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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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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風的細雨綿綿輕輕落下, 漸漸暈濕了青石板,如墨入宣紙層層染開, 畫得片片深淺色。

雨雖不大卻也趕客, 煙雨朦朧的長街上只餘幾個行人撐著油紙傘匆匆來回,長街上的鋪子生意清冷, 或獨自坐著楞神閑得磨油, 或站在門口與鄰家鋪子閑扯話頭,打發時間。

遠處走來一人, 一步步踏在漸漸潤濕的青石板上,並未撐傘步履卻未顯匆忙, 在朦朧細雨中走來竟有行雲流水般的灑脫意味。

走得近了那眉眼越發清晰, 細雨絲絲落下, 在他的眉眼處凝成細小的水珠,晶瑩剔透,顯得眉眼越發深遠幹凈, 一身尋常衣衫任是穿出了清冷出塵的謫仙氣度,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便是連多流連一眼都覺褻瀆。

臨近的酒鋪是個女兒家,正坐在外頭楞神,擡頭便見眼前的人走近, 一時間心口微頓。

“請問店家,太清觀可是往這一處方向去?”

這聲音如清泉石上流,兼帶細雨微微涼意,幹凈悅耳, 聞之連呼吸都被輕易奪了去。

酒家姑娘忙站起來,微微探出身子,伸手指向前頭,“公子往這個方向去,出了城門,沿著大地一路走去,便能看見那個道觀了,不過這兩日有會市,城門那處只能進不能出,看守極嚴,公子可以在這裏落腳,歇息幾日再去。”

“多謝。”

這一聲多謝不偏不倚,那聲音如他人一般冷清,叫人連一絲妄念都不敢生,唯恐牽扯了玷汙之名。

站在鋪子外閑扯話頭的嬸娘見狀止了口,看著人慢慢走遠,“現下的後生可真是俊,只好好的怎麽要去道觀,難不成要做道士?”

“若是真要去做道士,那實在可惜,這樣的面皮豈不白白浪費了?”

那酒家姑娘聞言看去,只見那公子在不遠處停下,似乎在觀望周圍的客棧,身後背著的包袱裏突然伸出一只小爪子,偷偷摸摸探向一旁的糖葫蘆串,那躲在棚下避雨的貨郎正與攤主聊的熱火朝天,半點沒瞧見。

可距離還是有些遠的,那小奶爪使勁伸著,堪堪就能碰到最頂上的糖葫蘆了,可那公子不過停留一瞬便提步往前走去。

那爪子微微一僵,猛地用力一伸,只差指甲尖便能將糖葫蘆抓到,可惜伸了半天都沒有指甲,一時氣急敗壞隔著空氣輕輕撓了幾下,包袱裏露出一點點毛茸,炸開了一般蓬松,看起來很是惱怒。

她瞧著忍不住莞爾一笑,沒想到這般冷清的人會養這般毛茸茸的暴躁小玩意兒,還背在身上隨處走,真真反差的有趣。

沈修止由著小二領進了客棧的屋裏,隨手將身上的包袱和劍放置在桌案上,走到窗旁靜觀天象片刻,視線又微微下落,看向窗外的長街以及稍遠處的城門。

這客棧位置極好,一切盡收眼底,稍有動靜便能察覺。

他轉身回到桌案旁,卻發現包袱有一處微微鼓起,與剛頭放下時不太一樣。

他視線微微一頓,伸手解開了包袱,果然裏頭除了他日常所需的衣物以外,還窩著一只大腦袋小玩意兒,只是包袱裏位置小,被擠得毛發有些扁,耷拉著很是沒精神。

包袱都已然解開了,這毛球還軟綿綿地躺著閉眼裝睡。

沈修止面上頗有幾許無奈,他先前檢查過包袱才動身的,卻不知這小妖什麽時候鉆進去的,一時揉了揉她的臉,“腦袋上的毛不想要了?”

似玉聞言連忙從他手下一骨碌起身,頂著大腦袋十分警惕地往後縮,小小一只瞧著很是怕乎乎。

沈修止可沒這麽容易心軟,看著她語氣平平道:“一會兒雨停了你就回家去。”

似玉聞言非常不悅,上前幾步,伸爪踩上他的衣物,擡起大腦袋看向他,“道長,我可以留在你身邊保護你!”

一腳就能碾碎了的玩意兒,還有臉大言不慚說要保護別人,也不知是不是腦袋太大,裏面比較空的緣故?

沈修止根本沒打算理她,伸手拎起她放到一旁,拿起自己的衣物放進衣櫃裏,又將劍放在床榻旁,自顧自坐在床榻上打坐調息,任由這炸開的毛球自己好好想明白。

可他實在將這毛球想得太過懂事,都這麽跟了一路了,怎麽可能會因為他的冷臉相待而去思考,她本身就是一只懶得琢磨的靈怪,否則也不至於擺在門前千年,連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似玉見他不理不睬,直坐在桌案上,低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想起剛頭的糖葫蘆頗為心有不甘,那玩意兒她看了大半輩子,可一回兒都沒有嘗過,剛頭偏生就差一點點距離!

舔了半晌爪子有些無聊了,她才伸爪拉伸了下身子,從桌案上一躍而下,爬到了沈修止身旁,姿態妖嬈地坐在他身旁,嬌滴滴道:“道長,你還有沒有銀子,給我買串糖葫蘆唄,我往日風吹雨打太陽曬的,日子過地極為苦澀,從來就沒吃過那種紅彤彤的甜玩意兒~”

這姿態做派顯然就是從花娘那處學來的,只是她這麽一只大腦袋的小奶獅,擺起來頗為不倫不類。

沈修止低頭見她爪子在屁股和肚皮上來回滑動,自然想到了她包得那艘花船和一群花娘,不由眉梢微揚,“我先頭給你的銀票呢?”

似玉伸爪從身上輕撫,展示著柔軟的曲線想要求個撫摸,低頭含羞道:“用完了呢,這銀子太好使了,一會兒功夫就沒了~”

沈修止掃了一眼她的爪,秋後算賬般淡道:“我那張銀票是五百兩,尋常人家十幾兩便能過好一年,一張銀票至少大半輩子無憂,你倒好,除去頭尾不過堪堪幾日便全沒了?”

似玉聞言有些心虛,不過好在她可得了些東西,不至於兩手空空。

這敗家獅當即便在床榻上變了人形,從懷裏掏出幾十條絲帕,輕飄飄搭在他身上,“我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得著,你瞧瞧還有這麽多絲帕不是嗎?”

這不拿絲帕還好,一拿絲帕沈修止的面色瞬間一沈,且這絲帕上還帶著香氣。

沈修止伸手將帕子扔到她身上,半點不想再看見一般冷然道:“去面壁思過,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與我說話。”

似玉見他連串糖葫蘆都不給自己買,還兇她,一時很不開心,視線在他皙白的脖頸處流連幾番,還是架不住他的兇殘,下了床榻往墻邊走去,扭著身子妖妖嬈嬈站著,壓根沒有思過的想法。

沈修止閉目打坐大半日,再睜開眼時,外頭雨早就停了,天色也沈了下來。

長街上的會市早已開始,沿街掛著的燈籠一盞盞亮起來,點亮了昏沈天色,長街上熙熙攘攘,叫賣吆喝聲不斷,比白日熱鬧不少。

似玉早沒站在墻旁了,直趴在窗子上大半身子伸到外頭看著,身子隨著下頭的熱鬧左右扭動著,纖細的腰肢靈活扭動,那衣裳貼在身上顯出圓潤豐滿的弧度,襯得腰肢極為纖細,不堪盈盈一握。

沈修止當即別開了眼,聽她時不時小聲驚嘆,難免生了幾許同情,這小妖想來從來沒有見過這些。

他垂眼一默,終是低聲問道:“要吃糖葫蘆?”

似玉聞言轉頭看向他,屋子裏有些昏暗,街上的燈照進屋裏,映在他面上,半隱在黑暗中,那面容越發皙白清雋,眉眼染滿朦朧燈光,越發驚艷好看。

她心口莫名一緊,眼神微微有些怔忪,“道長要給我買嗎?”

沈修止微微頷首,起身下了床榻往外頭走去。

似玉恍惚了一陣,連忙跟在他身後一道下了樓。

臨近傍晚的天黑得極快,他們才下了樓,轉眼便已然蒙蒙黑,一盞盞雕花燈籠掛在上頭隨風輕輕轉動,落下微微晃蕩的光影。

會市一年只有兩回,每年都擠滿了整條街,兩邊的攤子上賣什麽的都有,前頭還有舞獅雜耍的,遠處河畔時不時放起煙花爆竹,隔著這處熙熙攘攘的人群,兩相對應越發熱鬧。

賣糖葫蘆的走個幾步就能瞧見一個,這一下樓沈修止就給她買了兩串,不想這小妖慣會敗家,吃了一個便在一旁咿咿呀呀叫嚷著不要了。

吃食又怎能隨意浪費,從來言傳身教的沈道長只得接過她剩下的繼續吃,他飲食一貫清淡,也不喜甜食,從來沒吃過這般酸酸甜甜的玩意兒,一時直吃得眉頭緊皺。

這才剛解決完,似玉便又瞧見了別的吃食,直湊到沈修止身旁,“道長,我要吃那個糖糕,聞著味道好香!”

沈修止聞著那股甜膩的味道便覺不喜,見小妖實在想要,便直冷著聲音警告道:“若是要買,你需得吃完,不準再剩下。”

似玉聞言連連點頭,可到了後頭還是不習慣人間的吃食,這糖糕便又到了人沈道長手裏,呆頭妖自然也免不了被兇一頓。

舞獅的隊伍慢慢往這處挪近,人越來越多,幾乎沒有走動的空隙。

似玉這般玲瓏身姿,多少會落進人眼裏,一旁擠著一個男子,做派流裏流氣,那賊兮兮的視線粘在似玉胸口,有意無意往她這處擠。

似玉被擠得不行,感覺有人若有似無地蹭著自己,她順著那人看去,只見那男子一臉淫笑,形容極為猥瑣,攏在袖下的臟手往她屁股上伸來。

這眼神讓似玉很不舒服,就像那個賈長貴一樣,她當即眼眸一瞇,還沒做反應,一旁人伸手攬過她微微一轉,避開了那男人的手。

她只見眼前淡色衣衫纖塵不染,連一絲褶皺都沒有,顯得極為幹凈清雋,鼻間襲來清冽的男子氣息,心中莫名覺得安全溫暖。

沈修止將似玉摟到身前,即便這樣也還是隔了些許距離,身子便沒有碰到她,只是攬著她換了位置,側身抓住了那男子伸來的手,手間一轉,只聽一聲清晰的骨裂聲響。

那男子手骨盡折,當即一聲慘叫後退,人群頓時一片混亂。

沈修止冷淡著眉眼,面無表情拉著似玉往前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丹青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給你們笑死,是有多討厭蕭柏憫哈哈哈……前面一章最後加了句話,可以刷新一下,那確實是蕭柏憫的最後一句話,他真的沒臺詞了哈哈哈哈……

蕭柏憫:“→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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