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星空掛著一輪銀月，通往北平的大路上，啪嗒嗒的響著腳步聲，輜重車的嗡鳴聲異常的刺耳。

郭小五領著弟兄們擡著一袋大米，正跟著大部隊走著，身邊都是垂頭喪氣，罵罵咧咧的小股部隊。

“兄弟，借個火！”一個連長帶著二十多號兄弟從郭小五身邊經過，讓弟兄們停下來，走到郭小五的面前，嘴裏叼著一根還未點燃的香煙。

郭小五嘴裏的香煙吸了一半，看著這個歪帶著帽子的連長呲牙笑了笑，從兜裏掏出洋火遞過去。

噗噗噗！

這個連長顫抖著手捂著，幾次才把火柴劃著，深深吸了一口說道：“沒有看到！你還是個少校！老子的營長打沒了，團長是個硬性子，抱著機槍就沖鋒，被鬼子的機槍突突了。”

“兄弟是好樣的。”郭小五說道。

“哎！子彈打光了，兄弟們的槍都磨光了膛線，沒有幾桿能用的，長官剩下多少弟兄！？”這個連長問道，回頭看著自己幾十號弟兄，此刻都東倒西歪的蹲在馬路邊，接著他的眼睛瞟了一下郭小五身後的那一麻袋的大米。

“我是新一旅的。”郭小五回答道，看向這個連長身後的那幾十號人，軍服都已經破爛，連頭盔都沒有剩下幾個，每一個身上都帶著血跡，其中幾個還住著樹枝，腿上綁著繃帶。

“新一旅！？”這個連長的臉色變了變，瞅著郭小五身後只剩下五個人，嘆息了一聲再也不說什麽。

“兄弟要回部隊嗎？”郭小五問道。

“部隊打沒了！就剩下我們這幾十號殘兵，狗屁的部隊啊？老子回去能當個排長已經不錯了，那還要等著人家發善心收編。”這個連長說道，呸的一聲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接著這個連長摟住郭小五的肩膀，走到路邊的一腳的樹下輕聲道：“長官，不瞞你說，俺這些弟兄都兩天沒有吃飯了，想借你些糧食，給弟兄們打打牙祭。”

郭小五一直瞇著眼睛，他低著頭把最後一口煙抽完，擡頭笑呵呵的看著這個連長說道：“我跟你沒有任何的關系，憑什麽把糧食給你，整編的事兒不知道等多久，老子的兄弟也不能餓著。”

“長官！您是新一旅的，新一旅打光的都知道的事情，您是英雄，就這麽幾個人回去了，你這個營長也到頭了，不如咱合並，老子就是您的人。”這個連長唏噓的看著郭小五。

“你還想當連長！？”郭小五瞇眼說道，他尋思著這小子也是個聰明人，看上了自己的軍銜。

“話也不能這麽說，咱要為兄弟們考慮不是！？打仗的時候很多打殘的部隊撤退被狗日的收編，接著再打殘，誰他娘的知道是不是一個編制的兵，只要還有人，說是誰的兵就是誰的兵？長官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這個連長說道，說話的時候咬了咬牙。

“就為一口吃的！？”郭小五問道。

“弟兄們需要活下去，眼前誰管咱們的死活！”這個連長一巴掌拍在了樹幹上，發洩內心的憤怒。

“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新一旅新一營營長，郭小五！軍銜少校。”郭小五突然立正正色道。

這個連長身軀一震，對著郭小五敬了一禮，大聲回應道：“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原二旅一團上尉連長姚大信，見過營座。”

“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郭小五笑著拍了拍姚大信的肩膀，真是瞌睡了送枕頭，想什麽有什麽？有這幾十號人，他也有重建大刀營的底氣。

“是！營座。”姚大信立正，他的身軀微微顫抖！為了讓弟兄們活命，他的團真的沒了。

但他很清楚，即使不與郭小五這個少校營長合並，他的團也不可能存在，他只是一個上尉連長，除了團座他不認識任何的高官。

這早就註定了他們的悲哀與結局，這是他不得不面對的事實，投奔一個少校，而且如今已經沒有什麽部隊的光桿營長，比投靠一個還活著擁有小半兵力的團長更好。

這其中能讓弟兄們安身立命，更是保住自己的軍銜！有這些兄弟支撐著，這個少校很有可能還是個營長，這些老兵搭建起來一個營足夠了。

他很清楚，如果郭小五還是一個營長，不管在任何部隊，他這個少尉很有可能就是營副，這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胡六兒……”郭小五大聲喊了起來。

“營座！”胡六兒快步跑了過來。

“老子收編了這群兄弟，弄一口鍋過來，讓弟兄們吃飽了再走。”郭小五命令道。

胡六兒的眼睛一亮，立正應聲後拉著郭小五低聲說道：“營座！好機會，您看這一路上殘兵不少，咱能收攏一個營，呵呵呵……”

胡六兒陰沈的笑了起來，郭小五踹了胡六兒一腳，笑罵道：“狗日的你打的好主意，試試看！”

姚大信去收攏自己的弟兄過來集合，胡六兒把大米往路邊一放，盯著眼前過去的一隊隊殘兵喊了起來：“兄弟有鍋嗎？俺這有大米，吃飽了再走……”

“狗日的打的好算盤，讓老子吃一口飽飯就給你狗日的賣命，老子傻啊！？”第一隊路過的幾十號士兵，領頭的嘲諷的罵了起來。

“愛吃不吃，老子還不稀罕，狗日的到了北平你們也他娘的先餓著肚子，早晚被人家收編了去，狗日的蠢貨。”胡六兒一臉難看的回敬過去。

“你狗日的也是殘兵！老子們被收編都嫌棄丟人。”有一個帶隊的罵了一句，領著自己的弟兄離開。

“兄弟把鍋放下來，咱吃飽了再走，老子有大米，上好的東北大米。”胡六兒在路旁噗的吐出一口唾沫，接著吆喝了起來。

一隊七八個士兵，衣衫懶散著走過來！其中一老一小兩個士兵背著鍋，帶著另外六個兄弟走了過來。

這老兵一臉的絡腮胡，腰裏別著煙槍！笑哈哈指著胡六兒說道：“狗日的缺炊事員嗎？老子的一個班你們要不要！？”

“就八個人兒，還一個班！？你咋不說一個排？你老不死的一個班的弟兄克死了一半兒。”胡六兒笑罵道，上去把老兵背上的大鍋一起卸下來。

“老子命硬，屬王八的！兔崽子們，有吃的了，吃了人家的飯，以後就是人家的人嘍……”老兵喊了一聲。

“老根班長，長官他娘的還是個少校。”小兵指了指路旁不遠抽煙的郭小五喊道。

“看到嘍……那是西北軍的軍官，可是軍座的嫡系！年輕著呢，呵呵呵……”老根班長掏出了煙槍，捏緊煙鍋裏一啄煙葉，掏出洋火啵啵點燃吸了起來，他眼中帶著笑意。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就是看郭小五那肩膀上的軍銜，還有背後的大刀片子，才帶著弟兄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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