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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怕她？你們生活在一天屋檐下面，每天低頭不見擡頭見，到時候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她還會不同意？”
安富貴拍掌大叫：“是啊，我怎麽沒想到？還是李大嬸老辣！”
“不用拍我馬屁，李大嬸只喜歡實際的，等事成後，別忘了我就是。”李大嬸勾起得逞的笑容，兩只眼閃著精光。
“那是自然。”安富貴道，“日後我將那小賤人納到門下，她的門店、積蓄都屬於我的了，就算柳府想接回她，還得看我的面子不是？”
李大嬸從衣兜裏拿出一包藥粉，“這個可助你事半功倍。”
“這個是？”
李大嬸眼睛微瞇，“迷魂香。”
一百七十一、道別
柳緹縈的左眼皮一直在跳。
她揉了揉眼睛，嘀咕一聲，“左跳災右跳福，不會有什麽壞事發生吧？”
只聽到廚房裏傳來哐當一聲，翠綠喪著臉跑出來：“小六哥，對不住，那個、那個模具不小心被我打破了。”
柳緹縈心疼了一下，畢竟那模具是她畫了三天的設計圖，然後找師傅按圖樣做出來的。但碎了也碎了，心疼也沒用。
於是她道：“沒事，人沒傷到就好。”
莫非預兆的壞事就是指這個？
柳緹縈沒再放在心上，將店裏頭賣剩下的點心裝進袋子裏，分別遞給翠綠和翠紅，“你們拿回家，給家裏人嘗嘗。”
兩人忙道謝接下。
“今日客人比較少，要不早點關門吧。你們先回去，我再對對數。”店裏就柳緹縈看得懂賬本，所以翠綠和翠紅也沒推脫，拿著點心一一道別回家去了。
柳緹縈正低頭來回看著密密麻麻的數字，一片陰影突然擋在眼前。
她擡起頭，看到百裏鶴有些陰沈沈的臉。
差點把他給忘了，算算將近兩個月沒見，看他的樣子，貌似又黑了不少。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百裏鶴語氣硬邦邦道。
“道別？你要去哪裏？”
“回裏京城。”
柳緹縈霍地起身，沒掩飾語氣裏的喜悅，“你要回去啦？”
那樣子，估計他離別那日她會滿大街的放鞭炮。
百裏鶴有些郁悶，他有那麽惹人嫌嗎？
“你真不打算跟我回去？你不想見你的父親？”百裏鶴再次確認。
他還抱著期望，期望柳緹縈只是鬧了一陣子脾氣，但過了這麽久，她似乎絲毫沒有動過要跟他走的心思。
他真的徹底死心了。
就算籌夠八千兩又如何？就算那位黑心的季老板願意把她的賣身契給他又如何？
她不肯，硬押回去也沒意義。
所以他選擇放棄。
果然，柳緹縈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我這輩子就待在這兒，哪裏都不去，我沒有父親，安伯安嬸就是我的爹娘。”
百裏鶴嗯了一聲，也不再勸說。
他看著柳緹縈，從衣兜裏拿出一小袋東西，“你一個人在這窮鄉僻野，無親無故，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弟弟，這些是給你防身用的，也許會有點用。不過還是希望你永遠都沒有需要用到它們的一天。”
柳緹縈接過，居然有些沈甸甸的。
“這些是什麽？”
說著她就要解開來看，卻被百裏鶴按住手，“等我走了之後再看吧。對了，那龍虎玉佩……如果你日後發達了，記得贖回來。”
“……”貌似他自己也當了，意思是要她把兩塊都贖回來嗎？
他又沒錢了？
百裏鶴有些窘迫地咳了兩聲，“好了，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等等！”柳緹縈揚手喊住他，將原本打算留給自己的剩餘點心統統裝進幹凈的布袋裏頭，而後從抽屜裏拿出幾個碎銀。
“這些你拿在路上吃吧，還有這銀子，雖然不多，但我也只有這麽多了，你回去的路途遙遠，肯定需要用錢。”
百裏鶴心頭湧起一陣感動。
“你以後要是回來順平，記得把這筆錢還給我啊，不計你利息，我夠義氣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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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百裏鶴後，柳緹縈心情有些失落落的。
畢竟百裏鶴是她穿越過來第一個江湖朋友，他雖身懷武藝，但從不仗勢欺人，性子淳樸，為人相當正直，很適合當朋友。
他這麽一走，柳緹縈內心的孤單瞬間都湧上來。
柳緹縈吃完晚飯，剛走進房間裏，就看到安富貴三個女兒又在翻自己的東西，她登時怒了，左右開弓，一手一個，將三個熊孩子趕出門去。
“以後要是再擅自闖進我房間，給你們好看！”
二妞為人最潑辣，當下就撒起潑來，不依不饒地將安富貴兩夫婦帶過來，指著正在現場大哭的小妞說：“爹，娘，柳姑娘打人。”
柳緹縈瞪她，“我什麽時候打過你們？我是警告，警告，懂不懂？”
“爹，她剛才好兇哦，我們就碰了一下她的東西而已。”
安富貴將女兒護在身邊，桃花兒有些不滿地看柳緹縈一眼，“不就碰碰而已，有什麽稀罕的，又沒有弄壞。”
柳緹縈被氣笑了，“總之麻煩你們管好自己的女兒，不要老是溜進別人的房間裏頭。”
“小孩子正是貪玩的年紀，你何必跟她們計較。”桃花兒不悅道。
“那好，我跟你算算。”柳緹縈索性打開門，指著屋裏的東西，“這套桌椅，是全順平最好的木匠給我做的，收你們十兩銀子吧。這套杯子，是我東家送的，說是前朝留下來的，就收你們十五兩銀子。還有，這個木梳子，是我從古玩店裏淘來的，當時花了一兩銀子，看在安嬸的面子上，就收你們五十個銅板。”
安富貴兩夫婦兩人面面相覷，等柳緹縈一個人說完後，他們才叫囂出聲，“你這是坑我們，這些都是漫天要價！”
“反正價格就擺在這裏，我也提前跟你們說了，從現在開始，要是有一樣東西丟失或者損壞，我就找你們賠。如果賠不起，不好意思，都給我從這個家裏滾蛋！”
柳緹縈撩完狠話，痛痛快快出了一口惡氣，安富貴一家五口被她唬得一楞一楞的，竟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夜深，安富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他摸摸枕頭下面的東西，心裏一片煩躁。
再不下手，看柳姑娘那個氣勢，只怕拖久了不好辦！
要不就選擇今晚吧！
本來以為睡著的桃花兒突然側過身，兩眼睜得大大的，“大貴，咱們真的要一直在這個家待下去？”
“當然，難不成你還想回到以前那個破舊的家？”
桃花兒猛地搖頭，她真的對那個家心有餘悸。
“但是柳姑娘看起來似乎……”
安富貴打斷她，“不就一個小丫頭片子，說話大聲一點就把你嚇到了？”
“人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出身，萬一哪天柳家人又想起她，她的地位恢覆了，會不會報覆我們？”
一百七十二、做壞事
安富貴嗤笑道：“你放心好了，就她老爹犯的那事，柳家人是絕對不會認回她的。”
“什麽事？”
安富貴卻閉了嘴，“別問那麽多，那事兒知道得越少越好，會殺頭的！行了行了，不說這個，睡覺吧！”
桃花兒好奇心剛被吊起來，卻被安富貴諷刺一頓，只好拍了兩下他胳膊解恨，才重新閉上眼睛。
許久，安富貴突然睜開眼，轉頭試探桃花兒是不是真的睡著了，確認後才偷偷地將枕頭下的東西拿出來，躡手躡腳走出門去。
此時夜已深，安家幾口人都在房裏睡著了，宅子內外，一片沈寂。
在月色下，安富貴嘴角掛著的笑看起來甚是嚇人。
他趁著月色摸到柳緹縈的房門前，門被柳緹縈從裏頭反鎖了，安富貴哼笑，別以為反鎖就動不了你！
他以前可是專門做這行的。
他將隨身攜帶的鐵線伸進門縫裏，輕輕擺弄兩下，銅鎖哢噠一聲被打開了。
安富貴卻不急著進去，而是從衣袋裏掏出李大嬸給的迷魂香，點燃往屋裏放輕煙。
等到煙味慢慢地充滿整個房間，往外面擴散時，安富貴算好時間，推門而進。
屋內一片漆黑，看不清柳緹縈的位置，隨著門的敞開，煙味漸漸消散。安富貴捂住口鼻，憑著記憶來到床邊。
盡管黑燈瞎火的看不到柳緹縈的人，但他幾乎能想象柳緹縈披散一頭長黑發，躺在床上沈睡的樣子。
這麽一想，腹內立馬勾起一團邪火。
他再也按捺不住，猴急地撒開手腳撲上去。
只覺背後砰一聲，腦子好像被什麽猛地敲擊一下，讓他有些眩暈。
隨即屋內的燈火立馬亮起來。
“救命啊！非禮啊！！”
柳緹縈扯開老母雞一般的聲音高聲叫起來，很快，安家老老少少幾個房間的燈火一一亮起來。
離她房間最近的是柳修元，他披著外衣，手持一根木棍飛快奔到柳緹縈房間。
“姐姐！”驚慌失措的聲音毫不掩飾他的擔憂和憤怒。
隨後安伯安嬸也趕過來，緊接著是桃花兒，還有三個女兒中被吵醒的大妞。
“誰非禮？發生什麽事了？”安嬸緊張地問道，上前上下打量柳緹縈，見她衣著整齊，才松了一口氣。
撇開頭，卻見柳緹縈床邊的地上好像趴著一個人，而那個人似乎就是——
安嬸失聲叫出來：“大娃，你怎麽在這裏？”
安富貴腦子正有些發沈，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記得黑暗中自己好像被人打了，而後，而後怎麽全家人都來了？
柳緹縈站得離他遠遠的，只是面露惶恐地看著他，躲在安嬸身後，“安嬸，我剛睡得正香，突然聞到房間裏好像有點怪味，於是想起身來開窗，結果轉身就看到安大哥往我床上撲。”
這話的信息量就大了，在安伯安嬸眼裏，柳緹縈還是小孩子，她不懂的東西自然會毫無避諱地說出來，但他們卻聽明白了。
兩人吸吸鼻子，果真聞到幾絲異樣的味道。
安伯全身抖索，搶過柳修元手裏的粗棍，一拐一拐地上前就往安富貴身上狠狠打上一棍。
“你這個逆子！居然敢打小姐的主意！我、我真是白白養你這麽多年了！”
平日安伯打安富貴的時候，安嬸都會上前攔住，但這次，她只是緊緊地抱住柳緹縈，淚流滿臉，嘴裏喃喃道：“小姐，小姐，安嬸對不住你啊！！”
旁邊桃花兒臉白了好一陣，突然尖叫一聲，不管不顧地撲到安富貴身上，發了瘋地打他，“你居然做出這種事！安富貴！你對得起我嗎？我還懷著你的骨肉啊！你居然……你怎麽敢！！你置我於何地啊！！”
桃花兒說到最後，嗚嗚嗚地哭出來。
大妞早就被嚇傻了，見到娘哭得厲害，自己也跟著大哭起來。
一晚上，安家宅子傳來又罵又哭的聲音。
幸好宅子附近的鄰裏們都隔著一條寬巷子，沒有驚擾到周圍人。
只是次日，鄰居們都看到安伯將前些日子剛入住的男子一腳踢出門，柳修元則把他的衣物行囊等都丟到地上。
那一家子被安伯一家掃地出門了。
這個消息立馬傳遍整條街道。
人們都低聲討論著猜測著。
安富貴無視別人的議論，心煩桃花兒的糾纏和幾個女兒的苦惱聲，索性撇下他們一個人在街上亂晃。
這一晃，居然被他遇到了安福仁。
安福仁正在集市上準備給媳婦嫻兒買簪子。安富貴摸了摸臉上的淤青，嘶一聲，又憤憤地喚住安福仁。
“富仁！”
安福仁看到安富貴，驚訝道：“大哥，你怎麽一個人在這，你的臉怎麽了？”
安富貴躲開他的手，“別碰，疼得很！別說了，真是他娘的倒黴！居然被個小丫頭下了套子！”
安福仁狐疑地瞅他，“你說柳姑娘嗎？發生了什麽事？”
安富貴可沒打算讓他知道昨晚的好事，“別問那麽多，有沒有錢？哥身上只剩下兩個銅板，午飯還沒吃，快快快，救援點。”
安福仁的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錢袋子，後退兩步，“大哥，我、我哪有錢啊。”
安富貴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他手中的簪子，“你有錢給媳婦買簪子，沒錢接濟你大哥？”說完就要去搜安福仁的身。
安福仁一向都打不過安富貴，這時只好躲著他，邊狼狽地往後躲閃邊說：“大哥，大哥，你冷靜下，要不，要不去問問爹娘？”
“問個屁，我都被爹娘趕出門來了！”
安福仁啊了一聲，連聲問道：“為什麽？”
“哪來那麽多為什麽，快……”安富貴的領子突然被人往後一扯，他順著方向往後仰去，就看到高爺大大的鼻孔露在自己眼前。
安富貴的腿一軟，啪地跪在地上，“高、高爺？”
高爺用力將他推在地上，“你昨日說今日還清剩下的餘數，錢呢？”
安富貴哀嚎一聲，求饒道：“高爺，手下留情啊，我被爹娘趕出門來，錢是一分都沒帶啊！”
一百七十三、議親
“沒錢？”高爺眼睛一瞇，瞅了他半晌，突然將視線放到他身後瑟瑟發抖的安福仁身上，“這是你弟吧？你沒錢就……”
高爺話都沒說完，安福仁嚇得怪叫一聲，扭身就跑，“我沒錢！我跟他沒關系！我不認識他，別找我，別找我！”
“……”高爺和安富貴無語地看著安富仁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逃跑，路上被石頭絆倒在地，顧不上疼痛，飛速地爬起身，鉆進一條小巷子，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裏。
安富貴軟趴趴地被高爺拽起來，“你可以找我爹娘……”
“你爹娘都不要你了，還願意還你的債？哈哈，你以為我傻啊，二弟，這人以後交給你了，就算是打成殘廢也要他吐出錢來！”
“剛好知府大人那邊收人到挖石場，幹脆就賣給那邊的人牙子吧。”矮個子獻計。
高爺並不關心，“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還有他三個女兒，讓他簽了賣身契，至於怎麽處置，就跟以前一樣吧。”
“是。”矮個子一向負責這些手尾，見慣不怪了。
安富貴心一沈，不再繼續求饒，一心只想逃命，卻被高爺一手制住，隨後幾個大漢圍上來將他五花大綁推進黑乎乎的板車上，然後蓋上稻草，迅速離開。
現場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而安富貴也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沒再人面前出現過。
偶爾安富仁會上門來討錢，安伯都以不在家打發他，並且嚴令安嬸不許心軟暗中接濟。
安富仁的臉皮薄，來了兩次沒要到錢就沒好意思再來。
漸漸的，安家又恢覆到往日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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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晚發生了安富貴的事後，柳緹縈每晚睡覺前都會檢查門窗是否鎖好，而後用椅子頂住門，這樣還不放心，再在枕頭底下放一把匕首，才安心地入睡。
幸虧那時百裏鶴留給她的東西裏頭，正巧有幾袋藥粉，分別寫著用途，其中有一包就是迷魂香，她當時沒拿出來看，因為大妞動了她的東西，也把那個袋子解開來，她整理的時候一一辨認了一遍。
當晚聞著空氣裏的味道，跟那包迷魂香的味道很像，處於謹慎的心理，她用衣服包住口鼻，才沒有中了安富貴的計，不然……柳緹縈嚇得心顫，要是被安富貴這種人玷汙了，她寧願選擇自殺也不會做了他的小妾。
不僅僅柳緹縈心有餘悸，柳修元更是每天晚上醒來好幾次，每次醒來都要到柳緹縈的房裏張望幾眼，睡得極不安穩。
安嬸更是自責，家裏出了家賊，還是自己的兒子，她連續幾日都無顏見柳緹縈。
而後還是安伯讓她物色一下縣城裏有無幾個優秀的青年，她才恍悟過來，柳緹縈年底及笄，及笄後就該談婚論嫁了。
有人家比較早訂婚的，一及笄完順便把婚禮也辦了。像柳緹縈這種，已經算晚的了。
當初以為柳家人會來人接回府去，這都等了幾年，還不見動靜，可見柳家人是真狠下心，決意將柳緹縈兩姐弟驅趕出府了。
不管柳家人是否真的不要兩姐弟，如今柳緹縈已經十五歲，是時候要議親了，而她和安伯如今是柳緹縈的長輩，理應承擔起這個責任。
所以安嬸四處打聽是否有門當戶對的青年男子，這個過程很糾結，畢竟柳緹縈出身柳家，不管如今境遇如何，出身也高人一等，不能跟那些農家出身的姑娘相比，自然不能找個差的。但她現在算是孤身女，娘家不管，自力更生，對比起其他姑娘來，又算是差的。
議親最怕高不成低不就。
好的青年吧，看不上你現在的境況。
不好的青年吧，安嬸又覺得配不上柳緹縈。
這樣一來二去，折騰了十幾天都沒相中一個。
柳緹縈不知道安嬸背地裏做的事，只覺得安嬸最近可忙了，早出晚歸，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就露出一臉愧疚，以為安嬸還在為安富貴的事自責，於是將安嬸拉到一邊，做思想工作。
“安嬸，那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如今不也沒事，對不對？您就別愁眉苦臉的了，笑一笑，十年少。”
安嬸無奈地看著柳緹縈無憂無慮的笑臉，卻笑不出來。
“小姐啊，今年十二月底就是你滿十五歲的生辰了。”安嬸頗為沈重道。
“是啊。”柳緹縈咧嘴笑，“但還有半年時間，安嬸這麽早提這件事做什麽？”
安嬸輕輕嘆口氣，“沒什麽。”
議親這事，姑娘家臉皮薄，知道了也不好。
這晚，安伯帶回一個好消息。
“北州府有個制香料的商戶，他兒子十八還未娶，據說儀表堂堂，口如彈簧，身家清白，而且還是表娘舅那邊的親戚，信得過。”
安嬸擔憂的臉色一掃而空，被安伯這麽一提，她也想起來了，“可是那位林湛生？”
“你也認識？”
“哎，我怎麽就把這家給忘了！林湛生小時候曾經來過我們家咧！長得好像個玉人兒似的！當時我還以為是個女娃。”安嬸合不攏嘴道，“趕明兒，我就找表娘舅家去！”
安伯點點頭，“別空手去，把家裏前些日子吃剩下的臘肉捎上，還有那窩雞，整一籃雞蛋。雖說表娘舅家家境好，也沒有那嫌貧愛富的惡習，但咱也不能失禮於人。”
安嬸嗔道，“我自然知道，還用你說。”
安伯想了想，“你多試探試探那位林公子，看看人品如何，雖說小姐如今這樣，但也得找個信得過的人家嫁過去！”
安嬸深以為是，“我也找表娘舅探探情況去。”
“也好。”
兩口子又說了一些話，到了夜很深時才熄燈睡下。
次日，安嬸起了個大早，換了一套新衣裳，將窩裏的雞蛋收拾好，就準備出門了。
柳緹縈怪道，扭頭問柳修元：“安嬸最近都在忙什麽？”
柳修元搖頭，“不知道，可能又去菜地了吧。”
柳緹縈哦了一聲，也沒放在心上，跟柳修元往順平的西集街道去了。
一百七十四、林公子
安嬸笑瞇瞇地推開家門，迫不及待地拉著安伯聊起今日發生的事。
安伯見安嬸的神態，就知道事情進行得順利，也歡欣雀躍地聽著。
“今日我去到表娘舅那，打探了一番，那位林公子雖說是出身鹽商之家，但是飽讀經書，他們讀書人都說什麽腹有詩書什麽氣的，反正就是長得俊俏，很多媒婆都上門求親，但林公子眼界高，一個都沒瞧上。”
安伯道：“估摸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吧，鹽商之子，讀再多的書也改不了商人的出身，那些書香世家怎麽願意讓女兒嫁給商戶之子？”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今兒把小姐的情況一說，我那表娘舅就覺得這事兒有戲！”安嬸笑著一拍手掌。
“那……林公子你可有見過？”
安嬸哎呀一聲，興奮地挪了挪身子，“我今日正巧也看到了那位林公子！”
“哦？”
安伯的反應給予安嬸非常強烈的滿足感，她道：“林公子看到我，老頭子，你看看我這一身，挺寒酸的吧！但他卻一點點的鄙夷之色都沒有，反而畢恭畢敬朝我施了個禮。我老婆子多久沒被人這般施禮過了呀，真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安伯失笑，“瞧你這嘚瑟樣，快說快說，林公子還有沒有說什麽？”
安嬸面露惋惜，“林公子找表娘舅有生意上的事要聊，我跟舅母在主廳聊，他們後來去了裏屋，我走的時候也沒見林公子出來。”
“既然這樣，那你有無跟舅母說過議親的事？”
“說了，舅母說改日幫我們問一下她那位親戚。如今就等回覆。”
安伯突然有些憂色，“小姐以前的風評並不是很好，會不會那邊的人去打聽這些事？”
“這些我早就跟表娘舅打個底了，本來想隱瞞過去，但想到如果對方調查出來就不好了，於是實話實說，就是把小姐來到這地方的原因瞞了，說小姐是官家小姐，以前犯了點錯，被送到綠水村，如今知道悔改，變得可會過日子了。”
“哎，一對嫡生子女，二話不說就發配到綠水村，背後的理由怎麽說都會被人非議的。希望林家能看開點，別去糾結這點。”
安嬸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個，也跟著嘆氣，“希望一切順順利利，我也算對得起老爺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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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事，柳緹縈並不知情。
畢竟對她來說，十五歲還是非常年幼的年紀，哪裏會想到婚嫁去。
她正忙碌地將點心裝進提籃盒裏，“大娘，這是你要的椰汁紅豆糕，十個銅板。”
剛收下錢，旁邊伸來一只指節分明的手，“夥計，來六個綠豆糕吧。”
柳緹縈擡眼看去，見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哥，穿著有錢人才穿的絲綢短襟上衣，正等著自己。
她哦一聲，回過神，手腳麻利地夾了六塊綠豆糕，放在麻布上，遞給他。
“十五個銅板。”
小哥掏出二十個銅板，放在桌面上，“不用找了。”
又是這樣。
這個小哥她認得，最近經常來光顧，估計是吃上癮了，每次來都會給多一兩個銅板，剛開始自己還會有些小竊喜，到了後來就有些不爽了，他這樣讓柳緹縈覺得自己好像被施舍的乞丐一樣。
於是柳緹縈在年輕人準備扭身走人的時候，喊了一聲：“公子請留步。”
年輕人停住，疑惑地看著她。
“五文錢。”柳緹縈笑瞇瞇地抓過他的手，攤開，將五個銅板放進去。
年輕人一怔，笑了笑，也不說話，拎著綠豆糕就走了。
真是個怪人。柳緹縈嘀咕一聲。
在後頭一直沒吭聲的翠綠等年輕人走了之後，才快步走出來，伸頭瞧出去，“小六哥，那個年輕人長得好俊。”
“是嗎？”她覺得還是東家帥一些。
“我這輩子見過最俊的男子，除了季老板就是這個公子了。”
柳緹縈打趣她，“季老板要是知道你這麽誇他，肯定給你漲錢。”
翠綠啐道：“這些話可不能被他們聽到。不然我可嫁不出去了。”
“翠綠你多大了啊？”
翠綠掐掐手指，“十三歲了。”
“那麽小？那麽小就怕自己嫁不出去了。”柳緹縈無語。
翠綠跺跺腳，“哪裏小，我家附近幾個姑娘都已經定親了，就剩下我！”
柳緹縈啊了一聲，“這邊的人都這麽早就結婚了？”
翠綠好氣又好笑，“一看小六哥就知道還打光棍，小六哥比我大一歲，早就應該定親了呀。”
柳緹縈正色擺手，“我才不要那麽早成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由不得你的。”翠綠嘆口氣，“對於我們女子來說，成親都是遲早的事，年紀大一些就無人問津，對於你們男子來說，年紀大一些也無所謂。這世道真是不公平哪。”
柳緹縈咋舌，原來從古至今，女子都是這個行情啊。
被翠綠這麽一說，柳緹縈心裏算了一下，自己今年及笄，就是要出嫁了，翠綠十三歲沒議親，她都著急了，而自己已經快十五歲了，別說議親，連幾個陌生男子都沒接觸過……
那是不是意味自己得做個貫穿古今的大齡剩女？
呃，但她在大桑的人生規劃裏頭，明明白白就有一條，嫁個老實人，生一窩仔……
未等她焦慮的情緒湧上來，當晚回去，柳修元就偷偷告訴她一個消息：安嬸幫她相中了一戶人家！
“是誰家？姓誰名啥？長得俊不俊？家裏有錢嗎？”柳緹縈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柳修元相當鄙視地橫她，但凡是個正常女子，聽到這個消息首先都會臉紅一下好嗎？
她這個反應簡直可以說是孟浪。
柳修元突然很能理解安嬸的心情，姐姐這樣子再不嫁出去，真的會沒人要了。
“是安嬸表娘舅家親戚的兒子，叫林湛生，我剛才偷聽安伯安嬸說話，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柳緹縈註意力並不在這，她有些恍惚，“對方是什麽人啊？”
“好像是做生意的吧。”柳修元情緒有些失落，姐姐嫁出去後他就剩下一個人了。
柳緹縈不知道為何，也有些蔫蔫的。
安嬸找的人家肯定不會差，她對那位林公子也有些些的好奇心，但只是好奇心而已。
她知道，她是絕對不可能喜歡上別人。
但與此同時，她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這輩子，也只能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了。
一百七十五、跟蹤
和豐酒樓。
二樓某房間正緊閉著。
小石頭正坐在房間角落裏，將去年冬天的香爐裏頭的煤炭清理出來。
耳邊祝掌櫃的聲音徐徐傳來。
“東家，安家那邊正在物色縣城裏的青年們，想必是開始張羅婚事。”
“婚事？”
“柳姑娘今年及笄。”
祝掌櫃簡單一句話，已經讓季木賢想起，是了，她年底生辰。
原來已經及笄了啊。
時間過得這麽快。
上次聽說她，她還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如今已經到了議親的年齡。
“可有相中的人家？”季木賢使個眼色，小石頭立馬領悟過來，將茶水遞上。
“一個姓林的公子，家業制香。”
“做生意的？”
季木賢有些驚訝，他以為安家兩位老夫婦會給她找個莊稼漢或者讀書人之類的，但轉而一想，那兩位老夫婦對她甚是不錯，想來是不忍心讓她過苦日子，找個生意人，起碼能保衣食無憂。
“林公子曾經參加過去年秋試，可惜落榜，家裏人一直反對他從仕，借此理由強迫他繼承家業，林公子如今基本是林家的掌門人，林家的生意裏裏外外都是他一手操持，雖說年紀尚輕，但也能把林家的生意辦得風生水起，想必也是個可塑之才。”
季木賢邊聽邊淺酌清茶。
許久，他放下茶盞。
“品行如何？”
“未曾接觸過，但林家上下對他的評價頗高。”
這麽一說，還真是挑不出什麽毛病。
“東家，你看這……”祝掌櫃拿眼偷瞧季木賢的反應。
“靜觀其變吧。”
祝掌櫃心裏嘀咕，明明前幾天就要他拼了老命去打聽安家的事，生怕那位不安分的安大哥鬧出事來，結果他一去到才知道安大哥已經被趕出家門，驚了一跳後，又調查出安家大嬸正在物色婚齡青年。
一來二去，差不多就能聯想到安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季木賢聽說安富貴的事，立馬黑著臉快馬加鞭趕去北州府衙一趟，過不久就聽說安富貴被調去福建做了鹽丁。
鹽丁，去了也只會剩下半條命。
而安富貴剩下的那半條命，祝掌櫃知道，老早就被季木賢拿捏在手裏。
季木賢未免有些太過於關心柳緹縈了，不管是小廝還是……祝掌櫃想到他們兩人之間居然還存在著那樣的關系，心裏頭又有些理解季木賢的做法。
他做這麽多，估計就是為了補償她吧。
那林家那邊的事——
季木賢突然大手筆向林家下了訂單，要訂制各種各樣的香料香粉。
祝掌櫃哀嚎之餘，總算是摸清季木賢的想法。
這哪裏是靜觀其變？
分明是曲線接濟柳緹縈好嗎？
日後林家出名了，發達了，跟著享福的，就是柳緹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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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湛生近日有些心不在焉。
他老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蹤自己。
尤其走在街上時，暗地裏那雙銳利的雙眼，好似兩把刀子牢牢黏在自己的身上，讓他非常不舒服。
但他回頭朝後面搜索時，卻什麽都沒發現。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林湛生揉揉太陽穴，也許是天氣太熱，自己中了暑氣。改日得找位老中醫開幾劑中藥調調身子。
林湛生無奈地搖搖頭，繼續朝前走去。
很快，一家門店亮堂的香料鋪出現在眼前。
還未走進去，一陣清香撲鼻而來，林湛生輕輕吸口氣，帶著享受的笑容走進屋裏。
一個年輕女孩從屋裏蹦蹦跳跳跑出來，看到林湛生，眼前一亮，“生哥！你今天怎麽這麽早！”
“我這不是怕你偷懶，晚開店，特地早點過來瞧瞧？”林湛生打趣道。
林月如撅起嘴巴，嬌態橫生，拉上林湛生的窄袖，“生哥，我昨晚剛繡好一個香囊，你幫我看看不？”
“好啊。”林湛生跟著她走進裏屋，林月如有些害羞地拿出香囊，上面是她繡了三天三夜的鴛鴦戲水圖。
她小心翼翼遞給林湛生，臉露羞澀，見林湛生正仔細打量那個香囊，臉紅得更厲害了。
他能不能察覺到自己的小心思？
自己會不會太主動了？
林月如正胡思亂想間，林湛生已經將香囊遞回給她：“針線走得不錯。”
林月如一怔，面上的緋紅迅速撤退。
“還有呢？”
林湛生微微笑道：“這布挺好的。”
“就這些？”林月如的眼眶有些紅。
林湛生久久看了她一眼，嘆口氣，“月如，你是我妹妹。”
這句話再明顯不過。
林月如黯然地掩下眼，是啊，他一直只是把她當妹妹，這句話從她踏入他家門時，她就應該清楚的了。
她漾起個笑，“那是當然，你是我哥哥，我當然是你妹妹了！”
林湛生笑了，起身展展衣裳，“我還有點事要忙，就不陪你了，要不找阿虎進來陪你？”
林月如一聽到阿虎，臉色就有些難看。阿虎是林湛生的弟弟林湛晗的小名，林湛晗根林月如八字不合，小時候兩人待在一起，除了打架就是吵架。所以林月如一點都不喜歡林湛晗。
“我才不要阿虎，他總是欺負我！”
“怎麽會，阿虎那是逗你，別太當真。”林湛生走出房門，轉身喚了小廝，傳召林湛晗過來陪表小姐。
安撫完林月如後，林湛生松了一口氣，轉身回到店鋪。
鋪面已經有幾個客人在談訂單，掌櫃正應付著，見到自己主家來了，忙站起身施禮。
那幾位客人認出是林家掌門林湛生，也紛紛起身施禮。
林湛生一一回了禮，示意掌櫃好好招呼客人後，自己掀簾進了側廳。
側廳擺放一張八仙桌，幾張圓凳，可供客人休憩。
此時並無客人，所以林湛生大喇喇地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打開袋子裏的綠豆糕，茶水就著綠豆糕，安安靜靜地側耳聽著正廳發生的動靜。
那幾位客人下完訂單後離開，掌櫃正準備把擺得淩亂的椅子擺回原位。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隨後是一個清澈亮耳的聲音：“掌櫃的，我想要一些香料，有無推薦的？”
林湛生聽到這聲音，手頃刻頓住。
這個客官莫不是——
一百七十六、被拒
柳緹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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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富貴拍掌大叫：“是啊，我怎麽沒想到？還是李大嬸老辣！”
“不用拍我馬屁，李大嬸只喜歡實際的，等事成後，別忘了我就是。”李大嬸勾起得逞的笑容，兩只眼閃著精光。
“那是自然。”安富貴道，“日後我將那小賤人納到門下，她的門店、積蓄都屬於我的了，就算柳府想接回她，還得看我的面子不是？”
李大嬸從衣兜裏拿出一包藥粉，“這個可助你事半功倍。”
“這個是？”
李大嬸眼睛微瞇，“迷魂香。”
一百七十一、道別
柳緹縈的左眼皮一直在跳。
她揉了揉眼睛，嘀咕一聲，“左跳災右跳福，不會有什麽壞事發生吧？”
只聽到廚房裏傳來哐當一聲，翠綠喪著臉跑出來：“小六哥，對不住，那個、那個模具不小心被我打破了。”
柳緹縈心疼了一下，畢竟那模具是她畫了三天的設計圖，然後找師傅按圖樣做出來的。但碎了也碎了，心疼也沒用。
於是她道：“沒事，人沒傷到就好。”
莫非預兆的壞事就是指這個？
柳緹縈沒再放在心上，將店裏頭賣剩下的點心裝進袋子裏，分別遞給翠綠和翠紅，“你們拿回家，給家裏人嘗嘗。”
兩人忙道謝接下。
“今日客人比較少，要不早點關門吧。你們先回去，我再對對數。”店裏就柳緹縈看得懂賬本，所以翠綠和翠紅也沒推脫，拿著點心一一道別回家去了。
柳緹縈正低頭來回看著密密麻麻的數字，一片陰影突然擋在眼前。
她擡起頭，看到百裏鶴有些陰沈沈的臉。
差點把他給忘了，算算將近兩個月沒見，看他的樣子，貌似又黑了不少。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百裏鶴語氣硬邦邦道。
“道別？你要去哪裏？”
“回裏京城。”
柳緹縈霍地起身，沒掩飾語氣裏的喜悅，“你要回去啦？”
那樣子，估計他離別那日她會滿大街的放鞭炮。
百裏鶴有些郁悶，他有那麽惹人嫌嗎？
“你真不打算跟我回去？你不想見你的父親？”百裏鶴再次確認。
他還抱著期望，期望柳緹縈只是鬧了一陣子脾氣，但過了這麽久，她似乎絲毫沒有動過要跟他走的心思。
他真的徹底死心了。
就算籌夠八千兩又如何？就算那位黑心的季老板願意把她的賣身契給他又如何？
她不肯，硬押回去也沒意義。
所以他選擇放棄。
果然，柳緹縈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我這輩子就待在這兒，哪裏都不去，我沒有父親，安伯安嬸就是我的爹娘。”
百裏鶴嗯了一聲，也不再勸說。
他看著柳緹縈，從衣兜裏拿出一小袋東西，“你一個人在這窮鄉僻野，無親無故，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弟弟，這些是給你防身用的，也許會有點用。不過還是希望你永遠都沒有需要用到它們的一天。”
柳緹縈接過，居然有些沈甸甸的。
“這些是什麽？”
說著她就要解開來看，卻被百裏鶴按住手，“等我走了之後再看吧。對了，那龍虎玉佩……如果你日後發達了，記得贖回來。”
“……”貌似他自己也當了，意思是要她把兩塊都贖回來嗎？
他又沒錢了？
百裏鶴有些窘迫地咳了兩聲，“好了，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等等！”柳緹縈揚手喊住他，將原本打算留給自己的剩餘點心統統裝進幹凈的布袋裏頭，而後從抽屜裏拿出幾個碎銀。
“這些你拿在路上吃吧，還有這銀子，雖然不多，但我也只有這麽多了，你回去的路途遙遠，肯定需要用錢。”
百裏鶴心頭湧起一陣感動。
“你以後要是回來順平，記得把這筆錢還給我啊，不計你利息，我夠義氣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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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百裏鶴後，柳緹縈心情有些失落落的。
畢竟百裏鶴是她穿越過來第一個江湖朋友，他雖身懷武藝，但從不仗勢欺人，性子淳樸，為人相當正直，很適合當朋友。
他這麽一走，柳緹縈內心的孤單瞬間都湧上來。
柳緹縈吃完晚飯，剛走進房間裏，就看到安富貴三個女兒又在翻自己的東西，她登時怒了，左右開弓，一手一個，將三個熊孩子趕出門去。
“以後要是再擅自闖進我房間，給你們好看！”
二妞為人最潑辣，當下就撒起潑來，不依不饒地將安富貴兩夫婦帶過來，指著正在現場大哭的小妞說：“爹，娘，柳姑娘打人。”
柳緹縈瞪她，“我什麽時候打過你們？我是警告，警告，懂不懂？”
“爹，她剛才好兇哦，我們就碰了一下她的東西而已。”
安富貴將女兒護在身邊，桃花兒有些不滿地看柳緹縈一眼，“不就碰碰而已，有什麽稀罕的，又沒有弄壞。”
柳緹縈被氣笑了，“總之麻煩你們管好自己的女兒，不要老是溜進別人的房間裏頭。”
“小孩子正是貪玩的年紀，你何必跟她們計較。”桃花兒不悅道。
“那好，我跟你算算。”柳緹縈索性打開門，指著屋裏的東西，“這套桌椅，是全順平最好的木匠給我做的，收你們十兩銀子吧。這套杯子，是我東家送的，說是前朝留下來的，就收你們十五兩銀子。還有，這個木梳子，是我從古玩店裏淘來的，當時花了一兩銀子，看在安嬸的面子上，就收你們五十個銅板。”
安富貴兩夫婦兩人面面相覷，等柳緹縈一個人說完後，他們才叫囂出聲，“你這是坑我們，這些都是漫天要價！”
“反正價格就擺在這裏，我也提前跟你們說了，從現在開始，要是有一樣東西丟失或者損壞，我就找你們賠。如果賠不起，不好意思，都給我從這個家裏滾蛋！”
柳緹縈撩完狠話，痛痛快快出了一口惡氣，安富貴一家五口被她唬得一楞一楞的，竟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夜深，安富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他摸摸枕頭下面的東西，心裏一片煩躁。
再不下手，看柳姑娘那個氣勢，只怕拖久了不好辦！
要不就選擇今晚吧！
本來以為睡著的桃花兒突然側過身，兩眼睜得大大的，“大貴，咱們真的要一直在這個家待下去？”
“當然，難不成你還想回到以前那個破舊的家？”
桃花兒猛地搖頭，她真的對那個家心有餘悸。
“但是柳姑娘看起來似乎……”
安富貴打斷她，“不就一個小丫頭片子，說話大聲一點就把你嚇到了？”
“人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出身，萬一哪天柳家人又想起她，她的地位恢覆了，會不會報覆我們？”
一百七十二、做壞事
安富貴嗤笑道：“你放心好了，就她老爹犯的那事，柳家人是絕對不會認回她的。”
“什麽事？”
安富貴卻閉了嘴，“別問那麽多，那事兒知道得越少越好，會殺頭的！行了行了，不說這個，睡覺吧！”
桃花兒好奇心剛被吊起來，卻被安富貴諷刺一頓，只好拍了兩下他胳膊解恨，才重新閉上眼睛。
許久，安富貴突然睜開眼，轉頭試探桃花兒是不是真的睡著了，確認後才偷偷地將枕頭下的東西拿出來，躡手躡腳走出門去。
此時夜已深，安家幾口人都在房裏睡著了，宅子內外，一片沈寂。
在月色下，安富貴嘴角掛著的笑看起來甚是嚇人。
他趁著月色摸到柳緹縈的房門前，門被柳緹縈從裏頭反鎖了，安富貴哼笑，別以為反鎖就動不了你！
他以前可是專門做這行的。
他將隨身攜帶的鐵線伸進門縫裏，輕輕擺弄兩下，銅鎖哢噠一聲被打開了。
安富貴卻不急著進去，而是從衣袋裏掏出李大嬸給的迷魂香，點燃往屋裏放輕煙。
等到煙味慢慢地充滿整個房間，往外面擴散時，安富貴算好時間，推門而進。
屋內一片漆黑，看不清柳緹縈的位置，隨著門的敞開，煙味漸漸消散。安富貴捂住口鼻，憑著記憶來到床邊。
盡管黑燈瞎火的看不到柳緹縈的人，但他幾乎能想象柳緹縈披散一頭長黑發，躺在床上沈睡的樣子。
這麽一想，腹內立馬勾起一團邪火。
他再也按捺不住，猴急地撒開手腳撲上去。
只覺背後砰一聲，腦子好像被什麽猛地敲擊一下，讓他有些眩暈。
隨即屋內的燈火立馬亮起來。
“救命啊！非禮啊！！”
柳緹縈扯開老母雞一般的聲音高聲叫起來，很快，安家老老少少幾個房間的燈火一一亮起來。
離她房間最近的是柳修元，他披著外衣，手持一根木棍飛快奔到柳緹縈房間。
“姐姐！”驚慌失措的聲音毫不掩飾他的擔憂和憤怒。
隨後安伯安嬸也趕過來，緊接著是桃花兒，還有三個女兒中被吵醒的大妞。
“誰非禮？發生什麽事了？”安嬸緊張地問道，上前上下打量柳緹縈，見她衣著整齊，才松了一口氣。
撇開頭，卻見柳緹縈床邊的地上好像趴著一個人，而那個人似乎就是——
安嬸失聲叫出來：“大娃，你怎麽在這裏？”
安富貴腦子正有些發沈，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記得黑暗中自己好像被人打了，而後，而後怎麽全家人都來了？
柳緹縈站得離他遠遠的，只是面露惶恐地看著他，躲在安嬸身後，“安嬸，我剛睡得正香，突然聞到房間裏好像有點怪味，於是想起身來開窗，結果轉身就看到安大哥往我床上撲。”
這話的信息量就大了，在安伯安嬸眼裏，柳緹縈還是小孩子，她不懂的東西自然會毫無避諱地說出來，但他們卻聽明白了。
兩人吸吸鼻子，果真聞到幾絲異樣的味道。
安伯全身抖索，搶過柳修元手裏的粗棍，一拐一拐地上前就往安富貴身上狠狠打上一棍。
“你這個逆子！居然敢打小姐的主意！我、我真是白白養你這麽多年了！”
平日安伯打安富貴的時候，安嬸都會上前攔住，但這次，她只是緊緊地抱住柳緹縈，淚流滿臉，嘴裏喃喃道：“小姐，小姐，安嬸對不住你啊！！”
旁邊桃花兒臉白了好一陣，突然尖叫一聲，不管不顧地撲到安富貴身上，發了瘋地打他，“你居然做出這種事！安富貴！你對得起我嗎？我還懷著你的骨肉啊！你居然……你怎麽敢！！你置我於何地啊！！”
桃花兒說到最後，嗚嗚嗚地哭出來。
大妞早就被嚇傻了，見到娘哭得厲害，自己也跟著大哭起來。
一晚上，安家宅子傳來又罵又哭的聲音。
幸好宅子附近的鄰裏們都隔著一條寬巷子，沒有驚擾到周圍人。
只是次日，鄰居們都看到安伯將前些日子剛入住的男子一腳踢出門，柳修元則把他的衣物行囊等都丟到地上。
那一家子被安伯一家掃地出門了。
這個消息立馬傳遍整條街道。
人們都低聲討論著猜測著。
安富貴無視別人的議論，心煩桃花兒的糾纏和幾個女兒的苦惱聲，索性撇下他們一個人在街上亂晃。
這一晃，居然被他遇到了安福仁。
安福仁正在集市上準備給媳婦嫻兒買簪子。安富貴摸了摸臉上的淤青，嘶一聲，又憤憤地喚住安福仁。
“富仁！”
安福仁看到安富貴，驚訝道：“大哥，你怎麽一個人在這，你的臉怎麽了？”
安富貴躲開他的手，“別碰，疼得很！別說了，真是他娘的倒黴！居然被個小丫頭下了套子！”
安福仁狐疑地瞅他，“你說柳姑娘嗎？發生了什麽事？”
安富貴可沒打算讓他知道昨晚的好事，“別問那麽多，有沒有錢？哥身上只剩下兩個銅板，午飯還沒吃，快快快，救援點。”
安福仁的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錢袋子，後退兩步，“大哥，我、我哪有錢啊。”
安富貴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他手中的簪子，“你有錢給媳婦買簪子，沒錢接濟你大哥？”說完就要去搜安福仁的身。
安福仁一向都打不過安富貴，這時只好躲著他，邊狼狽地往後躲閃邊說：“大哥，大哥，你冷靜下，要不，要不去問問爹娘？”
“問個屁，我都被爹娘趕出門來了！”
安福仁啊了一聲，連聲問道：“為什麽？”
“哪來那麽多為什麽，快……”安富貴的領子突然被人往後一扯，他順著方向往後仰去，就看到高爺大大的鼻孔露在自己眼前。
安富貴的腿一軟，啪地跪在地上，“高、高爺？”
高爺用力將他推在地上，“你昨日說今日還清剩下的餘數，錢呢？”
安富貴哀嚎一聲，求饒道：“高爺，手下留情啊，我被爹娘趕出門來，錢是一分都沒帶啊！”
一百七十三、議親
“沒錢？”高爺眼睛一瞇，瞅了他半晌，突然將視線放到他身後瑟瑟發抖的安福仁身上，“這是你弟吧？你沒錢就……”
高爺話都沒說完，安福仁嚇得怪叫一聲，扭身就跑，“我沒錢！我跟他沒關系！我不認識他，別找我，別找我！”
“……”高爺和安富貴無語地看著安富仁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逃跑，路上被石頭絆倒在地，顧不上疼痛，飛速地爬起身，鉆進一條小巷子，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裏。
安富貴軟趴趴地被高爺拽起來，“你可以找我爹娘……”
“你爹娘都不要你了，還願意還你的債？哈哈，你以為我傻啊，二弟，這人以後交給你了，就算是打成殘廢也要他吐出錢來！”
“剛好知府大人那邊收人到挖石場，幹脆就賣給那邊的人牙子吧。”矮個子獻計。
高爺並不關心，“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還有他三個女兒，讓他簽了賣身契，至於怎麽處置，就跟以前一樣吧。”
“是。”矮個子一向負責這些手尾，見慣不怪了。
安富貴心一沈，不再繼續求饒，一心只想逃命，卻被高爺一手制住，隨後幾個大漢圍上來將他五花大綁推進黑乎乎的板車上，然後蓋上稻草，迅速離開。
現場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而安富貴也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沒再人面前出現過。
偶爾安富仁會上門來討錢，安伯都以不在家打發他，並且嚴令安嬸不許心軟暗中接濟。
安富仁的臉皮薄，來了兩次沒要到錢就沒好意思再來。
漸漸的，安家又恢覆到往日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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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晚發生了安富貴的事後，柳緹縈每晚睡覺前都會檢查門窗是否鎖好，而後用椅子頂住門，這樣還不放心，再在枕頭底下放一把匕首，才安心地入睡。
幸虧那時百裏鶴留給她的東西裏頭，正巧有幾袋藥粉，分別寫著用途，其中有一包就是迷魂香，她當時沒拿出來看，因為大妞動了她的東西，也把那個袋子解開來，她整理的時候一一辨認了一遍。
當晚聞著空氣裏的味道，跟那包迷魂香的味道很像，處於謹慎的心理，她用衣服包住口鼻，才沒有中了安富貴的計，不然……柳緹縈嚇得心顫，要是被安富貴這種人玷汙了，她寧願選擇自殺也不會做了他的小妾。
不僅僅柳緹縈心有餘悸，柳修元更是每天晚上醒來好幾次，每次醒來都要到柳緹縈的房裏張望幾眼，睡得極不安穩。
安嬸更是自責，家裏出了家賊，還是自己的兒子，她連續幾日都無顏見柳緹縈。
而後還是安伯讓她物色一下縣城裏有無幾個優秀的青年，她才恍悟過來，柳緹縈年底及笄，及笄後就該談婚論嫁了。
有人家比較早訂婚的，一及笄完順便把婚禮也辦了。像柳緹縈這種，已經算晚的了。
當初以為柳家人會來人接回府去，這都等了幾年，還不見動靜，可見柳家人是真狠下心，決意將柳緹縈兩姐弟驅趕出府了。
不管柳家人是否真的不要兩姐弟，如今柳緹縈已經十五歲，是時候要議親了，而她和安伯如今是柳緹縈的長輩，理應承擔起這個責任。
所以安嬸四處打聽是否有門當戶對的青年男子，這個過程很糾結，畢竟柳緹縈出身柳家，不管如今境遇如何，出身也高人一等，不能跟那些農家出身的姑娘相比，自然不能找個差的。但她現在算是孤身女，娘家不管，自力更生，對比起其他姑娘來，又算是差的。
議親最怕高不成低不就。
好的青年吧，看不上你現在的境況。
不好的青年吧，安嬸又覺得配不上柳緹縈。
這樣一來二去，折騰了十幾天都沒相中一個。
柳緹縈不知道安嬸背地裏做的事，只覺得安嬸最近可忙了，早出晚歸，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就露出一臉愧疚，以為安嬸還在為安富貴的事自責，於是將安嬸拉到一邊，做思想工作。
“安嬸，那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如今不也沒事，對不對？您就別愁眉苦臉的了，笑一笑，十年少。”
安嬸無奈地看著柳緹縈無憂無慮的笑臉，卻笑不出來。
“小姐啊，今年十二月底就是你滿十五歲的生辰了。”安嬸頗為沈重道。
“是啊。”柳緹縈咧嘴笑，“但還有半年時間，安嬸這麽早提這件事做什麽？”
安嬸輕輕嘆口氣，“沒什麽。”
議親這事，姑娘家臉皮薄，知道了也不好。
這晚，安伯帶回一個好消息。
“北州府有個制香料的商戶，他兒子十八還未娶，據說儀表堂堂，口如彈簧，身家清白，而且還是表娘舅那邊的親戚，信得過。”
安嬸擔憂的臉色一掃而空，被安伯這麽一提，她也想起來了，“可是那位林湛生？”
“你也認識？”
“哎，我怎麽就把這家給忘了！林湛生小時候曾經來過我們家咧！長得好像個玉人兒似的！當時我還以為是個女娃。”安嬸合不攏嘴道，“趕明兒，我就找表娘舅家去！”
安伯點點頭，“別空手去，把家裏前些日子吃剩下的臘肉捎上，還有那窩雞，整一籃雞蛋。雖說表娘舅家家境好，也沒有那嫌貧愛富的惡習，但咱也不能失禮於人。”
安嬸嗔道，“我自然知道，還用你說。”
安伯想了想，“你多試探試探那位林公子，看看人品如何，雖說小姐如今這樣，但也得找個信得過的人家嫁過去！”
安嬸深以為是，“我也找表娘舅探探情況去。”
“也好。”
兩口子又說了一些話，到了夜很深時才熄燈睡下。
次日，安嬸起了個大早，換了一套新衣裳，將窩裏的雞蛋收拾好，就準備出門了。
柳緹縈怪道，扭頭問柳修元：“安嬸最近都在忙什麽？”
柳修元搖頭，“不知道，可能又去菜地了吧。”
柳緹縈哦了一聲，也沒放在心上，跟柳修元往順平的西集街道去了。
一百七十四、林公子
安嬸笑瞇瞇地推開家門，迫不及待地拉著安伯聊起今日發生的事。
安伯見安嬸的神態，就知道事情進行得順利，也歡欣雀躍地聽著。
“今日我去到表娘舅那，打探了一番，那位林公子雖說是出身鹽商之家，但是飽讀經書，他們讀書人都說什麽腹有詩書什麽氣的，反正就是長得俊俏，很多媒婆都上門求親，但林公子眼界高，一個都沒瞧上。”
安伯道：“估摸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吧，鹽商之子，讀再多的書也改不了商人的出身，那些書香世家怎麽願意讓女兒嫁給商戶之子？”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今兒把小姐的情況一說，我那表娘舅就覺得這事兒有戲！”安嬸笑著一拍手掌。
“那……林公子你可有見過？”
安嬸哎呀一聲，興奮地挪了挪身子，“我今日正巧也看到了那位林公子！”
“哦？”
安伯的反應給予安嬸非常強烈的滿足感，她道：“林公子看到我，老頭子，你看看我這一身，挺寒酸的吧！但他卻一點點的鄙夷之色都沒有，反而畢恭畢敬朝我施了個禮。我老婆子多久沒被人這般施禮過了呀，真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安伯失笑，“瞧你這嘚瑟樣，快說快說，林公子還有沒有說什麽？”
安嬸面露惋惜，“林公子找表娘舅有生意上的事要聊，我跟舅母在主廳聊，他們後來去了裏屋，我走的時候也沒見林公子出來。”
“既然這樣，那你有無跟舅母說過議親的事？”
“說了，舅母說改日幫我們問一下她那位親戚。如今就等回覆。”
安伯突然有些憂色，“小姐以前的風評並不是很好，會不會那邊的人去打聽這些事？”
“這些我早就跟表娘舅打個底了，本來想隱瞞過去，但想到如果對方調查出來就不好了，於是實話實說，就是把小姐來到這地方的原因瞞了，說小姐是官家小姐，以前犯了點錯，被送到綠水村，如今知道悔改，變得可會過日子了。”
“哎，一對嫡生子女，二話不說就發配到綠水村，背後的理由怎麽說都會被人非議的。希望林家能看開點，別去糾結這點。”
安嬸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個，也跟著嘆氣，“希望一切順順利利，我也算對得起老爺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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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事，柳緹縈並不知情。
畢竟對她來說，十五歲還是非常年幼的年紀，哪裏會想到婚嫁去。
她正忙碌地將點心裝進提籃盒裏，“大娘，這是你要的椰汁紅豆糕，十個銅板。”
剛收下錢，旁邊伸來一只指節分明的手，“夥計，來六個綠豆糕吧。”
柳緹縈擡眼看去，見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哥，穿著有錢人才穿的絲綢短襟上衣，正等著自己。
她哦一聲，回過神，手腳麻利地夾了六塊綠豆糕，放在麻布上，遞給他。
“十五個銅板。”
小哥掏出二十個銅板，放在桌面上，“不用找了。”
又是這樣。
這個小哥她認得，最近經常來光顧，估計是吃上癮了，每次來都會給多一兩個銅板，剛開始自己還會有些小竊喜，到了後來就有些不爽了，他這樣讓柳緹縈覺得自己好像被施舍的乞丐一樣。
於是柳緹縈在年輕人準備扭身走人的時候，喊了一聲：“公子請留步。”
年輕人停住，疑惑地看著她。
“五文錢。”柳緹縈笑瞇瞇地抓過他的手，攤開，將五個銅板放進去。
年輕人一怔，笑了笑，也不說話，拎著綠豆糕就走了。
真是個怪人。柳緹縈嘀咕一聲。
在後頭一直沒吭聲的翠綠等年輕人走了之後，才快步走出來，伸頭瞧出去，“小六哥，那個年輕人長得好俊。”
“是嗎？”她覺得還是東家帥一些。
“我這輩子見過最俊的男子，除了季老板就是這個公子了。”
柳緹縈打趣她，“季老板要是知道你這麽誇他，肯定給你漲錢。”
翠綠啐道：“這些話可不能被他們聽到。不然我可嫁不出去了。”
“翠綠你多大了啊？”
翠綠掐掐手指，“十三歲了。”
“那麽小？那麽小就怕自己嫁不出去了。”柳緹縈無語。
翠綠跺跺腳，“哪裏小，我家附近幾個姑娘都已經定親了，就剩下我！”
柳緹縈啊了一聲，“這邊的人都這麽早就結婚了？”
翠綠好氣又好笑，“一看小六哥就知道還打光棍，小六哥比我大一歲，早就應該定親了呀。”
柳緹縈正色擺手，“我才不要那麽早成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由不得你的。”翠綠嘆口氣，“對於我們女子來說，成親都是遲早的事，年紀大一些就無人問津，對於你們男子來說，年紀大一些也無所謂。這世道真是不公平哪。”
柳緹縈咋舌，原來從古至今，女子都是這個行情啊。
被翠綠這麽一說，柳緹縈心裏算了一下，自己今年及笄，就是要出嫁了，翠綠十三歲沒議親，她都著急了，而自己已經快十五歲了，別說議親，連幾個陌生男子都沒接觸過……
那是不是意味自己得做個貫穿古今的大齡剩女？
呃，但她在大桑的人生規劃裏頭，明明白白就有一條，嫁個老實人，生一窩仔……
未等她焦慮的情緒湧上來，當晚回去，柳修元就偷偷告訴她一個消息：安嬸幫她相中了一戶人家！
“是誰家？姓誰名啥？長得俊不俊？家裏有錢嗎？”柳緹縈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柳修元相當鄙視地橫她，但凡是個正常女子，聽到這個消息首先都會臉紅一下好嗎？
她這個反應簡直可以說是孟浪。
柳修元突然很能理解安嬸的心情，姐姐這樣子再不嫁出去，真的會沒人要了。
“是安嬸表娘舅家親戚的兒子，叫林湛生，我剛才偷聽安伯安嬸說話，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柳緹縈註意力並不在這，她有些恍惚，“對方是什麽人啊？”
“好像是做生意的吧。”柳修元情緒有些失落，姐姐嫁出去後他就剩下一個人了。
柳緹縈不知道為何，也有些蔫蔫的。
安嬸找的人家肯定不會差，她對那位林公子也有些些的好奇心，但只是好奇心而已。
她知道，她是絕對不可能喜歡上別人。
但與此同時，她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這輩子，也只能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了。
一百七十五、跟蹤
和豐酒樓。
二樓某房間正緊閉著。
小石頭正坐在房間角落裏，將去年冬天的香爐裏頭的煤炭清理出來。
耳邊祝掌櫃的聲音徐徐傳來。
“東家，安家那邊正在物色縣城裏的青年們，想必是開始張羅婚事。”
“婚事？”
“柳姑娘今年及笄。”
祝掌櫃簡單一句話，已經讓季木賢想起，是了，她年底生辰。
原來已經及笄了啊。
時間過得這麽快。
上次聽說她，她還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如今已經到了議親的年齡。
“可有相中的人家？”季木賢使個眼色，小石頭立馬領悟過來，將茶水遞上。
“一個姓林的公子，家業制香。”
“做生意的？”
季木賢有些驚訝，他以為安家兩位老夫婦會給她找個莊稼漢或者讀書人之類的，但轉而一想，那兩位老夫婦對她甚是不錯，想來是不忍心讓她過苦日子，找個生意人，起碼能保衣食無憂。
“林公子曾經參加過去年秋試，可惜落榜，家裏人一直反對他從仕，借此理由強迫他繼承家業，林公子如今基本是林家的掌門人，林家的生意裏裏外外都是他一手操持，雖說年紀尚輕，但也能把林家的生意辦得風生水起，想必也是個可塑之才。”
季木賢邊聽邊淺酌清茶。
許久，他放下茶盞。
“品行如何？”
“未曾接觸過，但林家上下對他的評價頗高。”
這麽一說，還真是挑不出什麽毛病。
“東家，你看這……”祝掌櫃拿眼偷瞧季木賢的反應。
“靜觀其變吧。”
祝掌櫃心裏嘀咕，明明前幾天就要他拼了老命去打聽安家的事，生怕那位不安分的安大哥鬧出事來，結果他一去到才知道安大哥已經被趕出家門，驚了一跳後，又調查出安家大嬸正在物色婚齡青年。
一來二去，差不多就能聯想到安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季木賢聽說安富貴的事，立馬黑著臉快馬加鞭趕去北州府衙一趟，過不久就聽說安富貴被調去福建做了鹽丁。
鹽丁，去了也只會剩下半條命。
而安富貴剩下的那半條命，祝掌櫃知道，老早就被季木賢拿捏在手裏。
季木賢未免有些太過於關心柳緹縈了，不管是小廝還是……祝掌櫃想到他們兩人之間居然還存在著那樣的關系，心裏頭又有些理解季木賢的做法。
他做這麽多，估計就是為了補償她吧。
那林家那邊的事——
季木賢突然大手筆向林家下了訂單，要訂制各種各樣的香料香粉。
祝掌櫃哀嚎之餘，總算是摸清季木賢的想法。
這哪裏是靜觀其變？
分明是曲線接濟柳緹縈好嗎？
日後林家出名了，發達了，跟著享福的，就是柳緹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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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湛生近日有些心不在焉。
他老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蹤自己。
尤其走在街上時，暗地裏那雙銳利的雙眼，好似兩把刀子牢牢黏在自己的身上，讓他非常不舒服。
但他回頭朝後面搜索時，卻什麽都沒發現。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林湛生揉揉太陽穴，也許是天氣太熱，自己中了暑氣。改日得找位老中醫開幾劑中藥調調身子。
林湛生無奈地搖搖頭，繼續朝前走去。
很快，一家門店亮堂的香料鋪出現在眼前。
還未走進去，一陣清香撲鼻而來，林湛生輕輕吸口氣，帶著享受的笑容走進屋裏。
一個年輕女孩從屋裏蹦蹦跳跳跑出來，看到林湛生，眼前一亮，“生哥！你今天怎麽這麽早！”
“我這不是怕你偷懶，晚開店，特地早點過來瞧瞧？”林湛生打趣道。
林月如撅起嘴巴，嬌態橫生，拉上林湛生的窄袖，“生哥，我昨晚剛繡好一個香囊，你幫我看看不？”
“好啊。”林湛生跟著她走進裏屋，林月如有些害羞地拿出香囊，上面是她繡了三天三夜的鴛鴦戲水圖。
她小心翼翼遞給林湛生，臉露羞澀，見林湛生正仔細打量那個香囊，臉紅得更厲害了。
他能不能察覺到自己的小心思？
自己會不會太主動了？
林月如正胡思亂想間，林湛生已經將香囊遞回給她：“針線走得不錯。”
林月如一怔，面上的緋紅迅速撤退。
“還有呢？”
林湛生微微笑道：“這布挺好的。”
“就這些？”林月如的眼眶有些紅。
林湛生久久看了她一眼，嘆口氣，“月如，你是我妹妹。”
這句話再明顯不過。
林月如黯然地掩下眼，是啊，他一直只是把她當妹妹，這句話從她踏入他家門時，她就應該清楚的了。
她漾起個笑，“那是當然，你是我哥哥，我當然是你妹妹了！”
林湛生笑了，起身展展衣裳，“我還有點事要忙，就不陪你了，要不找阿虎進來陪你？”
林月如一聽到阿虎，臉色就有些難看。阿虎是林湛生的弟弟林湛晗的小名，林湛晗根林月如八字不合，小時候兩人待在一起，除了打架就是吵架。所以林月如一點都不喜歡林湛晗。
“我才不要阿虎，他總是欺負我！”
“怎麽會，阿虎那是逗你，別太當真。”林湛生走出房門，轉身喚了小廝，傳召林湛晗過來陪表小姐。
安撫完林月如後，林湛生松了一口氣，轉身回到店鋪。
鋪面已經有幾個客人在談訂單，掌櫃正應付著，見到自己主家來了，忙站起身施禮。
那幾位客人認出是林家掌門林湛生，也紛紛起身施禮。
林湛生一一回了禮，示意掌櫃好好招呼客人後，自己掀簾進了側廳。
側廳擺放一張八仙桌，幾張圓凳，可供客人休憩。
此時並無客人，所以林湛生大喇喇地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打開袋子裏的綠豆糕，茶水就著綠豆糕，安安靜靜地側耳聽著正廳發生的動靜。
那幾位客人下完訂單後離開，掌櫃正準備把擺得淩亂的椅子擺回原位。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隨後是一個清澈亮耳的聲音：“掌櫃的，我想要一些香料，有無推薦的？”
林湛生聽到這聲音，手頃刻頓住。
這個客官莫不是——
一百七十六、被拒
柳緹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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