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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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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徐易平看著向他走過來的兩個男生,幹咳一聲,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下意識地把背挺得筆直。

四人卡座,嚴亦疏和靳岑坐在一邊,徐易平坐在一邊。

徐易平等嚴亦疏和靳岑坐下以後,把菜單遞過去,語氣有點緊張地問道:“我先點了一些,你們看看還有什麽想吃的。”

嚴亦疏看他這慫慫的樣子,伸手把菜單接過去,不客氣地在菜單上加起了東西。

趁著嚴亦疏點單的功夫,靳岑主動和徐易平打了個招呼。

“你好,我是靳岑。”

男生的臉被火鍋升騰起的霧氣綽約遮掩了一些,但是依舊能看清那淩厲的眉和冷淡的眼。

徐易平趕緊回應道:“岑哥好岑哥好,你見過我的,我叫徐易平。容易的易,平穩的平。我和嚴亦疏在川城的時候小學就認識了,算是一起長大的,以後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我,嚴亦疏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徐易平巴拉巴拉說了一大串,說完以後去看靳岑的表情。坐在對面的男生聽完他的話,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算得上笑的表情,對他頷首,說了一個“好”。

若說徐易平對靳岑最大的印象,大概還是在巷子裏遇到靳岑的那天。

他那時候看見的靳岑氣場可不一般,站在那和淩旭陽給人的感覺就不是一個檔次的,有一種異於普通高中生的壓迫感。可是現在靳岑坐在嚴亦疏旁邊,身上的那種壓迫感全數收斂了起來,除了偶爾瞥過來一眼的時候能看出來這男生不是一個善茬,其他時候給人的感覺非常的平靜,甚至還有一點詭異的親和感。

兩個人打完招呼以後,靳岑就側過臉去看嚴亦疏點菜,在看到嚴亦疏點了一大堆的時候微微蹙起了眉頭,拍了嚴亦疏的手一下。

“太多了。等下我媽回去肯定會讓你喝湯,你別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男生做這個動作,明明是帶了些斥責的語氣,但是在旁人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兇,只有熟稔和親昵。

嚴亦疏以前在川城的時候都是說一不二的主,他決定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人會去反駁的,遇上靳岑,他也只能拖長聲調“啊——”了一聲,反過鉛筆,用後面的橡皮擦掉了一些剛剛他勾的食物。

我操。

徐易平看呆了——疏哥這是在撒嬌嗎?嚴亦疏在撒嬌?

天打雷劈。

他艱難地在腦海中搜索以前嚴亦疏撒嬌的情景,卻幾乎找不到一例。就算是小學的時候,嚴亦疏因為他爸沒來給他看家長會難受,都是跑去黑網吧打游戲殺人洩憤,那個時候在網吧都出名了,就因為嚴亦疏這個戴著紅領巾和三條杠的小學生和人家solo贏了不少。

也許是他盯著嚴亦疏的目光太過震驚了,嚴亦疏不爽地“嘖”了一聲,擡起頭瞪了一眼他。

嚴亦疏的眼睛是薄薄的單眼皮,眼尾上挑,瞪人的時候就顯得格外兇。特別是撩起眼皮的那一瞬,有一種漫不經心看不起人的傲氣,在川城的時候不少人被他這麽一瞪,都想和他幹架。得虧和他一起玩的那群人,白殊、李奕頤都是老大,特別能打,做什麽都不用嚴亦疏自己出手,不然就嚴亦疏那三腳貓花架子,早就被揍得媽都不認識了。

在川城,嚴亦疏長得好又會玩,身邊的發小又一個比一個厲害。像白殊那幾個混社會的,門路廣,罩著一個中學生可不要太容易。許青嘴皮子厲害,就沒他不認識的人不知道的八卦。徐易平從小跟在嚴亦疏旁邊,就見那些抽煙堵人的社會哥都對嚴亦疏可好了,一開始他還不明白,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嚴亦疏在黑網吧打出來的交情,帶人家上分,人家自然要叫他爸爸。

他被嚴亦疏瞪這麽一眼,才恍惚感覺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疏哥回來了。

這頓火鍋吃得徐易平那叫一個大起大落。一會兒,靳岑給嚴亦疏夾菜了,他哽一下;一會兒,嚴亦疏又和靳岑撒嬌了,他還要再哽一下。他坐在座位上,原本那見嚴亦疏家屬的激動和興奮全部都煙消雲散,只剩下了單身狗被虐成檸檬的酸澀。

微信裏許青還給他發來私聊。

青青草原:怎麽樣,見到了吧,是不是巨帥?

……

他默默地回覆。

難平:你知道這人在北城中學圈像誰嗎?

青青草原 :像誰?

難平:你想象一下,嚴亦疏和白殊談戀愛。

青青草原:……………………

青青草原:好雷

青青草原:我走了

白殊雖然和靳岑不一樣,從來不學習,是實打實的混,但是靳岑坐在那裏看人的時候,就和白殊有那麽幾分神似。特別是加上靳岑令人聞風喪膽的威名,更是讓靳岑的形象和白殊的形象在徐易平的腦海裏重合了起來。

得虧白殊長得沒有靳岑那麽帥,不然……徐易平想象了一下白殊和嚴亦疏談戀愛的樣子,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頓飯吃完,靳岑和嚴亦疏吃得非常愉快,徐易平嘗到的滋味豐富,他從一開始的震驚不可置信,到後面的若有所思回味無窮,心情像是坐過山車一樣,倒也算是吃了一頓難忘的飯。

靳岑和他加了微信,這就算是正式在嚴亦疏的朋友圈裏公開了。

川城朋友的微信群裏不少人叫囂著要看疏哥家屬的照片,徐易平和許青的微信更是被接連爆破,就連不理世事的白殊都發了一個“。”到徐易平的聊天框裏。大家這麽熱情,嚴亦疏也不遮遮掩掩,親自挑選了幾張靳岑的照片,發了人生中第一條朋友圈 ——當然,是分組的。

為了保持自己的神秘裝逼形象,嚴亦疏從來都不發朋友圈。而且他這個號加的人很多,他懶得分組。

這一次發朋友圈,他特意把川城的朋友分了出來,最多再把陳毅、祁楊兩個人放了進去。

徐易平一下拉刷新,就看見嚴亦疏發的朋友圈。

兩張照片,一張是偷拍的靳岑睡著的側顏,一張是靳岑喝可樂的時候睨著人的樣子,嚴亦疏的攝影技術非常有限,但是模特的臉實在是太過逆天,那兩張隨手拍的照片足矣讓人驚聲尖叫。

下面的點讚和評論幾乎是以一秒一個的速度在飆升。

看見這條朋友圈的也就玩得好的那麽十幾個人,這個點正是活躍玩手機的時候,一下子嚴亦疏談男朋友的消息就在那個小圈子裏傳開來了。這些人口風都還算緊,也就是小圈子裏討論一下,沒往外說,但是十幾個人私聊彈消息,也足夠塞滿嚴亦疏的微信了。

嚴亦疏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他直接把手機按滅,任由那群人嗷嗷叫去。

徐易平看到朋友圈,終於意識到,嚴亦疏是來真的。

他這位瀟灑了這麽久的朋友,真的墜入愛河了。

三個人吃完飯,時間還早。不想回去喝岑谷雨的補湯,嚴亦疏提議去打游戲。徐易平以前一聽到嚴亦疏要打游戲,那怎麽都要蹭一個車位的,今天兩位大佬帶著他,他卻有點瑟瑟發抖了。在網吧玩到十點,徐易平連贏了三把,從來沒有覺得英雄聯盟是個這麽簡單的游戲。

下機的時候,靳岑很自然地拿起了嚴亦疏的外套,走到門口,幫他披了上去。

冷意愈發濃重的深冬夜裏,嚴亦疏蓋著靳岑遞給他的外套,對他瞇著眼笑了一下,然後叼了一根煙,等靳岑幫他點著。

徐易平站在後面,只覺得這畫面莫名的和諧。

他晃了晃腦袋,腦海中又閃過嚴賀歸的模樣,以及他和嚴亦疏的關系,在心裏嘆了口氣。

在川城的時候,許青這樣父母都不管的還是太少見了,就算是有玩的,也是大人覺得小孩子玩鬧沒關系,哪一個到了出社會繼承家業的年齡還能這樣無所顧忌的。

青春肆意無所顧忌的歲月,也就這麽幾年了。

“走了。”嚴亦疏和靳岑等到了車,朝他揮手。

徐易平和他們笑著揮了揮手,他家裏住的近,搭一站地鐵就到了。

作為朋友,他自然替嚴亦疏開心。但是……

他看著北城冬日霧沈沈的天空,心裏暗暗地為友人祈禱——希望他以後的日子,也能像今天一樣開心快樂。

北城全城禁止放炮竹,城市裏的北漂族走後,難免顯得冷清寂寥,缺乏了一點過年的氣氛。

靳家的小院過年的氣氛卻格外的濃厚。

除夕這一天,一大早,岑谷雨就把兩人揪起來寫對聯了。嚴亦疏在靳家待了一個星期,已經完全習慣了在靳家的生活,儼然成為了岑谷雨的第二個兒子。

靳岑和嚴亦疏的字寫得都不錯,兩個人小時候都被逼著練過書法的,折騰了大半個上午,終於把院子裏所有能貼對聯的地方都貼滿了。嚴亦疏和靳岑穿著岑谷雨給他們買的新衣服,一個紅衛衣白色羽絨服,一個紅色套頭毛衣,站在岑谷雨旁邊,顯得精神又喜慶。不少來靳家串門的客人看見了都要誇上幾句,岑谷雨聽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靳家吃除夕飯都是小家一起吃,主要是靳振國工作太忙,也沒時間回老家過年,今年加上了一個嚴亦疏,四人一桌,氣氛融洽和樂,嚴亦疏嘴甜會誇人,誇得靳振國和岑谷雨都美滋滋的,給他的紅包比靳岑的厚多了。

新年聯歡晚會十二點的鐘聲敲響,遙遙看見了煙花遠處升起來,在天空中炸開。

大人們忙著拜年接電話,兩個小孩偷偷地跑上了樓。

靳岑和嚴亦疏躲進房間裏,站在小陽臺上,拿著靳振國珍藏的酒開了一瓶。

“呲——好辣!”度數極高的白酒入口,辣得嚴亦疏直癟嘴。

煙花在遠處的天空明明滅滅,大院裏也有小朋友偷偷買了煙花棒,拿著在空中揮。靳岑聽見歡笑打鬧聲、拜年的祝福聲、還有自己心裏,因為眼前的少年而愈發激烈的心跳聲。

嚴亦疏泛著水光的唇看起來格外誘人,煙花落下的星點光芒,都浮在了他的眸子裏,男生瞇起眼,又喝了一口酒,鼓著腮幫子,找到了靳岑的唇。

一口酒渡過去,辣味都被甜意全數淹沒,靳岑蹭了蹭嚴亦疏的下巴,親昵地在嚴亦疏的眼尾落下一個吻。

“小嚴老師,過年好。”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盒子,塞進了嚴亦疏的口袋裏。

“你的新年禮物。”

嚴亦疏被塞了禮物,楞了一下,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巧了,岑哥,你也有。”

他也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在了靳岑的手上。

兩個人吹著彌漫著酒香的晚風,一起打開了盒子。

靳岑送了嚴亦疏一個精致的尾戒,銀質,上面有一粒菱形的紫色鉆石,陰刻了極為繁覆的花紋,看起來神秘又誘人,和嚴亦疏的氣質非常的搭。

而嚴亦疏送了靳岑一條項鏈,紅繩上墜了一顆像動物獠牙一樣的牙齒,打了孔,用粗線綁了一圈,有一種生命的野性。

嚴亦疏對靳岑說:“這是我爸以前去山裏出任務的時候撿到的,後來送給我當禮物了。我之前就覺得,一定要找一個戴上這個夠帥的男朋友送出去。”

他向靳岑眨了眨眼:“所以,現在送給你了。”

靳岑戴上項鏈,紅繩沒入衣領,在脖頸上隱約看見一截。

他把項鏈戴好,胸口處傳來一點冷意。靳岑牽起嚴亦疏的手,把戒指給他戴上。

男生的動作虔誠又專註,眉眼低垂,有一種靜謐嚴肅的美感。

戒指套在嚴亦疏的尾指上,恰恰好。

嚴亦疏忍不住問靳岑:“你為什麽要送我這個?”

靳岑的動作頓了頓。

男生擡起頭,看著他,神色非常認真地說:“因為我想給你戴戒指。”

他看著嚴亦疏的臉,抓著他的手。靳岑摩挲了一下嚴亦疏手上的戒指,心裏難得浮起了一些對命運和未來的恐懼和抗拒,他的腦海裏只要一想到可能未來的某一天,會有另一個人給嚴亦疏戴上無名指的戒指,就無端生出一股妒忌。

他就像原來對命運的洪流無所謂的一粒芥子,突然有了自己的執著和方向。

這個執著和方向,原來只是朦朧混沌的一團,如今因為手裏牽著的這個人,變得具體明晰起來。

靳岑從來沒有這樣渴望過長大——渴望,長成一個頂天立地,能抗下一切風雨,面對所有非議的人。

寒冬裏,萬物還在沈睡,再過些時日,可能就會有第一根樹枝上的新芽冒出頭來。不論好壞,舊年已經踏著喧囂沈寂走遠了,相逢別離、愛恨生死都已經落幕。

而靳家的陽臺上,兩個少年依靠在一起,就像兩棵新竹,一寸寸地拔節生長。

新的一年來了。

春天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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