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從沙發上爬起來的時候摸到手機一看，下午一點半。

外面的天色依然有些暗沈，但比之前要清亮不少，她望了一眼陽臺，發現雨已經停了。

陽臺地面讓雨水打濕了一地，空氣十分舒爽清透，雨後的空氣吸進肺部時會讓人感覺到一種洗滌心靈的神奇效果。這座小區的綠化不錯，輕舟往樓下望過去，下面的樹葉被雨水滋潤得綠油油的。

她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回屋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這附近有一家面館，通常輕舟想快速解決餐食問題的時候就會去那家面館點一碗面來吃，雖然每次都來去匆匆，但幾次三番下來居然跟老板混熟了。

老板是個東北人，自稱海內外各種面食他都精通，輕舟第一次過來的時候老板就給她推薦了陜西的臊子面，後來她每次過來就都點臊子面了。

倒不是特別鐘情這一碗面，她過來是因為餓了，老板給的臊子面分量還挺大。

面館裏人不多，大概是過了午餐高峰期，這樣正好。

坐在輕舟隔壁那桌的是老板的兒子，高一，正歪著個身子趴在桌上寫試卷。

老板端著碗面過來放下之後，扯下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揚手往小孩背上一抽，“你咋回事兒啊！說多少次了寫作業的時候不要給我坐得歪歪咧咧的！成歪脖子了別給我丟人！”

蔣飛看了他老爸一眼，換了個姿勢繼續歪著寫作業，老板氣得想一掌抽過去，蔣飛忽然舉著試卷問：“爸，你看這個單詞怎麽讀啊？”

老板拿著試卷，眉頭緊皺犯難了大半天，跑到輕舟跟前問：“輕舟，這單詞怎麽讀啊？”

輕舟放下筷子拿過來一看，“benediction，祝福的意思。”

老板：“把你滴死？這都滴死了還咋祝福？我只聽說過滴穿，把石頭滴穿，水滴石穿。”

蔣飛走過來，把他老爸拉起來說：“爸你去休息吧別滴穿了，影響我學習。”

老板“哦”了聲，把試卷懷給他，“好好學習啊，別再歪脖子了！”

蔣飛順勢坐在輕舟這一桌，說：“姐你再讀一遍，我剛沒聽清。”

輕舟讀了一邊之後，問：“你們不是教音標了麽？照著音標讀會好一點。”

蔣飛心虛地笑了笑，“音標我都沒認全……”

輕舟吃一碗面的時間花了大半個小時，因為她在教蔣飛認音標，她待會兒還得去一趟文化街，所以也沒有多留，吃完面就走了。

文化街有一家規模可觀的圖書館，輕舟經常會過去查一些資料，她是出於工作需要，網上也有的查詢，但總歸比較零碎，不及書上一本一本來的齊全。

通常她是在網上查到推薦的相關書籍，然後再去圖書館那邊把所有書籍拿出來一本一本地翻閱，內容多了記不住再拿手機拍下來。

圖書館的墻上掛著一副風景油畫，明明濃墨重彩，明明囂張濃烈，可是畫面卻好像蒙上了一層輕紗，讓整幅畫看上去顯得沈穩且清雅，像雨後的明朗，畫面非常舒服。

類似的畫風，輕舟之前在一家咖啡店裏也看過，還有她最近在看的一本詩集的封面，應該是出自同一個畫家的手筆。

——

陸衍諶挑了幾瓶顏料，又買了一捆炭筆，還有一本素描本。

結賬的時候，老板說：“之前在這見過你的兩個女孩子今天上午又來了一趟，跟我要你的微信，我沒給。”

陸衍諶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翻什麽內容，笑了笑沒說話。

老板笑著問：“你需要麽？你要需要我就給。”

陸衍諶擡起頭，“需要什麽？”

老板將他的東西裝進袋子裏，“女性朋友，那兩個女孩長得不錯，性格也挺好，一個跟你一樣是畫畫的，還有一個會彈吉他，最近在我這兒學呢。”

“不耽誤人家了。”陸衍諶拿了東西付款。

“也是，你身邊不缺女性朋友吧？”老板蠻八卦地問。

“跟這個沒關系，走了。”陸衍諶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拎著東西走了。

陸衍諶提著一袋東西往回家方向走，走出一段距離之後，顧清溪打了個電話過來，他聽完電話，轉身往回走。

——

輕舟從一排書架裏面走出來，正好有個人迎面走過來擋住了她的路，她擡頭對上對方的視線時，和對方同時互相一楞。

三番兩次地偶遇，輕舟都快懷疑這是不是月老在給他們兩個牽紅線了。

之前也沒這麽頻繁的碰到過，當然也有可能是碰到過的，只是當時兩個人還不認識，所以即便碰見了也互相不認識。

這種明明不熟卻幾次三番地巧遇也真是夠了……

互相不熟悉的人碰再多次也只能是一再尷尬，並不會產生多神奇的化學反應好麽？

輕舟幹幹笑道：“你……也來看書？”

陸衍諶就顯得要自在多了，“啊，借書。”

輕舟點點頭，給他讓了點位置從他旁邊繞了過去。

陸衍諶對著左右兩排書架上碼得整整齊齊的書籍，忽然感覺有些無從下手，他轉過去發現紀輕舟坐的位置正對著這排書架，她在看書。

輕舟感覺到旁邊有人走過來，擡頭看了一眼——“怎麽了？”

陸衍諶猶豫了一下，說：“這地方我不常來，你知不知道適合小學生看的書在哪個區域？”

“這裏的書籍好像不按年級分類，”輕舟站起來問：“你想找哪一類書籍？”

“最好涉及點人文方面的知識，比較簡單易讀的。”陸衍諶看著她，覺得自己說出來的這個範圍有點……刁難人。

輕舟帶著他走了幾個區域，分別拿了《中華上下五千年》，《伊索寓言》，《小王子》三本書。

她說：“人文涉及的方面異常廣泛，小學生還不太能理解人文是什麽，所以不用刻意培養小孩的人文意識，看的書多了等長大一些自然就會懂了。”

陸衍諶接過三本書，道了謝。

輕舟收拾收拾也準備回去了，到了前臺做借書登記的時候，看見陸衍諶還在哪裏，似乎有什麽問題。

“先生是第一次過來借書？”

“……嗯，對。”

“我們圖書館的書籍外借需要辦理借書卡，先生辦一張麽？”

“好。”

“那麻煩填寫一下資料。”

輕舟走到陸衍諶身後等著。

前面的管理員喊道：“後面排隊的請先過來登記。”

輕舟只好走上前去，將書和借書卡放在了臺面上。

這時候陸衍諶忽然皺起眉，將手上的圓珠筆擱下，似乎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才發現站在自己旁邊的是紀輕舟……

他稍微一猶豫，說：“能麻煩你幫個忙麽？”

輕舟點頭，“好。”

陸衍諶就等在圖書館門口。

輕舟做完借書登記之後，抱著幾本書出來，把他要借的三本書遞給他，“這裏借書的最長期限是一個月，我幫你借了一個月時間。”

借書卡借書的話應該是按月交費，這樣一來怎麽還她借書的費用？

陸衍諶接了書之後，想著該怎麽謝她，他看了眼時間，快五點了，他說：“我請你吃飯吧，正好我也餓了。”

輕舟明白他的意思，說：“不用了，幾本書而已，記得下個月的這個時間過來還書就行了。”

當雨水再次來勢洶洶時，兩人頓時陷入了沈默。

輕舟看著他手裏幾本書以及一個白色塑料袋，問：“……你又沒帶傘？”

陸衍諶說：“我出門的時候沒下雨。”

輕舟：“……”

看得出來，他對待生活很是粗心大意。

輕舟把雨傘撐開，這回不再猶豫，說：“我送你吧。”

陸衍諶也沒再推托，主動鉆了進去，很自覺地伸手接過她的傘，然後把書遞給她，“幫我拿著這個。”

輕舟剛把書接過來，忽然一陣風迎面吹來，雨水刷一下落在輕舟臉上，她急忙護住懷裏的幾本書……

陸衍諶只好將她拉回圖書館門口的檐下，說：“等雨再小點兒吧。”

輕舟點點頭，面朝外站著，靜靜望著密密麻麻的雨簾，忽然眼鏡上也落了幾點水珠，她拿下眼鏡扯著衣角擦了擦鏡片。

陸衍諶背靠著墻，一只手提著白色塑料袋子和她的雨傘，另一只手揣在褲兜裏，他那三本書還讓她抱著，他看過去，目光落在她右手邊的後側方，頸部連接耳根的位置。

她紮著頭發，有幾根細碎的發絲分布在耳朵以及頸子周圍，她的耳朵和脖子的皮膚異常的細膩白皙，大概是平時頭發擋住了曬不到太陽的緣故。

這雨匆匆而至，忙忙地又走。

她忽然扭過頭來，說：“雨小了。”剛好對上他躲避不及的視線。

陸衍諶“哦”了一聲，站直了身體，再次把雨傘撐開。

兩人並肩而行，依然無話可說。

路上經過花店的時候，輕舟忽然說：“方便等我一下麽？我想買束花。”

陸衍諶正走神，聽到她的話倏然止步，差點提到自己的腳後跟，“……好。”

這花店她應該是經常來，陸衍諶看她熟門熟路的，和老板也說說笑笑的樣子，她的笑容並不明媚燦爛，看起來不是特別的親切，反而比較含蓄，有些矜持，目光淡淡，像……被雨水打濕的玻璃珠子，折射出清透細膩的微茫。

想到這裏，陸衍諶微微皺起眉。

玻璃珠子？

用這個來形容女孩子似乎顯得不太精致。

輕舟走出來的時候，看見他靠在門邊對著空氣皺眉，他扭頭看過來，見是她出來了趕緊站好了把傘撐開，又去看她抱在懷裏的一小束嫩粉色的康乃馨。

母情節？沒到時間吧。

她好像挺喜歡買花，上次見到她懷裏抱著的是一小束薰衣草。

雨又小了一點，最近下雨的方式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忽大忽小，一時來勢洶洶，一時又細雨綿綿。

輕舟還記得他剛才說餓了，所以在兩人經過一家餐廳的時候她特意提醒了一句，“你需不需要進去吃點東西？”

陸衍諶原本已經放棄了吃東西的念頭，也沒怎麽感覺到餓，經她這麽一說，饑腸轆轆的感覺再次被拎了出來，他頓了頓，說：“好。”

輕舟跟他進來之後沒機會開口，他徑自往裏走，選了個靠櫥窗的卡座坐下，他手裏一直拿著她的傘，所以她只能跟著他過來，坐在了他對面的位置。

她剛想說話時，服務員又走過來點餐了。

陸衍諶把點餐的本子遞給她，她猶豫著接過來，隨便翻了兩頁，遲疑不定的樣子，陸衍諶耐心等著，她也不好意思一拖再拖，隨便點了個芝士焗飯，將本子推了回去。

她原本想問他是不是讓朋友過來接他，那樣她就可以先回去了……

輕舟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太過扭捏，缺乏果斷，堅決，毅然，幹脆等優秀特質，所以只要是超過並包括兩人的群體活動時，她會很自覺地進入被主導的情境裏。

下午5點鐘，這下子外面幹脆一路放晴，太陽出來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沒寫完，想想還是放上來了。

感謝【Ctrl+V】大VV投雷~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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