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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人算計成這樣子,還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季木賢目光微凝,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筆上。

縣令府背後藏著的骯臟到底還是被這場火給揭露出來了。

柳緹縈拎著茶壺下了樓,樓下的食客正聚集在一起討論昨晚縣令府的大火。

“昨晚那火不尋常,我還聽到了慘叫聲!”

“莫不成是周姨娘的救命聲,哎,一個美人啊,就這麽被燒死了。”

“美人?老四,你是不是背地裏偷偷惦記她?”

“去去去,什麽話,要是被縣令大人聽到,你這可是要我的人命!全縣人誰不知道先縣令府有兩大美人,一個是周姨娘,一個是林姨娘。”

“可憐白氏相貌平平,怎麽敵得過兩位姨娘年輕貌美。”

“可不是,你沒聽說縣令大人如今就只歇在兩位姨娘那……”

人們的討論越來越偏離重點,集中討論陸純的私生活,柳緹縈聽著沒什麽意思,又蹭蹭蹭上了樓。

腦海中,白氏那張平淡無奇又哀怨的臉一閃而過。

周姨娘是在別院被人打暈或者打死,丟到北院,而出事前,周姨娘和白氏有沖突,有無可能就是白氏下的手?

周姨娘當時嘴裏不就喊著白氏想她死嗎?

“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作案手法、作案動機,她都有了啊。”

“白氏信佛,不殺生,這是其一,白氏和周姨娘積怨已深,她要是動了周姨娘,大家首先懷疑到她,她沒那麽傻,這是其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昨夜縣令大人攜白氏參加知府大人的宴席,因家中走水才匆匆趕回家,事發時他們二人並不在場。”

柳緹縈郁悶地道:“有沒有可能是外人,那天晚上說不定不止我一個人,還有其他入侵者。”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三十、高爺

又到趕集日,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有挑擔做買賣的,有趕驢子拉貨的,有吆喝人買東西的,也有幾位文人聚集成夥觀賞河邊景色吟詩作對的。

一張新告示瞬間又掀起順平縣的熱議。

前幾日還毫無頭緒的縣令府大火案,經過一番調查,總算是有一絲線索。

告示上面多了個圖案,卻不是肖像圖,湊近去看,圖案下方寫著:如遇到佩戴此玉的知情者速報府衙,有重賞。

一時間,民眾們再次紛紛討論起來。

柳緹縈正被季木賢吩咐出來買紙筆,她拎著紙筆,東看看西瞧瞧。

今日是柳修元的生辰,得表示表示。

她到書店選了很久,挑了五本書,付完錢後抱著書走出門,街上一陣熱鬧。

“快走快走,刀疤臉來了!”

刀疤臉?

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柳緹縈循聲看過去,見到一名身材高壯的男子,頭上包著汗巾,臉上有一道很明顯的疤痕自眼部劃到下巴處,很是嚇人。

刀疤臉身後跟著四五個人,正站在一家豬肉檔面前不知在嚷著什麽,突然他擡腳一踢,豬肉檔的桌子啪地被踢成稀巴爛,桌上擺著的豬肉四零八散地甩到地上。

賣豬肉的老板氣紅眼,抓起菜刀撲上去就要跟刀疤臉拼命,刀疤臉大笑兩聲,未等賣豬肉的近身,一拳揮去,將人打趴在地。

“就這種身體素質,也好意思跟你高爺叫囂。”刀疤臉轉向不敢噤聲的群眾,高聲道:“我高某把醜話說在前頭,規矩擺在這裏,這保護費也不是白收大家的,只要你把該給的錢都給了,我高爺就能保你在這條街做生意高枕無憂!但如果你不給錢,就休怪高爺搗亂,你不給錢可以!但不要在這裏占著茅坑不拉屎!你不給錢,多的是想來這裏擺攤又能給得起錢的主!”

有人的地方就有弱肉強食。柳緹縈站住腳步,躲在圍觀的人群裏。

“高爺,我這個月忘了給。”一個賣手藝品的老板抖索著身子,湊上前,掏出銀子討好道。

“不錯不錯,是個好榜樣。”高爺仰頭大笑,大掌拍在那老板背上,發出砰砰的響聲。

老板臉色刷白,被拍得生痛,卻不敢吭聲。

人群漸漸散了,柳緹縈默不作聲拎著東西回到酒樓,打開房間門卻不見季木賢的身影,想是又有事出門了,她放好紙筆,盤腿坐在蒲團,呆呆地看著季木賢的位置,突然很好奇季木賢平時坐在榻上的感覺,左右看看,見沒人,偷偷來到那榻上,慢慢坐下,學著季木賢的模樣,拿起毛筆,展開宣紙。

自我感覺非常文雅。

“你在做什麽?”

季木賢的聲音嚇得柳緹縈連忙站起身,假裝在整理案臺,把臺面的幾本書弄得啪啪響。

“哦,對,沒水了,我下去倒水!”柳緹縈拎起水壺就飛奔出去。

季木賢無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剛一坐下,發現桌面上有一根長長軟軟的發絲,他細心地撚起,走到窗邊,手輕輕一揚,發絲輕輕揚揚地飛入空中,好似個小精靈,一如它的主人,歡快地隨風而去。

季木賢靜靜地對窗站立一會,街上熱鬧非常,距離幾米外幾個大漢正往這個方向而來。季木賢微微皺起眉,啪嗒一聲,伸出手關上窗。

“二牛哥,二牛哥!”柳緹縈從廚房跑出來,大聲叫喚道。

祝掌櫃擡起頭,喝道:“喊什麽喊,嫌廳堂不夠吵嗎?”

自從柳緹縈提供幾份甜點單,並手把手教廚子如何制作出來後,和豐酒樓新推出的幾款新點心備受好評,不少顧客為了吃甜點專程而來,這段時間,和豐酒樓的客流量明顯比以往要多。

“祝掌櫃,來,嘗嘗我新出爐的蛋黃酥。”柳緹縈遞上盤子,只見上面擺了四個圓滾滾的酥餅,烤得金黃金黃的,此時正冒著騰騰熱氣,似在勾引人來吃。

祝掌櫃不客氣地拿起一個放進嘴裏,一口咬下,只覺得外殼酥脆,裏面的餡料卻軟綿綿的,再一口咬下,登時啃到腌蛋黃,蛋黃鹹香的汁水結合豆沙甜膩的口感,居然交織成非常有層次的味道。

“好。”祝掌櫃不吝嗇地讚一聲。

二牛此時也湊過來,在柳緹縈的邀請下嘗了一個,吃完同樣讚不絕口,正想再拿一個,那手卻被柳緹縈啪地拍開:“吃那麽多,不怕發胖?剩下這兩個蛋黃酥,一個是我的,一個是東家的,你的份已經沒了。”

二牛哥正想調侃柳緹縈幾句,忽然門口傳來一陣吵鬧聲。

“店小二,小二!人死哪裏去了?”

這聲音……

柳緹縈望過去,高爺跟他身後幾人已經大喇喇坐下,見無人招呼,正拍起桌子大嚷大叫。周遭的客人認出是高爺,敢怒不敢言,急忙吃完自己那份,匆匆給錢走人。

二牛忙迎上去,陪著笑問:“客官久等,想吃點什麽?”

“給爺來一份水晶肴肉和無為熏鴨!另外,聽說你們和豐最近有一些點心很受歡迎,哪種好吃就給爺來哪種!”

二牛應聲是,就退下報到廚房。

祝掌櫃暗暗嘆氣搖頭:“又是個吃白食的。”

“你怎知道?”柳緹縈放下手中的酥餅,好奇心促使她決定留下來看看會發生什麽事。至於這酥餅,反正涼了也能吃。

“那高爺是出了名的無賴,到誰店裏,誰就喊晦氣,沒砸店就不錯了,哪還敢跟他收錢?”

“這人什麽來頭?”

祝掌櫃奇怪地瞥柳緹縈一眼,好奇她今日怎麽突然問這麽多問題,“你不是不知道這號人吧?整個順平縣無人不知高爺,他是知府大人表舅的兒子,在順平縣橫行霸道多年,也算是順平一霸。”

只見跟高爺同行幾個男人先是小聲討論著什麽,後來聲音越來越大,一面爆發出大笑聲,擾民得很。

“昨夜翠花樓秦姑娘,聽說沒,琴彈得好,沒想到皮膚也那麽嫩滑。”

“你怎麽搞到她的?不是說秦姑娘不接客嗎?”

“嗨,那都是老鴇的說辭,不就是想讓你加錢。只要有銀子,就沒有搞不到的女人。嘖嘖,確實值得一試!”

柳緹縈越聽越不像話,不由皺起眉,想離開。

一直只喝酒不吭聲的高爺突然插話道:“你們誰也別吱聲,在女人這方面,沒有人能比得過我!”

那幾位爺嘿嘿一笑,“高爺,別的事我服你,但這方面你得拿出說服人的啊,光靠口說,誰不會。”

高爺一聽,怒了,酒杯用力放到桌上,酒水濺出來:“他奶奶的,你們說的都是青樓裏的女人,那些女人只要有錢就能到手,高爺我那個女人可不一般,她可是陸大人家——”高爺察覺自己聲音太大,怕招來是非,忙壓低聲音:“林姨娘,聽過沒有?”

三十一、報恩

眾人驚訝地啊了聲,紛紛有了好奇心。

“高爺莫不是開玩笑?陸大人家的林姨娘跟你有何關系?”

“就是,高爺,可不能亂吹牛。”

“誰不知道陸大人家兩位美女,周姨娘明艷高傲,林姨娘嬌柔可人,兩位可都是清白人家,你這樣亂說,要是被陸大人聽到,可是要追責的。”

高爺大眼一瞪,“我高爺何時說過假話?還記得你高爺來順平前是做什麽的嗎?”

“如果沒記錯,高爺之前是走鏢的吧?”

高爺發出一聲長嘆:“別看我高爺現在威風得緊,以前還是落魄過一段時間。當年鏢局生意冷清,經常一個月接不到一個生意,我同那幫兄弟們經常出去喝酒打發時間,一日有個兄弟提議下窯子,我也好久一段時間沒去,就跟著去,兄弟說有個新姑娘,會寫詩作對,估摸是落魄的大戶人家小姐,我一聽就來了興致,那些高門小姐,骨子清高,性子孤傲,還是別有一番滋味。姑娘招來了,老鴇子只說是人家姑娘可以陪我們喝喝酒,彈彈琴,但不接客。然後人家姑娘一出來,就用一層紗簾跟外人隔起來,她在裏面彈琴唱歌,只準我們聽不準看,我當下就火了,他奶奶的,一個小姐都淪落到青樓了,還裝哪門子清高?我可是花錢找樂子,沒樂子我豈不是白花錢,於是我扯掉紗簾,硬是把人家姑娘拖出來摸幾把。”

高爺想起當時觸摸到那如玉般滑溜的肌膚,就忍不住淫笑起來。周圍幾個人跟著起哄,“後來呢?難不成那位姑娘就是林姨娘?”

“可不是,那容貌,那身段,那跟我後來見到的林姨娘一模一樣。就是林姨娘再見到我,卻好像不認識我一樣,裝得還真像。”高爺嘿嘿一笑。

柳緹縈聽得正津津有味,還想繼續聽下去,突然高爺仰頭喝完酒,大掌一揮,“奶奶的,說得爺心都癢了,走,到翠花樓去!”

幾個男人簇擁著高爺,留下一桌狼藉,連一文錢都沒給就離開了。好似他們已經做慣這種事,走得理所當然又幹脆。

柳緹縈傻眼,看看無奈的二牛哥,又看看漠然的祝掌櫃,“就這麽讓他們走了?”

“不然怎麽辦?”祝掌櫃瞪她,“你能攔得住他們麽?他們一個拳頭就能打趴我們三個!”

柳緹縈訕訕然,話雖那麽說,但眼睜睜看著自己吃癟,那感覺總有點不太舒服。

季木賢安靜地聽完柳緹縈轉述高爺說的話,輕輕嗯了一聲,“林姨娘是山西林氏家族的後代,林家的長子在朝廷擔任二品大官,多年前曾犯了事,砍頭的砍頭,關押的關押,流放的流放,雖說此事不幸,但林姨娘還能安然完好地存活至今,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柳緹縈內心頗為同情這位林姨娘,“但她最後還是嫁給了那狗官,肯定很憋悶!”

季木賢失笑:“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林姨娘看起來雖然柔弱,但她絕對沒你想的那麽懦弱,她選擇的道路,心裏必定清楚得很。”

柳緹縈撇嘴,“說得自己好像婦女之友似的。”

“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柳緹縈笑著端上涼掉的蛋黃酥,“這是今天的點心,東家請笑納。”

季木賢吃著蛋黃酥,奇怪地看柳緹縈:“我挺好奇,為何你一個貧苦人家,懂得做這些?”

貧苦人家四字讓柳緹縈嘴角抽了抽,她無語地看著季木賢:“小的是貧苦人家,哪比得起東家這種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蓋著蠶絲被頭頂金皇冠手戴金手鐲的人,命運如此不公,小的就不能自力更生,自己發明一些好吃的,賺錢養家麽?”

季木賢安靜地看著她,許久,“你在說什麽?”他剛才哪個字戳到她的心傷之處麽?

柳緹縈挫敗地低下頭:“沒什麽。”

“是了,你身上可有配玉?”季木賢問道。

玉?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她搖搖頭,“小的這個貧苦人家怎麽可能戴得起玉?”

季木賢默。原來貧苦人家四個字刺激到她。

“你可有看今日城門貼的告示?”

“沒有,可是案情有進展?”

季木賢點頭,“據說是調查出罪犯身上戴著一枚白玉。”季木賢隨手拿起毛筆,在紙上隨意勾勒幾筆,寥寥數筆初見形狀。

柳緹縈睜大眼睛,這塊玉不就是那個恩人身上的嗎?

那天夜裏,他也跟自己一起潛伏在縣令府?

對啊,自己怎麽沒早點想到,他會那麽快出現把自己救出去,除非他當時人就在縣令府。

但她肯定他不是殺害周姨娘的兇手,他出現前,北院的院子裏頭就只有她一個人,周姨娘是在她走了之後被人丟進去,而那時的黑衣人,正把她帶到城外的河裏,就算他回去處理屍體,但當時北院早已擠滿救火的仆從們,怎麽可能下手?

“你見過這塊玉?”見柳緹縈臉色有異,季木賢問道。

柳緹縈本能地否認,“小的怎麽可能見過,就覺得特別而已。”

季木賢瞅她一眼,輕敲案臺,“看來那晚縣令府熱鬧得很,你算幸運,現在出現個替罪羔羊。”

柳緹縈卻笑不出來。她心裏沈甸甸的。

也許人家就是因為救她才露出馬腳。

不知道他現在人在何處,會不會有危險?

“東家。”

“嗯。”

“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坦白。”

這句話貌似之前就聽過類似的,季木賢並不顯不耐,“嗯。”

柳緹縈得到默許,咬咬牙,把那晚黑衣人的事說出來,“他肯定是被人冤枉的,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幫他洗清嫌疑?”

季木賢擡眼,“他是你朋友?”

“不是。”

“你認識他?”

“不認識。”

“那為何多管閑事?”

柳緹縈心一滯,總算看清季木賢自私自利的商人本質,她耐著性子道:“人家好歹也救過小的,難道東家沒聽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麽?而且他很可能是因為救小的才留下把柄。”

“不確定的事不用往自己身上攬。”

柳緹縈心再一滯,青筋暴起,他怎麽就是沒搞清楚重點!

“東家,不管怎樣,他之前也救過小的一命,一命償一命,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通緝落難。”

“唔,心還是好的。”季木賢淡淡道,“那你想怎麽救他?”

她要是知道怎麽救,還需要跟他商量嗎?她要是有那腦子,還需要依仗他這個聰明大腦嗎?

柳緹縈覺得自己的耐心正一點一點流失。

季木賢繼續道:“你想救他,除非你把真正的兇犯找出來,但是,你能嗎?”

“小的……天性愚鈍,當然還得靠聰明機智的東家了。您只需要幫小的提點幾句,指明一條路,小的自然會去查。”柳緹縈很狗腿子道。

“貌似你的本職工作是我的小廝,而不是個捕快。”

“小的當然會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再進行頭腦風暴。”柳緹縈擠出個笑來。

三十二、探聽

柳緹縈喬裝一番,把自己打扮得幹凈整潔,穿上新衣服,頭發紮得高高的,粘了一小塊煤點到自己的眉心處,看起來就像個貴公子的隨從,又跟她本來的模樣有些區別。

她再次來到縣令府,擡頭看著那扇朱門高墻,上面掛著的喪幡隨風飄揚,給冷清的門口平添一絲寂寥。

柳緹縈面帶笑容走進縣令府附近的一家布坊,跟老板要來兩尺普通的絹布,狀似無意地提起:“聽說縣令府前幾日走水了,你們可有聽聞?”

老板瞟她一眼,“可不是,那火幸好起在北院,不然真要燒到我這裏來。我這裏都是布匹,一燒即燃。”

“怎麽會突然生那麽大的火?”

“聽說是賊人入室盜竊,具體情況我們咋清楚,縣令大人不允許我們討論這事咧,我勸你還是別再問了。”

柳緹縈並不放棄,“好像還出了人命?”

老板一下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你也聽說了吧,少了個女人,大晚上的路人經過那邊,還會聽到好像有人在裏面哭泣。”

這些自然是民間謠傳,柳緹縈聽著只是笑笑,“那周姨娘你平日見過嗎?”

“見過,肯定見過。縣令府家三位夫人都見過,她們經常來我這裏扯布做衣裳,我店裏的布可是順平縣數一數二的好布,做出來的衣裳款式又多,價格也實惠……”

柳緹縈見老板扯得越來越遠,忙打斷他,“老板真有眼福,居然三位夫人都見過,她們人如何?”

“嗨,官家夫人,不都那樣,看不起商人。”老板揮揮手,好像突然想起什麽,“那位林姨娘人不錯,待人親切,從來不催促人。”

“其實白氏人也是挺好,就是不愛說話,看起來臉陰沈沈的,令人害怕。不過好就好在白氏有個兒子可以依仗,不像林姨娘,嫁進府裏那麽多年肚子裏依然無動靜。”

柳緹縈又問了幾個問題,老板繼續扯了很多八卦出來,可惜都是沒什麽價值的。柳緹縈失望地抱起布匹離開店鋪。

她陸陸續續又在附近問了幾家店,要麽三緘其口,什麽都不敢說,要麽直接把柳緹縈轟出門。柳緹縈跑了半天,一無所獲。

她失望地回到酒樓,季木賢正準備出門。

“不就是讓你去買兩匹布,怎麽去那麽久?”

“順便嘮嗑了幾句。”柳緹縈怏怏地放下布匹,“東家您這是要去哪兒?”

“你跟我出去走一趟。”

“去哪裏?”

季木賢瞅她一眼,“少問多做。”

柳緹縈皺起鼻子,閉嘴不再問。

柳緹縈怎麽也沒想到季木賢要去的地方就是縣令府,她呆呆地站在縣令府門前,開門老伯見到季木賢,笑著把他們迎進去就去通稟了。

“東家,你跟縣令認識?”

“我是個商人,官商本是一家。”季木賢諱莫如深地丟下一句,掀衣走上臺階,走了幾步回頭見柳緹縈還呆在原地,“跟上。”

柳緹縈回過神,一路小跑,輕聲道:“東家,小的心虛得很啊,要不小的在外頭等你?”

季木賢身板挺直,步履輕盈,行走之姿好似閑雲野鶴。

“晚了。”

柳緹縈跟季木賢已經來到中庭,季木賢剛坐定,茶水還未端上,一串大笑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陸純背手大步朝他們走來,也不知是因為做賊心虛還是其他,柳緹縈總感覺陸純正打量自己,她盡量讓自己躲在季木賢身後。

“陸大人,上次送的雲霧茶可喝得習慣?”季木賢笑得溫和,乍看上去更像是個書生。

“好茶好茶!”

“今日叨擾大人,實則是有一事相求。”

“居然有事能為難季老弟,說來聽聽!”陸純給季木賢倒上一杯酒。

“說出來不怕陸大人笑話,是這樣,季某酒樓生意一向不是很好,最近苦思冥想了個點子。”季木賢故意停住,買了個關子。

“什麽點子?”陸純不緊不慢地笑道。

“你知道,平日酒樓多的是男食客,男人嘛,愛的東西就兩樣,一個是酒一個是女人,酒我們那大把,就是女人……所以我就想到,不如召一些歌姬來酒樓表演,到時候那些男食客不但可以喝酒也可以聽歌看女人,何樂而不為呢?”

陸純眼前一亮,點頭,“此法甚妙!”

“就是這召歌姬這種事,還需要官府這邊點頭才行。”季木賢露出為難的表情,“今日季某不得已為此事來麻煩陸大人,申請文書已經遞交上來,估摸過兩日就會來到陸大人這邊。”

陸純仰頭哈哈一笑,“我當是什麽大事,原來是這麽一點小事。季老弟,你也太見外了,這種事那還需要你特地上門,你只需要托人跟我說一聲,我陸某像是那麽為難人的人嗎?”

“其實今日上門,也是最近聽聞關於陸大人家裏的一些傳言,心中擔心,想借這次機會探訪探訪,陸大人要是有什麽地方需要季某幫忙,但說無妨。”

陸純本來和悅的臉色稍稍沈下,他嘆口氣:“哎,實在是無妄之災啊,我陸某自問雖然不能說是個好官,但也盡心為民,不知哪位盜賊潛入我府,燒了北院,周姨娘無辜殃及。”

柳緹縈差點笑出聲來,這陸純可真是個人物,說起謊來臉不紅耳不赤,臉皮比她的還要厚。

“陸大人節哀。”季木賢露出惋惜的表情,“那盜賊可有線索?”

陸純臉色一凜,陰沈道:“並無,之前有個仆婦說起夜時看到有個黑衣人飛躍而過,迷糊中看到他腰間掛了一塊白玉,等想看清楚時發現不見人影,本以為是看花眼,等走水了才知道確有盜賊。”

“這兇犯實在膽大包天,罪不可赦,居然偷到縣令府來。”季木賢臉色嚴肅,“陸大人放心,我們酒樓平日客人來往多,也幫你多多留意有無此人,一旦發現立馬緝拿!”

“就算人抓到了,周姨娘也無法覆生。”陸純臉上露出一絲哀痛之色,“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被燒死了。”

“如沒記錯,周姨娘可是去年萬年會上彈得一手好琴的女子?”

三十三、幫忙

陸純似是回憶當年周姨娘的風采,楞了一會,點頭,“那時白氏身子不適,林姨娘不喜這種場合,於是就讓周姨娘陪同,周姨娘的好琴藝確實讓陸某出了一番風頭。”

“周姨娘平日可有結惡?”

陸純一臉不以為然,“幾個女人之間相處頗為融洽,小吵小鬧自然難免,但很快就相安無事。”

季木賢笑道:“那是,是季某小人之心了。”

兩個人又寒暄一陣,季木賢見時候不早,就拱手告辭了。

兩人走出大門,柳緹縈突然想到一件事,對季木賢道:“東家等下,小的去去就來!”

說著就拔腿往旁邊的小巷子裏跑去,手中掏出銅板,四下尋索,卻不見那賣糖葫蘆的男子。

“奇怪,今兒怎麽不擺攤了?”

季木賢好奇地跟過來,問道:“找什麽?”

“小的想買一串糖葫蘆回家給弟弟,但那賣糖葫蘆的人卻不在。”

“你怎麽知道這裏有賣糖葫蘆?”

“上次我偷偷潛入縣令府,看到有個丫頭從這側門出來賣糖葫蘆,好像是常客,想必那糖葫蘆的人經常在這擺攤。”

季木賢沈思一陣,問道:“你可知是哪位夫人的丫環?”

柳緹縈搖搖頭,“這倒沒說,聽他們對話,貌似那位夫人很愛吃。”

“嗯。”

既然沒找到賣糖葫蘆的,柳緹縈只好空手跟季木賢回到酒樓。

“東家,你說要召歌姬,是真的嗎?”

“嗯。”季木賢擦擦手,側頭問她,“這主意怎樣?”

柳緹縈不答反笑,“東家,你這次去找陸大人,是不是為了小的?”

因為她說過讓他幫忙,因為她說自己沒權沒勢又不自量力想救恩人,所以他出手了。

柳緹縈內心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情緒,她來到這個世界,雖然表面看起來沒心沒肺的模樣,但每當到了夜晚,寂寞和陌生感就趁機襲來,擾得她心慌。

安家給了她溫暖,是因為她和柳修元是安伯安嬸主家的子女。而對於東家來說,她不過是個陌生人,是個小廝,是個死活都跟他無關的人,但他卻在細微處照顧她,盡管他不言不語,性格古怪,但不妨礙他帶給她溫暖。

季木賢從櫃上拿起一本書,瞅都不瞅她一眼,讓她一個人在那獨自傻笑半天後,緩緩道:“我說過,不確定的時候不用攬到自己身上。”

柳緹縈笑容就這樣僵在臉上,再也笑不出。剛才那些感動啊溫暖啊,統統被季木賢這句沒有溫度的話踐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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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緹縈回家路上遇到村正,村正正拎著一壺酒往村裏趕。

“村正。”柳緹縈笑瞇瞇迎上去,視線落到他手上的酒壺上,“原來村正愛喝酒。”

“原來是安家柳小姐,這是往哪兒去?”村正有些不自在地將酒壺往後躲。

“我剛去集市上賣點東西。”

“就要秋收了,柳小姐不在家幫忙?”

被村正這麽一提醒,柳緹縈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難怪最近自己回家路上看到那麽多趕著牛車的村民。

安家如今就柳修元和安伯兩個人,安伯現在身子大不如前,幹不了多少活,但地裏的莊稼還是那麽多,必須得趕緊收割,不然就爛在地裏,一年的辛苦就白費了!

柳緹縈想到自家特地買來收割莊稼的牛車被縣令收押,心裏一陣憋悶,“村正,咱村有誰家可以借牛車嗎?”

村正以為自己聽錯,但見柳緹縈一臉認真的樣子,知道她沒說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這位柳小姐,跟初來時沒什麽兩樣,天真又自私。

“且不說村裏有牛車的人家少之又少,就說現在這個時期,你覺得誰會願意借牛車給你呢?”

是啊,如今正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時候,連學堂都停課忙秋收,誰還會把牛車讓出來啊。

柳緹縈也知道自己問了春花,哂笑一聲,“也是,那可怎麽辦,我們家哪來的勞動力?”

“所以啊,柳小姐,村正是個外人也不得不說一句,安嬸他們養育你們兩個小的不容易,這個時候該幫忙的時候還是要幫一下,不過你是小姐,身嬌肉嫩,自然是不能下地……”

柳緹縈笑笑。村正的話不定就是村裏人的想法。雖然村民們不知道他們的本家柳府是有多大勢力,但見他們初來時的穿著也猜到一定不會差到哪裏去。如今生活在安家,吃住都用安家的,現在安家經濟拮據,他們理應幫扶一把。

是啊,確實應該幫扶一把。

“謝謝村正提點。”

柳緹縈回到家,蹭蹭蹭跑進自己屋裏,小心翼翼地從床底拉出自己藏在裏面的小匣子,輕輕打開,數了數裏面的銀子和銅板。

哎,存了這麽久才這麽點。

柳緹縈嘆口氣,又蓋回蓋子。

“姐姐,你回來了嗎?”柳修元在外面輕輕敲門,柳緹縈應了聲,忙起身開門,見柳修元虎頭虎腦的模樣,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今兒怎麽回來這麽早?”

“安伯腰疼,所以我扶他回來休息了。”

柳緹縈皺起眉,“請大夫來看了嗎?”

“安伯不讓,說花錢。現在安嬸正給安伯敷熱水呢。”

“那怎麽行?要是留下病根,日後更麻煩。”柳緹縈拉著柳修元就往安伯房間走去,遠遠就聞到一股藥草味。

安嬸端著一盆黑乎乎的藥水走出屋,撞見柳緹縈姐弟兩,“小姐,你回來了。”

“安伯腰傷還好嗎?”

“沒大事,老毛病。”安嬸安撫她,“家裏還有一些草藥可以敷敷。”

“如果有需要,一定要請大夫,別擔心錢的事。”

“不擔心,就是安伯擔心莊稼。都說秋澇就要來了,再不收割完,那些莊稼都白費了。”

柳緹縈點點頭,“等我忙完這幾天就回家幫忙。”

“小姐說笑話,你怎麽能下地幹活。”安嬸當她說笑,“好了,別杵在這裏,都餓了吧,走,去廚房幫安嬸,咱們開飯。”

“好咧。”

柳修元早就餓了,歡欣鼓舞地拍手跟在安嬸屁股,幫忙擺好碗筷。

柳緹縈邊擦桌子邊思索著這兩天得找個時間跟東家請個農忙假。

三十四、再翻墻

柳緹縈一身黑衣出現在一面矮墻前,目光堅定。

不把縣令的案子給破了,她沒法安心回家農忙,一旦農忙,一時半會都不會回來這邊,而黑衣人如今不知所蹤,就怕在她回家農忙的時候,官府又查到不著調的線索,把黑衣人給抓起來。

她隱隱覺得事情遠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

也許有什麽重要的線索被他們給忽略了,那把大火燒了北院,但是只要是人為,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

今夜她出現在這裏,就是要把最後的蛛絲馬跡找出來。

柳緹縈從旁邊小巷子的大樹邊拿出準備好的粗竹竿,架在墻上,手腳並用地攀著竹竿蹬上墻。

如今已經夜深,偶爾聽到小廝和丫環的嬉笑聲,還有庭院水池裏的蛙鳴聲。

一切看起來那麽平和安靜,仿佛這裏從未發生過命案。

柳緹縈憑上回的記憶,悄悄來到周姨娘生前住的西院。

西院燈火昏暗,僅僅在走廊上燃了幾盞燈,屋裏掛著壽幡,在風中影影綽綽地飄來飄起,燈火晦暗不明,一切顯得詭異又陰森。

柳緹縈雞皮疙瘩驟起,她吞了口口水,在門口徘徊幾回,正鼓起勇氣準備走進去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心慌之下,她忙往另外一個方向躲去,躲到背後的圓門。

“你是不是聽錯了,西院如今哪裏會有人?”一個婆子問道。

丫環顫抖著聲音,“真的,我剛才聽到這裏有聲音。”

“自從周姨娘去了之後,這裏就沒人來住,你聽到的聲音許是風聲。”

“你說會不會是周姨娘陰魂未散……”

“休得胡說!”雖然這麽說,但婆子的聲音也忍不住抖起來。

“周姨娘雖說是被燒死的,但仵作不也說了麽,她的致命傷是被人用暗器從頭顱那裏穿過而死,但仵作卻怎麽也找不到暗器所在,你說,周姨娘會不會因此冤魂不散,想找兇手報仇啊?”

“這些鬼神亂力的事別再說了,陸大人已經下令我們不準再討論此事,所以你以後就當不知道周姨娘那件事。不然到時候萬一被陸大人聽到你還在說這件事……”

“我不說我不說!”

兩人忙拎著燈籠匆匆路過西院。

柳緹縈伸出頭,瞧那兩條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後才慢慢走出來。

暗器?

柳緹縈想起黑衣人矯捷的身手,難道真的會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

柳緹縈潛意識裏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哎哎,快點快點。”

身後聽到一個丫環催促道。

柳緹縈側身看去,兩個仆婦齊力拎著一大桶熱氣騰騰的水走進裏屋。

“林姨娘沐浴喜歡用玫瑰花瓣,今兒下了一場大雨,花瓣都被打掉了。這可怎麽辦?”其中一位仆婦語露緊張道。

丫環臉色不虞,“明知道今天要下雨,你們不會提前防著點嗎?”

“哎,實在是防不勝防,一下雨我們又要收被子收衣服,再想起花來,那花瓣早已經融入泥裏了。”

丫環正欲發火,屋子裏突然一個女聲傳來,“算了,就這樣吧。”

丫環撇撇嘴,只好道:“林姨娘心善,這次就算了,水擡進屋裏吧。”

仆婦把水端進去後就退下了。

柳緹縈貓腰靠近窗,聽到裏頭丫環正伺候林姨娘沐浴。

“這府裏的下人真是越來越懈怠咱們了!”丫環憤憤不平地告狀。

林姨娘溫溫和和的聲音響起,“這些細節不用太計較,有的吃有的穿就應該感謝上蒼,只要活著,比什麽都好。”

丫環知道她說的是周姨娘的事,心有些戚戚然,“雖然這周姨娘人挺討厭,總是故意針對我們,但也因為有她在,白氏才把刀口對向她,如今她不在,白氏該想著怎麽對付我們了。”

“休得胡說,白氏人只是少話了些,哪有你想的那麽陰毒。”

“自從周姨娘出事後,白氏一直躲在祠堂裏誦經念佛,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做了虧心事……”

“綠柳!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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