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若不是程浩昊趕去的及時，也許他就再也見不著葉傾城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了。

孟逸鐸的眼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

“叮鈴鈴。”正在鄉村醫院裏餵老母親喝湯的貴叔一聽見手機響，先把手中的湯碗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手機，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的“孟總兩個大字，他的心中，莫名的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最近幾天，他一直在老家照顧著生病的老母親，鄉村裏的消息比較落後，而他也無心去關註城裏的消息。

可是，在看到手機顯示屏上“孟總”兩個字的時候，他有一種預感，出事了！手指顫抖著，輕輕地滑下接聽鍵。

電話裏傳來的聲音不溫不火，甚至都沒有平時的那種冷冽？可是，當聽完了孟逸鐸說的一大段話之後，貴叔的腦門上卻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同樣冒出汗珠的還有他一直挺直的脊梁。

掛斷了電話，貴叔趕緊給他的弟弟打電話，讓他來照顧母親，而他自己，必須得趕緊回到孟逸鐸的身邊，協助他查清楚這件事，否則，他不光是工作不保，嚴重的話，以孟逸鐸對葉傾城的在乎程度，他說不定還會遷怒，而自己，則是首當其沖。

一聽說葉傾城出事了，最高興地莫過於冷凝霜和葉卿卿了。

尤其是冷凝霜，她早都想對葉傾城下手了，可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現在倒好，不用她動手了，有人替她解決了葉傾城，她別提有多高興了。

“傻丫頭！”看著高興的找不到北的女兒，冷總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剛剛去找過葉傾城，她沒多久就出事了，這逸鐸還不是第一個就懷疑你啊？”

“額，是啊。”父親的話就好像一記從天而降的悶雷，轟的冷凝霜外焦裏嫩，本以為葉傾城出事了，孟逸鐸就會看到她的好了，可是現在，想著孟逸鐸可能會把這筆賬算到她的頭上，她的眼眸中以前灰暗。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冷凝霜思來想去，最後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去醫院看看葉傾城，順便給孟逸鐸解釋一下。

醫院裏，楚洛凡一聽說葉傾城出事了，就連夜訂了飛機票，直接飛回了S市，一進病房，他就怒氣沖沖地一把抓起孟逸鐸的衣領，在孟逸鐸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狠狠地給了他一拳，“我他媽是瞎了眼了才會相信你能保護好傾城！”

本來孟逸鐸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一拳還是十分的憤怒，只是，在聽清了楚洛凡說的內容的時候，他的心一顫，甚至沒有去管自己臉上的上，扭頭看了一眼安靜地躺在床上的葉傾城，眼裏滿滿的都是愧疚，如果可以，他寧願這裏躺著的是他自己。

發洩完了的楚洛凡這才正眼看了一眼孟逸鐸，眼前的這個男人跟自己剛走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看起來比上次見的時候瘦了好幾斤，而且，他那張帥氣的臉上，還微微冒出了胡茬，哪裏還有當時和葉傾城一起氣他時的意氣風發。

“她，怎麽樣了？”遲疑了一下，楚洛凡好像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般，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他不願意相信，這床上躺著的是他眼中的那個明媚的女子。

“還沒有脫離危險期。”孟逸鐸看著同樣沈入悲傷中的楚洛凡，一向不喜歡解釋的他，悠悠地說出了這七個字，天知道，這簡簡單單的七個字，他說的有多麽的艱難。如果可以，他倒是寧願自己在說出那一句話的時候失聲。

“唉。”楚洛凡來的時候本來還很生孟逸鐸的氣，可是，在看到憔悴了一大截的孟逸鐸之後，到嘴邊的話卻都說不出來了，只能化作一聲淡淡地嘆息。大手輕輕地拍了拍孟逸鐸的肩膀，男人之間的情誼，是不需要有太多的語言的。

冷凝霜望著人來人往車來車往的醫院大門，一個個患者被擡下就護駕，一個個護士抓著紗布死死按住流血的傷口，冷凝霜害怕地咬住自己的手指，葉傾城她……她到底傷成什麽樣子了？

鼓了好幾次勇氣，冷凝霜吞了口口水，邁出腳步走向醫院的咨詢臺。

“您好，我想問問……葉傾城小姐在哪個病房？”

接待她的護士聽到“葉傾城”這個名字，臉上表情微妙地動了動，可冷凝霜說不出來，她的表情到底和剛才哪裏不一樣。

“葉傾城小姐還沒有被轉移到病房，她在五樓的ICU中，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生命危險？ICU？

冷凝霜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哪裏還有當初想要殺死葉傾城的那股決絕？

她慌慌張張地跑去乘電梯，等她跑到ICU時，正想沖出去的雙腿一下子像是被絆了一樣，猛然間停在了門口，停在了兩個男人的背影後面。

聽到急促的高跟鞋聲，孟逸鐸回過頭，當他把眼神聚焦在冷凝霜慌張的臉上時，楚洛凡只覺得，身邊的這個男人，就如同被沼澤中的惡鬼附身一樣，一瞬間被魔化了。

“逸鐸！你冷靜一下！你聽到沒有！”看到孟逸鐸健步如飛地朝冷凝霜沖了過去，攔都攔不住，楚洛凡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兩個八度，急忙手腳並用地抱住孟逸鐸，他掙紮得十分劇烈，楚洛凡只覺得自己好像抱住了一頭暴怒的獅子。

冷凝霜咬了咬嘴唇，硬著頭皮迎上來，顫抖的聲音好似她的雙眸一樣，盛滿了淚水，“逸鐸，你聽我說，真的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

孟逸鐸一把甩開楚洛凡的胳膊，深深吸進一口氣，對面的是個女人，他死死地握住拳頭，若不是看在性別的份兒上，他早就一拳揮出去，再拿瓶硫酸往對方身上潑過去了，“不是你？你在逗我是不是？你他媽在逗我是不是？能用硫酸這麽下三濫的手段對付一個長得好看的女人，也就只有你這樣心黑的女人了！”

“不是的……”冷凝霜的聲音顫抖地小了下來，兩顆滾滾的淚珠終於不受控制，沿著和葉傾城同樣精致的臉型淌下來，“我就算誣陷她，趕走她，甚至用她欺騙你，我都不會幹出威脅生命的事情……真的不是我……”

孟逸鐸的手緩緩撫上自己的額頭，楚洛凡猶豫地松開抓住他胳膊的手，看孟逸鐸沒有像剛才那樣不顧一切地沖上去的沖動，他才慢慢地松開他。

看了看淚流滿面的冷凝霜，楚洛凡忍著心中的怒火，盡可能平靜地問道：“你說不是你，你有什麽證據？”

證據、證據沒有啊……冷凝霜低下頭，狠狠地搖頭。

“你走……”孟逸鐸低低的、沙啞的嗓音再次從他的喉嚨中發出來，他指著電梯門的方向，疲憊地對冷凝霜說：“你現在就走，不要再來煩我。”

知道自己辯解無用，冷凝霜默默地轉過身，眼淚流得更狠了，她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電梯門在身後關上的一瞬間，她終於堅持不住，蹲坐在電梯間，用纖纖細手用力地砸著堅硬的地面。

不管我如何清白，你將我推進深淵，只需要一個念頭，僅此而已。

“你這是何苦呢？”看著遠去的背影，楚洛凡拍了拍孟逸鐸瘦了許多的肩膀。

對於此，孟逸鐸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和他一樣擔憂的楚洛凡，沒有說話，轉身向院長室走去。

街道上的車流默不作聲地游走在大街小巷中，有些人的車窗已經開始降下來了，S市氣溫開始回暖，春天的聲音終於不那麽模糊了。

孟逸鐸沈默地打轉方向盤，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他打開車門走下來，擡眼望著這不知是青還是黑的傍晚，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他的耳朵似乎是聾的，春天的聲音，他一點兒都沒聽到。

昨天，也是在這種不知名顏色的天空下，在這座醫院裏，他看見葉傾城安靜地像一只瓷娃娃，他看見冷凝霜像個勝利者一般，出現在醫院裏。

真是嘲諷啊。

走進醫院的側門，孟逸鐸直接上到了葉傾城的病房，她昨天就已經被轉移到了高級病房，探望起來比較方便了，可孟逸鐸卻像是被逼的得了強迫癥一樣，總以為葉傾城還是在ICU那個厚厚的玻璃裏呆著比較安全。

暗暗地嘲笑了一番自己的大腦回路，孟逸鐸推開病房門走進去，再關上鎖好。

他輕輕地放下了自己的公文包，生怕弄出一點點聲音驚醒了那個緊緊閉著眼睛的人兒，雖然醫生囑咐過了，葉傾城應該還會再昏迷十二個小時左右，暫時不會醒過來，可他就是容不得一丁點兒不好的事情，比如，窗戶上那個沒有拉緊的窗簾。

傍晚的最後一抹昏暗的光線也被強行壓下了西邊的世界，孟逸鐸將簾子緊緊拉上，還警覺地探頭觀察了一下窗外。

靜謐的空間裏，只有呼吸器和心跳的機器聲音，葉傾城側躺在床上，後背上已經裹上了紗布，要是程浩昊再晚一秒鐘……孟逸鐸閉上眼睛，不敢想象那些恐怖的硫酸潑到葉傾城臉上的樣子。

她的臉龐尖尖的，骨骼細細的，和以前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雙濃密睫毛下的眼神，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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