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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水火未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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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祿和風一啄的法術被封印,與凡夫幾無區別,僅僅比凡夫力氣大,多一些實戰技巧,但是被幾十個山匪圍攻,體力消耗巨大,且又不敢痛下殺手,不免漸漸落於下風。

風一啄的腿又被砍了幾刀,落下幾塊金子,滲出的黃色液體轉眼間也變成了堅硬的小金粒。

山匪們見狀,更是砍紅了眼,眼見十幾把大刀將要砍向倒地的風一啄身上,天祿大吼一聲,飛身前去,踢飛了他們的大刀,不料斜刺裏一道白光劃過他的左臂,火辣辣的疼痛,血液迅速滲出,印紅了他的衣衫。天祿頓時氣沖鬥牛,開口罵道:“你們這些蠻橫無知的凡夫,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真以為我們好欺負?”

天祿言罷,金色的頭顱隱隱有黑氣繚繞,他把所有的力道積聚在兩只拳頭上,一拳打出,再揮一拳,打向兩個拿刀沖過來的山匪胳膊上,兩只胳膊瞬間被打飛出去,伴隨著淒慘的叫聲,血肉濺了周圍的山匪一臉,唬的那些山匪們向後撤退。天祿大感意外,怒氣上湧時竟然力道大增,破了一小部分封印,現下也不敢多想什麽,趁著山匪慌亂,拉著風一啄從空隙中沖出包圍圈,向山上狂奔而去。

山匪們回過神來,在後面吆喝著,窮追不舍。

翻過一道山又一道山,天祿和風一啄依然沒有擺脫山匪的追逐。

“小師弟,前面有一個山洞,我們暫且進去,哥哥我實在跑不動了。”風一啄喘著氣,撫摸著自己受傷的腿說道。天祿見此,只好攙扶著風一啄鉆進了山洞。

剛走進山洞,便聽見洞口山匪們嚷聲一片,頭領大聲說道:“留五個兄弟守在洞口,其餘的跟我到山洞中搜索,不抓住這兩個金子妖怪,誓不罷休!”

天祿和風一啄耳聽著山匪的嚷嚷聲,慌不疊地在山洞中行進。

山洞又深又黑,風一啄欣喜地發現,不僅天祿的金子頭顱可以發出微弱光亮,自己的金腿也是一樣。兩人借著光亮看清了周圍的環境,只見洞中怪石嶙峋,形態各異,有的如刀斧,懸在頭頂;有的如野獸張牙舞爪。洞中有洞,洞洞相通,縱橫交錯,彎彎曲曲,忽而茫然窮盡,忽而豁然開朗。

兩人置身在洞中,早已分不清東西南北,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直到聽不見山匪的吆喝聲。雙腿發軟的風一啄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喘著氣說道:“小師弟!我跑不動了,讓哥哥我休息片刻。”

天祿也跌坐在地上,說道:“禿鷲子,我們得周詳周詳,這個山洞像是一個地下迷宮,如果走不出去豈不是要葬身於此?”

“哼哼!走不出去,正好給我做伴!”黑暗處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誰?誰在哪兒?”天祿一躍而起,厲聲問道。尋聲而去,發現不遠處角落裏坐著一個人影。

天祿待要走過去一探究竟,風一啄連忙說道:“小師弟,小心!”

天祿點了點頭,手握拳頭,全身戒備,一步一步走到那個黑影身邊,借著頭上的光亮,方看清眼前坐著一位瘦弱、瞎了一只眼睛、臉色蒼白的男人。

天祿打量著這位男子,甚是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黑衣男子也仔細端詳著天祿,過了片刻,忽然臉色大變,像是想起什麽可怕的事來,戰戰兢兢地站起來問道:“你是天祿小殿下?”

“你認識我?”天祿指指自己。

“小殿下,三百年前,我們曾有一面之緣,天山駐地,無極山洞,殿下可有印象?”黑衣人問道。

“原來是你!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被老鷹追著逃進無極山洞裏尋死覓活的老狐貍。”天祿見到三百年前的故人,一時有些興奮。

“小殿下,那日一別,我以為今生我們不會再見。或許這只是一個偶然。”幻策說道。

“老狐貍,此話差矣,世上根本沒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所謂偶然是人們對於認知的不足。”天祿說道。

“若無虧欠,怎會相見?難道我欠你的債還沒有還完嗎?”幻策的臉色由恐懼轉為困惑,像是在問天祿,又像是在自語。

“你欠我的債?”天祿莫名其妙地看著幻策,實不知“債”從何而來?正在納悶時,風一啄忽然沖了過來,二話不說,揪住幻策的衣領,甩手就是幾巴掌,一邊打一邊罵道:“你這個不孝子,三百年來,師父一直在找尋你,找到你一次,你尋機逃一次。三年前,師父已經仙逝了,師父在臨終前對你仍是念念不忘。原本師父還可以再活個幾千年,但是為了你,師父心力交瘁,早早身故。”

“老匹夫死了?哈哈哈,我東藏西躲數年,就是為了躲這個老匹夫,這個消息對於我來說真是天大的喜訊!我終於擺脫這個老匹夫了。”幻策並沒有因為被風一啄打而生氣,反而開懷大笑。

“你說什麽?師父仙逝,你當兒子的不悲傷也就罷了,竟然說出這般冷血的話來?”風一啄住了手,驚訝地瞪著幻策。

“風一啄,你的法術被封印,我不怪你眼瞎認不出我,膽敢再對我無禮,我動一根指頭就會要了你的小命。”幻策一把推開風一啄,竟把他甩出幾丈遠,重重地撞向洞壁,摔落在地上,風一啄疼得呲牙咧嘴,不敢再撲過來。

“你這只瞎眼狐貍,忤逆不孝是大罪,不怕將來下地獄嗎?”天祿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指著幻策罵道。

“忤逆不孝?你們大可放心,這個罪名絕不會落在我的頭上!小殿下,你口口聲聲說下地獄,地獄你去過嗎?地獄是什麽樣的?說來聽聽!”幻策整整被風一啄抓亂的衣衫,一臉的無所謂。

“地獄我沒去過,但是我聽師父說過,地獄的苦超出所有人的心力,無法想象,無法接受。即便是世間最恐怖的事,跟地獄的恐怖相比,那也是千萬億分之一。”

“你說來說去,我也不知道地獄到底有多苦?”幻策不耐煩地說道。

“我打一個譬喻給你聽,略微知道地獄之苦。譬如有一個人犯了欺君之罪,被皇帝抓起來治罪。如何治罪?早上向他身上紮一百槍,紮遍全身,一百槍紮進去、拉出來,血肉模糊。中午,皇帝問,那個人死了嗎?獄卒答,此人命大,紮一百槍沒死。皇帝說,沒有死,那就再紮一百槍。晚上,皇帝又問,那個人死了嗎?獄卒答,沒死。皇帝說,還沒有死啊,再紮一百槍。獄卒說,沒有地方紮了。皇帝說,不管那麽多,在血肉模糊的地方再紮一百槍。”

“太可怕了!這才真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風一啄想象著那個畫面,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結住了,連心臟都嚇得快跳了出來。

“後來呢?”幻策不以為然,只當故事來聽。

“這只是一個譬喻,沒有後來。你可以想想,我們平時練功或者和敵人對陣時哪怕只受一點輕傷,便疼痛難忍,何況早上、中午、晚上,身上紮一百槍?這種痛苦是不是不敢想象?” 天祿問道。

“我曾受的苦雖不是日紮三百槍,但也是備受折磨。”幻策陷入了回憶之中,過往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一一浮現……

天祿從幻策頭上拉下一根頭發,對他說道:“日受三百槍之苦,如同這根頭發,地獄之苦,比須彌山還要大。”

“哼!沒有經過實證,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會相信。”幻策不屑地說道。

“愛信不信!”天祿懶得多言,招呼風一啄準備離開。

“我觀二位法力被封,憑你們的現狀想走出這個山洞恐怕是白日做夢。”幻策坐下來,慢條斯理地說道。

“師弟,看在我們曾經同門的情分上,你幫幫我們?”風一啄一臉期待地看著幻策。

“幫你們?風一啄,我來問你,你不是被天羅地網送到靈鷲山修行嗎?聽說二十年前,你已經皈依佛門,今日何故跑到這裏來了?”

“此事說來話長,簡言之,我和小師弟奉師命下山到人間歷練,路遇山匪,被迫逃進山洞。”風一啄瞇著眼睛仔細打量著幻策,總覺得他的言語舉止和以往大不相同,尤其是聽聞他的父親過世時,即使再不濟,也不至於歡天喜地,難道這個狐貍身體裏的魂魄不是師弟的?他是誰?

“哼!沒有法術傍身等於廢物一個,到哪都會挨打。”幻策輕蔑地說道。天祿聞言,待要反駁,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師弟,哥哥我好歹也曾救過你的命,希望你能引導我們走出山洞,此事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風一啄不甘心,繼續懇求道。

“休得再提救命之恩,當日如果你不救,後來怎會生起諸多事端?現在我什麽都沒有了,除了茍延殘喘地活著,還能做什麽?”幻策怒道。

“禿鷲子,別求他!我不信我們走不出這個山洞。”天祿大聲說道,拽上風一啄準備離開。

“等等!與其你們在山洞中轉來轉去,不如讓我給你們占蔔一卦,看看你們未來的運勢如何?”幻策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龜殼和三枚金錢。

天祿見他拿出這等物件,大感意外,問道:“老狐貍,你什麽時候學會這個了?”

“五年前,我在東方游蕩時,看見世間凡人遇事總喜占蔔,就向一位老先生討教,沒想到自此以後一發不可收拾,雖不是每一次都準確,但往往是八九不離十。”

“師父曾經給我們講過東方的《易經》,師父說,世間萬物之所以生生不息,是因為一陰一陽之謂道,如果把六十四卦全部學通達了,還需要占蔔嗎?”天祿根本不相信占蔔。

“不相信啊?那就讓我給你們演變一次,看將來應驗否。”幻策把金錢裝進龜甲裏晃了幾次,排出一個卦來。

“小殿下,知道這是什麽卦嗎?水火未濟卦。此卦是火在水上,水不能克火,未濟也。換一句話說,水火錯位不能相克,小殿下此番出游運勢顛倒,形勢極端惡劣啊!”幻策指著卦象說道。

“越是艱難處,越是修心時。我觀此卦,變爻在六五,此爻辭是始終堅守中正之道,經過了未濟這場艱難險阻的磨練之後,可獲吉祥。老狐貍,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啊?”天祿問道。

“原來你也會占蔔?”幻策擡起頭看著天祿,一臉的不可思議。

“談不上會,略知一二罷了。”

“小殿下,既然你們可以逢兇化吉,那就自求多福吧!我走了!”幻策言罷,咻的一聲消失了。

風一啄看著幻策消失的方向,恨恨地說道:“忘恩負義的東西!”

借著金子的微弱光亮,兩人又在山洞中行進,走了一個時辰,還是沒有找到洞口。

風一啄和天祿又累又餓,靠著洞壁不願再挪動腳步。天祿心道,一直這樣找尋也不是辦法,想了想,脫下衣服,把腦袋包裹的嚴嚴實實,又叮囑風一啄把腿包住,霎時,洞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小師弟,這是何故?有光亮不用,偏要在黑暗中摸索。”風一啄不解地問道。

“禿鷲子,說你笨還不信?沒有金子的光亮,你的眼睛在黑暗中方能感受到洞口透過來的光亮,哪怕是一絲絲微光,也是我們走出洞口的關鍵,剩下的路程全靠你了。”

“小師弟,還是你有辦法!”風一啄聞此妙法,立刻信心大振。

“禿鷲子,師父說過,外部環境不能改變內在,決定一個人是否成功不在於擁有什麽、受到什麽阻力,而是在於能否在黑暗當中始終把握住自己前進的方向。老狐貍蔔卦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堅守中正之道可獲吉祥!”

“看來不管是惡人還是善人,都是我們的老師。”風一啄言罷,和天祿一道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這一路走來十分艱辛,不時碰壁,不時被石塊絆倒,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風一啄終於捕捉到一縷微光,迎著這一縷微光,洞身越來越小,需要趴在地上匍匐前進,一條長長的甬道爬了半個時辰,洞身開始變得越來越大,可以直立行走了。聞著新鮮的空氣,看著越來越敞亮的山洞,風一啄大喜過望,拉著天祿沖出洞口,待要歡呼時,卻發現他們置身在一個懸崖的洞口,辛苦半晌,找到的並不是來時的洞口。

天祿一把扯下包住頭顱的衣衫,看著腳下的萬丈懸崖,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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