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太陽沈沈西至之時，陸衍諶的助理打了電話過來，告知訪談節目的錄制時間已經敲定下來，就在下下周的周一，各方面都安排妥當，就等著他當日現身。

助理在電話那頭說：“還有，我剛才發了一份節目錄制的大致流程到你的郵箱裏了，裏面有一份問答題目，你記得看一下，要是沒什麽問題到時候咱們就按這個程序錄制節目，要是不滿意，我再和那邊溝通一下。”

陸衍諶壓著嗓子，“嗯”了一聲。

這一聲低啞略顯慵懶的回應，直接跨越萬裏之遙瞬間擊中電話那頭助理的心臟，她“嘶”一聲倒吸一口氣，差點雙膝觸地，血濺三尺。

這質感，簡直太有磁性太性感了好麽？

她捏著手機，手腕激動得亂顫，問：“衍哥，剛睡醒？”

她是知道陸衍諶常年患有失眠癥的，沒準昨晚又是一夜失眠，熬到白天才睡下，這會兒卻讓自己一個電話給吵醒了……

陸衍諶翻了個身，吻了一下靠在胸口的腦袋，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有事沒事？”

輕舟睡得極淺，隱隱約約聽見他說話的聲音，迷迷瞪瞪地半睜著眼睛仰起腦袋看他，發現他舉著手機，是在接電話，於是眼睛一閉又睡過去了。

助理急忙說：“好好好，那不打擾你睡覺了，郵箱的文件記得要看，仔細看。”

陸衍諶回了聲“好”，掐了通話，把手機扔在床頭櫃上，重新把她抱進懷裏，長指順著她的背脊由上往下慢慢滑落，指尖的觸感滑膩柔嫩，掌心落到她腰上，揉了兩下。

這十年來他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圈裏圈外，不乏出類拔萃的人才，見識過令人嘆為觀止的畫作，無所謂知名不知名，看得多了心裏也就生出幾分麻木，他努力且盲目的這許多年後，讓他回頭追想時，竟感到一絲空落落的茫然，然後是一瞬的驚慌，冷靜下來之後是渾身的落寞。

有一次莊子沐給他調了一杯酒，推至他眼前，說：“你就是寂寞了，趕緊找個女孩談戀愛，沒準你立馬就充實了。”

他聽完默笑了片刻，倒沒有真的去找個女孩來充實自己的生活，愛情在他眼裏並沒不構成多大的吸引力和魔力，不過無法否認的是，紀輕舟的出現的確填補了他心裏很大一部分空缺。

他必須牢牢捆住這個女孩，她可以讓他感到安心且釋懷，像一腳踩進了堅實的土地，正前方是晨間7點鐘的太陽，他忽然有勇氣走下去。

陸衍諶起來端著筆記本電腦坐到了藤椅上，開機，打開郵箱，把助理發過來的文件下載下來，他大致掃了一眼流程，倒也沒什麽意見，接著又打開了另一份文檔，就是所謂的問答題目。

他滑動觸摸板，將文檔裏羅列出來的問題一覽而下。

喜歡什麽食物？喜歡看什麽電影？最喜歡哪個畫家？圈內最好的朋友。

身材那麽好平時是不是經常會做運動？

長那麽帥讀書的時候是不是很受歡迎？

印象最深刻的告白。

有沒有追過女生？

初戀什麽時候？

初吻還在不在？

目前有沒有女朋友？

女朋友是圈內還是圈外的？

……

這特麽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問題？

陸衍諶一陣糟心，將筆記本電腦往地上一放，手指摁著眉心，拿手機給助理撥了個電話。

助理很快接起，“衍哥？”

陸衍諶問：“問答這一塊兒你看過沒有？”他站起來，慢慢踱到床邊站定。

“看了，”助理問：“有什麽問題麽？”

“看了你還敢發過來？”陸衍諶微瞇著眼，目光落在枕邊那張白凈的臉上，她迷迷糊糊的，眼睛似睜未睜，像是要醒了。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麽衍哥？”助理心底莫名發怵。

“我要不寫一份私人檔案直接交上去得了。”陸衍諶看著她拉扯著薄松松的被單圍在胸前坐起來，柔順的長發散落在白皙的肩背上，模樣懶散，她只扭頭看了他一眼，挪動著身子要下床。

助理聽這話明白了，“衍哥，人家那好歹是一節目，也需要通過博取網友的目光來增加點擊量，再說了那節目點擊量越高，越有利於你在節目上對油畫做普及，也有利於你自身的曝光，咱們趁這個機會增加人氣，比肩國民男神……”

陸衍諶拿開手機，伸手把她撈過來摟在身前問：“怎麽不睡了？”

“幾點了？”一開口的聲音嘶啞得像脫了水分的花梗，她抓起被單把臉遮住了。

“太陽下山了。”他促狹一笑，笑聲傳入她的耳朵。

“你……談事情吧。”她清了清嗓子，裹著被單走開了。

“整理一下，帶你去吃點東西。”他說。

輕舟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把被單往下一拉，果然看到一片狼藉，深深淺淺……

從小到大她聽說過的，親眼目睹過的愛情故事不在少數，轟轟烈烈的愛恨交織，平平淡淡的靜水流深，這回輪到自己身上……卻感覺恍惚。

兩人在餐廳吃東西時，莊子沐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你小外甥在我這裏。”那邊直接來著這麽一句話。

“我小外甥不也是你小侄子麽？”陸衍諶的視線對上輕舟疑惑的眼神，沖她笑了笑，然後問：“那小子怎麽跑你那兒去了？”

“他摁你家門鈴半天沒人答應，接著就跑我這兒來了，讓我幫他找舅舅。”莊子沐簡直想嘆氣。

“等會兒吧，”陸衍諶說：“在外邊兒吃東西呢。”

輕舟聽他說這兩句話，大致能猜到是什麽事，“小孩找你了？”

陸衍諶扔下手機，給她倒了杯水，懶洋洋地問：“嗓子恢覆了？”

她一路上都不開口說話，直到這會兒才敢對他出聲。

輕舟閉上了嘴保持沈默，挪了杯子喝水，喝完也沒搭理他，繼續吃東西，並且加快了速度，小孩找他應該有要緊事，比如……

抓蟑螂。

陸衍諶發現了她在偷笑，也笑著說：“我有你，怕什麽？”

輕舟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才知道他指的是抓蟑螂的事，“這個和我有什麽關系？暑假作業要求蟑螂必須是舅舅抓。”

他敲了敲桌面，“這位舅母，好歹關心一下舅舅死活。”

輕舟臉皮薄，一感到不好意思就不搭理人，所以她還是選擇埋頭吃飯。

陸衍諶在餐廳裏坐了將近一個半小時，輕舟耐心等著，也不開口催他，直到莊子沐打電話過來密切詢問他們的進食進度。

“一頭牛特麽都該啃完了吧？你到底來不來？小孩都快睡著了！”聽聲音，莊子沐似乎很抓狂。

“快睡著？不還沒睡呢麽？”陸衍諶說：“等睡著了再打過來。”

莊子沐氣得想摔杯子，“孩子他舅！你再不來我就把他給賣了！”

不想陸衍諶卻笑得有恃無恐，“孩子他叔，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賣個好價錢記得找我分贓，小心避開國內法制的監控。”

輕舟：“……”

莊子沐憤憤：“陸衍諶！你沒人性！黑暗！有你存在的一天，華夏文明遲早會進入一種覆水難收的倒退和漫無目的的輪回……”

陸衍諶笑笑：“你擡舉了，不過我可以讓你進入一種覆水難收的倒退和漫無目的的輪回。”

在陸衍諶和莊子沐一來一回擡杠的期間，輕舟趁機把這頓飯的賬給結了。

臺球室那邊。

莊子沐已經生無可戀，整個人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他整個身體縮在球桌上，手裏抓著臺球桿怒指五米外那只人神共憤的蟑螂，怒發沖冠：“陸亭昱！把你手中的武器給我放下！”

小孩揪著蟑螂的觸須，任它6只腳苦苦掙紮，笑嘻嘻說：“小叔，你看它多可愛啊。”

莊子沐渾身發冷，咬牙切齒，“你這小孩怎麽回事啊！！你信不信我……你！！”

旁邊的邱聲既無奈又好笑，“哥，一只蟑螂而已，你至於嚇成這樣？有損英明了啊。”

莊子沐轉眼怒視著他，“說什麽風涼話！為什麽臺球室裏會有蟑螂這種怪物？你平時怎麽管理衛生的！扣工資！不接受任何反駁！”

邱聲一聽扣工資，心涼了半截，馬上轉身朝小孩逼近，手上的毛巾狠狠淩空一劈，作勢要抽他，“把這怪物給我扔了！”

陸亭昱正玩得不亦樂乎，“不要不要！”

邱聲目露兇光，一副標準的土匪表情，兇神惡煞地靠近小孩。

陸亭昱“啊”一聲驚叫，手裏的蟑螂被他往前面一擲，轉身跑開了。

那蟑螂……

直直往莊子沐的方向投懷送抱。

莊子沐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紛紛冒頭，接著雙腿一軟，兩眼上翻至天靈蓋，腦門直沖著綠色的臺球桌面，一叩，當即昏厥……

邱聲大聲一吼：“哥！！！”

陸衍諶開門一進來就目睹了這幅慘不忍睹的畫面，以及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敏銳的第六感讓他察覺到事發詭異，眼前上演的一幕並不似表面那麽簡單。

輕舟被這聲振聾發聵堪比醒世鐘的呼喚嚇得心臟一縮，楞在門口。

氣氛怪異，陸衍諶下意識摟緊了輕舟，如燕巢於幕，四面楚歌，簡直是暗藏殺機……忽然，他的目光終於捕捉到了地面呼嘯而來的小小身影，他呼吸一滯，目光渙散……

輕舟往前一步，伸手一抓，舉著蟑螂笑笑地轉過來時，陸衍諶已經狂奔遠離，跑出了十米開外。

***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神經病！【並沒有補字數】

感謝——

【呵呵】雷仙

【Ctrl+V】雷神

【jessure】雷師

【24412827】雷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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