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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一通生意場上的事，她內心裏本來有些佩服徐榮夫人的，一個女子為了家庭在外頭拋頭露面的，也是不容易，所以那些話題盡管她不感興趣，但也面帶微笑地應著，時不時還會表示出興趣來，徐榮夫人見福夫人如此捧場，更是開心，說著說著，突然就說到自己兒子身上去，說起小六對自己兒子做的事。
福夫人心裏可以理解，畢竟為人母，都比較緊張自己的兒子，所以並沒有發表太多意見。
直到徐榮夫人把柳緹縈叫出來，福夫人內心裏的絲絲鄙視鉆出來。
為了兒子跟一個酒樓下人過不去，實在有失大家顏面。而且據說這位少年也磕過頭道過謙了，徐榮夫人這般抓著別人的錯處不放，未免顯得小家子氣了點。
福夫人只覺自己是個知府夫人，在這種場合也能說說話，於是就開口道：“據說這位小哥正是負責糕點的廚子，他若不回到廚房去，那些打下手的估摸也摸不到路子，橫豎我們也是女人之間的閑聊，他一個男子在這處也不適合，何不讓他回去準備準備？”
徐榮夫人一楞，臉上露出訕訕然，福夫人都開口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麽，於是不快地對柳緹縈說：“沒聽到福夫人說的話嗎？還不回去準備點心！”
柳緹縈沖福夫人投去感激，急匆匆回到廚房。
果然翠綠和翠紅兩人正急得流眼淚，見柳緹縈終於回來，忙拉住她的手。
“快快快，小六哥，這個糕點要怎麽擺盤？”
“小六哥，你看這個松花酥餅是不是已經可以了？”
“還有呢還有呢，煉奶是這樣子弄嗎？我怎麽聞不到香味？”
……
柳緹縈哭笑不得，“哎呀，一個一個來，別慌別慌。”
一百五十六、傳喚
賞花宴已經在進行了，外頭歡聲笑語一片，廚房裏一片狼藉，丫鬟們魚貫而入，端上菜和點心再魚貫而出，井然有序。
盡管廚房裏香味四溢，夾雜了鹹的甜的辣的各色味道，勾起人食欲，但柳緹縈、翠綠和翠紅三人忙得不可開支，早已忘了食欲是何物。
到了最後一道點心，柳緹縈突發奇想，見時間充裕，幹脆來點創意，立馬模仿之前季木賢畫的池塘月色畫，將點心的形狀和顏色配合畫的意境，組合成一幅幅活色生香的畫。
“小六哥，這個桂花糖藕擺這裏嗎？”
“對對，不對不對，那糖藕是要擺在碧梗粥上面，水下睡蓮嘛。”
柳緹縈將熬好的玫瑰花醬一點點撒在一碗碗嫩滑白潔的杏仁豆腐上。
途中，和豐酒樓的小二送了一大壺酒來，翠紅好心提醒柳緹縈，“徐榮家不缺酒，這酒還要上嗎？”
“上，我可是釀了一天，這酒你們這兒沒有，我們那兒才有。”柳緹縈順口應道。
“你們那兒？”翠綠耳尖聽道，“小六哥是哪兒人？”
“呃，我們那是小地方，說了你們也不知道。”柳緹縈敷衍一把，讓翠綠和翠紅擺好酒杯，將酒倒上，頓時，一陣水果香味夾雜酒的味道霎時滿溢出來。
“好香啊，這是什麽酒？”
“是不是梅子酒？”
柳緹縈拿過酒壺，打開給她們看，翠綠伸長脖子湊去一看，跟翠紅兩人驚叫出聲：“居然是櫻桃！”
櫻桃可是稀罕物！此物只在宮中有！
平民百姓壓根想都不敢想，平日能吃到一顆已經開心得不得了。
而柳緹縈卻將這密密麻麻的櫻桃用來釀酒！
翠綠心疼不已，“多浪費啊。”
“浪費什麽呀，櫻桃就是用來吃的。”
說起來還要多虧東家，柳緹縈跟祝掌櫃提了一回櫻桃，得知古代居然也有櫻桃，頓時手舞足蹈起來，祝掌櫃馬上潑了一桶冰水下來，“櫻桃是皇上賞賜大臣才會出現的聖物，你覺得你有本事要到嗎？”
柳緹縈一聽就不敢想了。
結果前兩天，祝掌櫃突然拎著一籃子櫻桃放到她面前，臉色沈得很。
她追問幾遍是誰給的，祝掌櫃才陰陽怪氣道：“裏京城那邊弄過來，你覺得會是誰？”
除了季木賢，沒有其他人了。
柳緹縈很小心地將全部櫻桃洗凈，一顆一顆地把裏面的核取出來，加水小火煮開，直到變成醬汁後關火，找個酒壺子，將櫻桃醬倒進去，而後倒入酒，再放一些蜂蜜，攪拌均勻，封好放置一夜。香濃帶甜味的櫻桃酒就這般釀制而成。
柳緹縈很有私心地留了一小壺，想等季木賢回來時給他嘗嘗。
其餘都用在賞花宴。
她不計較這點成本，畢竟她的計劃是在這次賞花宴打響名氣，擴大自己點心鋪的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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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府分東西廳，女客在東廳，由徐榮夫人負責接待。男客都聚集在西廳，由徐榮南相牽頭招待。
徐榮南相頗具徐榮老爺子的風範，徐榮老爺子是讀書人出身，後來雖然做了生意，但依舊帶著文人做派，而徐榮南相完完全全就是徹頭徹尾的生意人，氣質方面遠不如徐榮老爺子，但做起生意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此時徐榮南相正在西廳跟一群男客飲酒作詩，徐榮老爺子坐在上座，那些男客作詩也不過是想哄老爺子開心，老爺子一直都有吟詩作對的愛好，閑來就跟人對對詩詞，拾拾當年的文雅詩興。
一行人正吟得酣暢，幾位丫鬟端著酒杯上來，人還未到酒香傳來，徐榮南相喜酒，此時早已被酒香吸引去，攔住丫鬟，“這是什麽酒？味道好生獨特！”
說完也不顧禮節，就從丫鬟手上的盤子奪過酒杯，小酌一口，面上綻放亮彩，又喝下一口。
徐榮老爺子指著他對旁人說：“看這酒鬼的模樣！”
徐榮南相欣喜地指著那酒，“這酒甘中帶甜，清涼可口，味道奇特！妙！妙！”他舍不得放下酒杯，將最後一滴喝完又想伸出舌頭去舔，徐榮老爺子咳了兩聲，他才意識到自己如今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方依依不舍地放下酒杯。
“這酒是哪位賓客送的？”
他高聲問道，掃視一眼人群，卻無人應答。
一個下人小聲道：“是做廚房那邊端出來，據說是個做點心的廚子釀制而成，一路端來，那味道吸引不少目光。”
徐榮老爺子眼皮一跳，腦海中浮現前幾日曾救了他命的少年。
莫不是他吧？
不可能，不可能，他那麽小，性格也那麽頑劣，怎麽可能有這種手藝。
他說跟冼氏有點淵源，生怕冼氏針對他，鬧出一些不得體的事來，所以才找他援助來了。畢竟冼氏的所作所為也代表了徐榮家的面子，他也是怕冼氏鬧起脾氣真的丟了徐榮家的架子，才答應他。
但答應他，不代表就站在他那一邊。
畢竟他找上門來談合作的手法太低劣，他老爺子看不上眼，盡管他最後救了他一命。
至於冼氏為何找這麽一個稚嫩的少年當廚子，徐榮老爺子不想管太多，這些都是宅子裏的事，他一個男子不方便過問。
今日的點心口味不錯，該甜該清淡，照顧了各個人的喜好，而且外觀漂亮，拿出手甚是體面。
而這酒——他剛才喝了一杯，心裏就斷定不可能是那個少年釀出來，因為裏面有櫻桃。
櫻桃這種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那位衣著寒酸的少年怎麽可能有呢？
徐榮老爺子正想間，徐榮南相已經吩咐下去，將釀這酒的廚子傳喚過來。
場面又恢覆熱鬧平和。
徐榮老爺子有些心不在焉，他眼神一直往門口處瞟。
剛上任的知府福盛澤走過來，“早就聽說徐榮家的賞花宴堪比天上仙境，今日一看，果然所言非虛。”
徐榮老爺子謙虛擺手，“也不過是從自家小花園裏搬運過來的雜花雜草，不成氣候。如果福大人有興趣，改日可到花園一聚，協同夫人，花下淺酌。”
福盛澤應聲好，又繼續說一些官場上的事。
徐榮老爺子淡笑應了幾聲。
福盛澤察覺到老爺子並不是很感興趣，剎住話題，看著他手中一直握著的空酒杯，心裏一動，“今日的酒倒別具特色，沒想到貴府深藏不露，廚子倒獨有手藝。”
徐榮老爺子淡淡道：“什麽廚子，也不過是臨時請來的。”
正說曹操，曹操就到。
只見那名少年快步走進西廳，也不跪下，只是拱手施了個禮。
徐榮南相轉頭看到柳緹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就是釀這個酒的廚子？”
柳緹縈不卑不亢道：“正是小六。”
徐榮南相無視心裏的疑惑和訝異，急急問道：“這酒怎麽釀的？”
柳緹縈唔了一聲，高聲道：“此乃家中獨創秘方，恕不能告知。”
頓時，幾聲掩住的笑聲響起。
一百五十七、給錢
徐榮南相吃了閉門羹，也不生氣，又追問一句：“要給多少錢你才說？”
錢？
柳緹縈自然不是因為錢的問題才沒說，只是不想將方法貢獻給徐榮家而已。
被徐榮南相這麽已提醒，她先是錯愕，而後心裏靈光乍現。
是啊！她怎麽沒想到，她幹嘛要那麽端架子，有錢不賺白不賺，不要錢的才是傻子，這可是她勞動成果，應得的！
所以柳緹縈眼珠子一轉，露出笑來，伸出兩根手指。
坑他二十兩不為過吧？
她平日點心單子，東家也就十兩收一張，這個是熟人價。
她對徐榮家翻個倍，很正常。
柳緹縈這麽對自己說。
“兩千兩？行，成交！”徐榮南相豪氣地一拍大腿。
柳緹縈兩根手指抖了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她沒聽錯吧？
兩千？
生怕柳緹縈反悔似的，徐榮南相大手一揮，“把銀子備好，把紙筆拿來，讓這位少年寫下方子，交給廚子！”
柳緹縈碰著兩張大面額的會子，腳步虛浮地走出西廳，擦了擦眼睛，再細看，沒錯，是兩千兩銀子，是兩千兩！！
她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在原地蹦跳兩下，將會子緊緊地捂在懷裏，恨不得狠狠親上兩口。
沒想到徐榮南相跟他夫人完全不同，那麽豪爽！
柳緹縈左右看看，忙把會子塞進懷裏，準備回廚房。
一扭過身，撞近一雙渾濁的雙眼裏，她嚇得失聲叫出來，“老爺子，您嚇死我了！”
徐榮老爺子拄著拐杖，呵呵笑著朝柳緹縈走來，“沒想到啊沒想到，還是被你得逞了。”
“什麽被我得逞了？”
徐榮老爺子擡起拐杖，往她懷裏一指，“你不就是沖著這個而來嗎？”
他的語氣裏帶著鄙夷，還有些許憤怒。
柳緹縈笑了，“老爺子，恕我直說，您是個商人，應該能理解人對錢銀的熱情和追求。沒錯，我就是沖著錢來，我有了錢才能吃得起白面和肉，住得起大宅子，穿得上跟您身上一樣高貴的衣服。這有何不可呢？難不成，您不喜歡錢？”
徐榮老爺子又好氣又好笑，他以為自己混跡商場多年，臉皮已經夠厚了，但也不敢像她這般赤裸裸地表達對錢銀的熱愛。
是以他無語半晌，嘀咕道：“這些話，心裏想想就好。你還年輕，生命裏不應該只剩下錢。”
“錢只是個基礎，有了錢才有資本去做很多想做的事。”柳緹縈沖徐榮老爺子一拱拳，“這次還是要多謝老爺子相助。”
徐榮老爺子恢覆平靜的面容，仿佛這些事都跟他無關。
“我並沒有幫你什麽。”
他淡淡撂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
柳緹縈原地呆了半晌，回頭走向廚房。
翠綠和翠紅正歡顏笑語地抹幹凈竈臺，見柳緹縈一身輕松地回來，迎上去，“小六哥，我們總算是順利過關了啊！”
翠紅打量他上下，“那邊叫你過去，沒為難你什麽吧？”
柳緹縈搖搖頭，“他們誇我的酒做得好呢！”
翠紅懷疑道：“真的？徐榮夫人剛才派人過來問了好幾次你在哪裏，我都不敢說你去了西廳，就說你如廁去了。”
“她找我做什麽？”
“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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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還沒過來麽？”徐榮夫人將碟子裏最後一塊椰汁糕放進口中，不禁點點頭，拋去其他不說，這點心做得確實不錯。
回稟的下人不安地往門外張望，搖搖頭，徐榮夫人柳眉微微皺起，一簇火苗在心中點燃燒起來。
給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來！
今日若不是那個沒顏色的福夫人也在，她老早就尋機會將他折騰幾個來回了！
說起福夫人，徐榮夫人就覺得肚子裏有幾股氣竄來竄去，她就沒見過這麽不懂得迎合的人！她在北州府可是響當當的徐榮夫人，哪個人看到她不是阿諛有加，好話不斷？就是前知府夫人，也得賠著笑臉跟她稱姐妹！
這位福夫人可好，不管自己說什麽，她都表現出油鹽不進的樣子，好幾次她故意嫌棄點心難吃，想傳小六過來問話，其他夫人早就看出她跟小六不對付，附和她的話呢，結果福夫人居然勸她別跟一個廚子計較。被福夫人這話一說，她既尷尬又難堪，偏偏她還不能表現出來，還得笑臉相迎！
這些，都是那個小六的錯！
如果不是他惹了她，她又怎麽會這般失態！
不管是誰，動了她的心尖寶貝都得得到應有的懲罰！
“夫人，小少爺過來了。”一個下人跑進屋裏道。
徐榮夫人臉上的線條一下柔和下來，跟方才鐵青臉的樣子宛若兩人。
“看書看那麽久，也應該休息一下。”徐榮夫人突然閃過一個想法，立馬道，“讓小少爺過來吧，待會自然有戲可以讓他放松放松。”
徐榮景蹦蹦跳跳走進門，手裏抱著一只小白兔，“娘，有什麽好戲給我看？你請了戲班子過來嗎？”
徐榮夫人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待會有個人讓你見一見，你肯定很想看到他。”
“誰？胡子潘？不對啊，他跟家人去了南地，不可能在這邊。”徐榮景歪頭想了半晌，幹脆對徐榮夫人撒嬌道：“娘，你快告訴我嘛，別賣關子了！”
徐榮夫人正想搭話，一個仆人跑進來，“夫人，人來了！”
哦，來得正好。
徐榮夫人道：“景兒，這不，人已經來了。”
徐榮景睜大眼，好奇心早已被徐榮夫人勾起，他跑到門口，踮起腳尖往外看去，只見不遠處確實有個小人影朝自己徐徐走來。
等等，那個人——怎麽會是他，居然是他！
徐榮景扭過頭看徐榮夫人，徐榮夫人沖他點頭微笑。
徐榮景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獰笑，手慢慢收緊，掐著小白兔的手狠狠用力，本來乖巧的小白兔受了驚，掙紮幾下往他手腕處咬一口。
徐榮景吃痛地抽出手，眼露兇光，尖叫道：“你這個死兔子，居然敢咬我！我要殺了你！”
說著就把兔子往地上狠狠一擲，只聽到啪嘰一聲，可憐的兔子還來不及嗚咽，死了。
徐榮夫人不悅地蹙眉，道：“還不將那只兔子丟出去？”
看得心驚膽戰不敢吭聲的下人們忙上前清理好現場。
一百五十八、陷阱
柳緹縈看到徐榮景正端坐徐榮夫人旁邊，意味不明地沖著她笑，全身打個哆嗦。
怎麽這個小魔王也在這裏？
徐榮夫人見柳緹縈進來，也不對自己施禮，也不下跪，就這樣直直站著，目光不帶怯意地直視自己，心裏頭頓生厭惡。
“你今日做的點心馬馬虎虎。”
柳緹縈突然拱手，大聲道：“多謝夫人厚愛。”
徐榮夫人嘴角抽抽。
她哪個字在讚揚他？
“種類少，口味一般，完全沒按我的要求來做。”徐榮夫人端起一盞茶，喝了一口，“所以，這次我不能給你工錢。”
“為什麽？”柳緹縈義憤填膺地上前一步。
徐榮景突然拍一下桌子，喝她，“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娘？我娘說你點心做得不好就是不好！”
柳緹縈瞪他，“小屁孩，別多話，我不是跟你說話，一邊去！”
“你！”徐榮景握緊拳頭。
徐榮夫人砰地放下茶杯，高高俯視她，“你聾了嗎？我說了，你做的點心完全不符合我們徐榮家族的水準，所以，你一個銅板都拿不到。”
哦，這是要讓她做白工了。
柳緹縈聳聳肩，“那好吧，不給就不給。”
這下輪到徐榮夫人傻眼了。
不給就不給？
她怎麽一臉輕松的樣子？
她不是應該捶胸頓足地指責她，怒罵她，然後自己找個借口將她折騰一番嗎？
“沒其他事了吧？那我走了。”
不給就不給，反正她也沒指望徐榮夫人會付工錢，她不給沒關系，她老公給了嘛，綽綽有餘了。
柳緹縈開心地竊笑兩聲。
不等徐榮夫人回她，她揚揚手，輕松地說一句“拜拜啦”就調頭離去。
“不準走！”徐榮景從椅子上跳下來，指著柳緹縈，通紅著雙眼尖聲道：“把這個頑劣的小子給我綁起來！”
柳緹縈腳步頓住，轉回頭，指著他：“嘖嘖嘖，你怎麽能這樣說你自己？”
徐榮景過一陣才反應過來，更是暴跳如雷，“下人呢？都死哪裏去了？沒聽到我的話嗎？”
徐榮夫人往旁邊一個下人打個眼色，那名下人點點頭，沖其他人擺擺頭，七八個奴仆馬上兇神惡煞地朝柳緹縈圍上去。
柳緹縈嚇得連連後退，“來真的啊？徐榮夫人，你可要想清楚，我要是出事，你們徐榮家可逃不了！”
徐榮夫人冷哼聲，緩緩走近徐榮景，將他擁在懷裏，“誰犯我兒，我必誅之！”
徐榮景興奮地從徐榮夫人懷裏鉆出來，“我就知道娘對我最好了，把他交給我！小兔死了，我要他代替小兔陪我！”
面對已經有些心理變態的徐榮景，柳緹縈搖搖頭，這娃被徐榮夫人養歪了，“徐榮夫人，你好歹也是徐榮家的大夫人，望三思！”
好話她已經說盡，徐榮夫人如果還是要一意孤行，就別怪她來硬的了。
徐榮夫人自然不會被她三言兩語打動，在她示意下，一個下人拿來繩子，就要往柳緹縈脖子上套去。
柳緹縈忙往下一縮，在抓著她的兩個仆人小腿骨上各踢一腳，趁仆人們吃痛松手時，她滑身躲開他們的禁錮，再迅速朝徐榮景撲去。
小樣兒！她就不信她這個前世玩體育的會玩不過一個小屁孩！
反正跟徐榮夫人這梁子已經結下，軟的硬的招數自己都試過，她一概不接受，那就幹脆撕破臉，來個勢不兩立！
她飛快從兜裏掏出一顆丸子狀的東西，在徐榮景嚇得張口那個瞬間，塞進他嘴裏。
末了，兩個手指往徐榮景的衣服擦了擦，再用力一拍他的背部，咕嚕一聲，徐榮景已然吞下那顆藥丸。
全部過程幾乎在眨眼間完成。
除了柳緹縈，其他人都處於呆滯狀態。
徐榮景一聲驚恐的怒吼聲打破死寂。
他害怕地往喉嚨裏猛扣，扣得直幹嘔，只吐出幾口口水。
徐榮夫人嚇傻了，指著柳緹縈，聲音顫抖，“你，你這賤奴，你給我們景兒吃了什麽！！”
柳緹縈撇撇嘴，“沒什麽，就是傳說中的七步斷腸丸。”
“那，那是什麽？”徐榮夫人怔住。
“如果你的寶貝景兒走上七步，那就變成呃這樣了。”柳緹縈做出一命嗚呼的模樣。
“你、你、我要殺了你！！！”徐榮夫人扶著已經嚇暈過去的徐榮景，流著淚喊道：“來人，來人，把他給殺了！誰殺了他，重重有賞！”
“咳。”柳緹縈清清喉嚨，伸出手指點點她，“我剛才已經說了，徐榮夫人，你好歹是一家之婦，做事情要動動腦子，你殺了我，誰給他解藥？”
“解藥？你有解藥？”徐榮夫人好像抓住救命稻草，放下徐榮景，跪在柳緹縈面前，“快給我，快給我，求求你。”
看著鼻涕眼淚都抹臉上的徐榮夫人，柳緹縈心裏一陣作惡，退後兩步，做出思考樣，“解藥我沒放在身上，你要的話，我得回家取，但有個條件，徐榮夫人你是生意人，我也是生意人，凡事得講究個利益。”
徐榮夫人嘲諷一笑，“說吧，你要什麽？”
柳緹縈也不跟她客氣了，伸出五根手指，“五千兩。”
“你瘋了！”徐榮夫人怒叫起來。
柳緹縈挑起眉頭，失望地攤開手，“那沒辦法了，既然你把錢看得比兒子的命還要重，那我無話可說。”
徐榮夫人低低地嗚咽一聲，“不……我給你！我給你！”
柳緹縈點頭，“你待會把會子送到我店裏，我收到後自然會將解藥交出來。”
徐榮夫人的頭埋在徐榮景肩膀上，許久擡頭冷眸看到柳緹縈就要踏出門口，殺氣頓起，“誰把他抓起來，重賞一萬兩！”
柳緹縈一聽不好，連忙加快腳步往外奔去。
“快，快把那個家夥給我抓住！”徐榮夫人歇斯底裏地叫嚷道，哪裏還有半分當家主母的作態？
咚咚咚……
幾聲拐杖撞擊地板的聲音自遠而近地傳來。
“夠了！”
嘶啞的蒼老的聲音讓徐榮夫人一怔，她抖索著嘴唇，臉色蒼白，緊咬住下唇，囂張的氣焰頓減一半。
一百五十九、懲罰
徐榮老爺子一手拄著拐杖，一向和氣的臉上此時卻是蒙了一層冷霜。
“鬧夠了沒？”
他冷冷掃視一眼癱在地上的徐榮夫人，還有她懷裏的徐榮景，末了突然長長嘆口氣，轉向柳緹縈，語帶歉意道：“若有得罪，請多見諒！”
“爹！！”徐榮夫人猛地擡起頭，眼裏盡是不解和仇恨，她瞪視一眼柳緹縈，旋即看向徐榮老爺子：“您知不知道他對景哥兒做下的事！不能這麽放過他！”
“給我住嘴！”徐榮老爺子拐杖用力戳在地板上，發出咚一聲震響，他冷冷俯視著徐榮夫人，“冼氏，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徐榮家的媳婦，是以後徐榮家的掌門夫人！但你近年來做的那些好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本來念及你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我們徐榮家，我才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你越走越歪，氣度是越來越不如以前，如今居然為了兒子跟一個酒樓小廝較起勁來，還鬧得人盡皆知，你、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徐榮夫人欲言又止，最後垂下頭，呆呆地看著徐榮景。
徐榮老爺子恢覆冷靜，他緩緩道：“你回去吧。”
這話是對柳緹縈說的。
柳緹縈抿起嘴，拱手，“謝謝老爺子。”
“以後、以後我們徐榮家的人不會找你麻煩……你也不要再跟我們扯上任何瓜葛。”
家門不幸，家裏家外的各種醜事，都赤裸裸展現在這個少年面前。
他以後都不想再見到這位少年。
柳緹縈巴不得，點點頭，正欲轉身。
“等等，解藥呢！”徐榮夫人忽然道。
柳緹縈諷刺地勾起嘴角，“解什麽藥？我給他吃的不過是普通的紅棗枸杞丸。”頓了頓，她又補上一句，“補身子的。”
徐榮夫人只覺喉間一堵，胸口有一股什麽氣要往腦門沖。
待柳緹縈走了之後，徐榮老爺子拄著拐杖跟著離去。
“你在祠堂好好反省三個月吧，還有，景兒這孩兒已經被你養歪，戾氣太重，如不早日糾正過來，只怕這個家都會毀在他手中。從現在開始，就交給老夫人養吧。”
就是說，以後不準她再靠近徐榮景，徐榮景跟她唯一的聯系，就是骨子裏的血緣而已。
徐榮老爺子的話一字一字如同利刃，一點一點插進徐榮夫人心口。
“不！！”
淒厲的叫聲很快就被徐榮家的歡歌笑語淹沒過去，很快，那些人就得知這片角落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這些消息好似風一樣吹遍整個北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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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不如看看這處，雖說布局簡單，但是有三房一廚一廳，原屋主是個讀書人，對屋內整潔要求高，如今考上舉人，全家搬走了，這個地方急於出手，只需要一萬兩。”
牙人笑瞇瞇地向柳緹縈介紹道。
柳緹縈點點頭，露出惋惜的神色：“環境都很好，可惜太貴了，我買不起。”
牙人道：“不知客觀心裏價位是多少？”
柳緹縈伸出手指：“最多不超過五千兩。”
牙人面露為難之色，“如今北州的宅子普遍都漲了價，要找到五千兩以下的房子實在是……”
柳緹縈嘆口氣，“是啊，沒想到北州的房價也這麽高。”
這兩日她看了幾處宅子，從朱門大戶的三進院子，看到二進院子，再到現在的小戶型。
今日看的這宅子裝飾最簡樸，居然也要一萬兩銀子。
柳緹縈本來覺得自己已經是手持五千兩的大富人，今日逛了一圈，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個剛冒出頭的窮光蛋，以後的路還遠著呢。
柳緹縈對未來的宅子做了規劃，最差也得維持原有配置，也就是三個房間，一個廚房，一個主廳。
只可惜看了好幾套，價格都高得離譜，柳緹縈不得不暫時擱下計劃。
這一天，柳緹縈正皺著眉頭對著賬本，祝掌櫃剛巧進門，看到這個場景，問道：“賬目不對？”
柳緹縈托著下巴，搖頭：“這些錢要是我的錢該多好，我就能買得起舉人的宅子了。”
“……”祝掌櫃默了默，“你打算買宅子？可物色了何處？”
“哪敢物色，如今是我看中的太貴，便宜點的比我現在住的還要差，怎麽北州府的宅子都這麽貴？誰買得起啊？”柳緹縈發了一通牢騷。
祝掌櫃難得地讚同柳緹縈的話，“你也可以學習裏京城那位韓虎武，低價購房。”
柳緹縈來了興致，“如何低價購房？方法可行的話，我也效仿一番。”
“大桑跟韃子戰事吃緊的時候，韓虎武被任命為欽州大將軍，路過安順時，正好是秋季一片黃葉飄落的季節，他看中一處宅子，偏偏那宅子主人是個高傲的，偏偏不肯賣。韓虎武當下一拍大腿，不賣就不賣！緊接著派了幾十個名在那處宅子門前設立站崗，每日都輪流安排人去站，後來宅子主人吃不消，只要灰溜溜低價賣給了韓虎武。”
柳緹縈傻眼了，還能這樣？
祝掌櫃瞥她一眼，“你以為你能效仿？就你這小不點的身板子，被人瞪兩眼就腳軟了。”
“咱們是文明人。”柳緹縈挺直身子，突然靈光一現，嘿嘿地湊近祝掌櫃，“祝掌櫃，你家有無什麽廢棄的祖屋啥的要出售？”
祝掌櫃後退兩步，“你沒聽過，切勿做熟人生意嗎？”
“沒事兒，該給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
但他是生意人，自然是想賺那些不該給的錢啊！
但被柳緹縈這麽一說，祝掌櫃倒真想起個人來。
“呂秀才，你還記得不？”
“自然記得。難不成呂秀才要賣房？”
“呂秀才近日準備出售他在北州西府街那套宅子，那宅子雖說窄了些，但應該夠你用的了。”
柳緹縈兩眼發亮，“那勞煩祝掌櫃做個中間人！”
“呂秀才跟東家是好朋友，也許東家出面方便一點。”祝掌櫃猶豫道。
“但東家不是還沒回來嘛！”柳緹縈洩氣道。
“誰說他還沒回來？我今日過來就是告訴你，東家今早已抵達北州邊界，如今估摸已經在酒樓裏坐著了。”
一百六十、回來了
柳緹縈從未體驗過深刻思念一個人的感覺。
她剛穿越到大桑國時，前幾日非常想念家裏人，但很快就被安家的艱苦現狀給奪去了註意力。
季木賢離開北州後，她心裏空落落的，只覺得生活裏好像少了什麽，每次路過那個房間，都會情不自禁往裏頭看去，好像看到那個人正孤寂地坐在裏頭，燃著香爐，面容清清冷冷的。
她做點心時，就想季木賢也愛吃，要留一塊給她，等她端著預留的一塊想跑上樓時，才想起季木賢已經離開北州了。
天氣冷的時候，她會想，不知道裏京城那邊冷不冷？季木賢備的衣服夠不夠？
但是等她想到石姑娘時，心裏頭的擔憂很快就被失落取代。
是啊，有石姑娘在，她瞎擔心什麽呢？她有什麽資格去擔憂呢？她不過是個小廝嘛。
但小廝不就應該關心季木賢嗎？
所以她這輩子只能以小廝的身份卑微地靜悄悄地躲起來關心他了嗎？
柳緹縈覺得自己是要瘋了。
在季木賢不在的日子裏，她的情緒反覆在擔心、自卑、恐懼、仿徨中來來去去，最後在她一聲嘆息中化為烏有。
她來不及思考自己這是怎麽了，什麽時候變成這般杞人憂天，多愁善感，聽到季木賢回來的瞬間，全部情緒都拋之腦後。
她瘋狂地在街上奔跑，自她小店到和豐酒樓短短一千米，她卻覺得特別特別遙遠。
她是短跑冠軍，所以她發了瘋地跑，但依然覺得時間過了好久好久。
路上的行人都對她投以註目，她無視那些異樣的眼光，祝掌櫃也被她忘記在後面，她只想第一時間，最快時間看到季木賢。
看看他瘦了沒？黑了沒？
等等，石姑娘，是了，他走了那麽久，會不會說已經跟石姑娘成親了，會不會待會她看到一個挺著大肚子的石姑娘？
柳緹縈入了魔一般，沈醉在自己的思緒裏，腳步突然慢了下來，情緒也瞬間低落。
不知不覺，她已經來到和豐酒樓門口。
她仿佛好久沒看到和豐酒樓的招牌，還有二樓那個房間——
那朝街的窗戶打開著，似乎還看到一角衣袍閃過。
二牛看到柳緹縈，傻呵呵打了個招呼，柳緹縈卻似未聞，擦身而過，二牛疑惑地看向她，今天的小六似乎有些奇怪！
柳緹縈緊張地上了樓梯，來到二樓。
那扇門，緊閉了兩個月的門此時敞開著。
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飄來。
她緩緩來到門邊，擡手輕敲門板，站在窗戶邊的人轉過頭來。
依舊是那張盛世美顏，此時的他臉色比離去那時好很多，臉頰似乎蕩起隱隱的笑容，一雙星眸看著她。
“東家。”柳緹縈眼眶有些發熱，她哽咽兩聲，居然有一股想奔向他懷裏的沖動。
這個沖動令她嚇了一跳。
她的心飛快跳動，不由面紅耳赤。
季木賢卻只是點點頭，許久回到榻上，展開一張宣紙，看向她。
柳緹縈領悟地走過去，拿起墨條，給硯臺加水，開始磨墨。
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前，她第一次為他磨墨的場景。
季木賢沾墨，低頭勾墨。
“你好像瘦了。”他道。
柳緹縈嗯了聲，“忙的事多了。”
季木賢沈默。
其實他想說的是，隨著年歲漸長，柳緹縈臉上少女的痕跡越來越明顯，她再假裝少年，有心人細看還是能看出端倪，難道她自己沒發現嗎？
柳緹縈四下看看，不見石姑娘，奇怪道：“石姑娘呢？”
“她留在裏京城。”季木賢擡起頭，“我怎麽不知道你跟她感情這麽好了？”
呃……
柳緹縈心虛笑道：“好奇一下。”
“據說你要買宅子？”
柳緹縈睜大眼，她就方才跟祝掌櫃說了一下，並沒有跟季木賢說過呀。而且祝掌櫃還沒到酒樓呢！他是怎麽知道的？
“想必祝掌櫃已經跟你說起呂秀才了吧，他那套宅子不論從地理還是從價格來說，都比較適合你的需求。”
季木賢見柳緹縈沒說話，以為她依舊有顧忌，又道，“你放心，我以前去過那套宅子，確實很適宜一家幾口人居住，就在城中心，治安甚好。呂秀才急於出手宅子，價格壓得比較低，到時候我再跟他說一聲，低價出售給你就是。”
柳緹縈哇一聲，撲上前抱住季木賢，“謝謝東家，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季木賢身子一僵，想抽出那只被柳緹縈緊緊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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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夫人心裏可以理解，畢竟為人母，都比較緊張自己的兒子，所以並沒有發表太多意見。
直到徐榮夫人把柳緹縈叫出來，福夫人內心裏的絲絲鄙視鉆出來。
為了兒子跟一個酒樓下人過不去，實在有失大家顏面。而且據說這位少年也磕過頭道過謙了，徐榮夫人這般抓著別人的錯處不放，未免顯得小家子氣了點。
福夫人只覺自己是個知府夫人，在這種場合也能說說話，於是就開口道：“據說這位小哥正是負責糕點的廚子，他若不回到廚房去，那些打下手的估摸也摸不到路子，橫豎我們也是女人之間的閑聊，他一個男子在這處也不適合，何不讓他回去準備準備？”
徐榮夫人一楞，臉上露出訕訕然，福夫人都開口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麽，於是不快地對柳緹縈說：“沒聽到福夫人說的話嗎？還不回去準備點心！”
柳緹縈沖福夫人投去感激，急匆匆回到廚房。
果然翠綠和翠紅兩人正急得流眼淚，見柳緹縈終於回來，忙拉住她的手。
“快快快，小六哥，這個糕點要怎麽擺盤？”
“小六哥，你看這個松花酥餅是不是已經可以了？”
“還有呢還有呢，煉奶是這樣子弄嗎？我怎麽聞不到香味？”
……
柳緹縈哭笑不得，“哎呀，一個一個來，別慌別慌。”
一百五十六、傳喚
賞花宴已經在進行了，外頭歡聲笑語一片，廚房裏一片狼藉，丫鬟們魚貫而入，端上菜和點心再魚貫而出，井然有序。
盡管廚房裏香味四溢，夾雜了鹹的甜的辣的各色味道，勾起人食欲，但柳緹縈、翠綠和翠紅三人忙得不可開支，早已忘了食欲是何物。
到了最後一道點心，柳緹縈突發奇想，見時間充裕，幹脆來點創意，立馬模仿之前季木賢畫的池塘月色畫，將點心的形狀和顏色配合畫的意境，組合成一幅幅活色生香的畫。
“小六哥，這個桂花糖藕擺這裏嗎？”
“對對，不對不對，那糖藕是要擺在碧梗粥上面，水下睡蓮嘛。”
柳緹縈將熬好的玫瑰花醬一點點撒在一碗碗嫩滑白潔的杏仁豆腐上。
途中，和豐酒樓的小二送了一大壺酒來，翠紅好心提醒柳緹縈，“徐榮家不缺酒，這酒還要上嗎？”
“上，我可是釀了一天，這酒你們這兒沒有，我們那兒才有。”柳緹縈順口應道。
“你們那兒？”翠綠耳尖聽道，“小六哥是哪兒人？”
“呃，我們那是小地方，說了你們也不知道。”柳緹縈敷衍一把，讓翠綠和翠紅擺好酒杯，將酒倒上，頓時，一陣水果香味夾雜酒的味道霎時滿溢出來。
“好香啊，這是什麽酒？”
“是不是梅子酒？”
柳緹縈拿過酒壺，打開給她們看，翠綠伸長脖子湊去一看，跟翠紅兩人驚叫出聲：“居然是櫻桃！”
櫻桃可是稀罕物！此物只在宮中有！
平民百姓壓根想都不敢想，平日能吃到一顆已經開心得不得了。
而柳緹縈卻將這密密麻麻的櫻桃用來釀酒！
翠綠心疼不已，“多浪費啊。”
“浪費什麽呀，櫻桃就是用來吃的。”
說起來還要多虧東家，柳緹縈跟祝掌櫃提了一回櫻桃，得知古代居然也有櫻桃，頓時手舞足蹈起來，祝掌櫃馬上潑了一桶冰水下來，“櫻桃是皇上賞賜大臣才會出現的聖物，你覺得你有本事要到嗎？”
柳緹縈一聽就不敢想了。
結果前兩天，祝掌櫃突然拎著一籃子櫻桃放到她面前，臉色沈得很。
她追問幾遍是誰給的，祝掌櫃才陰陽怪氣道：“裏京城那邊弄過來，你覺得會是誰？”
除了季木賢，沒有其他人了。
柳緹縈很小心地將全部櫻桃洗凈，一顆一顆地把裏面的核取出來，加水小火煮開，直到變成醬汁後關火，找個酒壺子，將櫻桃醬倒進去，而後倒入酒，再放一些蜂蜜，攪拌均勻，封好放置一夜。香濃帶甜味的櫻桃酒就這般釀制而成。
柳緹縈很有私心地留了一小壺，想等季木賢回來時給他嘗嘗。
其餘都用在賞花宴。
她不計較這點成本，畢竟她的計劃是在這次賞花宴打響名氣，擴大自己點心鋪的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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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府分東西廳，女客在東廳，由徐榮夫人負責接待。男客都聚集在西廳，由徐榮南相牽頭招待。
徐榮南相頗具徐榮老爺子的風範，徐榮老爺子是讀書人出身，後來雖然做了生意，但依舊帶著文人做派，而徐榮南相完完全全就是徹頭徹尾的生意人，氣質方面遠不如徐榮老爺子，但做起生意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此時徐榮南相正在西廳跟一群男客飲酒作詩，徐榮老爺子坐在上座，那些男客作詩也不過是想哄老爺子開心，老爺子一直都有吟詩作對的愛好，閑來就跟人對對詩詞，拾拾當年的文雅詩興。
一行人正吟得酣暢，幾位丫鬟端著酒杯上來，人還未到酒香傳來，徐榮南相喜酒，此時早已被酒香吸引去，攔住丫鬟，“這是什麽酒？味道好生獨特！”
說完也不顧禮節，就從丫鬟手上的盤子奪過酒杯，小酌一口，面上綻放亮彩，又喝下一口。
徐榮老爺子指著他對旁人說：“看這酒鬼的模樣！”
徐榮南相欣喜地指著那酒，“這酒甘中帶甜，清涼可口，味道奇特！妙！妙！”他舍不得放下酒杯，將最後一滴喝完又想伸出舌頭去舔，徐榮老爺子咳了兩聲，他才意識到自己如今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方依依不舍地放下酒杯。
“這酒是哪位賓客送的？”
他高聲問道，掃視一眼人群，卻無人應答。
一個下人小聲道：“是做廚房那邊端出來，據說是個做點心的廚子釀制而成，一路端來，那味道吸引不少目光。”
徐榮老爺子眼皮一跳，腦海中浮現前幾日曾救了他命的少年。
莫不是他吧？
不可能，不可能，他那麽小，性格也那麽頑劣，怎麽可能有這種手藝。
他說跟冼氏有點淵源，生怕冼氏針對他，鬧出一些不得體的事來，所以才找他援助來了。畢竟冼氏的所作所為也代表了徐榮家的面子，他也是怕冼氏鬧起脾氣真的丟了徐榮家的架子，才答應他。
但答應他，不代表就站在他那一邊。
畢竟他找上門來談合作的手法太低劣，他老爺子看不上眼，盡管他最後救了他一命。
至於冼氏為何找這麽一個稚嫩的少年當廚子，徐榮老爺子不想管太多，這些都是宅子裏的事，他一個男子不方便過問。
今日的點心口味不錯，該甜該清淡，照顧了各個人的喜好，而且外觀漂亮，拿出手甚是體面。
而這酒——他剛才喝了一杯，心裏就斷定不可能是那個少年釀出來，因為裏面有櫻桃。
櫻桃這種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那位衣著寒酸的少年怎麽可能有呢？
徐榮老爺子正想間，徐榮南相已經吩咐下去，將釀這酒的廚子傳喚過來。
場面又恢覆熱鬧平和。
徐榮老爺子有些心不在焉，他眼神一直往門口處瞟。
剛上任的知府福盛澤走過來，“早就聽說徐榮家的賞花宴堪比天上仙境，今日一看，果然所言非虛。”
徐榮老爺子謙虛擺手，“也不過是從自家小花園裏搬運過來的雜花雜草，不成氣候。如果福大人有興趣，改日可到花園一聚，協同夫人，花下淺酌。”
福盛澤應聲好，又繼續說一些官場上的事。
徐榮老爺子淡笑應了幾聲。
福盛澤察覺到老爺子並不是很感興趣，剎住話題，看著他手中一直握著的空酒杯，心裏一動，“今日的酒倒別具特色，沒想到貴府深藏不露，廚子倒獨有手藝。”
徐榮老爺子淡淡道：“什麽廚子，也不過是臨時請來的。”
正說曹操，曹操就到。
只見那名少年快步走進西廳，也不跪下，只是拱手施了個禮。
徐榮南相轉頭看到柳緹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就是釀這個酒的廚子？”
柳緹縈不卑不亢道：“正是小六。”
徐榮南相無視心裏的疑惑和訝異，急急問道：“這酒怎麽釀的？”
柳緹縈唔了一聲，高聲道：“此乃家中獨創秘方，恕不能告知。”
頓時，幾聲掩住的笑聲響起。
一百五十七、給錢
徐榮南相吃了閉門羹，也不生氣，又追問一句：“要給多少錢你才說？”
錢？
柳緹縈自然不是因為錢的問題才沒說，只是不想將方法貢獻給徐榮家而已。
被徐榮南相這麽已提醒，她先是錯愕，而後心裏靈光乍現。
是啊！她怎麽沒想到，她幹嘛要那麽端架子，有錢不賺白不賺，不要錢的才是傻子，這可是她勞動成果，應得的！
所以柳緹縈眼珠子一轉，露出笑來，伸出兩根手指。
坑他二十兩不為過吧？
她平日點心單子，東家也就十兩收一張，這個是熟人價。
她對徐榮家翻個倍，很正常。
柳緹縈這麽對自己說。
“兩千兩？行，成交！”徐榮南相豪氣地一拍大腿。
柳緹縈兩根手指抖了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她沒聽錯吧？
兩千？
生怕柳緹縈反悔似的，徐榮南相大手一揮，“把銀子備好，把紙筆拿來，讓這位少年寫下方子，交給廚子！”
柳緹縈碰著兩張大面額的會子，腳步虛浮地走出西廳，擦了擦眼睛，再細看，沒錯，是兩千兩銀子，是兩千兩！！
她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在原地蹦跳兩下，將會子緊緊地捂在懷裏，恨不得狠狠親上兩口。
沒想到徐榮南相跟他夫人完全不同，那麽豪爽！
柳緹縈左右看看，忙把會子塞進懷裏，準備回廚房。
一扭過身，撞近一雙渾濁的雙眼裏，她嚇得失聲叫出來，“老爺子，您嚇死我了！”
徐榮老爺子拄著拐杖，呵呵笑著朝柳緹縈走來，“沒想到啊沒想到，還是被你得逞了。”
“什麽被我得逞了？”
徐榮老爺子擡起拐杖，往她懷裏一指，“你不就是沖著這個而來嗎？”
他的語氣裏帶著鄙夷，還有些許憤怒。
柳緹縈笑了，“老爺子，恕我直說，您是個商人，應該能理解人對錢銀的熱情和追求。沒錯，我就是沖著錢來，我有了錢才能吃得起白面和肉，住得起大宅子，穿得上跟您身上一樣高貴的衣服。這有何不可呢？難不成，您不喜歡錢？”
徐榮老爺子又好氣又好笑，他以為自己混跡商場多年，臉皮已經夠厚了，但也不敢像她這般赤裸裸地表達對錢銀的熱愛。
是以他無語半晌，嘀咕道：“這些話，心裏想想就好。你還年輕，生命裏不應該只剩下錢。”
“錢只是個基礎，有了錢才有資本去做很多想做的事。”柳緹縈沖徐榮老爺子一拱拳，“這次還是要多謝老爺子相助。”
徐榮老爺子恢覆平靜的面容，仿佛這些事都跟他無關。
“我並沒有幫你什麽。”
他淡淡撂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
柳緹縈原地呆了半晌，回頭走向廚房。
翠綠和翠紅正歡顏笑語地抹幹凈竈臺，見柳緹縈一身輕松地回來，迎上去，“小六哥，我們總算是順利過關了啊！”
翠紅打量他上下，“那邊叫你過去，沒為難你什麽吧？”
柳緹縈搖搖頭，“他們誇我的酒做得好呢！”
翠紅懷疑道：“真的？徐榮夫人剛才派人過來問了好幾次你在哪裏，我都不敢說你去了西廳，就說你如廁去了。”
“她找我做什麽？”
“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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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還沒過來麽？”徐榮夫人將碟子裏最後一塊椰汁糕放進口中，不禁點點頭，拋去其他不說，這點心做得確實不錯。
回稟的下人不安地往門外張望，搖搖頭，徐榮夫人柳眉微微皺起，一簇火苗在心中點燃燒起來。
給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來！
今日若不是那個沒顏色的福夫人也在，她老早就尋機會將他折騰幾個來回了！
說起福夫人，徐榮夫人就覺得肚子裏有幾股氣竄來竄去，她就沒見過這麽不懂得迎合的人！她在北州府可是響當當的徐榮夫人，哪個人看到她不是阿諛有加，好話不斷？就是前知府夫人，也得賠著笑臉跟她稱姐妹！
這位福夫人可好，不管自己說什麽，她都表現出油鹽不進的樣子，好幾次她故意嫌棄點心難吃，想傳小六過來問話，其他夫人早就看出她跟小六不對付，附和她的話呢，結果福夫人居然勸她別跟一個廚子計較。被福夫人這話一說，她既尷尬又難堪，偏偏她還不能表現出來，還得笑臉相迎！
這些，都是那個小六的錯！
如果不是他惹了她，她又怎麽會這般失態！
不管是誰，動了她的心尖寶貝都得得到應有的懲罰！
“夫人，小少爺過來了。”一個下人跑進屋裏道。
徐榮夫人臉上的線條一下柔和下來，跟方才鐵青臉的樣子宛若兩人。
“看書看那麽久，也應該休息一下。”徐榮夫人突然閃過一個想法，立馬道，“讓小少爺過來吧，待會自然有戲可以讓他放松放松。”
徐榮景蹦蹦跳跳走進門，手裏抱著一只小白兔，“娘，有什麽好戲給我看？你請了戲班子過來嗎？”
徐榮夫人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待會有個人讓你見一見，你肯定很想看到他。”
“誰？胡子潘？不對啊，他跟家人去了南地，不可能在這邊。”徐榮景歪頭想了半晌，幹脆對徐榮夫人撒嬌道：“娘，你快告訴我嘛，別賣關子了！”
徐榮夫人正想搭話，一個仆人跑進來，“夫人，人來了！”
哦，來得正好。
徐榮夫人道：“景兒，這不，人已經來了。”
徐榮景睜大眼，好奇心早已被徐榮夫人勾起，他跑到門口，踮起腳尖往外看去，只見不遠處確實有個小人影朝自己徐徐走來。
等等，那個人——怎麽會是他，居然是他！
徐榮景扭過頭看徐榮夫人，徐榮夫人沖他點頭微笑。
徐榮景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獰笑，手慢慢收緊，掐著小白兔的手狠狠用力，本來乖巧的小白兔受了驚，掙紮幾下往他手腕處咬一口。
徐榮景吃痛地抽出手，眼露兇光，尖叫道：“你這個死兔子，居然敢咬我！我要殺了你！”
說著就把兔子往地上狠狠一擲，只聽到啪嘰一聲，可憐的兔子還來不及嗚咽，死了。
徐榮夫人不悅地蹙眉，道：“還不將那只兔子丟出去？”
看得心驚膽戰不敢吭聲的下人們忙上前清理好現場。
一百五十八、陷阱
柳緹縈看到徐榮景正端坐徐榮夫人旁邊，意味不明地沖著她笑，全身打個哆嗦。
怎麽這個小魔王也在這裏？
徐榮夫人見柳緹縈進來，也不對自己施禮，也不下跪，就這樣直直站著，目光不帶怯意地直視自己，心裏頭頓生厭惡。
“你今日做的點心馬馬虎虎。”
柳緹縈突然拱手，大聲道：“多謝夫人厚愛。”
徐榮夫人嘴角抽抽。
她哪個字在讚揚他？
“種類少，口味一般，完全沒按我的要求來做。”徐榮夫人端起一盞茶，喝了一口，“所以，這次我不能給你工錢。”
“為什麽？”柳緹縈義憤填膺地上前一步。
徐榮景突然拍一下桌子，喝她，“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娘？我娘說你點心做得不好就是不好！”
柳緹縈瞪他，“小屁孩，別多話，我不是跟你說話，一邊去！”
“你！”徐榮景握緊拳頭。
徐榮夫人砰地放下茶杯，高高俯視她，“你聾了嗎？我說了，你做的點心完全不符合我們徐榮家族的水準，所以，你一個銅板都拿不到。”
哦，這是要讓她做白工了。
柳緹縈聳聳肩，“那好吧，不給就不給。”
這下輪到徐榮夫人傻眼了。
不給就不給？
她怎麽一臉輕松的樣子？
她不是應該捶胸頓足地指責她，怒罵她，然後自己找個借口將她折騰一番嗎？
“沒其他事了吧？那我走了。”
不給就不給，反正她也沒指望徐榮夫人會付工錢，她不給沒關系，她老公給了嘛，綽綽有餘了。
柳緹縈開心地竊笑兩聲。
不等徐榮夫人回她，她揚揚手，輕松地說一句“拜拜啦”就調頭離去。
“不準走！”徐榮景從椅子上跳下來，指著柳緹縈，通紅著雙眼尖聲道：“把這個頑劣的小子給我綁起來！”
柳緹縈腳步頓住，轉回頭，指著他：“嘖嘖嘖，你怎麽能這樣說你自己？”
徐榮景過一陣才反應過來，更是暴跳如雷，“下人呢？都死哪裏去了？沒聽到我的話嗎？”
徐榮夫人往旁邊一個下人打個眼色，那名下人點點頭，沖其他人擺擺頭，七八個奴仆馬上兇神惡煞地朝柳緹縈圍上去。
柳緹縈嚇得連連後退，“來真的啊？徐榮夫人，你可要想清楚，我要是出事，你們徐榮家可逃不了！”
徐榮夫人冷哼聲，緩緩走近徐榮景，將他擁在懷裏，“誰犯我兒，我必誅之！”
徐榮景興奮地從徐榮夫人懷裏鉆出來，“我就知道娘對我最好了，把他交給我！小兔死了，我要他代替小兔陪我！”
面對已經有些心理變態的徐榮景，柳緹縈搖搖頭，這娃被徐榮夫人養歪了，“徐榮夫人，你好歹也是徐榮家的大夫人，望三思！”
好話她已經說盡，徐榮夫人如果還是要一意孤行，就別怪她來硬的了。
徐榮夫人自然不會被她三言兩語打動，在她示意下，一個下人拿來繩子，就要往柳緹縈脖子上套去。
柳緹縈忙往下一縮，在抓著她的兩個仆人小腿骨上各踢一腳，趁仆人們吃痛松手時，她滑身躲開他們的禁錮，再迅速朝徐榮景撲去。
小樣兒！她就不信她這個前世玩體育的會玩不過一個小屁孩！
反正跟徐榮夫人這梁子已經結下，軟的硬的招數自己都試過，她一概不接受，那就幹脆撕破臉，來個勢不兩立！
她飛快從兜裏掏出一顆丸子狀的東西，在徐榮景嚇得張口那個瞬間，塞進他嘴裏。
末了，兩個手指往徐榮景的衣服擦了擦，再用力一拍他的背部，咕嚕一聲，徐榮景已然吞下那顆藥丸。
全部過程幾乎在眨眼間完成。
除了柳緹縈，其他人都處於呆滯狀態。
徐榮景一聲驚恐的怒吼聲打破死寂。
他害怕地往喉嚨裏猛扣，扣得直幹嘔，只吐出幾口口水。
徐榮夫人嚇傻了，指著柳緹縈，聲音顫抖，“你，你這賤奴，你給我們景兒吃了什麽！！”
柳緹縈撇撇嘴，“沒什麽，就是傳說中的七步斷腸丸。”
“那，那是什麽？”徐榮夫人怔住。
“如果你的寶貝景兒走上七步，那就變成呃這樣了。”柳緹縈做出一命嗚呼的模樣。
“你、你、我要殺了你！！！”徐榮夫人扶著已經嚇暈過去的徐榮景，流著淚喊道：“來人，來人，把他給殺了！誰殺了他，重重有賞！”
“咳。”柳緹縈清清喉嚨，伸出手指點點她，“我剛才已經說了，徐榮夫人，你好歹是一家之婦，做事情要動動腦子，你殺了我，誰給他解藥？”
“解藥？你有解藥？”徐榮夫人好像抓住救命稻草，放下徐榮景，跪在柳緹縈面前，“快給我，快給我，求求你。”
看著鼻涕眼淚都抹臉上的徐榮夫人，柳緹縈心裏一陣作惡，退後兩步，做出思考樣，“解藥我沒放在身上，你要的話，我得回家取，但有個條件，徐榮夫人你是生意人，我也是生意人，凡事得講究個利益。”
徐榮夫人嘲諷一笑，“說吧，你要什麽？”
柳緹縈也不跟她客氣了，伸出五根手指，“五千兩。”
“你瘋了！”徐榮夫人怒叫起來。
柳緹縈挑起眉頭，失望地攤開手，“那沒辦法了，既然你把錢看得比兒子的命還要重，那我無話可說。”
徐榮夫人低低地嗚咽一聲，“不……我給你！我給你！”
柳緹縈點頭，“你待會把會子送到我店裏，我收到後自然會將解藥交出來。”
徐榮夫人的頭埋在徐榮景肩膀上，許久擡頭冷眸看到柳緹縈就要踏出門口，殺氣頓起，“誰把他抓起來，重賞一萬兩！”
柳緹縈一聽不好，連忙加快腳步往外奔去。
“快，快把那個家夥給我抓住！”徐榮夫人歇斯底裏地叫嚷道，哪裏還有半分當家主母的作態？
咚咚咚……
幾聲拐杖撞擊地板的聲音自遠而近地傳來。
“夠了！”
嘶啞的蒼老的聲音讓徐榮夫人一怔，她抖索著嘴唇，臉色蒼白，緊咬住下唇，囂張的氣焰頓減一半。
一百五十九、懲罰
徐榮老爺子一手拄著拐杖，一向和氣的臉上此時卻是蒙了一層冷霜。
“鬧夠了沒？”
他冷冷掃視一眼癱在地上的徐榮夫人，還有她懷裏的徐榮景，末了突然長長嘆口氣，轉向柳緹縈，語帶歉意道：“若有得罪，請多見諒！”
“爹！！”徐榮夫人猛地擡起頭，眼裏盡是不解和仇恨，她瞪視一眼柳緹縈，旋即看向徐榮老爺子：“您知不知道他對景哥兒做下的事！不能這麽放過他！”
“給我住嘴！”徐榮老爺子拐杖用力戳在地板上，發出咚一聲震響，他冷冷俯視著徐榮夫人，“冼氏，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徐榮家的媳婦，是以後徐榮家的掌門夫人！但你近年來做的那些好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本來念及你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我們徐榮家，我才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你越走越歪，氣度是越來越不如以前，如今居然為了兒子跟一個酒樓小廝較起勁來，還鬧得人盡皆知，你、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徐榮夫人欲言又止，最後垂下頭，呆呆地看著徐榮景。
徐榮老爺子恢覆冷靜，他緩緩道：“你回去吧。”
這話是對柳緹縈說的。
柳緹縈抿起嘴，拱手，“謝謝老爺子。”
“以後、以後我們徐榮家的人不會找你麻煩……你也不要再跟我們扯上任何瓜葛。”
家門不幸，家裏家外的各種醜事，都赤裸裸展現在這個少年面前。
他以後都不想再見到這位少年。
柳緹縈巴不得，點點頭，正欲轉身。
“等等，解藥呢！”徐榮夫人忽然道。
柳緹縈諷刺地勾起嘴角，“解什麽藥？我給他吃的不過是普通的紅棗枸杞丸。”頓了頓，她又補上一句，“補身子的。”
徐榮夫人只覺喉間一堵，胸口有一股什麽氣要往腦門沖。
待柳緹縈走了之後，徐榮老爺子拄著拐杖跟著離去。
“你在祠堂好好反省三個月吧，還有，景兒這孩兒已經被你養歪，戾氣太重，如不早日糾正過來，只怕這個家都會毀在他手中。從現在開始，就交給老夫人養吧。”
就是說，以後不準她再靠近徐榮景，徐榮景跟她唯一的聯系，就是骨子裏的血緣而已。
徐榮老爺子的話一字一字如同利刃，一點一點插進徐榮夫人心口。
“不！！”
淒厲的叫聲很快就被徐榮家的歡歌笑語淹沒過去，很快，那些人就得知這片角落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這些消息好似風一樣吹遍整個北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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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不如看看這處，雖說布局簡單，但是有三房一廚一廳，原屋主是個讀書人，對屋內整潔要求高，如今考上舉人，全家搬走了，這個地方急於出手，只需要一萬兩。”
牙人笑瞇瞇地向柳緹縈介紹道。
柳緹縈點點頭，露出惋惜的神色：“環境都很好，可惜太貴了，我買不起。”
牙人道：“不知客觀心裏價位是多少？”
柳緹縈伸出手指：“最多不超過五千兩。”
牙人面露為難之色，“如今北州的宅子普遍都漲了價，要找到五千兩以下的房子實在是……”
柳緹縈嘆口氣，“是啊，沒想到北州的房價也這麽高。”
這兩日她看了幾處宅子，從朱門大戶的三進院子，看到二進院子，再到現在的小戶型。
今日看的這宅子裝飾最簡樸，居然也要一萬兩銀子。
柳緹縈本來覺得自己已經是手持五千兩的大富人，今日逛了一圈，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個剛冒出頭的窮光蛋，以後的路還遠著呢。
柳緹縈對未來的宅子做了規劃，最差也得維持原有配置，也就是三個房間，一個廚房，一個主廳。
只可惜看了好幾套，價格都高得離譜，柳緹縈不得不暫時擱下計劃。
這一天，柳緹縈正皺著眉頭對著賬本，祝掌櫃剛巧進門，看到這個場景，問道：“賬目不對？”
柳緹縈托著下巴，搖頭：“這些錢要是我的錢該多好，我就能買得起舉人的宅子了。”
“……”祝掌櫃默了默，“你打算買宅子？可物色了何處？”
“哪敢物色，如今是我看中的太貴，便宜點的比我現在住的還要差，怎麽北州府的宅子都這麽貴？誰買得起啊？”柳緹縈發了一通牢騷。
祝掌櫃難得地讚同柳緹縈的話，“你也可以學習裏京城那位韓虎武，低價購房。”
柳緹縈來了興致，“如何低價購房？方法可行的話，我也效仿一番。”
“大桑跟韃子戰事吃緊的時候，韓虎武被任命為欽州大將軍，路過安順時，正好是秋季一片黃葉飄落的季節，他看中一處宅子，偏偏那宅子主人是個高傲的，偏偏不肯賣。韓虎武當下一拍大腿，不賣就不賣！緊接著派了幾十個名在那處宅子門前設立站崗，每日都輪流安排人去站，後來宅子主人吃不消，只要灰溜溜低價賣給了韓虎武。”
柳緹縈傻眼了，還能這樣？
祝掌櫃瞥她一眼，“你以為你能效仿？就你這小不點的身板子，被人瞪兩眼就腳軟了。”
“咱們是文明人。”柳緹縈挺直身子，突然靈光一現，嘿嘿地湊近祝掌櫃，“祝掌櫃，你家有無什麽廢棄的祖屋啥的要出售？”
祝掌櫃後退兩步，“你沒聽過，切勿做熟人生意嗎？”
“沒事兒，該給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
但他是生意人，自然是想賺那些不該給的錢啊！
但被柳緹縈這麽一說，祝掌櫃倒真想起個人來。
“呂秀才，你還記得不？”
“自然記得。難不成呂秀才要賣房？”
“呂秀才近日準備出售他在北州西府街那套宅子，那宅子雖說窄了些，但應該夠你用的了。”
柳緹縈兩眼發亮，“那勞煩祝掌櫃做個中間人！”
“呂秀才跟東家是好朋友，也許東家出面方便一點。”祝掌櫃猶豫道。
“但東家不是還沒回來嘛！”柳緹縈洩氣道。
“誰說他還沒回來？我今日過來就是告訴你，東家今早已抵達北州邊界，如今估摸已經在酒樓裏坐著了。”
一百六十、回來了
柳緹縈從未體驗過深刻思念一個人的感覺。
她剛穿越到大桑國時，前幾日非常想念家裏人，但很快就被安家的艱苦現狀給奪去了註意力。
季木賢離開北州後，她心裏空落落的，只覺得生活裏好像少了什麽，每次路過那個房間，都會情不自禁往裏頭看去，好像看到那個人正孤寂地坐在裏頭，燃著香爐，面容清清冷冷的。
她做點心時，就想季木賢也愛吃，要留一塊給她，等她端著預留的一塊想跑上樓時，才想起季木賢已經離開北州了。
天氣冷的時候，她會想，不知道裏京城那邊冷不冷？季木賢備的衣服夠不夠？
但是等她想到石姑娘時，心裏頭的擔憂很快就被失落取代。
是啊，有石姑娘在，她瞎擔心什麽呢？她有什麽資格去擔憂呢？她不過是個小廝嘛。
但小廝不就應該關心季木賢嗎？
所以她這輩子只能以小廝的身份卑微地靜悄悄地躲起來關心他了嗎？
柳緹縈覺得自己是要瘋了。
在季木賢不在的日子裏，她的情緒反覆在擔心、自卑、恐懼、仿徨中來來去去，最後在她一聲嘆息中化為烏有。
她來不及思考自己這是怎麽了，什麽時候變成這般杞人憂天，多愁善感，聽到季木賢回來的瞬間，全部情緒都拋之腦後。
她瘋狂地在街上奔跑，自她小店到和豐酒樓短短一千米，她卻覺得特別特別遙遠。
她是短跑冠軍，所以她發了瘋地跑，但依然覺得時間過了好久好久。
路上的行人都對她投以註目，她無視那些異樣的眼光，祝掌櫃也被她忘記在後面，她只想第一時間，最快時間看到季木賢。
看看他瘦了沒？黑了沒？
等等，石姑娘，是了，他走了那麽久，會不會說已經跟石姑娘成親了，會不會待會她看到一個挺著大肚子的石姑娘？
柳緹縈入了魔一般，沈醉在自己的思緒裏，腳步突然慢了下來，情緒也瞬間低落。
不知不覺，她已經來到和豐酒樓門口。
她仿佛好久沒看到和豐酒樓的招牌，還有二樓那個房間——
那朝街的窗戶打開著，似乎還看到一角衣袍閃過。
二牛看到柳緹縈，傻呵呵打了個招呼，柳緹縈卻似未聞，擦身而過，二牛疑惑地看向她，今天的小六似乎有些奇怪！
柳緹縈緊張地上了樓梯，來到二樓。
那扇門，緊閉了兩個月的門此時敞開著。
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飄來。
她緩緩來到門邊，擡手輕敲門板，站在窗戶邊的人轉過頭來。
依舊是那張盛世美顏，此時的他臉色比離去那時好很多，臉頰似乎蕩起隱隱的笑容，一雙星眸看著她。
“東家。”柳緹縈眼眶有些發熱，她哽咽兩聲，居然有一股想奔向他懷裏的沖動。
這個沖動令她嚇了一跳。
她的心飛快跳動，不由面紅耳赤。
季木賢卻只是點點頭，許久回到榻上，展開一張宣紙，看向她。
柳緹縈領悟地走過去，拿起墨條，給硯臺加水，開始磨墨。
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前，她第一次為他磨墨的場景。
季木賢沾墨，低頭勾墨。
“你好像瘦了。”他道。
柳緹縈嗯了聲，“忙的事多了。”
季木賢沈默。
其實他想說的是，隨著年歲漸長，柳緹縈臉上少女的痕跡越來越明顯，她再假裝少年，有心人細看還是能看出端倪，難道她自己沒發現嗎？
柳緹縈四下看看，不見石姑娘，奇怪道：“石姑娘呢？”
“她留在裏京城。”季木賢擡起頭，“我怎麽不知道你跟她感情這麽好了？”
呃……
柳緹縈心虛笑道：“好奇一下。”
“據說你要買宅子？”
柳緹縈睜大眼，她就方才跟祝掌櫃說了一下，並沒有跟季木賢說過呀。而且祝掌櫃還沒到酒樓呢！他是怎麽知道的？
“想必祝掌櫃已經跟你說起呂秀才了吧，他那套宅子不論從地理還是從價格來說，都比較適合你的需求。”
季木賢見柳緹縈沒說話，以為她依舊有顧忌，又道，“你放心，我以前去過那套宅子，確實很適宜一家幾口人居住，就在城中心，治安甚好。呂秀才急於出手宅子，價格壓得比較低，到時候我再跟他說一聲，低價出售給你就是。”
柳緹縈哇一聲，撲上前抱住季木賢，“謝謝東家，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季木賢身子一僵，想抽出那只被柳緹縈緊緊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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