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樂樂被墨紹庭緊緊的按在了樹上，手腕被他抓著，他的力氣前所未有的大，快要把她手腕攥折樂，皺著一張小臉，她忍著疼：“放開我，墨紹庭，疼。”

“你疼，我不疼嗎？”墨紹庭俯身，湊近唐樂樂的臉，看著她的眼神似乎能把她洞穿，那雙深邃幽微的眸子，洶湧著無盡的絕望和挫敗，讓人看了心疼。

他松開了抓著唐樂樂的手，眼神卻一直緊緊地盯著她，低啞的聲音裏簡直帶了鋪天蓋地的痛楚，席卷而來：“我也疼，我比你疼，我心疼。你明明都知道，四年前你就知道，你自己一個人逃了，留下我像個傻子一樣的等了你四年，看著我痛苦，你是不是很過癮？”

“你胡說！”唐樂樂今天忍了又忍，可是現在，所有的忍耐都再也維持不住，她也是一個人，她也是受害者，可是為什麽所有人都來質問她，都來逼她？

他心疼，她不疼？

他被騙了四年，可她呢？

她帶著別人眼裏罪惡的結晶，遠走他鄉，痛苦了四年，折磨了自己四年！

這種事情，知道的人遠比不知道的人更加悲哀。

昏黃的夕陽下，墨紹庭背著日光，黑曜石般的眸子閃爍著近乎絕望的光，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心愛的女人，恨不得把她狠狠的揉碎，又不願動她一根指頭。

他看著她小小的臉蛋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留下來，聽著她撕心裂肺的聲音：“墨紹庭，是，我四年前就知道了，就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離開了，可是當時告訴了你，又能怎麽樣呢？你和我，是表兄妹啊，我們不能在一起的，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人痛苦，我為什麽不告訴你？我不忍心啊。我不忍心我說不出口。”

唐樂樂抽泣著，肩膀微微的瑟縮，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我說不出口……我寧願你討厭我，你恨我……”

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荊棘抽打在他的心上，墨紹庭仰起了頭，紅了眼眶，拳頭狠狠的打在樹上。

他一直覺得，愛一個人，就要傾盡所有，讓她幸福無憂，可是他做不到。

看著她難受的樣子，他不能改變什麽，變成一個無用的男人，在血緣面前，一切都是不可能更改的。

就算等一輩子也無所謂，是因為還有希望，可是現在，連希望也沒有了。

唐樂樂嗚嗚的哭聲，讓他的理智全都撤離，他一把抱住唐樂樂，緊緊地抱在懷裏，無視懷中女人的掙紮，聲音帶著一股破釜沈舟的決然：“我不恨你，我愛你，樂樂，我一直愛你，不管你是誰，不管你來自哪裏……”

熟悉的懷抱，溫暖的擁抱，讓唐樂樂有一瞬間得到了寬慰，然而僅僅是一個瞬間，她很快反應過來，拼命的推拒著，聲音因為焦急幾乎有了嘶吼的意味：“你瘋了嗎？墨紹庭，你冷靜一點，我們不可能了，我們沒資格談愛，你不能愛我，我也不能愛你……你瘋了……”

“我沒瘋。”墨紹庭的眸中閃爍著近乎瘋狂的堅持，他可以什麽都不管，但是不能讓唐樂樂就這麽離開他：“我只知道，你不能再離開我。”

俯身，他狠狠的對著唐樂樂殷紅的嘴唇吻了下去，這個吻是急迫的，是盲目的，是不顧一切的，唐樂樂楞了一下，很快劇烈的掙紮起來。

即便這個男人，這個遲來的擁抱和親吻，是她心心念念不忍割舍的，可是如果沈溺其中，就會向深淵越滑越近……

她狠狠的咬在了墨紹庭的舌尖上，血腥味在唇齒之間蔓延，她看到他浸滿了憂傷和憤懣的眸子，那麽明亮，那麽深邃，然而卻必須狠下心來，一把推開了墨紹庭，唐樂樂背靠在樹上沈重的喘氣，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哭腔：“求求你，墨紹庭，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我們不可能的……”

墨紹庭眼底的暗色彌漫，一股戾氣緩緩升騰而起，讓他的眼睛看上去都有些發紅，他走上前去，伸手摸著唐樂樂的頭發，努力的讓她平靜下來，語氣中帶著誘哄的讓步，幾乎祈求：“樂樂，我們可以的，我們為什麽不可能……塵塵是我的孩子，對不對？你看，塵塵很健康，塵塵和普通的孩子一樣，不，比普通的孩子更聰明，我們為什麽不可以在一起？我們為什麽要管他們說什麽呢？”

為什麽要管他們說什麽？

唐樂樂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她可以不管別人說什麽，可是塵塵呢？

真的要讓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孽種？

讓他小小年紀，就背負著上一輩的罪惡長大？

墨如月呢？讓她一把年紀，被指摘被議論，重溫二十年前的噩夢？

墨老爺子呢？墨家呢？

她可以什麽都不管，可是她真的能夠什麽都不管嗎？

唐樂樂拼命的搖頭，她害怕再面對墨紹庭一秒，自己的決心就會松動，自己就會做出後悔終生的事情，咬了咬牙，她紅著眼眶，聲音低啞卻堅定：“墨紹庭，我們完了，我們完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表哥，不要纏著我，會讓人說閑話的。”

“樂樂。”墨紹庭站在原地，怔楞的看著她，眼神中幾乎是祈求，聲音是罕見的軟而委屈，建議而冷峻的面容，此刻被悲痛籠罩，嘴唇微微的顫抖，他輕輕的叫她：“樂樂……”

心裏有很多很多的話，可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從沒有一刻如此無力，如此絕望。

這一刻，他真的相信了，唐樂樂會離他而去。

四年前沒有，可是現在，真的有。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在這樣的事實面前，說什麽都是無力的，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讓她離開。

死也不能。

墨紹庭向前，伸出一只手，指尖劃過唐樂樂的臉蛋，他的臉上露出了寵溺而又憂傷的微笑：“樂樂，我不會放棄的。”

他不在乎，不在乎會犧牲多少人，不在乎會有怎麽樣的傳言，他只想跟她在一起。

為了她什麽罪名都可以背，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任何事，也都可以做。

唐樂樂深深的嘆出一口氣，後退一步，垂下眼簾看著地面，生怕一擡眼看見他的眼神就會心軟：“我出來很久了，要回去了，不然他們會找出來，你和我面子都不好看。表哥，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吧。”

說完低著頭飛快的向著墨家大宅的方向跑去。

墨紹庭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女孩離去的方向。

表哥……

這恐怕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兩個字了。

……

唐樂樂心神不寧的回到了宴會現場，剛一走進大廳，墨如月和葉小萌就迎了上來，看到她眼圈發紅，臉色蒼白，一副激動過後難以平覆的樣子，忙開口詢問；“樂樂，你怎麽了？”

“沒事。”唐樂樂擺了擺手，覺得這個簡單的動作已經抽幹了自己的力氣，嘴角露出苦澀的笑意：“我剛剛和墨紹庭解釋了一下，現在沒事了。”

“墨紹庭……”墨如月搓了搓手，一直擔心著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紹庭怎麽說？他……接受現實了嗎？”

墨紹庭是她看著長大的，這個孩子看似冷漠邪肆，對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然而實際上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有著一種可怕的執著，不是會輕易放手的人。

墨如月緊張的看著唐樂樂，葉小萌也是屏氣凝神，唐樂樂抽了一下鼻子，雖然心裏一點興致也沒有，但還是提起精神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經接受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

墨紹庭受到了刺激是真的，剛剛的眷戀不舍也是真的，可是之後會怎麽想怎麽做，唐樂樂不知道。

她這時候才發現，雖然愛了這個男人五年，可是他的心思，自己好像永遠都猜不透。

但即便如此，兩個人有緣無分，是已經註定了的。

墨如月嘆了口氣，溫柔的摸了摸唐樂樂的頭發，上前輕輕的擁抱了唐樂樂，拍打著她的後背：“樂樂，我知道這樣很艱難，但是人活在世上，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沒有選擇。我知道名譽對一個女孩子有多重要，所以不能讓你重蹈我的覆轍，就算是為了塵塵的未來，你一定要堅定。”

名譽重要，尤其對於墨家的女人來說，更是幾乎比生命更加重要，墨如月對唐樂樂的愧疚和母愛拳拳，讓她不舍得讓唐樂樂受一點傷害，她要盡其所能，把最光明的道路指點給她。

唐樂樂重重的點頭，閉上眼睛，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是啊，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母女倆互相勸慰，全沒有註意到，一道妒恨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在她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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