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陸衍諶跟閉關似的，白天幾乎不見到人，只有晚上才出來活動，因為晚上輕舟下班了。

這段時間陸衍諶一直待在畫室裏畫畫，今天下午助理一個電話打過來，說是近期有個訪談節目的錄制邀約，於是打電話過來請示他的意見。

陸衍諶開了免提，把手機扔在地上，聽完了說：“你從第一天跟著我到現在，幾時見我接受過采訪？推了。”

那邊助理半天不吭聲，一說話就憋出了一股哭腔，“陸老師……我跟著你有5年時間了，你是個頂好的老板，工資高，工作量少，還能經常跟著你滿世界各地跑，不僅可以報銷費用，而且還能結識許多畫界的大師，但是……”

陸衍諶拿著炭筆專心琢磨著，電話那邊在說什麽他倒沒怎麽仔細去聽。

助理咆哮：“我空虛啊！！”

陸衍諶回過神來，“你不是兩年前就結婚了麽？”

“我不是這個意思！”助理吼道：“我指的是我的職業生涯！我當初選擇當您的助理，是因為我在您身上看到了我的未來！我仿佛窺探到了我在職場上策馬奔騰的颯爽英姿！誰曾想如今卻成了一個白拿工資的廢物！！”

“你也不用這麽妄自菲薄，在我眼裏你能力不錯。”陸衍諶這話說的心不在焉，伸手在畫紙上添了幾筆，又仔細觀察。

助理說：“陸老師，給我點事情做吧，您已經休息了半年時間了，上次的上海畫展您怎麽沒叫上我？您在那邊的出行沒有我安排怎麽行？”

陸衍諶回：“你不是懷孕了麽？乖乖在家孵蛋，我這是為你著想。”

助理嘴角猛地一抽，咬牙切齒，“懷孕是去年的事情了！我孩子出生你還給了紅包不是麽！！”

陸衍諶恍然大悟，又說：“我以為你二胎。”

助理再次抽泣，“陸老師，這個訪談節目咱們答應下來吧，您就破一次例，再說了這是個很好的宣傳機會，雖然我知道您已經很有名氣了，但是對於油畫來說，是一次面向大眾展現特色的好機會。”

陸衍諶仔細思考了半晌，道：“訪談對象如果側重於油畫的話……”

助理急忙說：“我已經和那邊溝通確認過了，這次采訪的主題就是圍繞油畫展開的！”

陸衍諶兩指夾著炭筆，再次思忖片刻，答應下來，“行，你去準備吧，那邊任何事宜你去溝通安排，有任何問題再打電話過來。”

助理激動到語無倫次，仿佛聲淚俱下。

陸衍諶剛把手機通話掐斷，又一個電話打了過來，他接起來，“姐。”

陸清溪：“怎麽老占線？”

陸衍諶：“和助理談點事兒，怎麽了？”

陸清溪說：“今天下午4點，亭昱學校開家長會，我這兒一時走不開，你代我去。”

陸衍諶“嗯”了一聲，道：“你和……”剛起了個頭，忽然又停下來，說：“沒事。”

陸清溪冷笑，“你想問莊青懌？”

陸衍諶內心嘆息，“那晚不是談話了麽？談得怎麽樣？”

陸清溪認真道：“我和他之間的事你少插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那點勾當！把你姐我惹急了我現在拿著球桿照樣抽得動你，你信不信？”

陸衍諶輕笑，“我信。”

陸清溪對著他也發不上火來，最後說：“別忘了時間。”

陸衍諶應道：“嗯。”

“對了，”在掛電話之前，陸清溪忽然問：“你最近又失眠了？”

“沒，”陸衍諶擱下炭筆，走到床邊拉開床頭櫃，取了支煙出來，銜在嘴邊，“好著呢。”

“抽煙了吧？”陸清溪淡淡道。

“……”陸衍諶拿著火機正想點火，聽了這話，頓住了，笑笑地把煙拿下來扔回去。

陸清溪見他沒吱聲，繼續道：“我都聞到煙味兒了。”

陸衍諶說：“你狗鼻子啊？”

“阿衍，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我是你姐，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陸清溪難得口吻嚴肅且認真。

“我知道了。”陸衍諶揉了揉頭發，往床邊坐下去。

“還有你女朋友……”

“我改天帶她去見你。”

陸清溪又念叨了幾句才掛電話，陸衍諶躺在床上，怔怔望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忽然坐起來看時間，見差不多了才走到衣櫃前換衣服。

——

陸衍諶非常不喜歡人群紮堆的地方，所以當他站在三年級某班的教室門口，看著教室裏烏央央一群人，伴隨著人聲鼎沸的盛況的時候，兩道劍眉狠狠擰著。

班主任過來時，被他不耐煩的臉色給唬住了，“呃……你是……”

陸衍諶收回目光，見到過來的是個女孩，趕緊把臉色放柔，“你好，我找陸亭昱。”

“舅舅！！”一道稚嫩清細的聲線從教室裏傳出來，接著又說：“你看，我就說我舅舅很帥吧！”語氣十分得意，就和展示藝術品似的。

陸衍諶終於找到了自家小孩的身影，沖老師點點頭，直接往小外甥的位置走過去，小孩剛才那一句話讓他成為萬眾熱烈矚目的對象，一路上他就跟行走的藝術品似的……

他剛走到陸亭昱旁邊，小孩沖他傻樂，喊了聲“舅舅”，陸衍諶擡手作勢要賞他一記爆栗，小孩下意識抱住腦袋，那一敲始終沒落下來，他撐開一邊眼皮偷瞄，見危險已經過去，馬上就扭頭沖旁邊以及後面的同學炫耀：“你們看，我舅舅帥吧！他還會畫裸體呢！”

陸衍諶：“……”

在周圍興致勃勃的目光之下，陸衍諶提著小孩的衣領幫他擺正位置，讓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自己也在旁邊提供給家長的椅子上坐下來。

——

輕舟負責的一本圖書已經結束印制，接下來就可以進入發行階段，發行時得為圖書做宣傳，所以這兩天她一直在構想圖書宣傳的策劃案。

傳統的宣傳手段就是由策劃同事將圖書信息傳遞給媒體，靜待媒體進一步擴散，再以附贈作者限量親筆簽名，加強銷售力度。

輕舟正苦思冥想，苦海裏沈浮，旁邊卻有人開小差。

“有個畫家，畫油畫的，長得賊帥，去年咱們總編想給這位帥哥出一本畫集，然後想盡辦法終於聯系上他的助理，打算和對方溝通授權事宜，沒想到對方一口回絕，說，我們老師不出任何畫集。”

“這事兒我也知道，咱們總編是他粉絲吧？”

“對對對，據說這位畫家老師一幅畫上百萬呢，不過也是聽說，真假不知，他太低調了，幾乎不在媒體面前露面，網上的信息也不多，只知道名字和求學經歷。”

“……”

思路硬生生被打岔，輕舟實在苦悶，於是拿出耳機把耳朵堵上，音量直往上飆……一整個下午，她抓耳撓腮，“策劃案”三個字由始至終壓在她腦門上，直至太陽西沈。

下班時她和顧年年一起走，滿腦還是策劃案的事，顧年年時不時和周公瑾來段語音，一路上展示如膠似漆的一百種膩歪姿勢。

比如：

“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我為什麽不喜歡你？”

“我那麽愛吃醋。”

“原來你知道。”

“周公瑾你找死啊！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你們倆幹什麽了！”

“我對著一只比熊犬能做出什麽泣鬼神的大事？你教教我好了。”

“太惡心了！不要跟我說話！”

“……”

“為什麽不出聲？你什麽態度？”

“什麽態度今晚床上揭曉。”

顧年年一臉嬌羞。

而輕舟由始至終保持著元神離體，心裏只有策劃案。

這倆一路上都在貫徹“動如瘋兔，靜若處子”的和諧狀態。

——

今天這場家長會結束，就該是小學生放暑假了。

家長會上，老師逐個把學生交上來的暑假作業念了出來，“陸亭昱準備完成的暑假作業是，和舅舅一起……”老師嘴角一抽，臉色顯得不是那麽和善，說：“抓100只蟑螂。”

底下一陣嘩然。

陸衍諶靠著椅背，一絲淡淡的笑意倏地僵在嘴角，他看著小外甥對他笑嘻嘻的那張稚嫩的臉，只想把他從旁邊的窗口扔下去。

坑舅的臭小子！

尼瑪現在斷絕關系還來得及麽？

家長會結束之後，陸衍諶拉著小孩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把他給埋了永除後患！

旁邊偏偏有人湊過來，“你是陸老師麽？”

陸衍諶一臉兇神惡煞扭頭看過去，把人家女孩給嚇了一跳。

陸亭昱沖女孩說：“姐姐，我舅舅已經有小仙女了。”

這小子有時候一張嘴還挺會說話，總會在無形之中救他自己一命，這下陸衍諶被小仙女三個字哄得心情大好，考慮暫時不埋了他。

女孩一楞，有些尷尬。

陸衍諶問：“你好，找我有事？”

女孩回過神來，幹笑著說：“陸老師能給我簽個名麽？”說完遞了一支筆和本子過去。

陸衍諶點點頭，接過來，拿著筆和本子，寫下幾個龍飛鳳舞的字母——AYan。

——

陸衍諶先帶了小孩去吃飯，到了餐廳坐下，把菜單本子推給他讓他自己和服務員點餐，自己拿著手機給輕舟打電話。

輕舟正好走出地鐵口，電話裏他說了個位置，讓她過去吃飯。

輕舟到了之後，遠遠看見陸亭昱沖她招手，她過去一坐下先和小孩打了聲招呼，問：“該放暑假了吧？暑假作業多麽？”

一說到暑假作業，陸衍諶的臉上立即陰沈下來。

陸亭昱說：“不多，舅舅和我一起抓一百只蟑螂。”

陸衍諶咬牙，“休想！”

輕舟若有所思，“……一百只啊，數量這麽龐大？還是挺多的。”

陸亭昱咬著吸管喝橙汁，點點頭。

輕舟問：“為什麽要抓蟑螂？”

陸亭昱笑嘻嘻地透露：“因為舅舅怕蟑螂！”

陸衍諶：“……”

輕舟扭頭看向他，“你怕？”

光是提到“蟑螂”兩個字，陸衍諶連呼吸都會停滯，並且馬上就能大開殺戒，他面有菜色，反問：“你不怕？”

輕舟搖頭，笑道：“小時候我還戲弄過蟑螂，抓著他的觸角玩。”

陸衍諶微微瞇著雙眼，不禁對她刮目相看，不由對她肅然起敬——太好了，他喜歡的這丫頭不僅是個小仙女，她還是個戰士！

吃完飯，輕舟陪著陸衍諶一起送陸亭昱回家。

陸衍諶把小孩送上去，輕舟在樓下等著，並不敢露面，他下來之後，看見她離得遠遠的，只敢在花壇邊來來回回地走，時不時往單元樓門口望過來，終於發現了他。

他走過來，伸手拉住她。

輕舟不露面他能理解，這一面，她想慎重一些，因為重視，所以她不敢輕率對待，她總是顧慮得特別周到，尤其是對他的事。

路上，輕舟打算回自己那裏，但是他自然而然地就把她牽著往他的住處走，也不問問她想回哪邊……

***

作者有話要說：

日行通知：隔壁校園文開文案了，晚安。

隆重感謝兩位仙女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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