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了藥從醫院回來，幫他清理傷口的時候，蘇良才看到，除了明顯的外傷，腿上還有些擦傷和淤青。

如果只是一處的話，還可以用意外來掩飾過去，可太多處新舊不一的傷痕，完全沒辦法掩飾過去了。

昨天顧寒澤刻意關了燈，是為了遮掩嗎？

顧寒澤將褲腿往下拉了拉，想蓋過那些傷痕，卻被蘇良阻止了動作。

“……我租住的地方太暗了……不小心撞到了……”顧寒澤解釋說。

蘇良手上使了勁，拉開顧寒澤的胳膊，強行掀起了他的衣服。

身上的傷痕全露了出來。

顧寒澤將頭轉向一邊，有些心虛：“這些天……心情不太好，就喝多了幾次，醒來，就這樣了……全都是無意識的！”

“……”蘇良緊了緊拳，聲音強做出平淡來，“帶回來的藥有化瘀的，等等我去拿。”

說完，蘇良起身，並沒有直接去拿藥，而是向洗手間走去。

閉上門，蘇良垂著頭靠著墻，捏緊的拳終於忍不住，猛的砸到墻上。

他打開水龍頭，潑了好些下，才終於冷靜了些，只是怎麽也沒有心情勾起唇。

·

他為什麽這麽蠢？

明顯的情緒波動，他怎麽能看不出來？

·

“蘇良……”

看著從洗手間走出來，神色冰冷的蘇良，顧寒澤微微蹙了下眉。

“嗯。”蘇良輕輕應了聲，重新幫他上藥。

“……你生氣了？”顧寒澤笑了下，擡手戳了戳他問。

“沒有。”回答的很快。

“從方才開始你就不笑了，明明就是在生氣，還不承認？”

蘇良沒有做聲，安靜的塗藥。

顧寒澤輕輕晃了下他：“打我幾下吧？打過了，消氣了，就不許再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蘇良騰出手來，揉了下顧寒澤的腦袋。

·

顧寒澤有些無聊的點了根煙，蘇良正收拾著用過的藥，看到蘇良，心裏起了點小心思。

“蘇良。”

等蘇良去洗過手，從洗手間出來，路過他身邊時，顧寒澤輕輕喊了聲。

“嗯？”

蘇良停下步子，才回過頭，煙的味道嗆得他不停的咳嗽。

“這下總該生氣了吧？”顧寒澤笑著湊過來說，“不要忍著情緒了，打我兩下吧。”

“……沒有。”蘇良咳嗽著，還是嘴硬的說。

“明明表情都寫出來了，還不承認，你以為我瞎嗎？”顧寒澤將頭瞥向一邊，生氣的埋怨著，擡起能動的那只腿，踹了下蘇良的膝蓋表示不滿。

原本被煙嗆到，剛止了咳嗽，沒什麽防備的蘇良一下沒站穩，整個人向前倒下來，好巧不巧的，將顧寒澤推倒按在了沙發上。

兩個人都楞了下，但蘇良沒有松開手，保持著這樣暧昧的距離盯著他。

“你……你幹嘛？起來！”顧寒澤輕輕推了下他。

方才因為上藥，衣服和長褲都脫掉了，他只穿了條短褲躺在沙發上，難免有些尷尬。

“是你先動手的。”蘇良難得的彎起眉眼，輕輕笑了笑。

“……你騙鬼呢？我就輕輕踹了下，你會這麽容易站不穩嗎？”

“你這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蘇良俯下身子，在顧寒澤臉頰上落下一吻，卻被他伸手推開了。

“……我還受傷著呢。”

“沒關系，我會小心不碰到傷口的。”蘇良乖巧的說，“而且，就算加重了傷勢，我也會負責任照顧你，一直到你痊愈的。”

“……我拒絕！你還是繼續生氣吧！我保證不再管你了。”顧寒澤說著往旁邊縮了縮身子，想趁機離開，被蘇良又拽了回去。

“那……就親一下……”蘇良請求說。

“……”

“只親一下，就一下。”

“……閉眼。”顧寒澤說。

“嗯！”

蘇良依言閉上眼睛，顧寒澤擡手環住他的脖子，唇瓣溫軟的觸感貼了上來。

·

然後，幾個小時之後，兩人已經從沙發上躺到床上了。

“抱歉。”

面對顧寒澤冷的仿佛要刺出刀來的視線，蘇良乖巧的笑了笑，認真的道著歉。

“你看，我已經不生氣了，真的一點都不生氣了！你也不要生氣啦。”

顧寒澤緊了緊拳頭，瞪著他：“離我遠點！”

真是松懈了，一不小心，又發展成那種結局了！

蘇良自覺的又湊過去，抱住顧寒澤不肯撒手：“不要！”

“呃……”這一下不小心觸碰到了身上的一處傷痕，顧寒澤沒忍住喊出聲來。

兩個人原本都在規避著，不提及這個，卻終是無可避免。

“抱歉。”蘇良輕輕放開手，垂下頭說。

“……你也是不小心，別那麽在意啊。”顧寒澤輕輕笑了笑，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

“如果我早些發現就好了……如果我再多了解你一點，知道你的情緒所代表的意思，讀懂你的內心，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吧……明明你不是很喜歡這種事吧？我說過不會勉強你的……卻還沈浸在喜悅裏面，一次次無視掉你的情緒……對不起，顧寒澤……”

唇被捂住了，顧寒澤的手覆在他唇上，猶豫了下，有些難為情的說：“沒有不喜歡！你還要我說多少次啊！不要總像個小孩子一樣，為這種事鬧脾氣好不好！”

“可是……”

唇被捂得更緊了。

“我曾經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直到今日都沒辦法完全彌補的錯誤，所以到現在，我也沒辦法完全釋懷，總是為了逃避換另一種方式懲罰自己。這是我的問題，和你沒有關系，不用為此一直道歉啊。”

顧寒澤苦澀的笑了笑。

“……”

蘇良伸出手攬住他，將他按在懷裏，輕柔的拍著他的背。

顧寒澤怔了下，緊緊抱住他，將臉埋在他懷裏笑著說：“蘇小朋友，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沒關系了。現在的我，有你在身邊啊。”

“嗯。”

顧寒澤趴在他懷裏，聲音軟軟的：“我餓了。”

“好，我去做飯。”蘇良揉了揉懷裏人的腦袋，轉身穿上衣服下了床。

顧寒澤笑著看蘇良走遠，直到確定了蘇良不會轉過頭來，不會再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時，那笑容才凝固了。

顧寒澤擡起手，捂著自己的臉，將已經控制了太久終於撐不住的情緒，全都擋在手掌後面。

口頭上說一說，永遠都是這麽的輕松啊！完全不用考慮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

·

做好飯，已經七點了，外面天已經黑了，蘇良將飯菜盛好後來到臥室。

臥室沒開燈很暗，蘇良以為顧寒澤還賴在床上，笑著說：“飯做好了，不要賴在床上了，快出來吃飯吧。”

邊說著，邊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客廳的燈光照進去，床上沒有人，顧寒澤蜷縮在屋子的角落裏，抱著自己。

在他面前，手機隨意扔在一邊，屏幕還亮著。

“顧寒澤？”

蘇良打開燈走過去，輕輕晃了下他，他擡起頭，臉上的淚痕還未幹，眼睛裏還有淚水不斷湧出來。

“顧寒澤！”

蘇良又緊張的喊了幾聲，他才像是剛剛回過神來。

顧寒澤擡手抹去淚水，輕輕笑了笑，裝作一副平淡的樣子：“怎麽了？”

蘇良的視線移到手機上，屏幕上顯示的是通信列表，剛剛結束了一通沒有備註的電話。

顧寒澤忙伸出手，按滅手機。

這個電話，是他哭泣的原因嗎？

“是誰啊？”蘇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些問。

“不知道，打錯了吧。”顧寒澤輕輕咳嗽了一次，穩定著情緒說。

連謊話也這麽敷衍。

“……飯好了，出來吃飯吧。”蘇良輕輕笑了笑，蹲下身子朝他伸出手，想要去扶他。

不知是刻意還是真的沒有看到，顧寒澤垂著頭答應了聲，站起身用沒有受傷的那只腳扶著墻慢慢向屋外挪步出去。

他伸出的手被晾在空中。

·

吃飯期間，顧寒澤的手機再一次響起來，放在桌邊的手機上，蘇良雖然沒有看清楚，但能確定是一行數字，沒有備註。

顧寒澤看了一眼，沒有理會。

手機響了一陣子，安靜下來，過一會兒，又響了起來。

蘇良看著他，似乎仍沒有理會的意思，便也沒開口說什麽。

顧寒澤不高興，而且，他又一次完全猜不到顧寒澤不高興的原因，說什麽都怕再度火上澆油。

響聲停止後，第三次再度響起來。

這一次，顧寒澤終於沒了耐性，砰地一聲放下手上東西。

也顧不上受傷的那只腿了，拿著手機踉蹌著回到臥室裏，緊緊關上了門。

很久，他才重新出來，眼眶已經紅了一圈，又哭過了嗎……

“顧寒澤……”

“不要問！”

聲音很急促，顧寒澤輕輕嘆了口氣，努力的調整著情緒，勾起唇笑了下：“蘇良，今晚……我想一個人睡，你要回去，或者睡書房都可以，我困了，先回房了。”

“……顧寒澤。”

蘇良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傷口……我重新幫你包一下再睡吧？已經散開了。”

“……嗯。”

沒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顧寒澤有些尷尬的應了聲。

重新換藥的時候，顧寒澤有些尷尬，一直別過頭不敢看著蘇良。

直到輕柔的溫暖，從足背上傳過來。

顧寒澤震驚的回過頭：“你……你幹什麽？”

蘇良輕輕印下一吻，然後將他受傷的腿放回被子裏蓋好，擡起頭，露出溫暖的笑容來。

“我就在隔壁房間，有什麽需要我的，可以盡管喊我。”

“……”

“那麽，晚安，明天見。”蘇良彎起眉眼，“雖然，我還挺希望，能更早一點見到你的。”

“……”

顧寒澤緊緊捏著被子的角。

“蘇良，你……好過分啊！”

“對不起。”蘇良溫柔的笑著說。

“……誰要你道歉了！”淚水仿佛不受控的從顧寒澤眼眶滑落出來。

“……我，不是故意的。”蘇良有些慌亂的拿起紙巾，靠近他幫他擦掉淚水，“別哭了，我馬上就走，你早些休息……”

手被握住了，哽咽的聲音，有些絕望。

“為什麽不生氣？為什麽要這麽溫柔啊？蘇良，你……真的很過分！你這樣……我還怎麽舍得讓你走？”

“……對不起，可我真的很擔心你。顧寒澤，我不會多問的，也會努力照顧到你的情緒的，所以，讓我留下來陪著你吧？”蘇良抱著顧寒澤，柔聲請求著。

顧寒澤沒有開口，只是擡起手，將蘇良緊緊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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