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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神醫陳鵬奇治怪癥 花拳柳四夜盜拳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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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露禪趕快湊到傳出叫聲的客房窗口,往裏一瞧,只見四個健壯的大漢正死死按著一個面黃肌瘦的年輕人,其中一個大漢正往他嘴裏灌砒霜。旁邊有個富紳模樣的胖老頭急得團團轉,正值冬日,額頭上布滿亮晶晶的汗珠。一個文鄒鄒的老先生安坐在一個木椅上,正一口一口慢悠悠品茶。

胖老頭沖到老先生面前,嚷道:“你怎麽讓他們往我兒子嘴裏灌砒霜呀,漫說五錢,就是一錢也足以致人死命!你害死我兒子,我要告到官府去。”

老先生不慌不忙地說:“看客下菜,對癥下藥,君子無戲言,治他這病,非此藥不可。治你兒子這病只能是:砒霜五錢,大糞一桶。”

那個病人被灌下砒霜後,稍停片刻,藥性發作,臉憋得烏青。一個大漢端進一個糞桶,另一個大漢用小棗木桿面杖撬開病人的牙關,向裏灌大糞湯。一勺、兩勺、三勺,直灌得病人嘔吐不止。就這樣吐一陣,灌一陣,病人先把藥水吐出來,再把飯食吐出來,最後吐出來許多像面條一樣的扁白蟲……

老先生一邊招呼大漢們給病人灌清水洗腸胃,一邊對胖老頭說:“看到了吧,你兒子肚裏長了這麽多面條蟲,把營養都吸走了,怎能不瘦呢?這些蟲子死死地吸在腸子上,不用毒藥怎能殺死它?你兒子受了這一次罪,我保他幾個月後吃得又胖又壯。”

胖老頭用手抹著汗,連聲說:“我服了,我算是服了。”

老先生收了銀兩,帶著幾個大漢走了,那個胖老頭扶著兒子上炕歇息。

店主引著小夥計前來打掃房間,胖老頭趁機塞給小夥計一些銀兩。

待店主出來,楊露禪問:“那個郎中是誰?”

店主道:“他就是道光皇帝親口封的‘神醫’,是陳家拳第十四世孫陳鵬,是妙手回春的名醫!”

楊露禪一聽,撒腿就往外跑;跑到客店門口,四處一望,哪裏還有陳鵬等人的影子。

他失望地返回客店,店主迎面而來,問道:“追上了嗎?”

楊露禪搖搖頭。

店主道:“陳家溝世世代代不但出名拳師,也出名醫,在名醫中要數陳鵬老先生最佳。他熟讀《黃帝內經》、《本草綱目》、《金匱要方》等醫書,深得家傳太極拳之精髓,三十歲時已是遐邇聞名的郎中了。他生性怪僻,尚義好施,嫉惡如仇。窮人來看病,他分文不取;官宦人家或巨商豪富來看病,他是先收銀兩,常開怪方或無藥方。這位陳老先生治病有邪辦法,去年和溫縣相鄰的孟縣有個鄉兵守備,讓人擡著來找老先生治病。這個守備身材魁梧,脾氣暴躁。他不知練什麽功法走火入魔了,只覺得渾身酸痛,心裏堵得慌,找了幾位郎中診治,沒有效果,於是備了厚禮來求陳老先生診治。陳老先生收下禮物,讓守備和他手下人找個地方住下,一連幾日不聞不問。手下人擡著守備一天來找陳老先生好幾趟,陳老先生連脈也不號。守備心中窩火,又不好聲張。第五天,守備又讓手下人擡著來到陳老先生寓所。陳老先生還是置之不理,守備急了,顧不得渾身酸痛,忽地從擔架上蹦了起來,上前大聲質問:‘你姓陳的算什麽郎中?收了禮不看病!’陳老先生笑瞇瞇看著守備說;‘你這不是能站起來了嗎?我就是不給你看病’。守備大怒,一把揪住陳老先生的衣領,揮拳就打。沒等他的拳頭落在陳老先生身上,陳老先生一歪身,一拳打在守備的胸口上;沒等守備立穩腳根,陳老先生拳拳相交,接連擊在守備胸口和小腹上。守備奮力反擊,陳老先生左閃右躲,守備拳拳落空。陳老先生跳到院裏,守備也追到院裏,只是摸不著陳老先生。一忽兒,守備便氣喘籲籲,汗流滿面。陳老先生見守備出汗了,突發怪招,把守備摔了個嘴啃泥,然後輕巧地跳到他的背上,有節奏地跳著。跳了一陣,陳老先生從守備背上跳下來,呵呵笑著說:‘守備大人,你的病好了,快起來吧。’守備從地上爬起來,只覺得渾身輕松舒服,胸口不悶了,四肢也不痛了,非常奇怪。原來陳老先生故意不給守備看病,是惹守備生氣。守備的病是練功不當,內氣橫在胸腹之間的隔膜上,只有讓他內氣上提,自己活動出汗,才便於治療,而治療的最好辦法是按摩舒通經絡,使氣血順暢。陳老先生見守備身材魁梧,皮糙肉厚,用一般的按摩手法推、拿、拍、打、敲、揉,不易按到穴位,才用上了拳和腳,這是陳老先生的絕技。”

楊露禪聽了,讚嘆道:“陳老先生真是華陀再世。”

楊露禪回到屋裏,只見那個瘦骨嶙峋的客人已經入睡,鼾聲如雷。

楊露禪見客人睡得如死豬一般,自己也在旁邊睡了。正睡間,忽覺有人摸他的背囊,楊露禪微微睜開眼睛,正見那客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在他身上摸索。他知那人是個竊賊,想看看究竟,沒有聲張。那人搜去了楊露禪身上的銀兩,便悄悄出了門。楊露禪見他出門,自己也尾隨出來。

楊露禪隨那人繞來繞去,來到一個墳地,那人倏而不見了。

楊露禪不敢輕舉妄動,伏下身來,四下張望,忽聞一股臭氣。低下頭一瞧,只見那人正蹲在一個墳包後面解溲。楊露禪心想;“好晦氣,原來在‘卸車’。”

那個人解完溲,穿好褲子,又朝南面走去。楊露禪眼睛瞪得像燈籠一般,輕輕地緊跟在後面。

走來走去,來到一個村莊。那個人來到一個高大的院門前,趴著門縫瞧了瞧,又到旁邊的院墻前,將身一縱,上了墻頭。他投了一顆問路石,然後跳了下去。

楊露禪也來到那院墻前,三爬兩爬上了墻,往裏一瞧,是個方形的院落,十餘丈寬闊;院內栽著向日葵,正值冬日,只剩下空桿兒。院內有一棵古槐,光禿禿的。楊露禪見北房隱隱有燭光,四外漆黑一團,那個人已不見蹤影。

楊露禪為探個究竟,悄悄滑下墻來,來到北屋窗前,只見屋內端坐一位老先生,身高五尺有餘,須發蒼白,面龐瘦長,膚色紅潤,兩道劍眉,鼻如懸柱,兩目威凜,穿著黃衫,白布高腰襪子,挖雲字頭的烏黑便履,坐如鐘,絕無倦態,口中念念有辭。

楊露禪仔細諦聽,方才聽清他的言語,那老先生念道:“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無過不及,隨曲就伸。人剛我柔謂之走,我順人背謂之沾。動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隨。雖變化萬端,而理惟一貫。由著熟而漸語懂勁,由懂勁而階及神明。然非用功之久,不能豁然貫通焉。虛靈頂勁,氣沈丹田。不偏不倚,忽隱忽現。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杳。仰之則彌高,俯之則彌深。近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獨知人。英雄所向無敵,蓋皆由此而及也。斯技旁門甚多,雖勢有區別,概不外乎壯欺弱,慢讓快耳。有力打無力,手慢讓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關學力而有所為也。察四兩撥千斤之句,顯然力勝。視髦耋能禦眾之形,快何能為?立如平淮,活似車輪。偏沈則隨,雙重則滯。每見數年純功不能運化者,皆自為人制,卒不能制人,則雙重之病未語耳。欲避此病,須知陰陽。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陰不離陽,陽不離陰,陰陽相濟,方為懂勁,懂勁後,愈練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本是舍己從人,多誤舍近求遠。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學者不可不詳辨焉。長拳者,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也……”

老先生念到此時,忽然咳嗽一聲。楊露禪正等得入神,唬了一跳。

老先生又念下去:“十三勢者:掤、扌履、擠、按、采、挒、肘、靠,此八卦也;進步、退步、左顧、右盼、中定、此五行也。合而言之:十三勢。掤、扌履、擠、按即坎、離、震、兌,四方也;采、例、肘、靠即乾、艮、巽、坤、四斜角也;進、退、顧、盼、定即金、木、水、火、土也……”

老先生念到這時,猛然頓住。

楊露禪猛聽南房有一陣翻箱倒櫃的動靜,在這漫漫冬夜,老先生的聲音嘎然而止,那南房的動靜就顯得大了一點。

楊露禪趕到南房前,正見一個人從房內出來,與楊露禪撞了個滿懷。楊露禪一看,正是客店內那個瘦瘦的家夥。楊露禪大叫一聲:“老爺子,有賊來了!”

那個人一聽,氣急敗壞地朝楊露禪一拳擊來。恰在此時,北房內的老先生朝外一揮袖子,一股強大的氣浪撲來,楊露禪不能自持,連翻了幾個滾兒;那個人翻了一個跟頭,一翻身上了墻。

楊露禪一看,生怕賊人溜走,也大步流星般沖到墻邊,攀墻躍了出去。他見那人朝樹林跑去,於是大步追去。

追進樹林,那人轉瞬不見了。楊露禪四外望望,只見黑黝黝的,哪裏有那人的影子。楊露禪正在張望,忽聽腦後風響,急忙閃身,已經來不及了,他的雙肩被重重一擊,撲倒在地。原來那人躲在樹上,瞅準楊露禪,用雙手一悠樹幹,雙腳正蹬中楊露禪雙肩。

那人見楊露禪撲倒在地,就勢一撲,將楊露禪撲倒在地。楊露禪想翻身,無奈身子被那人重重壓住,那人別看像小雞子模樣,氣力非凡。

但聽那人揮拳叫道:“我叫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說著亂拳雨點般朝楊露禪頭上身上擊來。

楊露禪叫道:“你有本事留個姓名!”

那人哈哈笑道:“誰不知我‘花拳’柳四爺,在趙堡鎮也是跺腳亂顫的人。”

楊露禪道:“有本事五年後再在此處比個高低!”

柳四笑得更響了:“只怕你活不到那個時辰了。”說著,從懷裏摸出一個牛耳尖刀,朝楊露禪刺來……

就在這時,只聽“叮口當”一聲,一顆亮晶晶的石頭擊中了柳四持刀的手腕。柳四“唉喲”叫了一聲,牛耳尖刀落於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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