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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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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12-02 18:00:03 字數:6303

直起身,假裝翻閱病歷的顧騰鈞,眼角餘光瞥著她,將她那滑稽的表情收攏進眸底。

七年的時間說短也不短,事實上她轉變頗大,若不是自己對她記憶太過深刻,還真要費點功夫才能認出來。

她小巧的鵝蛋臉擺脫嬰兒肥,五官看上去立體又秀麗,以前略微曬黑的膚色已不覆見,方才近距離看,肌膚細嫩又白皙,眼睫毛濃密如蝶翼般扇啊扇,清秀的短發蓄長,烏黑柔順的披洩在粉肩上,青澀的少女已經蛻變成帶著一抹風情的輕熟女。

當年,在她緊追不舍十足十果敢的勇氣下,顧騰鈞承認自己已將她放在心裏。

她努力不懈的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不屈不撓成功的讓他對她上了心,他被她坦率的個性打動,然而,當他決定對她表明心意時,她卻一聲不吭的轉學……

當年,她是在玩弄他嗎?

這個問題曾困擾他許久。

失去她的音訊,顧騰鈞曾氣憤的發誓當兩人哪天再次相遇時,他定要親自從她口中逼問出個結果來。

只是沒想到之後再也沒碰過面,這一分開就是七年,那些空落惱怒的情緒也都隨著時間雲淡風輕。

可此時此刻,她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惹毛了他,“新仇舊恨”一並湧了上來。

他絕非心胸狹窄之人,但莫名的,她方才的態度把他惹火,當年她耍過他一次,這回他怎樣也要報一回仇,哼哼哼!

“三天內必須再接受一次全身精密檢查,等報告出來再評估能不能出院。”顧騰鈞語氣嚴酷的下達指示,之後便轉頭走人,完全不給病人詢問的機會。

林紫夏瞪著他高大寬闊的背影。“三天後再評估?福嬸,我明明只受輕傷不是嗎?”不就是手臂脫臼,額頭撞傷、四肢挫傷而已。

福嬸選擇站在醫師那方,“還是小心為上吧,顧醫師的判斷不會錯的。”

林紫夏很是無奈,盡管對自己身體狀況有信心,但還是乖乖接受顧騰鈞的安排,留在醫院接受檢查。

三天下來,檢查流程全部跑完,接下來就是漫長且無聊的等待報告,等待主治醫師簽結出院命令。

“阿姨,你為什麽一直住院,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生病的樣子,很有精神又漂亮啊。”

巫子翔,林紫夏的救命恩人,一個十歲大的男孩,鬼靈精的非常可愛,那張俊俏的臉龐總帶著閃亮的笑意,很令人喜愛。

他的媽咪是醫院的行政秘書,特別規定他這幾天下課不準跟同學到樹林亂跑抓寶,因為樹林有野豬出沒,他得乖乖到醫院秘書室報到,等她一起下班回家。

巫子翔在沈悶的辦公室待不住,找了理由便跑來探望林紫夏,來這裏可說是備受禮遇,有吃有喝的多開心。

“我也想快點出院,可沒辦法,顧醫師不準。”林紫夏讓福嬸到超商買了零食餅幹招待這小小貴客。

看著巫子翔一口接一口很唰嘴的吃著蝦味先,邊喝著可樂,那滿足的表情真令人發噱,嘴巴甜得讓林紫夏心情也變得美麗起來。

“顧醫師醫術很高明,所以阿姨要乖乖聽話、住院觀察。”阿姨繼續留在醫院裏他才能天天有零食吃,不過這只是內心的OS,巫子翔沒笨得說出來。“阿姨,樹林裏真的有野豬喔?我住在這裏好多年了,不曾看過野豬欸,野豬長什麽樣子?”

“黑嚕嚕的,很兇惡,幸好不是子翔遇上野豬,要不子翔一定跑不贏。”

“那阿姨就能跑贏?”巫子翔朝坐在床沿的林紫夏上下打量一眼,“阿姨腿又不長,看上去有點短,怎麽可能跑得比我快。”

童言無忌,林紫夏瞪著巫子翔,剛剛還覺得這孩子嘴甜裹蜜,怎麽一下子批評起她的腿。

林紫夏正在思索該如何反駁,替自己的短腿扳回一成,門口卻傳來低低的笑聲。

林紫夏扭頭朝門口望去,看著顧騰鈞正盯著她的腿瞧,她窘迫地把腿縮回床上,拉起被單蓋上。

“顧醫師,你好。”巫子翔從沙椅子跳起來,沾了餅幹屑的雙手在褲子上隨意抹了抹,他開心跑到顧騰鈞面前立正站好,禮貌十足的打招呼,小小身軀站得直挺挺,頭擡得高高的,滿心滿眼都是崇拜。

顧醫師就像一座高大的山,個性沈穩、外貌俊酷偉岸、醫術又高明,是他的偶像。

“子翔是個老實的孩子,懂得實話實說,真乖。”顧騰鈞拍拍巫子翔,讚許有加。

巫子翔一臉驕傲,“我聽媽咪的話,媽咪說小孩子絕對不能說謊騙人,小孩習慣說謊,長大之後會變成做壞事的壞蛋。”

這兩人一搭一唱,巫子翔或許是心思單純被牽著鼻子接話,顧騰鈞根本就是拐著彎嘲笑她腿短!

林紫夏實在聽不下去,轉移話題問:“顧醫師,我今天可以辦理出院了嗎?”

“幾個重要檢查報告明天才能拿到。”一句話打掉她急著出院的期待。

林紫夏粉肩一垮,難掩失望。

不過沮喪只有幾秒鐘,她馬上打起精神。“顧醫師,我問過護士長,我的主治醫師是任美蓮醫師,可你天天來這裏巡房是不是逾越權限,難道任醫師沒意見?”

顧騰鈞並沒有馬上回答她的疑問,他轉頭跟巫子翔講話,“子翔,我剛剛從秘書室過來,你媽咪今天打算提早下班,要你現在回辦公室找她。”

“提早下班?我媽咪要跟顧醫師去約會嗎?”巫子翔一臉期待的追問。

顧騰鈞搖搖頭。

巫子翔小臉一垮。“顧醫師不喜歡我媽咪?”他多希望顧醫師能成為他的爸爸。

“醫院裏每個人都喜歡巫秘書,包括我。”

“那顧醫師為什麽都不肯跟我媽咪約會?如果顧醫師肯跟我媽咪約會,就可能跟我媽咪結婚對不對,那麽顧醫師就會成為我的爸爸了。”

巫子翔的期待跟心願很純真,但感情的事小孩子不懂。

林紫夏目光落在高大昂藏的顧騰鈞身上,他一如既往魅力無邊,真是所到之處所向披靡,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亮點,盡管個性嚴酷讓人難以親近,身邊依舊圍繞一堆愛慕者。

不過眼前面對的是一個十歲大純樸純真的孩子,他真能狠下心,一如當年對待她那樣,端著冷酷的臉色拒絕,無情的打掉小孩內心的期待,澆滅一腔崇拜和熱情?

只見顧騰鈞噙著溫暖的笑,開口道:“子翔,喜歡並不代表愛,我跟巫秘書是好朋友,會互相幫忙扶持的朋友,至於感情的事強求不來,我們彼此都上不了對方的心,明白嗎?”

巫子翔聽得懵懵懂懂,但還是點點頭,“我回去找媽咪,顧醫師再見,阿姨再見。”心頭即使難掩失望,不過開朗的巫子翔不過轉個身就拋開那討厭的情緒,飛快的將零食全掃進袋子裏,拎起就往外跑。

少了巫子翔熱鬧的童言童語,病房內頓時一片靜悄悄。

“怎麽差別待遇這麽大?我倒追你被當成死纏爛打,從來不給我好臉色瞧,子翔幫巫秘書倒追你,你這麽的好聲好氣。”她嘀咕抗議。“依我看,你心裏其實對子翔的媽媽有好感吧?”

“你這是在吃醋?”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嘴角難得帶著笑意。

她矢口否認,“我何必吃醋,你喜歡誰、被誰倒追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眼神一陰,臉色丕變,“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嗎?當初你追著我轉,怎麽趕也趕不走,我的生活被你攪得一團亂,後來當我—— ”

驚覺自己險些洩露隱藏多年的心事,帶著一絲惡劣的嗓音突然消失。

“後來……怎麽了?”她小心翼翼探問。

他神情深沈難辨,話鋒一轉,“任醫師把你轉給我負責,所以有關逾越權限的問題並不成立。”

“為什麽?”

“你是我學妹,我當然要特別照顧。”理由很充足。

不要吧?他的存在讓她感到極端不自在。“顧醫師您這麽忙,實在不用抽空多照顧我。”

顧騰鈞慢慢地踱到她面前,“以前你老跟在我屁股後頭學長長學長短的喊,現在卻這麽生疏喊我顧醫師,還真讓我很不習慣。”

她瞬間懵了,怎麽他的話裏竟有一絲小苦惱!

一定是她的錯覺。

在她看來,他壓根是想報仇吧。

“以前是我不懂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顧醫師大人有大量,還請諒解。”

顧騰鈞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都過去的事了,還提幹麽。你又沒做錯什麽,不過就是追著我在校園滿場跑,厚臉皮黏著我一起上課,連教授都誤會你是我女朋友,只要我一個人單獨去上課,教授就會當著全班的面追問你今天沒一起來旁聽,是不是吵架了?還勸我脾氣不要太硬,不要老擺臉色給女人看,小心把你氣跑以後娶不到老婆之類的,惹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上課還時不時用揶揄的目光偷看我,全班就我一個人笑不出來,整堂課都繃著臉才能嚇退那些存心看我笑話的同學—— ”

他絕對是存心的,要她無地自容。“我好累,頭有點暈,先睡了。”

她躺下床,拉高被單欲遮住因尷尬而熱氣蒸騰的臉蛋,沒臉見人吶!

顧騰鈞卻驀地伸手抓住被單一角,她擡頭瞪著在眼前放大的俊酷臉龐。

“做事要敢做敢當,林紫夏,你以前臉皮厚得什麽事都敢,敢趁我不備偷走我的皮夾,未經我同意把你的照片塞進裏面,還曾大膽趁我在樹下午睡偷親我,現在怎麽著?心虛了?”

“我才、才不是心虛呢。”她支吾的反駁。

“不是心虛是什麽?”他譏誚道。

“大概我這輩子所有的沖動、勇氣,在倒追你的那一年裏都用光了吧。”

那一年,她單純快樂的人生裏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她對大四學長顧騰鈞一見鐘情,她毫無顧忌、勇往直前去追求自己喜愛的男生,雖然被拒絕的很徹底,被很多人當成笑話看,但她一點都不在意,為了追愛勇敢向前沖。

但也在那一年,她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最愛的母親病逝,美好無憂快樂的青春從此蒙上了悲傷的塵。

驀地想起多年前病逝的母親,母親臨終前就是被緊急送進這間小鎮醫院裏,經過搶救回天乏術。

她一接獲消息馬上從臺北趕回來,仍舊沒能見到母親臨終前最後一面,但之後卻因此跟親生父親林盛洋相認,從父親口中得知一些事。

原來母親當年深深愛戀著父親,對婚姻充滿憧憬,卻一直等不到父親的求婚,因此在傷心難過之下離開東京返回臺灣,二十年來不曾喊一聲苦,獨自扶養她長大。

她還沒能有機會盡孝道,母親卻已經撒手人寰,事隔多年,心頭那抹傷痛和遺憾仍在。

林紫夏的神情驀地變得黯然,眼裏染了層薄薄水光。

他將她的悵然憂傷看進眼底,她眼底強忍的淚光讓他濃眉一蹙,輕聲低喃,“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你突然一走了之……”

這幾天,他克制不了自己想見她的念頭老往病房跑,逮住機會就提醒她過去倒追自己那鐵錚錚的事實。他這麽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解開當年心頭的困惑。

她離開之後,他的心也跟著空了。

沒了她跟在後頭纏著,他竟然該死的想念起她來,仿佛被制約了一樣,他甚至有一段時間每次走在校園裏都會傻傻的回頭,看她會不會憑空冒出來,繼續追著他露出甜美的微笑,用那雙晶亮的眼睛崇拜的望著他。

在她離開之後,他才驚覺原來自己早對她上了心。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教授的警告果然如數應驗,他冷酷兇惡的嘴臉把她給嚇跑了。

“你剛剛……說了什麽嗎?”她回過神來,微微恍惚地對上他令人不明就裏的陰郁表情。

“我什麽都沒說。”他否認。她這副悲傷的模樣,他怎麽好意思再問下去。

“你明明有說話。”

“看來不只腦部,你耳朵也要檢查檢查,我這就去安排。”甩開心頭那抹糾結情緒,他轉身離開。

她跳下床,上前揪住他的手臂,“顧騰鈞,你這分明是公報私仇,存心找我麻煩。”

顧騰鈞停下腳步,扭頭看著她。“嘖,我還是習慣你連名帶姓叫我,每天顧醫師顧醫師的,聽了真刺耳。”

這男人到底哪根筋不對,講話牛頭不對馬嘴的。“我真懷疑醫院裏是不是還有另一個叫顧騰鈞的,你真的是那個讓小鎮居民讚不絕口的善良好醫師?你擺明就是想整我,事情都過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這麽愛計較?”

顧騰鈞無法不承認,自己對她存著連自己都厘不清的情緒和念頭,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對這個女人念念不忘。“林紫夏,你以前把我的生活搞成一團亂,然後一聲不吭拍拍屁股走人,這筆帳我可是等著有天要算。我等了七年,終於有機會扳回一成,怎麽可能放過?”

盡管對他的態度不解,她還是認為必須替自己辯駁。

“我當時走得相當倉促是有苦衷的。”母親驟逝,在倉促舉行喪禮之後,父親遵照母親臨終的遺囑,說什麽也不肯讓她一個人留在臺灣,強硬的帶她前往東京。

他可不認為她的理由有說服力,“以你打死不退的毅力,跟我道別一下並不難。打通電話只需要一分鐘時間,很難做到嗎?”

他執意掀舊帳是嗎?好,那就來吧。

“你討厭我,我打電話給你,你會接嗎?跟你坦白我離開的理由,你會在乎嗎?說不定用一句‘別煩我’就把我打發,我當時的狀況和心情已經糟糕透頂,實在無法再承受更多……算了,這些說再多都已經於事無補。

“總之,過去我闖了禍給你惹了麻煩、帶來困擾是我不對。學長,能不能念在我們曾經是學長學妹的關系,以前的事一筆勾消可以嗎?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給你惹麻煩,我留在南投的這段日子會跟你保持適當距離……”

面對她一副不在意的語氣,顧騰鈞心頭火頓時熊熊燃燒,眼神更加陰郁。

原來,他對她的在乎完全超乎預期,盡管已經事隔多年,當年被她拋下,那心頭空落的感覺此時此刻依舊清晰異常。

“林紫夏。”他冷冷掀唇。

被點了名,她頓時打了個機靈,微微慌亂的對上他不善的註視目光。

“我不信你的保證。”輕松甩開她的手,他頭也不回的走掉,將一臉呆滯的她拋在腦後。

林紫夏花了好些時間才回過神來。

她不懂,自己究竟哪裏惹到他了?他以前不是很嫌棄她,把她當成麻煩看待,老嘲笑她是跟屁蟲,從來不肯給她好臉色瞧……她終於如他所願,從他面前消失還他清靜的日子,他卻在多年之後露出活像被她拋棄的怨懟表情,計較這計較那的,他到底哪根筋不對?

盡管心裏有著一抹小小疑惑,但她可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誤解他其實有那麽一點喜歡自己,對自己曾經心動過。

是厭惡還是動了凡心,這個問題,大概也只有當事人顧騰鈞了解。

正確說來,林紫夏是他的初戀對象,這愛笑愛鬧的活潑女孩開啟了他對異性的好奇心,一步步融化他冷漠的個性,她充滿毅力的偷走了他的心,厚臉皮對所有人宣布他是她的,誰也不準搶走。

從此,他被貼上林紫夏專屬男友的標簽,而他也日漸習慣這個標簽,越來越喜愛她追隨的身影,落在他身上那崇拜的目光,可他對她上了心後,她卻不等他回應,竟不負責任的把他拋下。

她不告而別之後,他頓時成了校園所有人的笑柄。

這筆帳,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必須做點什麽替自己討點公道,要不七年來纏繞在他心頭,那厘不清的一些郁悶情緒找不到發洩的出口。

說他小肚雞腸也好,愛計較也罷。

總之,她當年有膽敢惹他,就得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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