗤一笑，“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女兒很笨似的。”

“是狼太多，防不勝防。”他糾正，說著說著又氣上頭了，若不是妖嬈拉著，他估計會下床去找小凱幹架。

“好好好，你說的對，都對。但這種事等我們有女兒了在糾結好不好。”

夜辰卻道：“不生了！”

“啊？”妖嬈楞住了，“不生了是啥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要生了，我也不許你再生了，孩子已經夠多了。”夜辰心裏已是打定了主意。

妖嬈眨了眨眼，過了半晌道：“你該不是怕女兒會被騙走，幹脆不要，以絕後患吧？”

“不是！”他不承認。

可是妖嬈就是覺得他是這個意思啊。

“夜辰，我覺得吧……”

“沒的商量，不許就是不許，不許你生。不許——！”

“……”妖嬈無語凝噎。

－－－－－－題外話－－－－－－

濼（音同‘落’，不是‘樂’哈！）多音字，也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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