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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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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沒錯,就是他!”老農激動得茶水都抖出來,他湊近臉細看,再次肯定道:“就是他,白臉書生。”

季木賢一副我早料到的模樣,淡定地收起畫卷,又拿出一兩銀子,放到老農手中,“謝謝您。”

老農沒想到還有錢收,開心得一口黑牙都亮出來。

“這位公子還有什麽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我們這村裏還有個年輕貌美的寡婦,每天晚上咧,都蹲村口……”

季木賢一臉狼狽,忙打斷他,“不用了,季某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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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慢慢在山路上行走著,車夫時不時甩出來的響鞭引起田間勞作農民的好奇張望。

車內。

季木賢安坐在榻上。

忍笑忍得肩膀一直抖動的柳緹縈使勁往外看去,生怕自己一個沒憋住笑出聲來。

那位老農果真是斯文克星!

不過她想到之後他們要面對的局面,笑意慢慢消減。

“怎麽會是陳叔啊?難道陳叔真的是李四媳婦的情郎?”

這對組合實在有些不能直視。

季木賢扶額,“人家一個老農都有自己的分析能力,你怎麽不想想,陳叔找李四媳婦也許是有事商量呢?”

柳緹縈哦了一聲,“什麽事啊?”

原諒她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體育生。

季木賢突然失去跟柳緹縈繼續交談下去的欲望。

看到季木賢的臉黑下來,柳緹縈笑起來,“小的說笑嘛,怎麽說小的腦袋也會轉一轉,陳叔是莫娘子的賬房先生,也是太平酒樓的人,自然是為了找李四才會找到他媳婦那,李四剛好又在我們酒樓中了毒,八成就是陳叔的詭計,陳叔所做的事也許就是莫娘子的意思。”

季木賢搖搖頭,“我認識的陳叔,是個思慮相當深遠的人,說實在,這次李四的事手法相當卑劣,不太像他的手法。”

“陳叔是東家什麽人啊?”那日看他們之間的互動,感覺像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我來順平縣,交的第一個朋友就是陳叔,後來因為陳叔才認識了莫娘子,得到太平酒樓的啟示,才開了和豐酒樓。陳叔和莫娘子雖說是上級和下屬的關系,但很多時候更像是兄妹。後來因為發生了很多事,三個人之間觀念看法的矛盾就凸顯出來,所以我跟他們越走越遠。”

“如果假設陳叔不是兇犯,那會是誰?”

季木賢搖搖頭。

“如果陳叔不是兇犯,他為何來找李四媳婦呢?”

季木賢搖搖頭。

“要不我們直接去問陳叔?”

季木賢拿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既然陳叔欺騙我們說回了樂水,他又怎麽可能對我們說真話?”

也是。

柳緹縈摸摸頭,嘿嘿笑起來。

“對了,東家,那一兩銀子。”她給老農的一兩銀子,還得找東家報銷回來。

“什麽一兩銀子?”

“就是小的給老農那……”

“哦,那個啊,我也給了他一兩銀子。”

“有什麽關系?”柳緹縈一時沒搞清楚其中的邏輯。

“我給他的那一兩銀子就是應該還給你的,你要的話就找他拿吧。”

“……”

七十五、李四媳婦

季木賢站在和豐酒樓,門板上依舊貼著白色封條,還多了幾行疑似用墨汁寫上的字:殺人酒樓,奪命酒樓!

“東家……”

季木賢沈默的樣子,似乎很難受。

也是,自己嘔心瀝血開的酒樓,結果發生這種事,說不在乎也是騙人的。

季木賢轉身,“走吧。”

他們路過太平酒樓門口時,幾個夥計看到他們,紛紛放大聲音嘲諷道:“哎,那不是和豐酒樓的季老板嗎?”

“可憐啊,曾經風光無限,如今淪落如此,只能說天意使然。”

季木賢卻恍若無聞,身板挺直,目不斜視而過。

柳緹縈自然跟在他身後,默不吭聲。

“季老板!”

一個夥計看到他們,兩眼一亮,跑上前來,“季老板,您還記得我嗎?”

季木賢打量半天,總算想起人來,語氣平淡道:“王二。”

那人見季木賢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欣喜若狂,“沒想到季老板居然記得我名字!”

季木賢不知道此人找自己何事,所以杵在原地,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王二撓撓頭,“咱就是想跟季老板說,李四那個事我相信絕對不是和豐的錯,肯定是有隱情的!季老板放心,我王二站在和豐酒樓這邊!”

他怕被人鄙視自己胳膊往外伸,最後一句話壓得很低。

季木賢淺淺一笑,“多謝。”

離開之後,柳緹縈問道:“王二身為太平酒樓的夥計,怎麽對和豐酒樓表忠心?”

“他當初是先去我們那的,但我沒要他,所以他才去了太平。”

“為何不要啊?”

“你最近問題有點多,與其問,不如自己多思考。”季木賢被柳緹縈弄得沒脾氣,他站住腳步,“你去跟石姑娘說一聲,明日跟我一起去李四媳婦那,想必女人跟女人之間比較好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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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嬸,我們確實是想幫您,才來叨擾。您看,這還是季老板專程為您買的肉菜,您兒子還在長身子的時候,想必需要營養。”

石姑娘站在門口柔聲道。

李四媳婦站在門板後面,滿心糾結要不要開外頭那幾個人開門。

生活的坎坷在她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她的兒子正揪著她的褲腿滿眼好奇地看著她,他的臉很瘦削,透著營養不足的蒼黃色。

“大嬸,要不我們把東西都放在您房門前,就不打擾您了。”

吱——

李四媳婦把門打開來,有些緊張地看著季木賢他們。

柳緹縈心裏嘆道,果然女人就是了解女人,也就說話輕柔一些,就把人給引出來了。

只見李四媳婦把兒子護在身後,他的小手緊緊抓住她的大腿,側頭打量眼前幾個衣著富貴的陌生人。

“你們別再來了,過幾天我們也會搬走,這裏、這裏不安全!”

不安全?

季木賢和石姑娘對視一眼,按下驚異不說,季木賢走上兩步,道:“大嬸,您不用怕,我們就有幾個問題想問問。”

李四媳婦臉色閃過一絲不自在和恐懼,“我什麽都不知道。”

“據說您前幾日不在村裏,方便透露行程嗎?”

李四媳婦臉色瞬間變白,恐懼之色由此湧出來,她慌亂地看著季木賢,尖叫起來,“你、你們跟他也是一夥的,對不對?”

她抱住一臉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兒子,就要往屋裏逃。

柳緹縈一個健步跑上前,腳擋在門板上,手啪地拍在門上。

場上的人驚一跳,齊齊看向她。

她一臉嚴肅,甚至眼底裏迸發出威脅的光。

“大嬸,你再這樣子逃避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危的就不只是李四,還有你,你兒子。”

“不!不要動我兒子!”李四媳婦害怕地大叫出聲,死死抱住兒子,警惕地看著柳緹縈。

“你對我們說這些沒有用,殺你相公的不是我們,如今我們就是要抓住那個兇手,替李四報仇。”柳緹縈揚大音量道,她身形瘦小,但此刻的她,全身都散發出強大的氣場,讓李四媳婦忘了恐懼和抗拒。

“你這樣一味的逃避,只會縱容那個兇犯繼續為非作歹!你以為你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嗎?想必你之前的失蹤跟那位兇犯有關吧,既然兇犯已經知道你和你兒子的長相,想要追蹤你們也不無可能。我們如今就是要來救你,你卻這般不領情,日後要是遇上什麽意外,休怪我們沒提醒。”

柳緹縈撂下狠話,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做戲就要做全套。

她立馬扭過身拽起季木賢和石姑娘的手,“走,我們還是回去吧,老在這裏吃閉門羹,爺才不幹這蠢事!”

李四媳婦被柳緹縈的話說得一怔一怔的,柳緹縈的話話粗理不粗,她還是聽得明白的。

她稍作猶豫,見那三人當真要走,忙出聲叫住,“等等!”

柳緹縈的手都冒出汗來了,李四媳婦的話一出,一口氣從她胸膛處緩緩吐出來。

果然啊,平日裏在商場砍價的手段都是通用的!

商家老板跟李四媳婦都是傲嬌的貨,不給點猛藥就不會妥協。

柳緹縈立馬撒開那兩人的手,觍起笑臉,“哎喲,大嬸,您早說嘛,這樣不就像話了,大家坐下來,好好喝杯茶吃碗面聊個天而已,您何必總是上綱上線的,對不?”

季木賢:“……”小六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李四媳婦被柳緹縈弄得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人已經被柳緹縈按到椅子上,而她也大喇喇地拖來一張破損的木椅,無視上面的破洞,坐了上去。

啪一聲,木椅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李四媳婦:……

季木賢:……

石姑娘:……

“哦呵呵,不好意思,最近可能吃多了。”柳緹縈挪開屁股,那椅子板已經裂成兩半。

李四的兒子蹭蹭蹭跑過來,指著那椅子,“哥哥,你弄壞了我們的椅子。”

柳緹縈臉上浮現一層羞愧,“這個我賠。”

她求助地望向季木賢,“有帶銀子嗎?”

季木賢無語地掏出一錠銀子,柳緹縈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等等啊,這椅子就算是實木的,頂多也就一兩銀子吧?

這個,這一錠銀子得有多重啊,她怎麽還得起?

七十六、真相

季木賢哪理得她那麽多,直接把銀子放到桌上,和聲道:“大嬸,這是買您家椅子的錢。順便想跟您了解一些情況,這位小哥說得對,我們確實是來解救你們的。”

李四媳婦臉色已經緩和很多,她點點頭,抿起嘴,做了一番鬥爭後,道:“你們說得沒錯,我和我兒子前幾日被個歹人綁起來。那歹人想借我們的性命,威脅李四,讓他做一些事。”

“做什麽事?”

李四媳婦面無血色,回憶起那段被綁在小黑屋每天吃提供一杯水和一碗飯的日子,仍然心有餘悸。

“我也不清楚是想讓李四做什麽事,剛開始我以為是李四那死鬼又在外面欠下賭債,被仇家尋上門來,歹徒拘我們幾日,他自己也緊張得很,每日在關押我們的屋子前面自言自語,我才猜到歹徒是想利用我們脅迫李四做事。”

“他說些什麽?”

“我就聽到幾個字眼,說如果李四不按照他說的做,事情就失敗了,他不甘心。他還說一定要給季老板好看。”

柳緹縈和石姑娘看向季木賢。

果真是個尋仇的。

季木賢得罪過什麽人嗎?

季木賢自己也不確定,就這季老板的身份來說,他一向行事謹慎,不輕易給人留下特別好或者特別不好的印象。

“後來他就放走你了嗎?”季木賢繼續問道。

李四媳婦搖搖頭,又點點頭,“他是放了我們,但是他說如果我們把他供出來,就來取我們性命。”

她惶恐地打量四周,生怕那人突然冒出來。

季木賢安撫她:“這不過是尋常威脅的話而已,您不用擔心。今日開始,我會安排人護著您和您兒子,如何?”

李四媳婦巴不得有人能保護自己,忙不疊點頭。

“那您是否方便指認一下,哪個是綁您的歹徒?”季木賢又一次拿出一疊畫像,他首先就拿出陳叔的畫像。

柳緹縈心裏覺得季木賢甚是裝腔作勢,這還需要問嗎?除了陳叔還能有誰?

“不是他。”李四媳婦掃一眼就很確定地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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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陳叔,居然不是他!”柳緹縈郁悶無比地擦拭季木賢家裏的花瓶。

季木賢一回到家就躲房間裏去,留下她一個人打掃屋子。

“如果不是陳叔,還能是誰呢?”柳緹縈停下動作,坐到椅子上托腮思考起來。

到底跟東家有什麽深仇大恨,才會用這種手段來陷害他?

而且看東家的反應,貌似他也不知道是誰?

一個人恨另外一個人,恨到另外一個人毫不知情的地步,似乎有些失敗啊。

柳緹縈有些同情那個兇犯,這種恨而不得的感受肯定很不好,尤其遇上東家。

“你擦完了?”一雙腳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她忙站起身,繼續擦花瓶。

“東家,您的鴿子飛回來了沒啊?”

“問這個做什麽?”

“看它會傳遞什麽消息來啊,上次它撲啦飛來,您馬上就知道李四媳婦那裏有突破口了。肯定是有高人在背後指點您,對不對?”

季木賢深深看她一眼,“看來你也不傻。”

柳緹縈沒好氣地橫他一眼,繼續擦花瓶,道:“我本來就不傻,只是我懶得思考而已。我要是一思考,上……老天都會笑!”

這是什麽邏輯?

季木賢默了默。

而且什麽所謂的高人,那些都是他的眼線好嗎?

“小六,你有沒有試過恨一個人恨到用人命害他的地步?”

老實說,他有些不懂這種心態。

到底是怎樣的恨意才會做出這種事?他方才細細回想來順平縣這三年來,真沒得罪過人。

柳緹縈道:“莫娘子曾說,不是你沒有害人之意,別人就沒有加害之意。應該就是這個道理,東家可能無意間得罪人,但您不自知,偏偏那個人是個偏執狂,定要以極端的方式來報覆您。”

季木賢不語,半晌後,他道:“只是想到李四因為我而喪命,多少有些不舒坦。”

“李四是成年人,做出的選擇肯定經過深思熟慮,也許他就覺得自己活在世上沒什麽用,早點去見佛祖也不失為一種解脫呢?”

柳緹縈沒想到平日腹黑毒舌的季木賢此刻居然因為一個陌生人而內疚起來,她還以為他是個冷血的咧。

季木賢笑看著柳緹縈,看得她一身雞皮疙瘩,她條件反射地低頭看自己的胸部,還好,沒有露陷。

“那一錠銀子……”

啊,是了,她差點給忘了!

柳緹縈帶著哀求看著季木賢。

“那一錠銀子就當買你剛才說的話吧。”季木賢淡淡撂下一句話,起身往外走去。

柳緹縈緊緊跟在他後面,一邊走一邊說道:“哎,您要說話算話啊!別突然反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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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酒樓。

莫娘子和陳叔分別坐在圓桌兩邊,中間擺了一壺酒。

“季公子他當真去了李四那?”

陳叔表情陰沈,白皙的臉看上去有些慘白,“唔,想必是猜到了。季公子那人,看上去與世無爭,但心裏清明得很。如今我們欺到他頭上,他哪肯罷休?”

莫娘子平日笑得爽朗的臉此時也沒了笑容,她臉露擔憂,“陳叔,這可怎麽辦?”

陳叔瞅一眼樓下的夥計,眼睛一瞇,“反正這事不能算到我們頭上來。”

莫娘子突然輕輕一笑,“這事,本來就與我們無關。”

陳叔站起身,背手站在窗戶,看著對面大門關閉的和豐酒樓,沈默半晌,狠狠道:“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三日後,縣令府衙終於偵破和豐酒樓的案子,兇手昭告順平縣,據說那兇犯是連夜被官差帶走的。

“東家!東家!!”

柳緹縈飛奔到季木賢房間,砰地打開門。

她一邊喘氣一邊道:“您聽到消息了吧?兇手抓到了!!”

季木賢卻沈醉於自己的畫裏,他不滿狀態被柳緹縈打破,定下動作,淡淡道:“你這麽一嚷,全順平的人都知道了。”

柳緹縈嘿嘿笑道:“您猜,兇犯是誰?”

“肯定不會是陳叔。”季木賢很配合道。

柳緹縈早就按捺不住,道:“沒錯,真的不是陳叔,居然是王二!”

季木賢倒有些驚訝,“怎麽會是他?”

“人家當初要來和豐酒樓做事,被你無情地拒絕了,據說這人自尊心比較強,去了太平酒樓不小心被人知道他之前這段事,時不時就被人拿出來取笑,尤其太平的祝掌櫃總愛針對他,他覺得是你這邊故意下套子陷害他,所以心生怨念。”

季木賢有些無語。

他連那人的名字都不記得,怎麽可能陷害他。

柳緹縈湊近低聲道:“這次居然是太平的莫娘子主動找縣令報的官。您怎麽看這件事?”

季木賢瞅她,“這還能怎麽看?不就是莫娘子當了一回好人?”

柳緹縈認真地看他半晌,道:“小的聽出來了,東家這回說的是假話!”

“……真話。”

七十七、煤窯

和豐酒樓又重新開張了!

柳緹縈向祝掌櫃提議找幾個閑人過來撐場,祝掌櫃一口氣請了幾十個人過來,所以開張當日還是熱鬧得很。

場面比當初和豐酒樓第一次開張還要歡喜。

季木賢並沒有下樓見客,柳緹縈陪著他在房裏,看他悠然自得地喝茶、看書、作畫,聽到樓下喧鬧的人群聲,心癢難耐道:“東家,難道您不下樓露個面嘛?好歹您也是酒樓的老板呀。”

季木賢平日不喜露面,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除了兩家酒樓的夥計,甚少人知道他是酒樓的東家。

但今日不同,今日得大辦喜事,沖掉連日的晦氣。

身為老板,怎麽也得露個面,接受眾人的道賀吧?

“祝掌櫃在就行。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待會太平酒樓的莫娘子要是來了,幫我邀請她到樓上來。”

柳緹縈嗯了一聲,跑到樓下去等人了。

果然過不久,莫娘子和陳叔兩人拎著禮物齊齊來道賀,柳緹縈把他們請到二樓另外一個房間後就去通稟季木賢。

季木賢整整儀容,端起笑容,人還未走到房門,就放聲大笑起來,“恭迎大駕,兩位真是折煞我也。”

莫娘子首先蓮花步走上前,給季木賢施了禮,“季公子,這件事是我們太平酒樓不對,莫娘子在這裏跟你陪個不是。”

陳叔也走上前,“沒想到會鬧出這種事,實在是監管不嚴啊!”

季木賢忙制止,“快別這麽說,這人心難測,誰也沒料到王二居然是個揣著黑心的!當年我沒答應讓他來和豐,就是因為見此人心術不正,急功近利。”

陳叔臉露赧然,“說起辨人的功力,陳叔遠不及你啊。”

三人又彼此客氣一番。

“季公子,前些日子跟你提過的事,考慮得如何?”莫娘子笑瞇瞇道,“我已經在京城看中一個地方,只等季公子開口了。”

陳叔顯然也極為希望能促成此事,道:“雖說如今在順平,你我是競爭對手,但是我們的目標絕不僅僅是順平,而是把店鋪到全國。”

“季某自然相信二位的眼光,只是最近資金有些周轉不來。”

陳叔一臉不信,他瞅了瞅柳緹縈,“我們所說之事可不能被外人知曉。”

季木賢笑道:“小六是個嘴嚴的,不用怕。”

柳緹縈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似乎自己真的是個透明人一樣。

既然季木賢都這麽說了,陳叔也不好再說什麽。

“這次機會相當難得,實話跟你說吧,陳叔在京城有個親戚,是個大官。”陳叔豎起兩根手指,“本來是廣陵省的布政使,二品的,如今調到京城擔任戶部大臣,日後有什麽大事小事,都好通行。”

季木賢眼睛一亮,“自古官商不分家,看來你們當真做足了功課。”

莫娘子呵呵笑道:“陳叔可把全副身家都投入來,如今就看你了。”

陳叔也在旁勸道:“我知道你不屑跟官場上的人打交道,當年我們幾個打算走官辦酒樓這條路的時候,你就強烈反對,後來我們分道揚鑣,關系也越來越疏遠。陳叔對此感覺很痛心!雖說我們如今跟官府關系走得近,但很多事實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所以這次,我們在京城開的大酒樓,如何運轉酒樓由你說了算,如何?要跟官府打交道就交給我們!”

季木賢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道:“本來不想明說,但你們說到如此地步,我就實話實說吧,北州在順平縣找到一處大煤礦,據說裏面的煤炭資源非常豐厚,如果挖掘出來用於民間,絕對是福澤百姓的大好事。前陣子就得到皇上的批準,今日準備開始下礦勘查。對於投入資金,北州知府另有一番想法,一則跟朝廷那頭申請一部分,二則,剩餘的資金在當地商家籌措資金,屆時盈利五五分。我一聽,覺得此事可行,就把手頭上的錢銀都投了進去,做了個攻主,所以二人再找我要,實在是囊中羞澀啊。”

在大桑國,煤礦可在市面上自由買賣,隨著經濟的發展和技術的進步,大桑國的統治階級越來越認識到煤礦的重要性,對煤礦的買賣制度進行了改善。如今是由煤礦開采地的官府負責統一管控、收購和買賣,各個環節周轉產生的利潤不可預量,所以各地煤窯所在地的官府都爭著搶著開采。

“煤礦開采?”莫娘子和陳叔臉色明顯一變,互看一眼。

季木賢卻是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搖搖扇子,道:“兩位跟陸縣令交往深,想必陸縣令也想拉兩人入股做攻主吧?”

陳叔臉色有點不自在,“提是提過兩句。”

“但我們拒絕了。”莫娘子幹脆道。

季木賢輕挑眉頭,“為何?”

“煤窯出事的例子太多,風險太大,季公子何必把錢押在這裏?”陳叔頗為惋惜。

莫娘子讚同陳叔的話,“據說徐知府千辛萬苦求的窯證被盜,想必是此事逆天行事,有人替天行道。”

“但如果開采出來,先不提利潤之大,就說對社會百姓的造福,也是天大矣。二位別笑,季某去年去佛平寺祈福時,那方丈就讓我今年多做好事,必有好報。季某平生難得有一次想造福百姓,二位就見諒一次罷。”

“哎,你這麽說,倒顯得我們兩個強買強賣的樣子。”陳叔哂笑,再也沒有興致逗留下去,寒暄幾句就跟莫娘子離去。

季木賢收起扇子,沈默一息,喃喃道:“幸好他們還是清醒的。”

柳緹縈以為他在叫自己,走上前問:“什麽?”

季木賢一下回過神來,“沒,沒什麽。”

方才聽季木賢說了那麽多,她有些擔憂季木賢真的把全部身家都投到那什勞子煤窯裏去,到時候萬一煤窯倒閉,酒樓是不是也得跟著倒閉?

她又不敢過問,一時情緒有些低落。

季木賢整個下午消失得不見人影。柳緹縈一個人怏怏地在廚房跟著廚子做了幾張酥皮燒餅。

二牛哥走過來跟她攀談,道:“小六子,幹嘛了?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二牛哥,你知道順平準備開個煤窯嗎?”

二牛點頭,“知道啊,附近好多人家的青壯年都被征去做煤徒。”

“挖煤不是很危險嗎?怎麽那麽多人去?”

“有錢發唄,而且這事還是朝廷發了證的,怕啥?”

七十八、葵水

這天柳緹縈回到家,發現家裏只有柳修元在,安伯和安嬸都不知去向。

柳修元正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窩在院子裏數螞蟻,聽到柳緹縈的腳步聲,開心地站起身,“姐姐,你回來了!”

“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安伯安嬸呢?”

柳修元搖頭晃腦道:“他們去挖煤了。”

柳緹縈心裏一咯噔,“挖煤?順平?”

“你怎麽知道?最近官府發了通告,讓各家各戶有勞動力的壯丁都去煤窯挖煤。”

“但安伯安嬸不是壯丁啊。”

“可官府也照樣收了。”柳修元不懂為何柳緹縈反應這麽大,問道,“有什麽不妥嗎?”

“我只是擔心。”柳緹縈往廚房走去,“肚子餓了吧?我來做飯,去,幫我洗菜。”

今日柳緹縈從酒樓拎了剩下的豬頭肉回來,她切成片,跟蕓豆一起炒,不一會,整個院子裏滿溢肉的香味。

此時安伯和安嬸也回來了,看上去精神狀態不錯,尤其是安伯,臉上露出難掩的喜色。

柳緹縈小跑出去,“安伯安嬸,你們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安伯呵呵笑:“可是有大喜事啊!”

“什麽喜事?”柳修元聽到喜事就竄出來,幫安伯卸下肩膀上的包囊。

“今日煤窯裏挖出了很多煙煤,這煙煤可是上好的煤炭,可把大夥高興壞了!”

安嬸也笑瞇瞇,“一百多號人,一天下來就挖出六百擔。”

柳緹縈不懂這些,道:“煤礦危險,您們可得小心,要是有什麽異常,馬上逃出來。”

“小姐可曾聽過《挖煤歌》?”

“什麽挖煤歌?”

柳修元扯扯柳緹縈的衣角,開口就吟道“打窯碰上黑線,早晚得把煤見。打窯遇見青石青,四六隔下透煤層。一座煤為王,地上煤蒿是煤苗苗,看了煤蒿知煤多少。來到煤頭先別忙,敲幫問頂看看梁。坑下水雞叫,謹防大水冒,煤窯一座路千條。”

“嘿,你這毛頭小子怎麽也知道?”

“村裏的小孩最近經常唱這首歌嘛。”

說罷,柳修元就張開唱起來,冬夜裏,小孩兒清澈的嗓音在夜空中反覆縈繞、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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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刮了一夜的雪已然停歇,白花花的雪花鋪滿順平縣的大街小巷。

走在路上的柳緹縈瑟縮著身子,拼命搓自己的雙手,往手上呵氣。

她穿得有些少,兩件單衣外面就套上一件薄薄的棉襖。這件棉襖還是安嬸用自己的舊衣服改制而成。

好不容易來到和豐酒樓,走進季木賢的房間,一陣暖意撲面而來。

只見季木賢穿著一件厚得誇張的狐貍毛披風,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安坐在榻上喝著熱茶,房間角落依然燃著暖爐。

季木賢看到柳緹縈身上的棉襖,皺起眉,“外面不冷麽?”

“冷,不過現在不冷了。”柳緹縈好像活過來般,放松手腳,體內總算竄起一簇小火苗。

也不知道是來的時候被凍到還是其他原因,柳緹縈總感覺身子不太爽利。

她跟廚房要來一碗姜湯喝下,才感覺好一些。

“小六!”

“阿喜!”柳緹縈放下碗,開心地奔過去,“這麽冷的天也過來?”

“石姑娘有事找季公子。”阿喜看到碗裏的姜水,道,“你不舒服嗎?”

“估摸今早來的時候被風撞到了。”柳緹縈拽起阿喜的手,就要往廚房去,“我剛做了一些蕓豆糕,快來試試。”

二牛看到柳緹縈握住阿喜的手,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他臉色覆雜地望著遠去的兩人,自言自語道,“難不成已經是一對兒了?”

柳緹縈上了回廁所才知道為何今日感覺不爽利了,她的葵水來了!

平日柳緹縈的月事都挺準,每個月差不多那幾日來,她都會提前準備好自制的葵水專用布,但這次也許是因為天氣驟冷,她的葵水居然提前半個月就來了。

這下就麻煩大了,她根本就沒準備葵水用的布。

而且從來不痛經的她,此時肚子居然有點隱隱作痛。

她忍住小腹一抽一抽的疼,端上兩杯茶放在季木賢的桌面上,茶杯還未放下去,一陣劇痛自下傳來,她手一抖,茶水濺出兩滴。

季木賢看向她,她歉意笑道:“對不住,手抖。”

他的視線一下落到她手上,凍得白裏透紅,如果摸上去肯定冰涼得很。

奇怪,他怎麽會冒出摸小六手的念頭?

季木賢搖搖頭,試圖趕走腦子裏不正常的想法。

柳緹縈卻以為他嫌棄她,正想為自己辯解幾句,但腹部的疼越來越疼,居然疼得她全身發熱,汗珠子跟著冒出來。

石姑娘首先發覺她的異樣,驚呼道:“小六,你怎麽了?”

柳緹縈從未感受過如此的疼痛,好像有人拿一把劍捅到她小腹裏,來回扭轉。

她彎下腰,捂著肚子,臉色愈發蒼白,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季木賢忽地大手一伸,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

柳緹縈內心訝異得很,這姿勢就是公主抱啊!東家這樣抱一個男子,不怕被人傳出斷袖之癖麽?

哦,她忘了,在東家心中,她只是個孩子,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這樣的她,東家哪還會想其他有的沒的。

柳緹縈心底暗暗鄙視自己的多慮。

很快,又一陣的劇痛讓她停止思想。

季木賢把她輕輕放在塌上,摸摸她額頭,沒發燒,隨即吩咐阿喜去樓下拿熱水,又讓石姑娘拿來一杯熱水,準備給她餵下。

石姑娘在旁看了半天,此時上前道:“季公子,這種事還是我來吧。”

姑娘家自然比大老爺們更會照顧人,所以季木賢二話不說就把柳緹縈交給石姑娘。

喝下一杯熱水後,柳緹縈才感覺好一些。

她想喝點紅糖姜水,大學時舍友痛經,都見她們這麽處理。但她開不了口,畢竟一個男子不舒服的時候開口要紅糖姜水,聽起來總是怪異了些。

如果敏感的人再結合她如今的情況聯想,很難不會猜到她的真正身份。

所以她躺著沒再說話。

“季公子,這裏就留給我和阿喜吧,你剛才不是說還有賬目要對嗎,你先忙。”石姑娘體貼人意道。

季木賢側頭看向柳緹縈,她正睡得安靜,估摸沒什麽事,於是點點頭就離開了。

“阿喜,你下去幫我跟廚房要一些紅糖來。”

阿喜剛關上門,柳緹縈立馬睜開眼,她惶恐地對上石姑娘淡然的眼睛。

石姑娘櫻唇微啟,“小六,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何女扮男裝留在季公子身邊,你能告訴我實話嗎?”

七十九、識破

在柳緹縈印象中,石姑娘一直是個摸不透的人,如果每個人的氣場都有顏色,季木賢的氣場是淺藍色,冷冷清清卻透著一絲溫暖,而石姑娘的氣場肯定是白色的,看著人畜無害,卻讓人摸不透。

不管怎麽說,石姑娘跟季木賢都是同一類人,冷靜自持,性情寡淡。

但她面對季木賢並沒有像此時這般,頗有壓力。

她的心念急轉,石姑娘到底什麽時候發現自己的女兒身?她是否只是設個迷魂陣想讓她自己坦白真相?

她是個險中求穩的人。

所以選擇沈默。

石姑娘看出她的猶豫,繼續道:“小六,我也是姑娘家,我還是一個一直生活在女人堆裏的姑娘家,自然對女人的身體熟悉得很。第一天看到你時,我就看出其實你是個小女孩,但季公子似乎並不知情,我也摸不清你的意圖,就目前為止,似乎你的意圖並沒有惡意,所以我沒有揭穿你。不過身邊埋伏著這樣一個人,料想誰都會心裏不自在吧。”

石姑娘停下話,柔和的眼睛直直看向柳緹縈,仿佛裏頭能射出刀劍來。“小六,你到底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

柳緹縈此時反而冷靜下來。

心裏想,石姑娘問這些話無非是處於對東家的關心,畢竟兩人關系暧昧,自己又被識破是女孩子家,她估計是把自己當情敵看了。

於是實話實說,“石姑娘,首先道個歉,我並不是真的故意隱瞞大家,而是我家中有兩個老人家,還有個弟弟要養,我不得不出來謀生,但姑娘身份別人都不敢要,我只好裝成少年身份。所以我扮男裝的理由很簡單,就是為了錢。至於東家,放心,我對他絕對沒有其他企圖,他只是個每個月定期給錢的東家。”

石姑娘被看穿心事,臉微微泛紅,但聽到最後一句,忍俊不禁笑起來:“一向玉樹臨風的季公子居然被你說成這樣。”

柳緹縈撇嘴,“我沒說他小氣刻薄已經很給面子了。”

柳緹縈的五官其實頗為精致,只是她一直扮成男裝,所以沒人會留意,細看之下,心細之人還是能看出她小小鵝卵臉隱隱透出來的清麗之色。

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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