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自己真能逃脫叛逆的罪名，可這一輩子，他是與皇位無緣了！

就算自己的父皇能放過他，可是趙景旭也一定不會，更何況父皇也並沒有想要放過他的意思。

這一切，都是因為沈玉兮！

一旦認罪，那等待著他的必將是無數罪名等著他，不用等到了下刑部監牢，一輩子必定無法再翻身。

可若是他此刻搏一搏——

可還沒等他有所行動，脖頸已經被一柄劍抵著：“我想，四皇子還是不要亂動的好。”

趙景曄血紅的眼看著趙景麟，咬牙切齒，憤恨的厲聲道：“我往日不曾虧欠你，你何至於如此？”

“你是不曾虧欠我。”趙景麟淡淡一笑，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差點吐血而死：“你虧欠過她。”

笑話，他幾時虧欠他了？

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是她在設計陷害謀算他，他幾時有過虧欠了？

然而趙景麟卻並不打算回答，只是用劍指著他。

此時的趙景旭也冷笑的看著他：“不管四哥認不認罪，都改變不了事實。”

刺殺皇帝意圖謀反的罪名，就算他舌燦蓮花怕也無法為自己解辯。

皇位於他來說，這一輩子都可能了。

趙景旭憤怒的看向趙景麟，答非所問：“我想見一見她。”

他並沒有點名道姓，可他知道趙景麟一定能聽得懂他的話。

然而他並沒有回應，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一場狩獵，以趙景曄的落敗而收場。

第二天皇帝便回了京城，三天後下了聖旨，趙景曄謀反，京城之中的不少官員都遭到株連。

當中尤其是與他過從甚密的的官員足足五十幾人，皆被判斬首，連同家眷，上千人，全都遭到流放，一輩子成為庶人，不得翻身。

隨著清洗，京城中到處風聲鶴影，人心惶惶。

除此之外，不少人昔日裏都是高官厚祿，突然說帶走就被帶走了，不是被秘密處決，就是被關入天牢，不見天日，越發使得人心慌亂。

行刑的前一.夜，沈玉兮去了大牢，身後是同他一起被定罪的李毅。

沈玉兮站在牢房裏，看著形容憔悴的趙景曄，面色平靜。

然而趙景曄卻憤怒的透過柵欄看著她，質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要如此相助趙景旭而絲毫不肯對他示好？

“是啊，李毅為什麽會背叛你呢？”沈玉兮笑了笑，開口道：“難道你沒發現他每次傳回來的消息並不十分準確嗎？又或者是，你並不知他是真心想要投靠趙景旭，而非你？”

趙景曄狠狠盯著她，一字一句咬著牙道：“為什麽？”

“因為他的家人因為你的母妃而遭到滅殺，甚至連他剛出生的弟弟都沒能逃過。你自以為自己給了他很大的恩德，便要求別人感恩一輩子，想他一輩子對你感恩戴德，可你卻忘了，恩德並非是震懾就能有的。”

李毅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垂著頭，臉上的神情變換不斷。其中或許夾雜著愧疚，可更多的卻是別的東西。

縣主說的沒錯，他的父母親人當年因為趙景曄的母妃而受到牽連，遺留下自己。而自己即便是能活下來，也要改名換姓，一輩子以別人的身份生活著，永遠見不到光亮。

趙景曄雖然救了他，口口聲聲說著感激的話，卻讓他做最卑微的奴才。

如今有了更好的選擇，他能光明正大的重新擁有自己的身份，重新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為什麽不答應？

李毅沈默不語，趙景曄卻咬著牙憤恨著。

他平生最信任的人便是他，即便把他安排在趙景旭的身邊，也對他沒有懷疑。

這可是他在死人堆裏扒拉回來的人，是他以為最值得信任的人，卻發現他是最能背叛他的人，

可笑他一直以來將他當成心腹，對方卻早已叛變了他，而他，直到了最後一刻才算明白，被人背叛的刻骨銘心的痛。

沈玉兮淡淡的看著他變換的神情：“我其實也不願，可是這種事，你素來最是得心應手，既然如此，那麽我怎麽不能讓你嘗嘗這其中的滋味呢？”

趙景曄憤怒的望著她，滿腔怒火劇烈的跳動著，如果可能，他一定會撲過去狠狠的扼住對方的咽喉，讓她再也不能發出聲音來！

曾經他也有機會，可直到此時，他才真切的後悔，後悔那時候的自己因為一時的軟弱，沒有一把將她掐死。

他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可是下一刻，他只覺得喉嚨處一涼，頓時驚悚的發現，自己的喉嚨不受控制，再也無法發出聲音。

他瞪大著眼睛，第一次嘗到了死亡的絕望，想要開口說話卻只能張了張嘴——你做了什麽？！

他看著她，看著這個自己曾經心動的女人，此刻只覺得十分的怨恨。

他是高貴的皇子，聰明敏銳，甚至勝過太子與其他的幾個皇子，可卻因為出身的原因沒法得到父皇更多的關註。

他不甘心，也不肯認輸，暗中隱藏自己的力量，靠著多年的隱忍與打拼，一步步的靠近那個位子。

人前，他是那個不喜朝政卻為了太子而甘願入朝的，愚鈍的，沒有什麽真才實幹，沒有野心與遠大理想，對太子永遠都是忠心耿耿，謙卑，堅強的四皇子。

私下裏他也極為註意，於是時長日久，他漸漸的變成一個鐵石心腸，心狠手辣的人，只要擋了他的路，便毫不留情的除掉。

哪怕因此身邊並沒有可以親近的人，哪怕因此孤獨一生，他也不覺得可惜。

依著他的謀劃，皇位一步步的朝著他靠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他咫尺之間，卻在即將觸碰到的時候戛然而止。

原本他是個極為謹慎的人，本不想太過急切，是李毅，是他鼓動他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只要他到時咬死是受了趙景旭的蠱惑，便可將一切罪名推到他的身上。

也許是他隱忍太久，當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面前，他變得有些不謹慎了。

就是這一個疏忽，就葬送了他苦心經營的一切。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面前的這個女人。

如今，她還嫌不夠，竟是將他的聲帶割斷，永遠也無法發出聲音。

這個女人簡直是個魔鬼！

他看著她，目光怨恨，卻見對方只是朝他笑了笑，下一刻，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腳也開始不受控制，身子也一下子軟倒在地上。

到了這裏，他終於發現自己成了一個不能說話無法站立的廢人，就算自己能得救出去能東山再起，可也無法得到這一切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心狠手辣了，可是在沈玉兮面前，卻還是不夠。

可是身體上的痛卻還是比不上心裏上的，被自己一心相信的人背叛，這比殺了他還要讓他痛苦。

即使他聰慧狡詭，手段狠辣，也逃不過被人背叛的命運。

恨？

自然是恨的，可是更多的卻是悲涼。

沈玉兮這樣的女人與他一樣，是同樣狡猾奸詐的人，可是她卻能利用這一點，給自己帶來致命一擊，而自己卻因為一時的疏忽，導致了一輩子的失敗。

不是不憤怒，不是不怨憤，可是如今再多的憤怒怨憤，也不過是他自己在心中翻滾——因為他再也無法說出話來，也無法站立起來將對方一刀斃命。

如今的他如同喪家之犬，沒有人會再多看他一眼，也失去了一切可以依仗的東西，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淪落為階下囚。

命運何其不公！

他目光幾欲噴火，嘴巴卻依舊發不出聲音，而因為這一扯動，喉嚨處又不斷湧出鮮血，蜿蜒成詭異的弧線。

越發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脅，趙景曄除了能在臉上表現出憤怒的表情，其他什麽也做不了。

他憤怒的盯著她，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吞吃入腹，融入血液，讓她再也無法超生。

因為她，他功敗垂成。

如果怨恨能化成利劍，此刻的沈玉兮早已喪身在他的目光中。

“你其實很聰明，也小心謹慎，雖然足夠聰明，可惜卻多年的壓抑卻讓你心生急躁，繼而掉以輕心，給了別人有機可乘。“沈玉兮無視他的瞪視，淡聲道。

“也是，換成是誰都不能拒絕啊，這麽好的機會。只要陛下一死，太子也消失不見，趙景旭也因為謀反而坐實罪名，剩下的就都不是問題——”她看著他，緩緩笑了起來。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性子也還是太高傲了，以為他是這世上最不會背叛你的人——這真是致命的錯誤。”沈玉兮淡淡看著他：“這世上，最難捉摸的就是人心。你自詡聰明，卻還是看不透這其中的道理。”

當然，這個道理她也是從他的身上學到的——人心易變，是這世上最不靠譜的東西。

每個人心中都會對權利產生渴望，他這個人最不喜別人的背叛，卻又一邊利用別人的背叛，來掃平自己皇權路上的障礙。

對於他來說，誰能夠狠得下心，誰就能笑到最後。

很不幸，這一點，她也學到了。

雖然付出的是血的慘痛教訓，卻終於能在面對他的時候，立於不敗之地。

身後傳來窸窣的聲音，沈玉兮卻絲毫不想再停留半響，徑自出了監牢。

遠處，夜空如洗，星光熠熠。

近前，人面桃花，眸光璀璨。

“我已向陛下請求去往西南……”趙景麟上前扶住她，低聲問道：“我們離開這裏，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吃這世上最可口的美食，踏遍青山綠水，你可——願意嫁給我？”

嫁給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看盡天下美景，與他攜手一生嗎？

離開這裏，再沒有這些紛擾，再沒有那些人事，也沒有勾心鬥角，而是雲卷雲舒，坐看雲起？

她曾立志游遍這山山水水，沒想到上一世沒有實現。這一世，卻有人為了她放棄了這浮華中的一切，只為了她的喜歡。

有君如此，人生覆何求。

沈玉兮揚起頭深深的看著他，緩緩的靠近，淺淺的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點了點頭，眼裏笑意嫣然，竟如璀璨星河，閃閃發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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