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兮搖搖頭，解下身上的寢衣，重新穿戴起來，邊道：“你們守好營帳，一盞茶之內我若不回再去請人。”

既然德妃敢在這時候叫自己出去，自然也算計好了一切，未免擔上罪名，是不會明著動手的。

至於暗裏的嘛……她整了整衣裳，走了出去。

雖已落了夜，可外面不時巡邏的禁軍與四處燃燒的火把，將四周映照得十分明亮。

來到德妃的營帳前，沈玉兮停住了腳步，守門的宮女掀起帳簾：“縣主請。”

語氣看似恭敬，可態度實則倨傲，目光更是挑剔而冷淡，居高而臨下。

這樣的態度，登時讓她身邊的紫蘇緊張起來，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

沈玉兮卻只是淡淡一笑，深刻明白對方這是在給她下馬威。

至於無緣無故的為何會如此……只怕與德妃這麽晚還將她找來有關。

其實說起來也令人莫名其妙，她雖然與趙景旭走得近，可對於德妃卻並無接觸，幾次進宮除了在太後宮裏見過，私下裏也沒如何接觸，實在想不通有什麽好召見的。

還是在這樣的夜裏。

再者，若是因為她與趙景旭親近了些，德妃就要對她如何，那麽那些私下裏千方百計偶遇福王，暗送秋波帕子香囊的小姐們豈不是要被她吞吃入腹？

沈玉兮理了理鬢角的發絲，緩緩的走了進去。

雖然是夜裏，可帳裏卻依舊亮如白晝，角落裏的宮燈燃著明亮的火焰，讓一切黑暗遁照無形。

一旁的沈香爐裏飄飄渺渺的籠罩著輕紗般的煙霧，安靜凝神，讓人一瞬間便覺得清明起來。

沈玉兮不喜這般的熏香，只是微微的斂住了呼吸，規矩的見禮：“給娘娘請安，娘娘恩典，然臣女愧不敢當，還請娘娘恕罪。”

許久沒有回音，沈玉兮越發低眉斂首起來，眼觀鼻鼻觀心的維持著見禮的姿勢。

這就是下馬威了。

就在她猜測德妃要多久才能喊起的時候，德妃出聲了：“素來長者賜不敢辭，你這是看不起本宮的賞賜了？”

沈玉兮眼睛依舊盯著地面，輕輕答道：“臣女惶恐。”

“本宮看你倒是膽大得很。”不然也不敢拒了她的賞賜。

德妃看她一眼：“起吧。”

沈玉兮這才微微站直身子，眼睛卻依舊低垂著：“臣女不敢。”

“不敢？”德妃嗤笑一聲：“擡起頭來。”

沈玉兮緩緩擡頭，目光也微微掃了故去。

德妃此刻正倚在軟榻上，一雙美目直直的朝著她看來。

她的體態優美，眉目精致如同畫裏走出來的仕女，眼波流轉間動人心魄，如同煙波浩渺的湖水，讓人忍不住就會被吸引住。

那精致典雅的妝容上是自若的神態，青黛的發絲如綢緞般的披散在身後，點絳般的唇微微抿出一抹譏嘲的弧度，目光帶著七分探究三分驚嘆，直直的看著她。

“果真是如同出水蓮一般清幽的人兒呢。”她似是輕嘆又似是呢喃，目光之中流轉出別樣情緒：“聽說，你母親早逝，你雖然出身為嫡卻自幼生活在廟裏？”

沈玉兮眉目不變，規矩道：“是。”

“那麽說來，沈大人於你也並非全然看重了，想必你在府裏過的很辛苦？”德妃凝視著她，一手端起旁邊的茶盅，輕輕的喝了一口：“只是短短時日能走到這一步，看來還是有些手段的。”

沈玉兮垂著眼簾，並不做聲。

德妃卻似乎不以為杵，又道：“聽聞你與旭兒走的很近，可是心儀他？”

他心儀趙景旭？

這是哪兒來的傳聞？

沈玉兮心思一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正想開口，德妃卻又已經搶先：“你既心儀他，又為何拒了本宮的賞賜？”

“娘娘誤會了，臣女並沒心儀福王，無功不受祿，自然不敢接了娘娘的賞賜。”沈玉兮揚起臉，直視著德妃道。

德妃原本以為她這是欲擒故縱，想借此讓趙景旭高看一眼，卻見她這般堅決的回答，頓時又有點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她蹙眉看著沈玉兮，眼中的迷茫一瞬閃過，很快便又掩下：“難道不是欲擒故縱？”

這些小女孩的心思，德妃自信還是能看得出的。

沈玉兮淡淡道：“我想，臣女是真心實意還是欲擒故縱，娘娘當是分得清。”

竟然這般的——果真毫無教養。

德妃心中一頓，又聽沈玉兮漫聲道：“臣女不知娘娘是聽了什麽傳聞，才會有此想法。王爺人中龍鳳，金尊玉貴，可臣女自知愚鈍，是斷然不敢生了攀附的心思。”

竟是這般的直白直接，德妃再次驚訝起來，不得不重新審視面前的這個女孩子。

她身子下意識的坐直，緩緩的道：“是嗎，你許是不知，那親自提起之人，卻是旭兒。”

那是何等的眉飛色舞，若是旁的女子也就罷了，可偏生是她——沈家四女兒。

她早就聽聞沈家大女兒姿容絕色，原本以為這丫頭當也是有天人之姿，卻不想不過中下之姿，實在是想不到自己那個眼高於頂的兒子是如何迷戀上她的。

沈玉兮一楞，直直看著德妃的眼睛，道：“便是如此，那也不過是王爺欣賞臣女，無關乎其他，娘娘大可不必擔憂。”

竟然直接猜中了她的心思，德妃驚訝的望著她，神色越發凝重起來。

“你不必謙虛，”德妃笑了笑：“不管如何，你到底是沈大人的女兒，若真的要進王府，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嘛……”

她的聲音婉轉，帶著徐徐的嘆息：“你只知旭兒前程無量，卻不知他過得如何艱辛。身為皇室子弟，很多東西也並非是信手拈來就能得到，也需旁人的輔佐扶持。你雖然是沈大人的女兒，可到底外家不顯，正妃是受不得的，側妃倒是適合——”

沈玉兮怒睜了眼，斬釘截鐵的道：“多謝娘娘恩典，可惜臣女不願意！”

雖然她的提議並不是真心，也不過是想試探她，可德妃沒想到她竟敢打斷她的話，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敢當面拒絕，還拒絕的那麽的毫不猶豫，幹脆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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