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真是害人，若不是紅葉插上這麽一句，妖嬈壓根就沒想到。

如今她端坐在廳堂最中央的位置上，不動如山，和尊菩薩沒兩樣的接受著來自一二三四五長老的‘參拜’和‘虔誠問候’……

腦門立時滲出一滴豆大的冷汗，忙不疊站起來。

“外……外……外……公！”

蒼了個天，這稱呼叫起來忒別扭了。

大長老一聽，人都僵直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腦子裏回響的是……應了的話，算不算以下犯上啊！

四長老倒是活泛，像風似的竄到了妖嬈跟前，儼然已入戲，“侄……侄……外孫女啊，您總算回來了……”

稱呼沒錯啊，可是‘您’這個稱謂就……

“咳咳咳……”三長老在後頭猛咳。

幾個人頓時一頭汗，演戲真是艱辛啊，於是低頭互相瞪，埋怨彼此，搶戲搶的賊快，臺詞草稿沒個人預先打一打的。

夜辰是頭一回見幾個長老，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但聽四長老稱呼妖嬈侄外孫女，這個輩分……他開始掰指頭算了，哪個長輩會叫侄外孫女的。

想想……想想……

爸爸的媽媽叫什麽，爸爸的爸爸叫什麽，媽媽的爸爸叫什麽，外公的兄弟叫什麽……

有了，外祖叔父！

嗯……小時候的兒歌沒白學。

一百分！

“咳咳，這位是外叔祖父？”他很英勇地起了個頭，有效地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四長老眼一亮，猛點頭，“是是是……”

夜辰咧嘴一笑，“小婿是……尉遲夜辰。”

小婿？

四長長老懵了，這要怎麽回應？

應了就承認了啊。

夜辰笑得歡，誰讓你喜歡演的，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呵呵呵呵……

大長老，二長老狠狠咬了口牙。

三長老五長老，夫妻同心，主張接納夜辰，但此時並不打算主動應聲，看大長老的動作。

四長老就很尷尬了，誰讓他沒事出頭呢。

紅葉在一旁看著，只覺這葉家人好奇怪，熱絡到一半都成木頭人了。

整個廳堂頓時像個蠟像館，人倒是挺多的，但都杵著不動彈。

五位長老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夜辰則是話拋出去了，等著接，靜觀其變。

場面……有點冷啊！

妖嬈無語地翻了翻白眼，這時候鬧什麽，紅葉在，也不怕被戳穿了。

“咳咳……外公，外祖叔父，還有……”她看向二長老，三長老，五長老，不知道這三位演的是哪個角色。

二長老道：“我是你外祖姑母……”

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長知識了，這稱呼真拗口。

五長老跟著道：“我也是你外祖姑母！”說完她指了指三長老，“這是你外祖姑父……”

妖嬈一一叫了，叫完，扯了扯夜辰，讓他跟著叫。

夜辰清楚在別人家的地盤，最好隨人家的規矩，真有什麽不滿，等紅葉不在了再說。

五位長老聽他叫完人，沒應，就嗯哼了一聲。

他倒也沒什麽不快的，日子長著呢，不急於一時。

妖嬈本想坐回原來的位置，但想到這位置應該是外公坐的才對，挪了兩步，對大長老比了個請字。

大長老哪敢啊，給他豹子膽都不敢。

“不了，你坐，你坐，我聽天行說你懷了身孕了。你年紀還小，身子骨還沒長好呢……站著太累，快坐下，和外公有什麽好客氣的。”說著，他看向夜辰，吹胡子瞪眼的。

夜辰聳聳肩，伸手扶著妖嬈坐了回去。

二長老和五長老是女人，這方面最有話語權，兩人一前一後的上前。

五長老道：“天行說才兩個月，月份還小，你事事都得當心。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讓天行和琉璃好好照應著你，你可不能再調皮了，什麽能吃，什麽該忌口，都得照著做，不能耍那小性子。”

“嗯！”她撫了撫肚子，“我曉得。”

二長老隨後問道：“預產期可是在九月？”

妖嬈點點頭，“也可能八月底它們就出來了。”

“它們？”

二長老和五長老楞了。

它們是什麽意思？

妖嬈撲棱著大眼，“天行沒與你們說嗎，我懷的是雙黃蛋。”

五位長老吃了一驚，都瞪大了眼睛去看她的肚子。

“這……這怎麽可能！？”二長老的嗓音都尖了，“我夜家，歷代都沒有……”

妖嬈擺擺手道：“歷代沒有，不代表一直沒有，事實勝於雄辯，不信你們問天行啊，我真的懷了雙胞胎。”

這種事怎麽好看玩笑。

突然，大長老喘了口粗氣，撲到了夜辰跟前，揪起了他的衣領，“臭小子，你對她幹了什麽！？”

幹了什麽……

這還用說嗎？

但顯然大長老問的絕不是那等不可描述的事兒。

“老大，你冷靜點！”三長老將他扯回來。

“這小子有問題！”大長老堅信夜家的宗主是生不出雙黃蛋的。

“有沒有問題，我們稍後再說，客人在！”三長老的眼睛努了努紅葉在的位置。

紅葉是一臉懵，愈發覺得葉家人奇怪了，外孫女懷了雙胞胎，大喜事啊，怎麽這位大家長還生上氣了，仿佛這是件不可饒恕的事。

“紅葉，你累了吧，我讓人帶你去客房休息！”

妖嬈深感她再待下去，夜家的事就瞞不住了，正好歡歡和琉璃來了，朝她們招了招手，“你們兩個帶紅葉去客房。”

歡歡和琉璃點點頭，帶著紅葉出去了，那些個阮家軍也一並帶了出去。

等外人都走光了，妖嬈便不用裝了，大喇喇地坐回了正中央的椅子上。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麽，無非就是我夜家的宗主從沒有生過雙生子的記錄，可我也說了，沒有不代表永遠沒有，難不成你們認為我肚子裏是妖怪？”

她可不允許有人這麽說肚子裏的孩子。

大長老道：“宗主，你可想過，宗主的位置只有一個……”

兩個孩子，誰來接任下一任宗主之位。

“誰想當，誰當唄，說不定它們還不想當呢。”

二長老臉色不虞道：“宗主，這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我知道，你別急，如今我已經懷上了，等瓜熟蒂落時再想這事吧，另外，你們忘了嗎，二代女性宗主可不是獨生女，上頭有四個哥哥，一個姐姐呢。”

三長老擰眉道：“宗主這話倒是沒錯……”

大長老卻是憂心忡忡，“什麽沒錯，三代宗主之後呢……有過嗎？反常即是妖。”

“妖什麽妖，我看你才是妖，懷幾個那是上天的定數，你有什麽不滿和上天說去，再不滿，你找祖宗去說。我反正是懷上了，真是妖，那也是我的寶貝。”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後又道：“還有……你們別把這事怪責在夜辰頭上，娃在我肚子裏，有什麽怨言和我說，不許私底下有小動作。若讓我發現……”她沈了臉，“你們是知道我脾氣的。醜話我先說了，剩下的你們自己斟酌！”

“宗主……這事……”

大長老心有不甘，覺得這事得好好研究，但話還沒說完，三長老擋在他跟前，岔開了話題。

“宗主，鳳炁可恢覆了？”

“沒！但我想應該快了。你倒是提醒我了，這件事你們也不能怪到夜辰頭上，他是無心的，誰知道那……哪種事，會轉移鳳炁，祖宗歷代也沒個記載。”

大長老算是看出來，她是打定主意護著夜辰了，不禁哀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你這話沒錯，我早晚都是要嫁的，現在不過嫁早了，還嫁了個你不滿意的，就是不滿意，你也給我憋著。唔……話既然說開了，那我也直說了，祭祖大典時，夜辰要和我一起去鳳淵。”

大長一張老臉氣紅了，“他憑什麽！？”

“憑是我男人！”

“丫頭……”

“好了好了……”三長老忙打圓場，“老大，你少說幾句。”他暗中又使了個眼色，輕聲嘀咕，“忘了之前我們說的了，要給這小子一個機會。”

大長老生氣地甩了一下袖子，“好，我不說了，也不管了！”

一旁的五長老見二長老蒙聲不響，覺得奇怪，按道理，她和大長老是統一陣線的，沒道理不忙幫啊。

“姐姐，你想什麽呢，半天都不說話？”

二長老似乎是在想事情，叫了三遍才回過神。

“你叫我？”

“不叫你叫誰，你不會是被丫頭氣糊塗了吧。”

“沒的事，她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嗎，不能硬著來。我是在想一件事。”

“什麽？”

二長老皺了皺眉頭，“現在不好說，等我回去查清楚了再說，丫頭這雙生子估摸著不是白來的……”

“哎？”五長老被她弄糊塗了，生兒育女無非就是男歡女愛的產物，自然不會是白來的，但她曉得，她的這位姐姐，是夜家知識最淵博的人，祖宗留下的一些典籍，她讀得最多。

“不會是什麽噩兆吧？”她怕的是這個。

“不，若真如我所想的，那絕不是噩兆……反而是喜事。”

三長老的眼睛是離不開老婆的，安撫完了大長老，回頭就看到兩姐妹在竊竊私語。

“你們兩姐妹說什麽呢，說那麽愉快。”

“姐姐說……”

“千雅，事情還沒查清楚，不許說。”

五長老點點頭，對著丈夫笑了笑，“你聽到了，姐姐不許我說。”

“對我也要打啞謎？”

“我聽姐姐的，所以你也得聽。”

雖然是白發蒼蒼的老夫老妻了，但這對夫妻越老越恩愛，無論何時都像新婚夫妻一樣，蜜裏調油。

四長老看了直哆嗦，視線倒是很奇妙地移到了二長老身上。

二長老見後，剜了一眼過去，“看什麽，再看戳瞎你眼睛！”

“你可真是……和年輕的時候一個脾氣，看你一眼，你都嫌我。”

“嫌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站一邊去。”

四長老摸了摸鼻子，讓了條路出來。

二長老走到了夜辰面前，往死裏盯著他看。

夜辰很是莫名其妙，而且被個老太太這麽看，特別別扭。

“外祖姑母……您這是……”

二長老喝道：“別說話，別亂動，站直了！”

夜辰看向妖嬈，求她解惑。

妖嬈也是一頭霧水，“二長老，你看什麽呢？”

二長老沒回應，就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還伸了手將他的臉掰過來掰過去，活像是在審視買的貨品。

她喃喃自語道：“不像啊……”

不像？

夜辰楞了楞，真心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二長老註意到了他的頭發，嫌棄道：“你這頭發是刻意染的？這麽騷包？”

夜辰黑著臉道：“天生的。”

“天生的？”

“嗯！”

二長老頓時看他像在看怪物。

夜辰慶幸自己戴了黑色的隱形眼鏡，不然讓她瞧見了雙色瞳眸，還不知道會驚訝成什麽樣。

四長老一個健步，跑了上去，“老二，你看什麽看呢，看這麽仔細，這小子有那麽好看？把手放了，你小心人家說你為老不尊。”

二長老拍開他伸過來的手，“要你管，還有你叫我什麽，說好了，叫二姐的，老二，老二，多難聽！”

“這還不是你自己手臭，抽了個二……”

長老的排序，除了大長老外，其他都是抽簽，抽到哪個排序就是哪個，稱呼而已，其實不分高低。

二長老擰住他的耳朵道：“叫二姐！”

“疼疼疼，你放手，你放手！”

“一天不打你，皮癢！”

“好了好了，二姐，二姐，我二姑奶奶，你放手！耳朵要掉了！”四長老很沒骨氣地求饒。

二長老放了手，“下次再叫錯，小心擰下你耳朵。”

四長老捂著通紅的耳朵直抽氣，小聲嘀咕道：“真是母老虎！”

“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說我知錯了！”說完，四長老跑的比兔子還快。

夜辰湊到妖嬈耳邊小聲問道：“你家的這兩位長老一直這樣的嗎？”

“嗯！他們年輕的時候是一對情侶……不過因為一件事，鬧了大半輩子……沒有在一起。等有空了，我說給你聽。”

別人的愛情故事，他沒什麽興趣，但閑著也是閑著，可以聽聽看。

“好！”

四長老走後，廳堂裏安靜多了，二長老繼續審視夜辰。

又看了一會兒後，她又喃喃自語了，然後神神叨叨地自己走了，留下大長老，三長老，五長老一臉的迷糊。

之後，大長老許是不想妖嬈太疲累，沒再刁難夜辰，吆喝著眾人吃晚飯。

吃飯時，夜辰被二長老叫了出去。

“外祖姑母是有事？”他沒叫她二長老是因為紅葉就在不遠處，這麽叫不容易穿幫。

“跟我走，我給你看樣東西。”

夜辰疑竇極了，心裏估量走還是不走。

“我沒興趣害你，不用那麽警惕。”

“不知道外祖姑母要我看什麽？”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夜辰掂量了一下，決定跟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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