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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偽善狀元郎7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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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已經招了, 她人就在殿外, 皇上可要宣她進來?”徐海彎身問。

高昌大手一揮,“讓她進來!”

徐海應下, 高聲唱道:“將犯事宮女梧桐帶進殿來!”

立即有兩名侍衛將一個一身是傷,衣衫襤褸的少女拖了進來, 那少女不是別人, 正是太子高睿身邊曾經的大宮女梧桐。

梧桐被侍衛拖進來已是無法行禮, 她爬在殿中流著淚一直在說:“奴婢招,奴婢招……”

眾人看著她如此模樣並未一絲同情,一個連善未成人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的人,不值得人同情!

高昌怒問:“梧桐, 你說,指使你毒害太子的人是誰?”

梧桐緩緩轉頭,一一掃過眾人,視線終是停在一處,她艱難的擡起手指去, 有氣無力的說:“指使奴婢……暗害太子……殿下的人……就是他!”

所有人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她指著的人竟然是楚不凡,頓時大驚!

楚不凡亦是嚇了一跳, 馬奎不是說梧桐無論如何也不會把他供出來嗎?為什麽梧桐會在殿前指認他?

高昌拍案大怒,“楚不凡, 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楚不凡嚇得跪倒在地,匍匐下去快速思索著辯解之詞。

高睿看著他道:“害死大皇姐腹中胎兒嫁禍榮氏醫館,用有毒的人參暗害十六皇姐, 再加上指使他人毒害本太子,三條皆是死罪,楚不凡,你最好是想一個好一點的解釋,否則,這殿中眾人可不是三歲小兒,任由你哄騙!”

楚不凡擡起頭,“臣……”

“啟稟萬歲,殿外有一名叫孫仁的人求見,說有要事稟報!”這時,殿外響起通傳聲,打斷了楚不凡的話。

孫弱語一驚,看向榮楚,“是爹?”父親怎麽會來的?他不是在榮和鎮嗎?

榮楚安撫的看她一眼,抱拳朝高昌道:“皇上,孫仁是臣的岳父,還請皇上讓他入殿!”

“宣他進來!”高昌命道。

很快,孫仁便捧著個東西入得殿來,他跪在殿中將手中之物高舉,道:“草民孫仁代表榮和鎮百姓呈上一道萬民書,以證明十七年前,榮和鎮榮和村村民榮素月與丈夫楚凡是自願成親,榮素月並未逼迫楚凡,他們成親之日,楚凡還當眾宣布,此生此世只愛榮素月一人,若有相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萬名書在此請聖上親啟!”

此言一出,殿內已是一片寂靜,皆盯著孫仁手中那道萬名書。

而楚不凡已經面如死灰。

徐海得到高昌示意,立即下去接過孫仁手中的萬名書快速回到高昌身邊奉上。

高昌打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簽了無數個名字,而未尾處還有縣令以及知府崔遠的府衙官印,他怒得將萬名書狠狠甩在了楚不凡面前,大怒:“你自己看!”

楚不凡撿起來一看,頓時大聲喊道:“皇上,這孫仁是榮和鎮首富,又是榮太傅的岳父,為了幫親家,他散盡家產賄賂百姓幫他簽萬名書並不奇怪,加上榮素月是開醫館的,曾經在榮和鎮施醫贈藥,給許多人施過恩惠,他們願意幫她也是情理之中,就連曾經的縣令如今的知府崔遠也曾得榮素月所救,皇上,他們全部是受過榮素月恩惠的人,合起夥來幫榮素月冤枉臣啊,請皇上明察!”

“楚不凡,你倒是對榮和鎮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那裏不是你的噩夢嗎?不是你的恥辱嗎?你怎麽會如此關註?且不說這萬名書之真偽,單說榮氏十數載行善積德,施醫贈藥,不取分文之善行,而你,不折手段,做下種種惡事,朕也會信榮氏而不會信你!”高昌說完看向殿中眾人,“你們是信楚不凡還是榮氏?”

“臣等信榮氏!”眾人齊聲回道。

榮素月朝著高昌和眾人連連叩謝,“民婦謝萬歲爺,謝各位大人!”

榮楚看向楚不凡,見他面如死灰猶如死狗一般,嘴角浮現一抹痛快之色,不過,事情還沒結束!

“啟稟皇上,殿外有名叫馬奎的人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報!”這時,殿外再次傳來通傳聲。

楚不凡聽到馬奎二字,心中想到什麽,眼中一亮。

高昌立即應允馬奎入內。

馬奎進得殿內,剛跪在地上要說話,楚不凡立即喊道:“皇上,那些事情都不是臣做的,是這個狗奴才背著臣做的,請皇上明察!”說完還不忘給馬奎使了個眼色。

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讓馬奎替他背上所有的罪名,他最多被判一個管教下屬不嚴的罪。馬奎跟了他二十年,對他十分忠心,一定會替他承擔這一切,只要他保住一命,就不怕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可馬奎似乎沒有看見他的眼色,也沒有意會他的意思,只是絕望的看了他一眼,便抱拳朝高昌道:“皇上,奴才馬奎是駙馬爺楚不凡的親信,臣十六歲便跟在他身邊,至今三十六,足足二十載,對駙馬爺忠心耿耿,也為他做了許多的錯事,今天奴才親自向皇上請罪,願意盡數道出駙馬爺這些年所行之惡業,還望皇上能看在奴才主動認錯的份上,饒奴才一條狗命!”

“你說便是,若所言屬實,朕會考慮你的請求!”高昌道。

馬奎磕了一個頭,才緩緩道來:“駙馬爺命奴才收買太子殿下身邊的大宮女梧桐,在太子的藥食中動手腳,導致太子殿下常年受病痛折磨,前不久,駙馬爺還讓奴才對梧桐下了殺令,要毒死太子殿下;十六公主的人參也是駙馬爺讓奴才準備的,目的也是要害死十六公主,除此之外,那些夭折和出意外的皇子也是駙馬爺暗中讓人動的手腳!”

“楚不凡,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本宮待你如同親生子,處處疼寵於你,你竟要殺害本宮一雙兒女?”皇後聽到這已經憤怒不已,虧得在皇上罷他官職後,她想方設法幫他恢覆官位,虧得在剛剛他與榮氏之爭中,她處處幫他找機會辯解,沒成想,他竟在暗地裏要害死她的兒女,她這些年對他的寵愛簡直是餵了狗!

楚不凡連連搖頭,“不是臣做的,是這狗奴才誣陷臣!”

“皇後娘娘,讓奴才告訴您,駙馬為什麽要這樣做!”馬奎又開口了。

楚不凡猛的撲過去要阻止馬奎,卻被幾名武官給鉗制住了。

高昌揚手,“馬奎,你且說!”

馬奎拜了一拜,道:“皇上,皇後娘娘,駙馬爺之所以要暗害太子、皇子和十六公主,是因為他一直覬覦趙國皇位,他想著把所有的皇子殺死,再殺死正宮嫡出的太子和十六公主後,這趙國皇位的繼承人就只會是他的兒子楚興了!”

什麽?!

眾人大駭,楚不凡竟然想謀逆!?

高昌被氣笑了,指著楚不凡道:“好一個駙馬爺,好一個楚不凡,竟然欲行此大逆不道之舉,你這個畜牲,枉朕對你寵愛有加,器重萬分,信任不已,你卻是這樣回報朕的是嗎?”

皇後按住胸口,實在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楚不凡一介文弱書生,看著斯斯文文,溫文爾雅,竟是這樣一個道貌岸然的斯文敗類!新月啊新月,你是瞎了眼嗎?竟千挑萬選選了這樣一個男人,險些將趙國江山都葬送了!

此時的新月公主已是搖搖欲墜,她不敢置信的看著丈夫,他竟然背著她做了這麽多的事情,她的枕邊人,她將一生都托付的男人,竟然要殺她的弟妹,篡奪她母家的皇位?!

“皇上,還有一事!”馬奎繼續道。

高昌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震驚和怒火壓下,看著他命道:“說,全部都說出來,朕倒要看看這個畜牲還做了哪些豬狗不如之事!”

馬奎應了聲是,看向殿中面色發冷的榮素月,“十六年前,榮善醫死榮和鎮朱家小少爺之事,也是駙馬爺命奴才去辦的!駙馬爺怕長公主得知他在榮和鎮的事情,讓奴才將榮家人除掉!”

“什麽?”榮素月如被雷擊,眼圈霎時就紅了,她捏緊手指走到楚不凡面前,指著他怒問:“楚不凡,我爹竟然也是被你所害?你還是不是個人啊?”她哭著道:“當年你重傷昏倒在榮家村的山上,我采藥發現了你,好心將你救回,沒曾想,卻救回了一頭豺狼,你不但不念及我們父女的救命之恩,反而恩將仇報要害我們的性命,楚不凡,當時楚兒已兩歲有餘,就算你不在意我和父親,可楚兒是你的親生兒子呀!你怎麽下得去這個狠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連畜牲都不如!你告訴我,榮家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對我們?你說呀!”

要不是父親拼死保住了她和兒子,她就算是死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楚不凡的陰謀啊!

楚不凡攤坐在地如同一攤爛泥,任榮素月如何辱罵質問也答不出話來,他不明白這一切怎麽會變成這樣的?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是嗎?

縱然榮素月在殿中哭喊,在場眾人無一人指責她,且紛紛為她所遭遇的悲痛充滿憐惜。

榮楚來到母親身邊,將母親摟進懷中柔聲安撫,“母親不要為這種人難過,不值得!”

“楚兒,娘對不起你,娘當初瞎了眼,竟沒看出楚不凡是這種狼心狗肺之人,害了你外祖父,也險些害了你呀!”榮素月撲在兒子懷中痛哭不已,好在兒子心地善良,並未遺傳楚不凡的惡毒心肝!

榮楚深吸一口氣,擡起頭,將眼中淚水逼退,摟緊母親疼惜道:“孩兒從未怪過娘,娘不必自責,這是楚不凡遭的孽,娘不必為了他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對啊,娘,您別太傷心了,語兒心疼!”孫弱語也來到婆母身邊握著她的手寬慰道。

她好心疼婆母和相公,看到相公將即將落下的眼淚逼退,強壓著難過的模樣,她的心都要疼裂了,世上怎麽會有楚不凡這種喪心病狂,以怨報德之人?如此傷害一個曾經救過他的命,又將身心交付於他的人。

十八年了,婆母無時不刻不在等著他回家,可他卻想方設法要將婆母一家葬送黃泉路,人心,怎麽會如此惡毒?

看到這種場面,連高昌這鐵血帝王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高睿則直接哭得滿臉是淚,他本以為自己是被楚不凡害得最慘的一個,沒想到老師竟比他還要慘百倍,可憐的老師,那般風華絕代,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竟悲痛到這般境地,可恨的楚不凡!

先前一心偏向新月的皇後此時對榮素月亦無比同情,本以為榮素月搶了新月的男人,害得一國公主顏面掃地,皇室蒙羞,卻沒曾想,一切都是楚不凡遭的孽,榮素月和新月皆是遭楚不凡所害,這個男人與禽獸何異?

新月公主對榮素月亦是憐惜不已,榮素月此時的悲痛和寒心她也曾感同身受過,此刻對榮素月,她沒了半點嫉妒和怨恨,反而覺得她們同病相憐,是對患難姐妹!

“皇上,奴才說,奴才說,是駙馬爺讓奴才去榮氏醫館買藥,並將浸染了藏紅花汁的三七替換了白術,駙馬爺說要讓長公主小產,以陷害榮氏醫館,將榮太傅一家除掉!”錢三見楚不凡的事情都被抖了出來,楚不凡已經保不住他,趕緊也將事情說出來以圖保命,“十六公主說得沒錯,今日駙馬爺與奴才確實在巷中會面,一切都是駙馬爺逼迫奴才做的,求皇上饒了奴才一條狗命,奴才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都離不開奴才啊!”

楚不凡面色煞白如紙,好一個墻倒眾人推,他完了,完了!

新月猛的閉上眼睛,兩行熱淚從眼中滾落,她緊緊揪著帕子,按在胸口上,撲通跪在地上,朝高昌和皇後哭喊道:“父皇,母後,兒臣這好疼啊!”

“皇兒……”高昌和皇後心疼得無以覆加,他們的長公主,從小被他們捧在手心長大,一直以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受過半絲委屈,她愛楚不凡,從不因為楚不凡是個文弱落迫的書生而心生嫌棄,得知楚不凡與榮素月之事,亦是大度容忍,可就是這樣一個她深愛著的男人,毀了她長子的前途後,又害死了她的幼子,她如何能不痛呢?

華陽得知人參的事情不是新月所做後心中已經沒了怨氣,見長姐悲痛如此,她忙過去摟住她安撫,“皇姐剛剛小產,不要過於悲痛,保重身子啊!”

“華陽,皇姐沒有害過你,皇姐自小得皇後娘娘疼惜,娘娘將我視如已出,我也早已將皇後娘娘視為親母,我又如何會害自己的弟弟妹妹呢?”新月握住華陽的手急急解釋道。

華陽猛的點頭,“皇姐,先前是我誤解你了,我現在知道了,我知道皇姐是一個好姐姐,我不怪你了,皇姐別難過了!”

新月突然臉色變得慘白,緊緊捂住了小腹。

“皇姐,你怎麽了?”華陽發現她的異常,摟住她急問。

突然,孫弱語大喊了一句:“啊?長公主身下好多血!”

所有人都驚得看去,果然見得新月所跪之處已是一片血海,連華陽的衣裙也被染紅了。

高昌急得站起身,“白太醫,快給長公主醫治!”

白蘇也顧不得行禮,立即跑過去給新月號脈,片刻後急道:“皇上,長公主因剛小產情緒過於激動,導致血崩,恐無回天之術啊!”

“什麽?”高昌驚得攤坐在龍椅上!

皇後顧不得國母威儀,跑下去摟住新月,“皇兒!”

“皇上,可否讓民婦一試?”榮素月從悲痛中回過神來,跪地請求。

高昌這才想起榮素月在,忙道:“快,快給公主醫治!”

榮素月站起身,快速來到新月身邊,從懷中掏出一瓶藥來,倒了三粒給新月服下,這才開始替她號脈,片刻後,她急道:“還請皇後娘娘將長公主送至一間幹凈的房間,民婦要給她施針止血!”

“快,快把長公主擡到偏殿!”皇後命道。

立即從殿外進來數名宮女,將新月擡走了,榮素月轉頭看向兒子,見兒子朝她點頭,她亦點了點頭,跟著宮女們走了。

皇後華陽白蘇等人亦追隨而去。

高昌一心都在新月公主身上,無暇顧及其它,將楚不凡關入大牢,遣散眾人,去偏殿外等候了。

“語兒,你給我打下手。”偏殿內,榮素月對孫弱語道。

孫弱語點點頭,走向前,卻聞到那濃濃的血腥味胃中一陣翻騰,捂著嘴就要吐。

“我來,榮夫人年紀輕,怕是沒見過這種大場面,容易緊張,導致腸胃不適!”白蘇忙向前為孫弱語開解。

孫弱語見一旁的皇後和華陽公主臉色好些了,這才松了口氣,退到一旁。

榮素月看了兒媳婦一眼,朝白蘇道:“那就麻煩白太醫了。”

白蘇一直以為太醫院的太醫便是世間醫術最高明的醫者了,可見了榮素月醫治的過程才知道,原來民間也有高手,人外有人那句話果然沒說錯,榮素月施針一刻鐘,新月公主身下的血便已止住,再一刻鐘,脈像已恢覆兩成,她感嘆不已,亦敬佩無比。

“敢問榮大夫,先前在殿中給公主服用的是何種神藥?”白蘇問。

榮素月回道:“我閑來無事,會熬制一些藥膏藥丸帶在身上,以備緊急時救命所用,剛剛給長公主服下的,是我自制的續命丸,就是多爭取一些給長公主醫治的時間。”

“嗯,我們太醫院倒是也會研制一些丸藥,只是效果不明顯,如果有機會,願請教榮大夫制藥之法,還望榮大夫不吝賜教!”白蘇一臉誠懇道。

榮素月福身一禮,“民婦乃一鄉野民醫,哪敢說什麽賜教,但民婦可以將這些年制藥的精髓道出,大家一道切磋!”

“好!”白蘇對這個謙虛有能力的女大夫十分喜歡!

“公主如何?”高昌和榮楚等人在殿外等候,高昌一直緊張得負手來回的走,高睿勸了幾遍仍不得止,終於偏殿的門打開了,高睿一個箭步沖向前,問從裏面出來的榮素月。

榮素月福身稟道:“民婦已為公主施針止血,此刻公主崩漏已止,只要細心調養,平覆情緒,不會有生命之憂,只是公主此次小產傷極身體之根本,以後無法再生育了。”

“公主的命保住就好,至於孩子……公主現在的年齡已不適合再孕育,無妨無妨!”高昌聽到女兒命保住了,心下已然松快。

榮素月再道:“皇後娘娘和華陽公主在裏面守著,白太醫也在,公主不會有事了,民婦就告退了。”

“好,你們且先回去休息,晚些時候朕再論功行賞!”

……

“爹娘,你們怎麽來京都了?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派人去接你啊!”回到榮氏醫館,孫弱語左右摟著孫仁夫婦責備道。

孫仁看了榮楚一眼說:“七日前我收到女婿的信,說是幫親家母簽萬名書,我緊趕慢趕,總算在今日趕到,好在沒有誤了你們的事!”

孫弱語笑看了丈夫一眼,“原來是相公請你們來的!”

“楚兒多謝爹娘不辭辛苦前來幫助娘脫險!”榮楚立即掀袍跪地一拜。

他也是從馬奎口中得知楚不凡的計劃,這才提前做了準備。

孫仁夫妻趕緊向前扶起他,“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禮,能幫著親家母我們就很高興了。”

“請親家公親家母再受我一拜!”榮素月也向前福身一拜。

周氏急忙扶住她,“哎喲親家母,使不得使不得呀!”

“這次要不是多虧了你們及時趕到,我這一身汙名恐將無法洗清!”榮素月感激萬分道。

孫仁和周氏連連說應該的。

一家子坐下來說了些近況,又上了些點心清茶來吃,孫弱語剛拿起塊甜糕咬了一口,就捂著嘴要吐。

榮楚急忙遞給她一杯茶,“語兒,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就是胃口不好。”孫弱語搖搖頭道。

榮素月想到什麽,忙走向前,“語兒,讓娘給你號個脈。”

孫弱語乖乖的將手伸了過去。

榮素月給她把了脈,立即喜道:“楚兒,語兒這是喜脈,你要當爹了!”

“真的嗎?”榮楚歡喜不已,一把將孫弱語摟進懷裏,抱著轉了幾個圈,“語兒,我們有孩子了,太好了!”

“相公,放我下來,爹娘他們在這呢!”孫弱語羞得臉都紅了,忙輕拍著榮楚道。

榮素月責備道:“你小心些,語兒現在有身孕了,可經不得你這樣毛燥!”

“無妨無妨,小兩口感情好,我們高興!”孫仁喜得胡子都在抖動。

榮素月撫了撫孫弱語的頭,憐愛而感激道:“好在這次娘沒事,否則就要連累你和孫兒了。”難怪在宮中兒媳婦聞到血腥會作嘔,原來是有喜了,好在當時有白蘇幫她說話,不然讓皇後和公主誤會她嫌棄長公主就是大罪了。

孫弱語體力不支,回房睡下了,孫仁夫妻倆路途辛苦,也回房休息去了,榮素月拉著兒子在醫館後院慢慢的走著。

好一會兒,榮素月才問:“楚兒,你應該早就知道楚不凡是你父親了?”並不是今日才知道的。

天已經黑了,燈籠的光照得地上樹影斑駁,一陣風吹來,火光搖曳,照得榮楚的臉上忽明忽暗,他道:“是的娘,孩兒早就知道了,也知道他不會放過我們,所以早就有了應對之策。”他看向母親,“娘不會怪我瞞著你?”

今日在殿中,不過是將新仇舊賬與楚不凡一道算清罷了,楚不凡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下,豈不知他比他更得先機!

“好孩子,娘不怪你,娘知道你不告訴我也是為了我好,楚不凡做的那些事情天理難容,娘現在知道了,心中再沒有什麽牽掛,娘現在沒有別的想法,就希望我們一家人好好的過日子!”榮素月拍了拍兒子的手道。

榮楚點點頭,“孩兒會好好守住我們一家人的!”

他先前確實不想告訴榮素月,不想楚不凡美好的形象在她心中破裂,可楚不凡偏要找上門來,他也就顧不得那些了,而且讓母親知道楚不凡的本性也好,免得母親整日牽腸掛肚著一個險些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幾日後,楚不凡的罪名被審理清楚,他一身罪名足以株連九族,但九族中人皆是良善,高昌特赦,只處罰楚不凡一人,其餘人一概不究。

楚不凡被判了淩遲之刑,於三日後斬殺於城門口示眾。

行刑前那一夜,榮楚去了趟大牢,見了楚不凡一面。

楚不凡看著微暗的燈火下,挺拔而立的、氣宇軒昂的少年郎,眼中全是怨毒,“告訴我,為什麽我會輸給你?”

“父子一場,我這個做兒子的就為你盡一回孝,讓你死個明白!”榮楚負手道。

楚不凡嗤笑,“我從來就沒承認過你是我兒子!你不配!”

“是不是你兒子現在對你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呢?”榮楚面色平靜,並未因他的話而動怒。

楚不凡卻氣得狠狠踹了幾腳牢門,大聲問:“華陽,梧桐,馬奎等人為什麽會幫你?”

“華陽公主只是偶然撞見你和錢三密謀,而且她也並不是為了幫我,她是氣長公主害她,所以才捧著人參去的大殿,卻沒想長公主將你的事情說了出來,至於梧桐,我只是讓獄卒在她面前說她的家人全被殺了,她痛哭過後就把你招了出來。”榮楚看著他一一道來。

楚不凡的手指險些掐出血來,湊近榮楚怒問:“這些人便也罷了,可馬奎呢?他跟了我二十年,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狗,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反咬我這個主人的!你用什麽辦法買通了他?”

“馬奎確實很忠心,只不過你太過自我,太過不體察下屬了,馬奎與妻子甄氏成親十載,夫妻恩愛不已,但膝下無一子嗣,馬母唯恐馬家絕後,逼迫馬奎納妾,可馬奎深愛妻子,一邊不願背棄二人誓言,一邊又不違背母親意願,長期活在痛苦糾結之中。我讓娘給甄氏調理身體月餘,甄氏成功懷上孩子,馬奎感念母親為馬家延續香火,解他困苦之恩,願意主動將你的事情全數道出。”

楚不凡手指狠狠掐著柱子,怒聲大罵:“這狗奴才,竟為了一個孩子背叛我,他簡直該死!”

“楚不凡,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無情無義,視人命於草芥嗎?馬奎雖是你身邊之人,卻是個重情重義疼愛家人的好男人,他只是跟錯了主人,如今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帶著家人離開京都好好度日,而你,只會成為一個孤家寡人,一個人上黃泉路,會不會孤單呢?”

楚不凡想到自己即將被處於淩遲之刑,恐懼侵襲他的心,他猛的退後,指著榮楚道:“我不會死的,我要當趙國的皇帝,我要成為趙國最有權勢的人,把那些阻擋我的人全部殺掉,死的只會是你們,不會是我,不是!”

榮楚不願看他癲狂的模樣,轉身離去。

“榮楚,我是你的父親,你必須要救我,不然你就是不孝!”楚不凡見榮楚要走,忙沖到牢門邊,沖著榮楚大喊道。

榮楚停下步子並未回頭,冷冷道:“我從未承認過你是我父親,你不配!”

楚不凡楞了楞,這不是他先前對榮楚說的話嗎?榮楚竟然盡數還給了他!

他再回神看去,面前哪還有榮楚的影子,他指著空蕩蕩的通道破口大罵,“身為人子不救父親,你這個不孝之子,你會遭天打雷劈的……榮楚,你給我回來,你回來,我認你了,你是我楚不凡的兒子,你一定要救我……”

不管他怎麽罵怎麽求,離開的人卻再沒有回來,他喊得嗓子都啞了也於事無補,最後無力的攤坐在了地上。

榮楚離開牢房後,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華陽,他向前拱手一禮,“華陽公主。”

“榮太傅是去看楚不凡了?”華陽問。

榮楚點點頭,“明天他就要行刑了,來送他一程。”

“榮太傅還真是良善之人,他都那般害你與令堂了,你還肯來送他!”華陽淺淺笑道:“楚不凡有你這樣一個兒子是他最大的福氣,可惜,他卻毫不珍惜!”所以淪落到如此地步!

榮楚不置可否,問:“天色已晚,公主怎會在此?”

“本公主特意在此等你。”華陽徒步往前走,問道:“就算沒有我出面作證,你們一家人也能洗刷汙名是嗎?”她在殿外看著,榮素月明明早有準備,就算她不出現,榮素月也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榮楚答:“是。”

“難怪那日你會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本公主。”

榮楚道:“公主誤會了,那日臣所言皆發自肺腑,無半字虛假!”

“當真?”華陽轉頭看著他問。

榮楚真誠點頭,“千真萬確。”

“好,本公主信你。”華陽的步子變得輕快起來,“其實本公主同你一樣,也希望能找一真心相對之人共度一生,哪怕父皇真的為你我賜婚,本公主亦會悔婚。”

榮楚笑道:“臣相信。”

“好了,本公主要回宮安歇了,你也早些回去。”華陽打了個哈欠,準備離去。

榮楚抱拳一揖,“臣還是要感謝公主那日在殿前為母親作證!”

“罷了罷了,休要再提,本公主也沒幫到你們什麽,反而是因為這件事情查出真正害我之人,且如果沒有你母親和夫人,本公主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該說謝的是本公主!”華陽擺擺手,一副不拘小節的模樣,灑脫離去。

榮楚見她一蹦一跳的消失在夜色中,勾嘴笑了。

須臾,他收回視線,擡頭望了望天,見來時還滿天星空,這會兒已經烏雲密布,像要下雨,他趕緊擡步往回走。

“娘,您怎麽在門口?”回到榮家,見母親提著燈籠在門口張望,榮楚趕緊快跑向前扶住了她。

榮素月道:“娘見你這麽晚還沒回來,出來接你。”

“娘,孩兒是大人了,懂得照顧自己,以後你別大晚上的在門口等了!”榮楚心裏暖暖的,扶著母親進了家門。

回到屋裏坐下,榮素月方問:“他……怎麽樣了?”

“仍舊不知悔改!”榮楚答。

榮素月重重嘆息一聲,“罷了,他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天晚了,你累了一天,快回去睡!”

“好。”榮楚拍了拍母親的肩膀,離去。

榮楚回到房間,孫弱語已經睡了,他走到床邊在她臉上印上一吻,然後去洗漱,待他洗漱過後準備吹燈休息,突然,外面狂風大作,吹得窗臺怦怦作響,蠟燭也被吹滅,他站在漆黑的夜色中,聽到外面雨滴打在瓦片上,滴答直響,傾刻間大雨傾盆。

“相公……”孫弱語被驚醒了。

榮楚忙走過去將她摟入懷中,“只是下雨了,別怕,我在這,你安心睡!”

孫弱語依偎在他懷中甜甜睡去。

榮素月裹著被子,聽著外面的雨聲,翻來覆去睡不著,這一夜她想了很多,想到與楚不凡相遇之時,想到與他那段甜蜜的時光,想到父親的死以及再見到他時,他冷漠厭惡的神情。

原本以為再也不會為他落淚,卻在不知不覺中,淚水還是濕透了枕頭。

迷迷糊糊到天亮時分才睡去,就那麽一點點時間,盡也全是碎夢。

“我楚凡對天發誓,此生都會愛榮素月一人,疼她,護她,寵她,若有違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身著大紅喜服的男女幸福的相擁在一起,只是轉眼間場景就變了,天空突然烏雲密布,突然一道驚雷劈下,將剛剛指天立誓的男人劈倒在地!

“轟隆!嘩啦!”

榮素月被巨大的響聲驚醒,坐起來見天已經大亮了,她這才發現是在做夢,大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掀被起床。

出得房間來到廳中,見孫弱語坐在桌前吃早飯,她笑著走了過去,“今日怎麽沒叫我?看我都起晚了。”

“醫館近來生日極好,語兒想著娘肯定是累壞了,想讓娘多睡一會兒!”孫弱語一邊給她盛早飯一邊笑答。

自婆母在殿前自證清白,又救回了長公主後,她的名氣已經響砌京都,現在不少人都慕名前來請她治病,特別是一些皇親貴胄大戶之家,榮氏醫館的生意一時間火爆極了。

榮素月笑嗔了她一眼,端起孫弱語給她盛好的小米粥準備吃,這時,柳西從外面跑了進來,見到她們,忙道:“老夫人,夫人,外面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什麽事?”孫弱語問。

斬楚不凡嗎?可現在沒到午時三刻啊,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大事?

榮素月喝了口粥也道:“臭小子,你不跟著你家大人,跑回來嚼什麽舌根子?”

“老夫人,夫人,你們聽我說呀,那個大壞蛋楚不凡被雷劈了!”柳西迫不及待的說道。

“啪!”

孫弱語聽到響動驚得看去,見榮素月手中的粥碗摔在了桌子上,熱粥濺了她一身,她忙站起身拿起帕子給她擦,“娘,您沒事?”

榮素月搖搖頭,“沒、沒事。”

孫弱語給她擦幹凈,忙問柳西,“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柳西便將聽來的消息盡數告訴了她們。

今日官差去大牢中將楚不凡提出來,準備帶往城門口行刑,剛將人裝上囚車,突然一陣驚天詐雷從天而降,徑直劈在了楚不凡的身上,所有人都嚇得四處逃竄,閃躲不已,待雷聲停止,大夥朝囚車上看去,楚不凡全身冒著黑煙,已經被劈成了焦屍!

榮素月聽他說完,揪住了手指,原來早上聽到那聲驚雷不是做夢,是真的,楚不凡的誓言應驗了,他負了她,所以遭到了天打雷劈!

不一會兒,榮楚也回來了,他來到母親身邊,將呆楞的母親擁進懷中。

“楚兒,他……”

榮楚柔聲道:“娘,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是啊,他作惡多端,連老天都看不過眼要親自收了他!”榮素月閉了閉眼,“善惡到頭終有報,所以我們做人一定要行善積德,不可做那傷天害理之事!”

榮楚等人齊聲應下,“我們知道了!”

……

楚不凡被雷劈死的事情震驚一時,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說他應了當初許下的誓言,遭受了天譴,這件事情也警醒了不少暗中作惡及隨意哄騙女人感情的人,趙國的風氣一時間一片清明。

高昌論功行賞,賜了榮楚一棟宅子,親筆題匾,太傅府。

而榮素月,高昌破例招她入了太醫院,榮素月歡喜得對著榮和鎮的方向拜了三拜。

長公主是在楚不凡出事後的第二天造訪榮家的。

那日,孫弱語害喜厲害,榮素月便留她在府中休息,托付周氏和翠兒好生照顧,她則獨自往榮氏醫館去,剛到醫館,虎子就迎向前說,有貴客到了,她擡頭往醫館內看去,一身華貴身影卻略顯清瘦的長公主站在那裏。

“民婦榮氏參見長公主!”她快速向前行禮。

新月向前阻了她的叩拜之禮,道:“找個僻靜之處說幾句話可否?”

“公主請跟民婦往後院去,那裏清靜!”

兩人行至後院一棵桃樹之下,新月方出聲,“本宮今日來是想向你致謝的,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除此外,還有兩個問題想要問你!”

“公主請問。”

新月看著已經陽光明媚的天空,問:“你不恨我嗎?那日在蓼中為什麽還要救我?”

“民婦為什麽要恨公主,公主也是被人所騙,也是受害者,而且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份內之事,我從不因為私人恩怨而見死不救!”榮素月回道。

新月微微一楞,再問:“本公主貴為金枝玉葉,自問學問才識不比你差,且教養兒子亦十分盡心盡力,為何我兒卻是那般紈絝,而榮太傅卻才高八鬥,人品貴重,本公主不知緣由在何處,你可知道?”

“民婦不敢隨意品論公主及令公子,如果真要民婦說的話,問題應該不是出在公主和令公子身上,而是出在……”榮素月沒有說下去。

新月卻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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