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晶晶不知道被原公主惦記的將軍來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將軍叫什麽、長什麽樣。而且, 在上次的祭祖大典上，有個帥氣的武官遞給她帔帛的事，也早就被她忘到腦後。

她晚上完全可以不搞事回來換衣服的，但是她知道之後皇太後要出席，為了不讓皇太後發現她的壯舉, 她只能讓丫鬟弄個意外，好讓她回來換件正常點的衣服。

華麗還是華麗的，只是不會那麽粗暴地把寶石給弄一堆上去堆著，少了點土豪氣息, 多了些皇室的端莊優雅。

她這次沒有弄什麽新奇的設計, 就是普通的高腰襦裙而已。裏頭的上衣用的是新彩色鵝絨布做的, 高腰襦裙是用白色鵝絨布做的，為了不顯單調, 這白鵝絨布上頭的繡花，是用的金銀彩線, 並且還在裙擺尾部鑲了一片碎寶石。

外面套的大袖外衫和帔帛，則是彩繡的透明紗羅，上面星星點點鑲了點小鉆石和彩色寶石, 跟之前那幾件對比起來, 算是很低調了。

鞋子自然也換成了繡花鞋，只有邊緣跟外衫一樣，鑲了些小寶石。

等金晶晶再次回席時，就好像從一個做作的豪門女配, 一下子變成了天真可愛的小公舉。

讓習慣了她之前畫風的大使團們有點懵。

但畢竟她這身還是寶裏寶氣的，倒也不特別違和。

“太後奶奶還沒來嗎？”她小聲問更近些的皇後。

皇後笑著搖搖頭，“但快了。她許久不曾出席過正式場合，估計要多準備一會。不過，剛剛倒是周……”

“晶兒這身和皇後的是一樣的料子嗎？”

皇後正要說周將軍來了，話未盡，卻被皇帝插話打斷了。

金晶晶的註意力自然是被皇上的問話移開，回道：“是啊，就是上次祭祖大典，我晚上讓丫鬟在衣服上加了鵝絨，覺得挺好看的，後來就讓他們嘗試直接織出表面有鵝絨的布匹，現在已經織出來了。”

“白色的工藝簡單些，就先做了衣服，彩色的上面配合彩色刺繡需要花更多功夫，暫時還沒弄出來整件的，就只給我做了個搭配的上衣。”

讓布表面全是一層鵝絨，看起來簡單，但織布的時候，實在是非常費神。尚衣局還得考慮到現在還是夏天，第一次織出來的布上面，絨毛過密，穿上去熱得不行，後面幾次實驗，才試出合適的密度。

這些鵝絨，是女工一朵朵給排進布匹的經緯之間的。織布過程中，這一經向先像種草一樣，把鵝絨卡進去，緊接著下一經向的線上來時，又要把卡進去的鵝絨翻出來，再度卡死。

但是畢竟不是真的長在布上，鵝絨即便在織布過程中，就被卡的很緊，但還是有脫落的可能性。白色毛毛特別容易臟，浣洗次數多了，下場會更糟。

尚衣局不允許出手那樣沒質量保證的一次性衣服，即使它再美也不行。

所以，在織好布之後，更大頭的工作來了——她們需要在上面進行整體刺繡，一方面是讓因為加入鵝絨，裏面稍微有點不光滑的那面貼身更舒適，另一方面是將鵝絨二次加固，經得住多穿多洗。

不過鵝絨時間久了會變黃，這次的白毛羽衣是第一次試做，就沒有處理顏色上的問題。之後再做，就會給潔白的絨毛再次染一次色，讓染上去的白色代替本色。

這種衣服除了看起來，有種天然減齡加可愛值的效果之外，還會莫名讓人心生一些想要憐惜的念頭。

可能是因為看起來毛絨絨且很無害吧。

“我拿衣服時，還問了給母後的那件百鳥朝鳳服呢，她們今天就開始全力趕制了，不知道最近有沒有什麽熱鬧的時候，讓世人感受一下母後的威風。”本來那件衣服，是金晶晶想讓皇後能在今天穿上的，結果尚衣局沒能做好。

聽金晶晶這樣可愛的話，皇後倒是先樂了，“母後都一把年紀了，要什麽威風啊，搞的你父皇納不到新美妾嗎？”

“咳咳咳”，聖皇急忙咳嗽，想起自己後宮有多少人，自己都記不清了，年年新進的妃子都不一定見齊活了，面上有點抹不開。

想想看，他現在也四十五了，其實某方面的精力並不是很強烈，便說：“納什麽美妾，皇後比我小近十歲，都說自己來了，我豈不是更老了？”

“罷了，往後的選秀便停了吧，我一把年紀的老頭子了，不想再禍禍小姑娘了。”

“啊？”本來只是因為最近受寵，稍微膽大地醋了一句的皇後，根本沒想到皇上會這麽說。

就連金晶晶都想發一波“喵喵喵？”的疑惑表情。

皇上微一擡手，示意暫時不說這個話題了。

其實他這輩子，也沒什麽遺憾，等公主找到了好的歸宿，他倒是想當一當太上皇，等兒婿能擔得起大任、孫兒也降生時，他也能安心離開這個世界了。

至於美人，不過是他枯燥皇帝人生中的一點調劑。

他已經剝奪了太多女子的生育期望，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皇太後到！”三人沈默無言時，太和殿前一陣喧囂，卻是他們一直防備著的皇太後終於來了。

金晶晶立刻打起精神，跟身後不再穿配套衣服，而只是穿著統一宮女服飾的丫鬟們使個眼色，讓她們幫自己註意些細節，然後自己就端端正正坐直了，等待太後的發難。

太後不愧是在後宮裏花了四十多年，站到最後的大贏家。她出來時那氣場，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就是衣服稍微素了點。

這個太後好像從很多年前開始，就一直禮佛食素，衣服全部只要素色。

她已經久未露面，好些在場的大臣們，看見這張並未蒼老過多的臉，突然有了很多感慨。

老實說，從先皇那個時代活到現在，還讓自己兒子上位的女人，實在是聰明的可怕。

當年先皇的孩子，生一個死一個，這位太後本是進宮陪伴生產的貴妃姐姐，卻被先皇一眼看中，一朝為妃，很快有了身孕。

當時她姐姐剛生下的孩子，也沒有挺過魔咒，夭折後，姐姐也受不了連著三次生產、三次孩子都夭折的刺激，一頭撞墻上自盡了。

到後來這位皇太後生產，大家都以為她也會步前面那些妃子的後塵。

但沒想到，她聰明地利用了先皇的寵愛與愧疚，讓自己得以去宮外生產，並且直接把孩子放在娘家養大。

從她開始，其他先皇妃子回過神來，紛紛效仿。

先皇也覺得孩子活下來更重要，就默許了這種風氣。

從這以後，先皇才陸陸續續立起來十幾個皇子。

皇子六歲後，身體強健的才被接回來，開始接受宮裏的教養。回來後，還有幾個皇子死了，到現在，皇帝的兄弟王爺也就七個而已。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皇太後不怎麽喜歡自己的兒子，還在接回孩子後，開始禮佛，再也不爭寵。

萬萬沒想到，這孩子自己爭氣，硬是靠著幾乎是天生的帝王之才，在成年時直接被立為皇儲，皇太後也同時被立為先皇後。

在所有人眼裏，這位皇太後真的是人生贏家了。

“母上請坐。”皇太後即使是皇帝的親娘，她也不能比皇帝坐的位置更高，便在皇帝左手邊設了一套桌椅，讓皇太後坐在那。

但皇太後坐皇帝下手邊了，皇後再坐上面又不合適，只能退下，和皇帝右手邊的金晶晶坐在一張桌子上。

皇太後坐下就擡眼看了皇後和金晶晶一眼，皺眉道：“你們現在關系倒是親熱，連衣服都穿一樣的了。”

她指的是兩人相同的絨毛衣料。

金晶晶聞言，順勢攬住皇後的胳膊，“太後奶奶，您覺得這個料子好看嗎？”

“這是高僧說，我聖朝太多人以珍貴鳥禽的羽毛、難得野獸的皮毛做華服美衣，弄得殺孽太重，我就想著做出別的東西，引導聖朝人們用新料子代替以往的鳥獸毛皮。”

“這個是用鵝絨做的，鴨絨也可以。聖朝只要多養殖一些鴨鵝，取其絨毛，所造的殺孽，豈不是比捕殺野物要低一些？”

“太後奶奶覺得何如？”

太後是禮佛的，金晶晶自顧自地說這麽一大串，都是以高僧、減少殺生為由頭，她當然不會反駁什麽。

“公主能有這樣的心思，倒是個好的。”太後簡單地回了一句，目光掃過下面所有的大使團，直接問道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聽說這次來了許多優秀的王儲，不知道，公主可有看中的？”

金晶晶汗毛一豎，立刻對皇帝爹使眼色。

聖皇咳嗽一聲，搶著回答：“這些外邦還是太遠了，公主一個人去外邊，恐怕會難以開心度日。我倒是舍不得這樣。”

“哦？”皇太後放下溫熱的茶杯，將目光放在白牙國的國王身上，“我以為大使們帶著王子們過來，是想同我們和親呢。”

這是逼外使們出來說話了。

被盯著的白牙國國王腦門上全是冷汗，站起來尷尬地拱手做禮，說：“我等不敢高攀聖朝公主殿下，倒是有意與各位王爺們聯姻。”

“都是聖朝的貴人，只要結親，都是一件喜事嘛。”

皇太後皺著眉，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改變了主意。

她早已不再關註宮裏的事，所以從來不打探外頭的事情，並不知道今天發生過什麽。

金晶晶略微舒了口氣，但沒等她放松一直僵硬著的肩膀，皇太後的目光又轉向她，差點把她嚇得閉過氣去。

“太後奶奶？”

金晶晶試探地喊了一聲。

她身邊的皇後也有點緊張，可能對這位皇太後也是犯慫的。

聖皇坐在上面，看右手邊兩個小女人，都像個受驚的毛絨絨兔子一樣，立刻心疼得不行，就要開口護著她們。

“公主，”但皇太後搶先開口了，“你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被養在你父皇的羽翼之下。都說少女懷春，你難道就沒看得上的青年才俊嗎？這些可都是文采斐然的大才子呢。”

皇太後說的青年才俊，其實只是指到場的王子們，但金晶晶沒反應過來，整個人的腦子都發木，下意識以原主的立場發話，“我才不喜歡風流才子呢，我就喜歡威武強大的將軍，無論發生什麽都能保護我！”

以系統所給的記憶，這個公主之所以喜歡那個周將軍，好像就是因為某次狩獵，她差點被驚馬踩到，是這個將軍及時制服發瘋的馬，讓她免遭災難。

聖皇也記得這件事，立刻就紅著眼看向了某個新加的靠前的位子。

——那是急急忙忙趕回京的周覆的位置。

周覆也是懵了，他自己還沒收拾好思緒，就聽公主說什麽稀罕將軍一類的人物，頓時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但他鼓起勇氣想看一眼公主時，卻看到了皇上在怒視他。

求生欲強烈的他，蹭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明所以地對著聖皇跪下了。

在場所有人：？？？

金晶晶：發生什麽了？剛剛不是只有她在說話嗎？怎麽突然出來個人跪下了？！

餵餵餵，別搞得好像她跟人暗通款曲了一樣啊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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