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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遠！”
“瞧你嚇得，喜歡一個人沒有罪，喜歡就追，我可以幫你！”
“不用不用！”蘇姚雪的手剛被柳緹縈碰到，嚇得她尖叫出聲，未等柳緹縈繼續說話，早已拔腿就跑，留下柳緹縈一個人呆在原地。
柳緹縈不知道齊嬴遠用了什麽手段，當騎術的名單出來，她看到自己的名字跟文殊遠的名字並列一組時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有人卻氣得臉色發青，身邊的同窗們都在起哄，文殊遠走到柳緹瑤面前，冷硬地問她：“你不是選蹴鞠嗎？為何又改了？”
“想改就改，沒有為什麽。”
“你現在去找夫子，說你要改回蹴鞠！”
“不改。”柳緹縈擺出一副我是無賴的模樣，挑釁地看著文殊遠，“為何要我改，不是你去改？”
“你！”文殊遠氣急敗壞地跟她對峙一會，覺得她實在不可理喻，氣得放下手轉身就走。
他本是個脾性很好的孩子，但不知為何，每次遇到柳緹縈，都能讓他氣得失了理智。
柳緹縈氣走文殊遠，身邊的人呆呆地看著她好像沒事人一樣坐回座位，瞬間就炸開了。
柳緹縈居然沒追上去！
柳緹縈居然真的氣跑了文殊遠！
這個新聞好像風一樣吹遍整個太學院。
齊嬴遠正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學院二樓的太書房，俯瞰著剛才發生的一切，笑得樂不可支。
“柳緹縈啊柳緹縈，你可真是本王意外的收獲啊。”他樂滋滋地轉過身，對身後那人說道，“怎麽樣，這次本王送給你的大禮可喜歡？”
那人臉上的面具格外顯眼，嘴角的弧度崩得緊緊的，他收回放在柳緹縈身上的視線，淡淡道：“你會後悔的。”
二百三十二、比試開始
才藝比試大會當日。
射策完後，大家從學堂裏走到大院，大院門前的空地上已經鋪設好類似古代擂臺的臺，專供琴藝和書畫比賽用，因為騎術是重頭戲，壓在最後，所以柳緹縈有的是時間來觀看其他比賽。
她射策考得不好，情緒有些蔫蔫的，任由人群將她擠到後面。
“哎哎哎，緹縈，你怎麽跑到後面去了？”蘇姚雪發現她，忙拽住她的手拉到前面，一看她臉色不對，馬上猜到原因，“你每次射策結果都不好，你都沒當一回事，怎麽這次那麽上心了？”
“人啊，好歹也有點追求嘛。”柳緹縈自然難受，她一向考試成績都在中上游，哪試過這種一看到試卷就一眼黑的感覺？
“你還追求呢！你以前那點追求，也就是文殊遠了。”
蘇姚雪忙掩住嘴，見柳緹縈沒有生氣，才放下心，轉移話題，“快看，柳緹瑤上場了！”
柳緹瑤選的曲目是難度比較高的《雨後林間》，只見她今日刻意精心裝扮，穿著一身碧綠色的宮緞素雪絹裙，行走之間，裙擺飄然，猶如一抹碧綠泉水撫平夏日的浮躁。
她蔥蔥玉手在細細琴弦上，好像小精靈一般，時而快速地跳動，時而緩慢地滑動，時而輕盈，時而靈活，高山流水般的弦樂悠悠然飄出。
柳緹縈不懂音樂，但也覺得柳緹瑤彈得不錯，至少比後面幾個彈得好。
“柳緹瑤好厲害，又比上次進步了不少，這次肯定能拿下魁首。”蘇姚雪羨慕道。
“你怎麽不報？”柳緹縈瞅她，“我聽別人說你彈琴好厲害的。”
蘇姚雪臉一紅，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才說：“我就是上一屆的魁首。這次就不參加了。”
柳緹縈啊了一聲，驚訝地打量她，“看不出來啊蘇姚雪，你居然擊敗過柳緹瑤。”
蘇姚雪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別說得那麽大聲，上次我拿了魁首，柳緹瑤不知道多生氣，那段時間，都沒人理我。”
柳緹縈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沒事，估計這次比試過後，大家也都不願意理我了。”
“為什麽？”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拖累文殊遠故意輸了比賽，同窗們肯定會鄙視死她的。
哎，勇士啊勇士，還是得具備犧牲精神哪。
柳緹縈往不遠處的高臺看去，評審坐在最下方一排，上面一排坐的就是那些宮裏來的貴人，女賓坐在右邊，男賓坐在左邊。
柳緹縈瞇眼看到齊贏遠也在其中，跟旁邊的人正說著笑，嘴角那抹笑意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柳緹縈正想收回眼光，一線陽光反射到金屬上，瞬間閃過的白光讓她為之一怔。她的目光飛速回到剛才那排人上。
面具男！
他也在！
他也是宮裏的人？
柳緹縈驚詫地張大嘴，怔怔地看著面具男，他正側頭看著另外一個方向，恍若不覺她的視線。
忽然，他轉過頭，正好對上她，她忙低下頭躲開，心臟砰砰砰地跳得劇烈。
她說不出什麽感覺，就是有些怕他。
柳緹縈拉上蘇姚雪，偷偷指著面具男的方向，“你認識他麽？”
“哪個？”
“戴面具那個。”
“你不認識他？怎麽可能？裏京城裏的人都認識他。”蘇姚雪有些驚訝。
“誰啊？”
“齊二公子啊，晉王的次子。”
“啥？”柳緹縈驚叫出聲，“他就是齊越？！”
蘇姚雪莫名地看著柳緹縈，如果說看到齊越臉上的面具感到害怕還算正常，但她現在的反應明顯不是恐懼，而是驚訝，似乎早就見過他。
蘇姚雪沒留意到柳緹縈是直呼齊越的名字，扯扯她的衣袖，“安靜安靜，要宣布排名了！”
不出意外，柳緹瑤奪得了琴藝的魁首，讓柳緹縈頗有些意外的是柳緹靜居然奪得了書畫的魁首。
不但柳緹縈感到意外，柳緹瑤聽到柳緹靜的名字時也楞住了，柳家兩個女兒連奪魁首，本是給柳家長了臉面，但柳緹瑤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她希望人們的目光只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更何況柳緹靜只是個庶女，她一個堂堂的嫡女居然要跟庶女平起平坐。
柳緹靜安安靜靜地站在臺下，忽然她的頭轉向二樓某個方向，嘴角露出淺淺的笑。
一直在留意她的柳緹縈察覺到一絲異樣，跟著往那邊看去，只看到一間房門緊閉的房間，並無其他特別之處，要說特別，就是二樓站滿了侍衛，現場那麽多宮裏貴人，增派人手保護大家安全也是情有可原。
柳緹縈想了想，收回疑心，繼續觀察比賽的進度。
很快就到了騎術比賽，比賽場地轉移帶戶外，柳緹縈跟文殊遠一組，在人群裏找了好一會才看到文殊遠，她走過去，問：“怎麽個玩法？我不會騎馬也不會射箭，回頭輸了別怪我啊。”
文殊遠心裏郁結，“你什麽都不會，還報名騎術？”
“那不啥，挑戰一下嘛。”柳緹縈腆著笑臉，旋即擺起正臉，好像以前教練對她說話的模樣，“你也別生氣，我參加過很多次比賽，團隊比賽最關鍵的就是團結，此時此刻咱們都是隊友，要團結一致來抵抗對手，你如今得放下舊仇，就把我當做夥伴，我們兩個打配合，肯定能拿到好名次的。”
文殊遠只聽到她嘰裏呱啦說了一堆，卻只聽懂了一半，“我是為了魁首而來的。如今不是我配合你，而是你來配合我，現在你找夫子說你退出比賽，還來得及。”
“你心態不對，都到這個節骨眼了，你還勸退我，這樣子怎麽比賽？來，我來告訴你待會要怎麽做。”柳緹縈捋起衣袖，將他拉到一邊，嘀嘀咕咕了許久。
旁人看到好笑，“快看，柳緹縈又糾纏文殊遠了。”
“文殊遠真是夠慘的，還以為柳緹縈不會回來了，結果又跑回來。”
“這還不夠慘，你們看，義陽公主也坐在臺上看比賽！”
而這一頭，柳緹縈不放心地跟在文殊遠身後嘮叨，“哎，我剛才說的你聽進去沒啊？”
“知道了。”文殊遠瞅她一眼，此時她的臉上綻放出光芒，似乎比賽對她來說是一種享受，他還真的第一次看到她這一面，這個時候的柳緹縈看起來反而沒有平時那麽令人生厭。
二百三十三、比試
比賽正式開始，柳緹縈跟在文殊遠身後，參賽一共有八支隊伍，十六個人，都是男女混搭。
大桑國地處偏北，草長鶯飛，大桑國的祖先本身就屬於游牧民族，作為馬背上的國家，有些人家從小就訓練子女騎馬，這也不出奇，柳家幾個姑娘都懂得禦馬，只是馬術的好壞區別而已。
柳緹瑤聽說柳緹縈報了騎術，頗是驚訝，柳家幾個姑娘家之中，就只有柳緹縈不懂得騎馬，只因為她嫌棄馬的味道臭，不肯靠近馬匹。
如今她居然大放厥詞說要報騎術，柳緹瑤直覺事情有蹊蹺，想到柳緹縈是跟文殊遠一組，說不定會鬧出好戲來，於是比賽完就跟著人群跑到賽馬場觀看騎術比賽。
文殊遠挑了一匹棕黑色的挽馬，柳緹縈挑了一匹個頭比較矮，看起來脾氣比較溫和的小白馬，她摸了摸馬毛，“小白啊小白，你今日可要爭氣點，拿下第一名。”
文殊遠聽到冷哼一聲，牽著馬在她身邊走過。
柳緹縈忙跟上去，“別走啊，咱們還要商量一下戰術啊！”
這個時候，旁邊竄出來一個人，拉住柳緹縈的手，往她手裏塞了一張紙條，柳緹縈疑惑地打開紙條一看，頓時氣笑了：“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柳緹縈這回才想起齊嬴遠的叮囑，他讓她參加騎術比賽是為了讓文殊遠輸，而她還真的把這件事給忘了，全憑著競技本能，只想奪得頭籌。
不就是輸嘛，這還不容易。
情緒本來很緊張的柳緹縈忽然之間變得很松懈起來，文殊遠帶著奇怪的眼光瞅她一眼，就不再理會。
比賽規則是男女隊員先後比試，看誰騎得最快，誰先禦馬到達終點，而後再進入下一個環節，騎馬射箭，誰射靶射中最多就贏。
柳緹縈很快上了場，多虧了在順平時她給季木賢跑了幾趟腿，曾經騎過幾次馬，第一輪的比速度中，她的成績尚可，八個女子當中她名列第五名，比她想的倒數第一稍微理想一點。
柳緹縈有些僥幸地撫撫心口，心裏頭頗有些得意，她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弱嘛！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
本來以為騎馬射箭，頂多就是坐在馬背上對著箭靶子來射，等親眼目睹前面隊友射出幾箭後，整個人就呆滯在原地了。
這哪裏是娛樂競技，擺明是堪比奧運比賽的難度好不好！
場上擺設了連環靶子，先是縱馬逐個射破後，再騎馬來到場中央面對評審臺獨立設置的箭靶，進行“四射”，即“白矢”、“參連”、“剡註”、“井儀”。
柳緹縈覺得頭有些暈，這是拼命的節奏啊。
再看前面幾位姑娘，且不說成績如何，起碼完整地完成了整個流程。
她扶住頭，對文殊遠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能不能退出比賽……”
“不能。”文殊遠冷冷道，嗤笑一聲，“我剛才讓你退出比賽，你偏偏不肯，到了這個節骨眼居然說退出比賽？你當這個比賽是猴耍麽？”
柳緹縈橫他一眼，嘀咕道：“比完你別後悔。”
到時候拿了最後一名，別恨她拖了後腿，本來她覺得沒必要做得那麽絕，給文殊遠戴個最後一名的帽子，隨便拿個倒數第二或者第三也好聽一些，結果她看到這個後，心裏萬分肯定，不用她放水，也必拿倒數第一無疑。
柳緹縈拿著弓箭就奔上場了，她哪裏射過箭？拿著弓箭連弓都拉不開，就在她費勁想拉滿弓的時候，場外掩不住的笑聲擾亂了她的心智。
真是，太丟臉了！
柳緹縈心裏已經將齊嬴遠當做小人射了無數箭。
心裏頓時有些後悔，當初要的五百兩實在太少了！如果知道是這種局面，她肯定要雙倍討還！
柳緹縈還在原地糾結怎麽將箭射出去的時候，旁邊的判官早就看不下去，悄聲道：“柳姑娘，你左右手弄反了，應該是左手拿弓，右手扣弦。”
柳緹縈感激地看他一眼，剛按照判官的話擺好姿勢，突然判官高聲喊道：“時間到！”
柳緹縈錯愕地看看剛搭好的箭，再看看判官，只看到他滿臉嘲弄的笑，登時明白他是戲弄她玩呢！
柳緹縈懊惱地將弓箭放回原處，垂著頭走到場邊，也不敢去看文殊遠，垂頭喪氣地坐下來。
體育出身的她自然對輸贏比常人要在乎一些，更何況這次還輸得這麽窩囊。
柳緹縈嘆口氣。
原來拿最後一名的感覺這麽糟糕。
文殊遠看也不看她一眼，想來也知道他心裏肯定憤怒至極。
因為柳緹縈拿了最後的名次，所以文殊遠的出場排到了最後。
柳緹縈還是第一次看到文殊遠風姿颯爽的模樣，平日在學堂裏的他總是文縐縐的樣子，如今換上一身騎服，頗顯得玉樹臨風。
文殊遠俯身縱馬經過連環靶，不緊不慢地從箭筒裏逐個抽出箭，一一射中連環靶後，再來到場中央的箭靶前，穩穩當當地拉箭射靶，只見他瞇眼看靶，手輕輕一松弓弦，箭朝靶子飛快射去，噗的一聲，靶被射穿了。
柳緹縈瞪大眼，忍不住叫出聲，“白矢！”
文殊遠不為所動，繼續下一射。
第二射，他發了第一箭後，又連續射出三箭，箭箭中靶！
連珠箭！參連！
場外已經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第三射，文殊遠快速地手起手落，箭在空中走出一條筆直的直線，往靶上沖。
第四射，射出去的箭在靶上呈井字分布。
“剡註”和“井儀”都非常完美地完成了！
雖說前面也有人完成了，但是沒有人能夠做到像文殊遠這般完成度這麽高的！
頓時，場裏場外的人都歡呼鼓掌，文殊遠卻黑著臉，不為所動地一步一步往場外走去。
這時人們才想起，剛才因為柳緹縈拿了最後一名，即使這一輪文殊遠表現得再好，要奪魁首也是難事。
柳緹縈又羞又愧，想跟文殊遠道歉，但遠遠就看到他冷冰冰的模樣，知道他壓根就不想聽自己說一句話。
罷了罷了，自己造的孽，含淚也要吞下。
二百三十四、騷動
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後方的人們起了一陣騷亂。
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柳緹縈穿過人群看到一匹高大的黑色鬃毛馬正朝他們這個方向而來。
“危險！”
柳緹縈一雙眼睛早就看到危險所在，就在馬怒氣騰騰地奔來時，她早已自己躲到一邊去。結果剛躲開一個小眼神卻看到文殊遠還在前面跟人說話，他似乎絲毫不察場上的騷動，而跟他說話那人也全然不覺到不妥。
等馬距離他只有一尺時，文殊遠本能地有一股不妙的預感，這時才遲緩地回過頭，等看到馬蹄高高揚起時，他的腦子蹭地一片空白。
一切都晚了。
那麽大的蹄子砸下來，不殘也廢。
“我擦，你是豬啊！”
錯愕中的文殊遠只聽到一聲叫罵，然後人被一股蠻力撞到一邊去。
黑馬席卷著煙塵越過他，長嘶一聲，向遠處跑去。
“還楞著做什麽，趕緊把馬攔下來，莫要傷人！”判官最快反應過來，怒喊道，場外的侍衛才匆匆忙忙地集結幾人追上去。
文殊遠怔怔地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柳緹縈，嘴巴翕動，聲音嘶啞，“謝謝你。”
本以為柳緹縈至少也會客套幾句，只見她抖了抖身子，將衣裳上的灰塵都抖出來，而後她忽然伸出手，往他的腦子一拍，有些生疼，但怎麽疼也比不上柳緹縈接下來的話要震驚他。
“你怎麽那麽笨？馬都揚著大蹄子朝你跑去了，你還不躲開？因為你，我們兩個差點沒命了知不知道！長這麽大，怎麽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柳緹縈有些後怕，她方才甚至感覺到馬蹄踩在距離自己身體不到一掌的距離產生的震動聲。如果被踩到身上……柳緹縈打個抖索，想都不敢去想。
所以文殊遠呆滯地看著柳緹縈時，勾起了她心裏頭死後劫生的後怕，她才說了那麽一些重話。
文殊遠摸摸被柳緹縈拍過的地方，她是打他麽？還罵他？
她是誰？居然敢打罵他？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有人敢這樣罵他，而且還是號稱非他不嫁的柳緹縈！
文家人急急跑上前，一人一手架開柳緹縈，一名男子看到柳緹縈趴在文殊遠身上，猛搖頭：“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柳緹縈忍不住翻白眼，“如果不是我這個體統，你家大公子早歸西了好吧？”
柳緹縈站起身，拍拍手，正想扭頭離去，卻聽到背後的呼叫——
“大公子，你怎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文家數人圍著文殊遠，裏三層外三層的，只聽到最裏層發出呼聲，外面的人伸長脖子，想看清楚裏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柳緹縈幹脆用力撥開人群，往裏鉆。
只看到文殊遠滿頭大汗地縮起身子，雙手握住自己的腳，嘴裏喊疼。
柳緹縈瞅了一陣，打量文殊遠的神態，心裏大概有個數。
她輕輕咳了一聲，想讓人註意到自己，文家幾個人早已亂成一團，哪有人會留意她？
她不滿地大聲道：“你們別瞎動他，只會讓他越來越疼。”
文家的下人一聽，忙停住動作，哪還敢動？
一個打扮比較光鮮的男子走上前，有些不喜地看著柳緹縈，“你知道遠弟發生了什麽事？”
柳緹縈認出他就是剛才說她成何體統的男子，“我自然知道。”
“那還不趕緊救他！”男子不悅道，“都這個時候了，還端什麽架子？”
柳緹縈一怔，還真是第一次遇見這麽不會說話的人！
文家其餘幾個人聽到這番話，紛紛低下頭有些膽怯地瞅了一眼柳緹縈，生怕她生氣丟下公子不理。
柳緹縈笑笑，意味不明地看著那男子，“待會可別又說我成何體統。”
男子哼一聲，總算是不再說話。
柳緹縈來到文殊遠腳邊，蹲下身查看他的腳，伸出手正想碰觸，文殊遠看到忙躲開，疼痛之餘質問她：“你想做什麽？”
柳緹縈嘖一聲，嘴裏道：“一個男人，婆婆媽媽的做什麽？趕緊把腳伸過來！”她二話不說，一手箍住文殊遠的腳，摸了摸，猛地站起身。
文家人以為柳緹縈是被氣得想走，正想攔住她，豈料她突然抓住文殊遠的傷腿，並且將那條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快速脫下他的鞋子，將他的腳板擱置在自己的大腿根部，上身往前傾，並且手用力壓他的腳掌。
場上的人都驚呆了。
女性都情不自禁撇過頭去，不忍直視這不知羞恥的一幕，但又忍不住偷偷地看。
太學院幾名博士氣得直跳腳，恨不得沖上前分開那兩名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荒唐之舉的男女。
看臺上，齊嬴遠嘖嘖稱奇，用扇子指著柳緹縈，“她在做什麽？要不要打賭，她肯定在故意占文殊遠的便宜。”
坐在旁邊的齊越一直盯著柳緹縈，許久道：“不可能。”
臺下，柳緹縈按壓文殊遠的腳板幾次後，文殊遠也不再掙紮和喊疼了，而是呆若木雞地看著自己被柳緹縈握在手中的腳板，瞬間臉漲成通紅。
柳緹縈沒留意，道：“你剛才抽筋了，剛做完大量運動突然休息，而後又受到驚嚇，肌肉禁不起你這樣子一緊一松，給你發出警告了。”
文殊遠壓根就沒聽進去她說的話，心裏頭只有一句話，他的腳丫子被柳緹縈碰到了，她還一直在摸他的腳丫子。
那個時候，文殊遠恨不得立馬暈倒過去，來個眼不見為凈。
很快，文殊遠就被文家人叫來的救兵扶走，剩下柳緹縈一人，柳緹縈聳聳肩，舉目看著圍觀的群眾，個個都露出同情又嘲笑的眼神，沒有一個人對她伸出援手。
“那就是柳緹縈。”
“真是夠孟浪的，居然撲倒文公子。”
“說不定那匹馬就是她暗中安排的呢！”
……
出事故的時候，人人都躲在一邊看熱鬧。
事故過後，人人都變成諸葛亮指指點點。
柳緹縈站起身，腳跟有些發疼，估摸是剛才跑得急，摔得快，把腳筋給拉傷了。
二百三十五、我們不合適
柳緹縈一瘸一拐地走出人群。
兩名侍衛跑到她面前，“柳姑娘，王爺有請！”
“王爺？哪個王爺？”
柳緹縈看著坐在自己面前跟面具男你一杯我一杯吃著茶的齊嬴遠，一肚子疑問。
他眾目睽睽將自己叫來，就是看他們喝茶？
“柳姑娘。”齊嬴遠總算是想起她的存在，喚了一句，“你可知錯？”
“知錯？何錯之有？”
“本王讓你跟文殊遠一組，就是等著這一場好戲，結果都被你毀了。”齊嬴遠雖然這麽說，但語氣裏卻絲毫沒有怒氣，讓人摸不清他的脾性。
柳緹縈細細一想才明白過來，“那匹馬是你放出來的！”
齊嬴遠沒有應是，卻沒有否認，“如果不是你多事，文殊遠早就斷一條腿少只胳膊。”
齊嬴遠仿佛在描述一件很普通的事，語調平平，沒有半絲起伏，柳緹縈忍不住打個寒戰。
“你為何要這麽對他？”
“為什麽？”齊嬴遠好笑地看著她，“你不覺得很好玩嗎？”
柳緹縈差點吐口老血。
“那一條人命開玩笑，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玩。”
忽然，在旁的面具男開口道：“柳時明跟文昌書是對敵，柳時明代表柳家，支持的是當今皇上，想拉攏文昌書這一幫勢力，誰知文昌書不肯屈服，兩人一向都互相看不上眼。文大公子可是文家的掌上珍寶，當年被你毀了清譽，丟了義陽公主這樁親事，文家老早就把柳家給恨上了，如今在大賽中又是跟你一組，如果導致殘廢，文家估摸會跟柳家拼命。”
柳緹縈呆了半晌，才將面具男說的話消化大半，她呆呆地看著面具男，問道：“我們兩個以前是不是見過面？”
齊嬴遠爆發出大笑聲，一點都沒有被人揭穿心事的窘意。
“柳姑娘啊柳姑娘，你這可不對，後面還有個文殊遠，如今又惦記我這個小侄子。”齊嬴遠突然拍一下腦袋，“不對不對，你跟齊越是有婚約的。文殊遠那廝才是多餘的！”
柳緹縈沒理會齊嬴遠的瘋言瘋語，頗有些質問面具男：“你為何上次不跟我說，你就是齊越？”
害她好一番打探和尋找。
面具男沒回答她，反而問道：“你的腳傷如何了？”
柳緹縈動了動腳踝，“沒事，這種小傷，常事。”
她的意思是她前世畢竟是從事體育的，這裏扭傷那裏扭傷確實是常事，像這種神經扭傷，她一般都不放在心上。
但這話聽在齊嬴遠和面具男耳中，卻是另外一個意思，兩人對看一眼，頗有些覆雜地看著座下的柳緹縈。
柳家到底是什麽環境喲，居然會一個嫡女經常受傷？
柳老夫人還真是心狠手辣！
柳緹縈臉上掛著的笑容在兩人看來無比心酸。齊嬴遠嘆口氣，“本來是想找你要回那銀子，算了算了，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當拿去療傷吧。”
柳緹縈不懂兩人心裏所想，只聽到齊嬴遠居然交易不成，想拿回交易金，再想想跟齊嬴遠交易後發生的種種事情，心裏登時明白，他是把自己當做出頭鳥來掀起柳家和文家之間的風浪。
她憤憤然道：“原來你一開始就打算用金錢賄賂我，讓我做你對柳文兩家使壞的棋子！如果被發現，我鐵定沒法在柳家甚至在裏京城生存下去，我跟你無冤無仇，你這般置我於水深火熱之中，也太冷血了！”
面具男露出一副“我早就告誡你”的表情，可惜面具擋住了他的臉，兩人都看不到。
“還不錯，總算反應過來。”齊嬴遠完全沒有愧疚之意，“其實你也別生氣，仔細想想，事成之後，你也有好處，起碼以後不會再有人把你跟文殊遠牽扯在一起。這樣的你嫁過去晉王府那，清凈一些。”
“……”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我跟你之間的交易就此為止。”柳緹縈立馬道，指著齊越，“你留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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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柳家提出退親！”
齊越一怔，看向她，“退親？”他沒聽錯吧？
柳緹縈認真地點點頭，篤定道：“沒錯，退親！”
齊越有些想笑，他長這麽大，雖說從小就被人嘲笑身子弱長相恐怖，但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赤裸裸地嫌棄。
“能告訴我理由嗎？”齊越明明很生氣，卻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我們兩個人湊合到一起沒幸福的。”
齊越耐心道：“自古至今，婚姻都是媒妁之言，談何喜歡不喜歡？再說感情可以培養。”
“嘿，你這人好奇怪，我聽著聽著，怎麽感覺你想跟我成親？”柳緹縈想什麽就說什麽，完全沒留意自己這話要是被其他人聽到，肯定會笑自己自作多情。
齊越背過身，耳根子似乎有些發紅，“你想多了。”
“既然如此，那還是退親吧。”柳緹縈有些不耐煩道，“我不想那麽小就成親，而且我跟你又不熟。”
“不熟？”一個聲音輕輕地飄來。
“是啊，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我連你長什麽樣都沒見過，你喜歡什麽厭惡什麽，你的過往你的家庭，我一概不知。兩個人成親，要建立在一定的感情基礎上，我可以不要求我們兩個人之間必須要愛得死去活來，但起碼得有點好感，好，如果沒有好感也行，至少至少得是互相了解的吧？”柳緹縈頓了頓，道，“萬一我們兩個成親後，過了一個月，或者一年，發現性格不適合，你受不了我，或者我受不了你，那怎麽辦？和離？休妻？結果只會比現在退親還要糟糕。”
“沒想到你對伴侶的要求如此之高。”齊越淡淡道，聽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柳緹縈覺得自己真是傻掉了，怎麽會跟一個古代人談自由戀愛呢？就像古代人要她接受父母之媒媒妁之言一樣，一時半會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罷了，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建議你退親。”
“如果你我曾經相處過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呢？”
“嗨，怎麽可能……”柳緹縈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驚悚地看著齊越背對她的身軀，越看越眼熟。
“你、你……”
“小六，這麽快就忘記我了。”齊越緩緩轉過身，手解下面具，露出一張柳緹縈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還能再看到的俊顏。
二百三十六、重逢
柳緹縈想過無數遍跟季木賢重遇的場景。
可能是在淮南某條巷子裏，或者酒館處，或者郊外粉色櫻花樹下，也可能她回到順平，在和豐酒樓裏二樓那間熟悉的房間。
他可能會假裝不認識她，或者跟她保持疏遠的距離。
總之，重逢不是喜出望外就是撒在心口上的那把鹽。
但柳緹縈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之間的重逢會是以這種方式進行，並且他們兩個居然還是訂了婚的！
柳緹縈腦子和心裏都一片空白，只覺得世界在她眼前顛來倒去無數回，最後崩塌得灰飛煙滅。
“東家？”怎麽還能叫東家呢？在臨離別的時候，季木賢就讓她叫他季公子。
於是柳緹縈結結巴巴地改口：“季公子。”
她在緊張什麽？
他不過是她的一位舊人，她能緊張什麽？
柳緹縈也說不清楚。
她呆呆地看著久未謀面的季木賢，用目光刻畫他臉上的每一條線條。
他好像瘦了，還憔悴了。
只是他的眼睛依舊跟以前一樣，深邃如夜幕，溫和如明月，璀璨如星星。
柳緹縈意識到自己盯人盯得太久，忙收回目光，尷尬地咳了一聲，“季公子，沒想到咱們還能再見。”
齊越也是暗中打量穿著女裝的柳緹縈。許是考慮到今日要參加騎術比賽，柳緹縈穿著一身幹凈利落的騎服，反而將她骨子裏的颯然彰顯無遺。
齊越頷首，難得調侃道，“柳姑娘還記得季某，深以為榮幸。”
柳緹縈此時的腦子有些亂，她怔怔地盯著桌上的茶杯，道：“所以季公子就是齊越，齊越就是季公子，當年救了我兩次性命的黑衣人也是季公子？”
齊越承認道：“沒錯，正是在下。”
柳緹縈想及當初的種種，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季木賢聘用了，自己在陸純家裏偏偏就遇上黑衣人，還有官府追查黑衣人時，季木賢表現出來的無所謂……是自己太愚鈍還是他藏得太深？
“那你其實第一眼就知道我是柳姑娘了？”柳緹縈一想到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被蒙在鼓裏，齊越權當在看戲，心裏頭就有些難受。
齊越想了想，正色道：“不，我也是到了後來才知道你是柳緹縈，之後我就離開了順平。”
“那你既然知道我是跟你有婚約的柳緹縈，為何當初又……”柳緹縈想問的是，既然是知道是柳緹縈，為何還要提出相忘於江湖？
她至今都對這句話耿耿於懷，說到底，還是不想跟她成親。
柳緹縈想到這裏，當下改口道：“齊二公子，當初你也說過，現在我亦覺得很是道理，不如以後就讓我們相忘於江湖吧。”
齊越猜到她的心思，看著柳緹縈孩子氣地鼓起雙腮，情不自禁劃起一抹笑。
“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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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青，幫我拿一杯水過來！”
一大早，柳緹縈將廚房裏的婆子趕到一邊，自己躲在廚房裏頭將鍋碗瓢盆敲得當當響。
落青遞來一杯水，好奇地伸過頭去看，“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麽？”
“做糕點啊。”柳緹縈一邊揉面一邊道，“祖母要關我半個月，我不找點事做會無聊死的。”
從才藝比試大會回來後，柳老夫人聽柳緹瑤添油加醋的描述後，怒不可遏，將柳緹縈禁足半個月，罰她抄五十遍佛經。
很快就有人將柳緹縈在廚房折騰的事報給柳老夫人，柳老夫人皺著眉頭，不知道柳緹縈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縈姐兒從來不下廚，怎麽這次回來反而老往廚房跑？”
“母親莫要擔心，我反而覺得縈姐兒從綠水村回來，性子改了不少，許是意識到自己就要嫁做人婦，練練手藝罷了。”陸氏道。
“幸好這回文大公子沒有受傷，不然事情可就麻煩了。”
“可不是，據說還是縈姐兒救了文大公子。”
“哼，她不就是一點小女孩心思！”柳老夫人不以為然，“還是要盯緊那個丫頭，免得又惹出什麽事來！”
“是。”
陸氏往菁華園走去，遠遠的就聞到一股香濃的味道。
“三小姐在做什麽？”陸氏問身邊的丫鬟。
“我這就去看看。”那名丫鬟是個性子活潑的，一說完就往菁華園瞧去了，不多會返回稟告，“夫人，三小姐正在做糕點。”
“做糕點？”陸氏面露詫異，腳步不由加快。
“奴婢就看到落青一個人守在門口，攔著不給人進。”
陸氏沈吟道：“我們過去看看。”
果然看到落青一個人站在菁華園門口，有些膽怯地看著她們。
“你家小姐呢？還不出來迎接二夫人。”
“小姐正在、正在……”烤番薯幾個字落青實在說不出口。
陸氏眉頭一皺，剛才撲鼻的香味走近一聞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哪是香味？擺明是燒焦的味道！
“走水了？”旁邊的丫鬟大驚失色，叫道，“還不趕緊來救火！”
柳緹縈聞聲趕到，揚起手中的碟子，上面放置幾個顏色黃黑的番薯，“別喊，我在烤番薯呢！”
陸氏看著眼前大碟小碟，上頭鋪滿了綠豆糕、紅豆糕、炸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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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嚇得，喜歡一個人沒有罪，喜歡就追，我可以幫你！”
“不用不用！”蘇姚雪的手剛被柳緹縈碰到，嚇得她尖叫出聲，未等柳緹縈繼續說話，早已拔腿就跑，留下柳緹縈一個人呆在原地。
柳緹縈不知道齊嬴遠用了什麽手段，當騎術的名單出來，她看到自己的名字跟文殊遠的名字並列一組時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有人卻氣得臉色發青，身邊的同窗們都在起哄，文殊遠走到柳緹瑤面前，冷硬地問她：“你不是選蹴鞠嗎？為何又改了？”
“想改就改，沒有為什麽。”
“你現在去找夫子，說你要改回蹴鞠！”
“不改。”柳緹縈擺出一副我是無賴的模樣，挑釁地看著文殊遠，“為何要我改，不是你去改？”
“你！”文殊遠氣急敗壞地跟她對峙一會，覺得她實在不可理喻，氣得放下手轉身就走。
他本是個脾性很好的孩子，但不知為何，每次遇到柳緹縈，都能讓他氣得失了理智。
柳緹縈氣走文殊遠，身邊的人呆呆地看著她好像沒事人一樣坐回座位，瞬間就炸開了。
柳緹縈居然沒追上去！
柳緹縈居然真的氣跑了文殊遠！
這個新聞好像風一樣吹遍整個太學院。
齊嬴遠正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學院二樓的太書房，俯瞰著剛才發生的一切，笑得樂不可支。
“柳緹縈啊柳緹縈，你可真是本王意外的收獲啊。”他樂滋滋地轉過身，對身後那人說道，“怎麽樣，這次本王送給你的大禮可喜歡？”
那人臉上的面具格外顯眼，嘴角的弧度崩得緊緊的，他收回放在柳緹縈身上的視線，淡淡道：“你會後悔的。”
二百三十二、比試開始
才藝比試大會當日。
射策完後，大家從學堂裏走到大院，大院門前的空地上已經鋪設好類似古代擂臺的臺，專供琴藝和書畫比賽用，因為騎術是重頭戲，壓在最後，所以柳緹縈有的是時間來觀看其他比賽。
她射策考得不好，情緒有些蔫蔫的，任由人群將她擠到後面。
“哎哎哎，緹縈，你怎麽跑到後面去了？”蘇姚雪發現她，忙拽住她的手拉到前面，一看她臉色不對，馬上猜到原因，“你每次射策結果都不好，你都沒當一回事，怎麽這次那麽上心了？”
“人啊，好歹也有點追求嘛。”柳緹縈自然難受，她一向考試成績都在中上游，哪試過這種一看到試卷就一眼黑的感覺？
“你還追求呢！你以前那點追求，也就是文殊遠了。”
蘇姚雪忙掩住嘴，見柳緹縈沒有生氣，才放下心，轉移話題，“快看，柳緹瑤上場了！”
柳緹瑤選的曲目是難度比較高的《雨後林間》，只見她今日刻意精心裝扮，穿著一身碧綠色的宮緞素雪絹裙，行走之間，裙擺飄然，猶如一抹碧綠泉水撫平夏日的浮躁。
她蔥蔥玉手在細細琴弦上，好像小精靈一般，時而快速地跳動，時而緩慢地滑動，時而輕盈，時而靈活，高山流水般的弦樂悠悠然飄出。
柳緹縈不懂音樂，但也覺得柳緹瑤彈得不錯，至少比後面幾個彈得好。
“柳緹瑤好厲害，又比上次進步了不少，這次肯定能拿下魁首。”蘇姚雪羨慕道。
“你怎麽不報？”柳緹縈瞅她，“我聽別人說你彈琴好厲害的。”
蘇姚雪臉一紅，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才說：“我就是上一屆的魁首。這次就不參加了。”
柳緹縈啊了一聲，驚訝地打量她，“看不出來啊蘇姚雪，你居然擊敗過柳緹瑤。”
蘇姚雪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別說得那麽大聲，上次我拿了魁首，柳緹瑤不知道多生氣，那段時間，都沒人理我。”
柳緹縈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沒事，估計這次比試過後，大家也都不願意理我了。”
“為什麽？”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拖累文殊遠故意輸了比賽，同窗們肯定會鄙視死她的。
哎，勇士啊勇士，還是得具備犧牲精神哪。
柳緹縈往不遠處的高臺看去，評審坐在最下方一排，上面一排坐的就是那些宮裏來的貴人，女賓坐在右邊，男賓坐在左邊。
柳緹縈瞇眼看到齊贏遠也在其中，跟旁邊的人正說著笑，嘴角那抹笑意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柳緹縈正想收回眼光，一線陽光反射到金屬上，瞬間閃過的白光讓她為之一怔。她的目光飛速回到剛才那排人上。
面具男！
他也在！
他也是宮裏的人？
柳緹縈驚詫地張大嘴，怔怔地看著面具男，他正側頭看著另外一個方向，恍若不覺她的視線。
忽然，他轉過頭，正好對上她，她忙低下頭躲開，心臟砰砰砰地跳得劇烈。
她說不出什麽感覺，就是有些怕他。
柳緹縈拉上蘇姚雪，偷偷指著面具男的方向，“你認識他麽？”
“哪個？”
“戴面具那個。”
“你不認識他？怎麽可能？裏京城裏的人都認識他。”蘇姚雪有些驚訝。
“誰啊？”
“齊二公子啊，晉王的次子。”
“啥？”柳緹縈驚叫出聲，“他就是齊越？！”
蘇姚雪莫名地看著柳緹縈，如果說看到齊越臉上的面具感到害怕還算正常，但她現在的反應明顯不是恐懼，而是驚訝，似乎早就見過他。
蘇姚雪沒留意到柳緹縈是直呼齊越的名字，扯扯她的衣袖，“安靜安靜，要宣布排名了！”
不出意外，柳緹瑤奪得了琴藝的魁首，讓柳緹縈頗有些意外的是柳緹靜居然奪得了書畫的魁首。
不但柳緹縈感到意外，柳緹瑤聽到柳緹靜的名字時也楞住了，柳家兩個女兒連奪魁首，本是給柳家長了臉面，但柳緹瑤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她希望人們的目光只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更何況柳緹靜只是個庶女，她一個堂堂的嫡女居然要跟庶女平起平坐。
柳緹靜安安靜靜地站在臺下，忽然她的頭轉向二樓某個方向，嘴角露出淺淺的笑。
一直在留意她的柳緹縈察覺到一絲異樣，跟著往那邊看去，只看到一間房門緊閉的房間，並無其他特別之處，要說特別，就是二樓站滿了侍衛，現場那麽多宮裏貴人，增派人手保護大家安全也是情有可原。
柳緹縈想了想，收回疑心，繼續觀察比賽的進度。
很快就到了騎術比賽，比賽場地轉移帶戶外，柳緹縈跟文殊遠一組，在人群裏找了好一會才看到文殊遠，她走過去，問：“怎麽個玩法？我不會騎馬也不會射箭，回頭輸了別怪我啊。”
文殊遠心裏郁結，“你什麽都不會，還報名騎術？”
“那不啥，挑戰一下嘛。”柳緹縈腆著笑臉，旋即擺起正臉，好像以前教練對她說話的模樣，“你也別生氣，我參加過很多次比賽，團隊比賽最關鍵的就是團結，此時此刻咱們都是隊友，要團結一致來抵抗對手，你如今得放下舊仇，就把我當做夥伴，我們兩個打配合，肯定能拿到好名次的。”
文殊遠只聽到她嘰裏呱啦說了一堆，卻只聽懂了一半，“我是為了魁首而來的。如今不是我配合你，而是你來配合我，現在你找夫子說你退出比賽，還來得及。”
“你心態不對，都到這個節骨眼了，你還勸退我，這樣子怎麽比賽？來，我來告訴你待會要怎麽做。”柳緹縈捋起衣袖，將他拉到一邊，嘀嘀咕咕了許久。
旁人看到好笑，“快看，柳緹縈又糾纏文殊遠了。”
“文殊遠真是夠慘的，還以為柳緹縈不會回來了，結果又跑回來。”
“這還不夠慘，你們看，義陽公主也坐在臺上看比賽！”
而這一頭，柳緹縈不放心地跟在文殊遠身後嘮叨，“哎，我剛才說的你聽進去沒啊？”
“知道了。”文殊遠瞅她一眼，此時她的臉上綻放出光芒，似乎比賽對她來說是一種享受，他還真的第一次看到她這一面，這個時候的柳緹縈看起來反而沒有平時那麽令人生厭。
二百三十三、比試
比賽正式開始，柳緹縈跟在文殊遠身後，參賽一共有八支隊伍，十六個人，都是男女混搭。
大桑國地處偏北，草長鶯飛，大桑國的祖先本身就屬於游牧民族，作為馬背上的國家，有些人家從小就訓練子女騎馬，這也不出奇，柳家幾個姑娘都懂得禦馬，只是馬術的好壞區別而已。
柳緹瑤聽說柳緹縈報了騎術，頗是驚訝，柳家幾個姑娘家之中，就只有柳緹縈不懂得騎馬，只因為她嫌棄馬的味道臭，不肯靠近馬匹。
如今她居然大放厥詞說要報騎術，柳緹瑤直覺事情有蹊蹺，想到柳緹縈是跟文殊遠一組，說不定會鬧出好戲來，於是比賽完就跟著人群跑到賽馬場觀看騎術比賽。
文殊遠挑了一匹棕黑色的挽馬，柳緹縈挑了一匹個頭比較矮，看起來脾氣比較溫和的小白馬，她摸了摸馬毛，“小白啊小白，你今日可要爭氣點，拿下第一名。”
文殊遠聽到冷哼一聲，牽著馬在她身邊走過。
柳緹縈忙跟上去，“別走啊，咱們還要商量一下戰術啊！”
這個時候，旁邊竄出來一個人，拉住柳緹縈的手，往她手裏塞了一張紙條，柳緹縈疑惑地打開紙條一看，頓時氣笑了：“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柳緹縈這回才想起齊嬴遠的叮囑，他讓她參加騎術比賽是為了讓文殊遠輸，而她還真的把這件事給忘了，全憑著競技本能，只想奪得頭籌。
不就是輸嘛，這還不容易。
情緒本來很緊張的柳緹縈忽然之間變得很松懈起來，文殊遠帶著奇怪的眼光瞅她一眼，就不再理會。
比賽規則是男女隊員先後比試，看誰騎得最快，誰先禦馬到達終點，而後再進入下一個環節，騎馬射箭，誰射靶射中最多就贏。
柳緹縈很快上了場，多虧了在順平時她給季木賢跑了幾趟腿，曾經騎過幾次馬，第一輪的比速度中，她的成績尚可，八個女子當中她名列第五名，比她想的倒數第一稍微理想一點。
柳緹縈有些僥幸地撫撫心口，心裏頭頗有些得意，她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弱嘛！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
本來以為騎馬射箭，頂多就是坐在馬背上對著箭靶子來射，等親眼目睹前面隊友射出幾箭後，整個人就呆滯在原地了。
這哪裏是娛樂競技，擺明是堪比奧運比賽的難度好不好！
場上擺設了連環靶子，先是縱馬逐個射破後，再騎馬來到場中央面對評審臺獨立設置的箭靶，進行“四射”，即“白矢”、“參連”、“剡註”、“井儀”。
柳緹縈覺得頭有些暈，這是拼命的節奏啊。
再看前面幾位姑娘，且不說成績如何，起碼完整地完成了整個流程。
她扶住頭，對文殊遠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能不能退出比賽……”
“不能。”文殊遠冷冷道，嗤笑一聲，“我剛才讓你退出比賽，你偏偏不肯，到了這個節骨眼居然說退出比賽？你當這個比賽是猴耍麽？”
柳緹縈橫他一眼，嘀咕道：“比完你別後悔。”
到時候拿了最後一名，別恨她拖了後腿，本來她覺得沒必要做得那麽絕，給文殊遠戴個最後一名的帽子，隨便拿個倒數第二或者第三也好聽一些，結果她看到這個後，心裏萬分肯定，不用她放水，也必拿倒數第一無疑。
柳緹縈拿著弓箭就奔上場了，她哪裏射過箭？拿著弓箭連弓都拉不開，就在她費勁想拉滿弓的時候，場外掩不住的笑聲擾亂了她的心智。
真是，太丟臉了！
柳緹縈心裏已經將齊嬴遠當做小人射了無數箭。
心裏頓時有些後悔，當初要的五百兩實在太少了！如果知道是這種局面，她肯定要雙倍討還！
柳緹縈還在原地糾結怎麽將箭射出去的時候，旁邊的判官早就看不下去，悄聲道：“柳姑娘，你左右手弄反了，應該是左手拿弓，右手扣弦。”
柳緹縈感激地看他一眼，剛按照判官的話擺好姿勢，突然判官高聲喊道：“時間到！”
柳緹縈錯愕地看看剛搭好的箭，再看看判官，只看到他滿臉嘲弄的笑，登時明白他是戲弄她玩呢！
柳緹縈懊惱地將弓箭放回原處，垂著頭走到場邊，也不敢去看文殊遠，垂頭喪氣地坐下來。
體育出身的她自然對輸贏比常人要在乎一些，更何況這次還輸得這麽窩囊。
柳緹縈嘆口氣。
原來拿最後一名的感覺這麽糟糕。
文殊遠看也不看她一眼，想來也知道他心裏肯定憤怒至極。
因為柳緹縈拿了最後的名次，所以文殊遠的出場排到了最後。
柳緹縈還是第一次看到文殊遠風姿颯爽的模樣，平日在學堂裏的他總是文縐縐的樣子，如今換上一身騎服，頗顯得玉樹臨風。
文殊遠俯身縱馬經過連環靶，不緊不慢地從箭筒裏逐個抽出箭，一一射中連環靶後，再來到場中央的箭靶前，穩穩當當地拉箭射靶，只見他瞇眼看靶，手輕輕一松弓弦，箭朝靶子飛快射去，噗的一聲，靶被射穿了。
柳緹縈瞪大眼，忍不住叫出聲，“白矢！”
文殊遠不為所動，繼續下一射。
第二射，他發了第一箭後，又連續射出三箭，箭箭中靶！
連珠箭！參連！
場外已經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第三射，文殊遠快速地手起手落，箭在空中走出一條筆直的直線，往靶上沖。
第四射，射出去的箭在靶上呈井字分布。
“剡註”和“井儀”都非常完美地完成了！
雖說前面也有人完成了，但是沒有人能夠做到像文殊遠這般完成度這麽高的！
頓時，場裏場外的人都歡呼鼓掌，文殊遠卻黑著臉，不為所動地一步一步往場外走去。
這時人們才想起，剛才因為柳緹縈拿了最後一名，即使這一輪文殊遠表現得再好，要奪魁首也是難事。
柳緹縈又羞又愧，想跟文殊遠道歉，但遠遠就看到他冷冰冰的模樣，知道他壓根就不想聽自己說一句話。
罷了罷了，自己造的孽，含淚也要吞下。
二百三十四、騷動
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後方的人們起了一陣騷亂。
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柳緹縈穿過人群看到一匹高大的黑色鬃毛馬正朝他們這個方向而來。
“危險！”
柳緹縈一雙眼睛早就看到危險所在，就在馬怒氣騰騰地奔來時，她早已自己躲到一邊去。結果剛躲開一個小眼神卻看到文殊遠還在前面跟人說話，他似乎絲毫不察場上的騷動，而跟他說話那人也全然不覺到不妥。
等馬距離他只有一尺時，文殊遠本能地有一股不妙的預感，這時才遲緩地回過頭，等看到馬蹄高高揚起時，他的腦子蹭地一片空白。
一切都晚了。
那麽大的蹄子砸下來，不殘也廢。
“我擦，你是豬啊！”
錯愕中的文殊遠只聽到一聲叫罵，然後人被一股蠻力撞到一邊去。
黑馬席卷著煙塵越過他，長嘶一聲，向遠處跑去。
“還楞著做什麽，趕緊把馬攔下來，莫要傷人！”判官最快反應過來，怒喊道，場外的侍衛才匆匆忙忙地集結幾人追上去。
文殊遠怔怔地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柳緹縈，嘴巴翕動，聲音嘶啞，“謝謝你。”
本以為柳緹縈至少也會客套幾句，只見她抖了抖身子，將衣裳上的灰塵都抖出來，而後她忽然伸出手，往他的腦子一拍，有些生疼，但怎麽疼也比不上柳緹縈接下來的話要震驚他。
“你怎麽那麽笨？馬都揚著大蹄子朝你跑去了，你還不躲開？因為你，我們兩個差點沒命了知不知道！長這麽大，怎麽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柳緹縈有些後怕，她方才甚至感覺到馬蹄踩在距離自己身體不到一掌的距離產生的震動聲。如果被踩到身上……柳緹縈打個抖索，想都不敢去想。
所以文殊遠呆滯地看著柳緹縈時，勾起了她心裏頭死後劫生的後怕，她才說了那麽一些重話。
文殊遠摸摸被柳緹縈拍過的地方，她是打他麽？還罵他？
她是誰？居然敢打罵他？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有人敢這樣罵他，而且還是號稱非他不嫁的柳緹縈！
文家人急急跑上前，一人一手架開柳緹縈，一名男子看到柳緹縈趴在文殊遠身上，猛搖頭：“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柳緹縈忍不住翻白眼，“如果不是我這個體統，你家大公子早歸西了好吧？”
柳緹縈站起身，拍拍手，正想扭頭離去，卻聽到背後的呼叫——
“大公子，你怎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文家數人圍著文殊遠，裏三層外三層的，只聽到最裏層發出呼聲，外面的人伸長脖子，想看清楚裏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柳緹縈幹脆用力撥開人群，往裏鉆。
只看到文殊遠滿頭大汗地縮起身子，雙手握住自己的腳，嘴裏喊疼。
柳緹縈瞅了一陣，打量文殊遠的神態，心裏大概有個數。
她輕輕咳了一聲，想讓人註意到自己，文家幾個人早已亂成一團，哪有人會留意她？
她不滿地大聲道：“你們別瞎動他，只會讓他越來越疼。”
文家的下人一聽，忙停住動作，哪還敢動？
一個打扮比較光鮮的男子走上前，有些不喜地看著柳緹縈，“你知道遠弟發生了什麽事？”
柳緹縈認出他就是剛才說她成何體統的男子，“我自然知道。”
“那還不趕緊救他！”男子不悅道，“都這個時候了，還端什麽架子？”
柳緹縈一怔，還真是第一次遇見這麽不會說話的人！
文家其餘幾個人聽到這番話，紛紛低下頭有些膽怯地瞅了一眼柳緹縈，生怕她生氣丟下公子不理。
柳緹縈笑笑，意味不明地看著那男子，“待會可別又說我成何體統。”
男子哼一聲，總算是不再說話。
柳緹縈來到文殊遠腳邊，蹲下身查看他的腳，伸出手正想碰觸，文殊遠看到忙躲開，疼痛之餘質問她：“你想做什麽？”
柳緹縈嘖一聲，嘴裏道：“一個男人，婆婆媽媽的做什麽？趕緊把腳伸過來！”她二話不說，一手箍住文殊遠的腳，摸了摸，猛地站起身。
文家人以為柳緹縈是被氣得想走，正想攔住她，豈料她突然抓住文殊遠的傷腿，並且將那條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快速脫下他的鞋子，將他的腳板擱置在自己的大腿根部，上身往前傾，並且手用力壓他的腳掌。
場上的人都驚呆了。
女性都情不自禁撇過頭去，不忍直視這不知羞恥的一幕，但又忍不住偷偷地看。
太學院幾名博士氣得直跳腳，恨不得沖上前分開那兩名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荒唐之舉的男女。
看臺上，齊嬴遠嘖嘖稱奇，用扇子指著柳緹縈，“她在做什麽？要不要打賭，她肯定在故意占文殊遠的便宜。”
坐在旁邊的齊越一直盯著柳緹縈，許久道：“不可能。”
臺下，柳緹縈按壓文殊遠的腳板幾次後，文殊遠也不再掙紮和喊疼了，而是呆若木雞地看著自己被柳緹縈握在手中的腳板，瞬間臉漲成通紅。
柳緹縈沒留意，道：“你剛才抽筋了，剛做完大量運動突然休息，而後又受到驚嚇，肌肉禁不起你這樣子一緊一松，給你發出警告了。”
文殊遠壓根就沒聽進去她說的話，心裏頭只有一句話，他的腳丫子被柳緹縈碰到了，她還一直在摸他的腳丫子。
那個時候，文殊遠恨不得立馬暈倒過去，來個眼不見為凈。
很快，文殊遠就被文家人叫來的救兵扶走，剩下柳緹縈一人，柳緹縈聳聳肩，舉目看著圍觀的群眾，個個都露出同情又嘲笑的眼神，沒有一個人對她伸出援手。
“那就是柳緹縈。”
“真是夠孟浪的，居然撲倒文公子。”
“說不定那匹馬就是她暗中安排的呢！”
……
出事故的時候，人人都躲在一邊看熱鬧。
事故過後，人人都變成諸葛亮指指點點。
柳緹縈站起身，腳跟有些發疼，估摸是剛才跑得急，摔得快，把腳筋給拉傷了。
二百三十五、我們不合適
柳緹縈一瘸一拐地走出人群。
兩名侍衛跑到她面前，“柳姑娘，王爺有請！”
“王爺？哪個王爺？”
柳緹縈看著坐在自己面前跟面具男你一杯我一杯吃著茶的齊嬴遠，一肚子疑問。
他眾目睽睽將自己叫來，就是看他們喝茶？
“柳姑娘。”齊嬴遠總算是想起她的存在，喚了一句，“你可知錯？”
“知錯？何錯之有？”
“本王讓你跟文殊遠一組，就是等著這一場好戲，結果都被你毀了。”齊嬴遠雖然這麽說，但語氣裏卻絲毫沒有怒氣，讓人摸不清他的脾性。
柳緹縈細細一想才明白過來，“那匹馬是你放出來的！”
齊嬴遠沒有應是，卻沒有否認，“如果不是你多事，文殊遠早就斷一條腿少只胳膊。”
齊嬴遠仿佛在描述一件很普通的事，語調平平，沒有半絲起伏，柳緹縈忍不住打個寒戰。
“你為何要這麽對他？”
“為什麽？”齊嬴遠好笑地看著她，“你不覺得很好玩嗎？”
柳緹縈差點吐口老血。
“那一條人命開玩笑，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玩。”
忽然，在旁的面具男開口道：“柳時明跟文昌書是對敵，柳時明代表柳家，支持的是當今皇上，想拉攏文昌書這一幫勢力，誰知文昌書不肯屈服，兩人一向都互相看不上眼。文大公子可是文家的掌上珍寶，當年被你毀了清譽，丟了義陽公主這樁親事，文家老早就把柳家給恨上了，如今在大賽中又是跟你一組，如果導致殘廢，文家估摸會跟柳家拼命。”
柳緹縈呆了半晌，才將面具男說的話消化大半，她呆呆地看著面具男，問道：“我們兩個以前是不是見過面？”
齊嬴遠爆發出大笑聲，一點都沒有被人揭穿心事的窘意。
“柳姑娘啊柳姑娘，你這可不對，後面還有個文殊遠，如今又惦記我這個小侄子。”齊嬴遠突然拍一下腦袋，“不對不對，你跟齊越是有婚約的。文殊遠那廝才是多餘的！”
柳緹縈沒理會齊嬴遠的瘋言瘋語，頗有些質問面具男：“你為何上次不跟我說，你就是齊越？”
害她好一番打探和尋找。
面具男沒回答她，反而問道：“你的腳傷如何了？”
柳緹縈動了動腳踝，“沒事，這種小傷，常事。”
她的意思是她前世畢竟是從事體育的，這裏扭傷那裏扭傷確實是常事，像這種神經扭傷，她一般都不放在心上。
但這話聽在齊嬴遠和面具男耳中，卻是另外一個意思，兩人對看一眼，頗有些覆雜地看著座下的柳緹縈。
柳家到底是什麽環境喲，居然會一個嫡女經常受傷？
柳老夫人還真是心狠手辣！
柳緹縈臉上掛著的笑容在兩人看來無比心酸。齊嬴遠嘆口氣，“本來是想找你要回那銀子，算了算了，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當拿去療傷吧。”
柳緹縈不懂兩人心裏所想，只聽到齊嬴遠居然交易不成，想拿回交易金，再想想跟齊嬴遠交易後發生的種種事情，心裏登時明白，他是把自己當做出頭鳥來掀起柳家和文家之間的風浪。
她憤憤然道：“原來你一開始就打算用金錢賄賂我，讓我做你對柳文兩家使壞的棋子！如果被發現，我鐵定沒法在柳家甚至在裏京城生存下去，我跟你無冤無仇，你這般置我於水深火熱之中，也太冷血了！”
面具男露出一副“我早就告誡你”的表情，可惜面具擋住了他的臉，兩人都看不到。
“還不錯，總算反應過來。”齊嬴遠完全沒有愧疚之意，“其實你也別生氣，仔細想想，事成之後，你也有好處，起碼以後不會再有人把你跟文殊遠牽扯在一起。這樣的你嫁過去晉王府那，清凈一些。”
“……”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我跟你之間的交易就此為止。”柳緹縈立馬道，指著齊越，“你留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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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柳家提出退親！”
齊越一怔，看向她，“退親？”他沒聽錯吧？
柳緹縈認真地點點頭，篤定道：“沒錯，退親！”
齊越有些想笑，他長這麽大，雖說從小就被人嘲笑身子弱長相恐怖，但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赤裸裸地嫌棄。
“能告訴我理由嗎？”齊越明明很生氣，卻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我們兩個人湊合到一起沒幸福的。”
齊越耐心道：“自古至今，婚姻都是媒妁之言，談何喜歡不喜歡？再說感情可以培養。”
“嘿，你這人好奇怪，我聽著聽著，怎麽感覺你想跟我成親？”柳緹縈想什麽就說什麽，完全沒留意自己這話要是被其他人聽到，肯定會笑自己自作多情。
齊越背過身，耳根子似乎有些發紅，“你想多了。”
“既然如此，那還是退親吧。”柳緹縈有些不耐煩道，“我不想那麽小就成親，而且我跟你又不熟。”
“不熟？”一個聲音輕輕地飄來。
“是啊，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我連你長什麽樣都沒見過，你喜歡什麽厭惡什麽，你的過往你的家庭，我一概不知。兩個人成親，要建立在一定的感情基礎上，我可以不要求我們兩個人之間必須要愛得死去活來，但起碼得有點好感，好，如果沒有好感也行，至少至少得是互相了解的吧？”柳緹縈頓了頓，道，“萬一我們兩個成親後，過了一個月，或者一年，發現性格不適合，你受不了我，或者我受不了你，那怎麽辦？和離？休妻？結果只會比現在退親還要糟糕。”
“沒想到你對伴侶的要求如此之高。”齊越淡淡道，聽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柳緹縈覺得自己真是傻掉了，怎麽會跟一個古代人談自由戀愛呢？就像古代人要她接受父母之媒媒妁之言一樣，一時半會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罷了，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建議你退親。”
“如果你我曾經相處過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呢？”
“嗨，怎麽可能……”柳緹縈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驚悚地看著齊越背對她的身軀，越看越眼熟。
“你、你……”
“小六，這麽快就忘記我了。”齊越緩緩轉過身，手解下面具，露出一張柳緹縈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還能再看到的俊顏。
二百三十六、重逢
柳緹縈想過無數遍跟季木賢重遇的場景。
可能是在淮南某條巷子裏，或者酒館處，或者郊外粉色櫻花樹下，也可能她回到順平，在和豐酒樓裏二樓那間熟悉的房間。
他可能會假裝不認識她，或者跟她保持疏遠的距離。
總之，重逢不是喜出望外就是撒在心口上的那把鹽。
但柳緹縈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之間的重逢會是以這種方式進行，並且他們兩個居然還是訂了婚的！
柳緹縈腦子和心裏都一片空白，只覺得世界在她眼前顛來倒去無數回，最後崩塌得灰飛煙滅。
“東家？”怎麽還能叫東家呢？在臨離別的時候，季木賢就讓她叫他季公子。
於是柳緹縈結結巴巴地改口：“季公子。”
她在緊張什麽？
他不過是她的一位舊人，她能緊張什麽？
柳緹縈也說不清楚。
她呆呆地看著久未謀面的季木賢，用目光刻畫他臉上的每一條線條。
他好像瘦了，還憔悴了。
只是他的眼睛依舊跟以前一樣，深邃如夜幕，溫和如明月，璀璨如星星。
柳緹縈意識到自己盯人盯得太久，忙收回目光，尷尬地咳了一聲，“季公子，沒想到咱們還能再見。”
齊越也是暗中打量穿著女裝的柳緹縈。許是考慮到今日要參加騎術比賽，柳緹縈穿著一身幹凈利落的騎服，反而將她骨子裏的颯然彰顯無遺。
齊越頷首，難得調侃道，“柳姑娘還記得季某，深以為榮幸。”
柳緹縈此時的腦子有些亂，她怔怔地盯著桌上的茶杯，道：“所以季公子就是齊越，齊越就是季公子，當年救了我兩次性命的黑衣人也是季公子？”
齊越承認道：“沒錯，正是在下。”
柳緹縈想及當初的種種，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季木賢聘用了，自己在陸純家裏偏偏就遇上黑衣人，還有官府追查黑衣人時，季木賢表現出來的無所謂……是自己太愚鈍還是他藏得太深？
“那你其實第一眼就知道我是柳姑娘了？”柳緹縈一想到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被蒙在鼓裏，齊越權當在看戲，心裏頭就有些難受。
齊越想了想，正色道：“不，我也是到了後來才知道你是柳緹縈，之後我就離開了順平。”
“那你既然知道我是跟你有婚約的柳緹縈，為何當初又……”柳緹縈想問的是，既然是知道是柳緹縈，為何還要提出相忘於江湖？
她至今都對這句話耿耿於懷，說到底，還是不想跟她成親。
柳緹縈想到這裏，當下改口道：“齊二公子，當初你也說過，現在我亦覺得很是道理，不如以後就讓我們相忘於江湖吧。”
齊越猜到她的心思，看著柳緹縈孩子氣地鼓起雙腮，情不自禁劃起一抹笑。
“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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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青，幫我拿一杯水過來！”
一大早，柳緹縈將廚房裏的婆子趕到一邊，自己躲在廚房裏頭將鍋碗瓢盆敲得當當響。
落青遞來一杯水，好奇地伸過頭去看，“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麽？”
“做糕點啊。”柳緹縈一邊揉面一邊道，“祖母要關我半個月，我不找點事做會無聊死的。”
從才藝比試大會回來後，柳老夫人聽柳緹瑤添油加醋的描述後，怒不可遏，將柳緹縈禁足半個月，罰她抄五十遍佛經。
很快就有人將柳緹縈在廚房折騰的事報給柳老夫人，柳老夫人皺著眉頭，不知道柳緹縈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縈姐兒從來不下廚，怎麽這次回來反而老往廚房跑？”
“母親莫要擔心，我反而覺得縈姐兒從綠水村回來，性子改了不少，許是意識到自己就要嫁做人婦，練練手藝罷了。”陸氏道。
“幸好這回文大公子沒有受傷，不然事情可就麻煩了。”
“可不是，據說還是縈姐兒救了文大公子。”
“哼，她不就是一點小女孩心思！”柳老夫人不以為然，“還是要盯緊那個丫頭，免得又惹出什麽事來！”
“是。”
陸氏往菁華園走去，遠遠的就聞到一股香濃的味道。
“三小姐在做什麽？”陸氏問身邊的丫鬟。
“我這就去看看。”那名丫鬟是個性子活潑的，一說完就往菁華園瞧去了，不多會返回稟告，“夫人，三小姐正在做糕點。”
“做糕點？”陸氏面露詫異，腳步不由加快。
“奴婢就看到落青一個人守在門口，攔著不給人進。”
陸氏沈吟道：“我們過去看看。”
果然看到落青一個人站在菁華園門口，有些膽怯地看著她們。
“你家小姐呢？還不出來迎接二夫人。”
“小姐正在、正在……”烤番薯幾個字落青實在說不出口。
陸氏眉頭一皺，剛才撲鼻的香味走近一聞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哪是香味？擺明是燒焦的味道！
“走水了？”旁邊的丫鬟大驚失色，叫道，“還不趕緊來救火！”
柳緹縈聞聲趕到，揚起手中的碟子，上面放置幾個顏色黃黑的番薯，“別喊，我在烤番薯呢！”
陸氏看著眼前大碟小碟，上頭鋪滿了綠豆糕、紅豆糕、炸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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