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淺顯的道理，父親不會不懂。

沈澤墨想了想，神色有些黯然：“四姐這麽明白二伯父的心思——”

她的確是明白這個父親的心思，可不代表她就能借此說服他。

她這個父親最重視的就是自己的官路與前途，再來才是家族的榮耀與其他。

任何擋在他前進路上的人事物，他都會毫不猶豫的鏟除，就好像當年她的親娘，再到如今的二夫人。

而二夫人從來就心性堅韌，又因為出身武將世家，為人更是剛強好勝，凡事總是要順著自己的心意來。

與她的剛強好勝相輔相成的，便是她的控制欲與狠辣的心思。

若是一個人不能為她所用，那她寧可將其除去，也不會有半點遲疑。

而真是因為這一點，府中的姨娘才接二連三的死去。尤其是，她是從外室爬上沈二夫人這個位子這件事，就更是不能聽到丁點只言片語，否則只有一個下場。

其實依著她的身份，即便是從外室被扶正的，可只要她能好好做足表面功夫，再端正自己的態度，做好主母的樣子，即使有旁的妾室生下庶子，也動搖不了她的地位。

可偏偏她因為自己是從妾室這個位子上被扶正的，便將所有的妾室全都看成是她一般的野心家。

承認，似五姨娘三姨娘類的，心中不是沒有念想，可三姨娘即便有這念想，也不過是放在心裏，不敢如何。

五姨娘倒是膽子夠大，也懂得徐徐謀之，可歸根到底，只要她做得好，不那麽的霸道剛強，對自己這個父親也多些溫柔小意，五姨娘就絕對沒有機會。

這次若非是因為蕭家，只怕二夫人如今早就被掃地出門，不是被送往家廟，便是被休棄出門。

她不認為這府裏發生的事，能瞞過那少數的幾個人。

既然瞞不過，卻又沒人出面借此大做文章，那說明什麽？

沈玉兮搖了搖頭，截斷他的話，道：“你真當這個府裏想她死的人很少？首先八姨娘就一定會時時刻刻都在膽戰心驚，她如今正受父親的喜愛，可若是假以時日，會有更漂亮美麗的人進來呢？”

三姨娘也未必樂意見二夫人活著，可是她也沒法下手。活著說，這其中有她的手筆，卻不敢下重手，足可見她也猜到了父親的心思。

一句話，時機未到。

沈澤墨稍微想了想，便明白她的意思，神色有所緩解：“還是三姐是個明白人。”

是不是明白人，並非是光憑上面哪一些浮於表面的東西，而是結合了上一世的慘痛經歷，歷經磨難之後的了悟。

當然，這些，沈玉兮是不會說的。

她笑了笑，並沒說話。

然而她不說話，沈澤墨卻想開口。

只是還沒等他說什麽，紫蘇便已經匆忙而來：“小姐，魏國公夫人來了。”

魏國公夫人？

自從上次秦琰受傷丟醜壞了名聲之後，魏國公夫人已經許久不與二夫人來往，見面也不過是那些客套話，如今卻親自上門……

看來，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吧。

她笑了笑，道：“來者是客，府裏有大夫人，再不濟也有老夫人，我們無需理會。”

魏國公夫人去了二夫人的院子，二夫人正巧睡去，她在二夫人的床邊坐了一會，便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素來便不喜歡她，便也借口自己身子不舒服，不肯見她，氣得她面色陰沈的離開。

有了第一次的看望，便有接下來的好幾次，只是每一次她一來，二夫人不是正在睡覺，便是正在打算睡覺的時候。

便就是醒著，那樣子看著也不對勁。

魏國公夫人氣得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陪同的大夫人小心翼翼的將二夫人的病情言明：“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二弟妹天生愛勞碌。這不，前幾日還好好的，可是那日起來被高嬤嬤摔倒後便成這樣了，大夫說了，這是邪祟入腦，需得好好的修養。”

“你才邪祟入腦！”魏國公夫人氣得怒目而視，看著大夫人咬牙。

第一次來的時候二夫人在睡覺，她雖然見到了，可等了半天也沒見她醒來，心裏已經起了疑點。

這後面的好幾次每次不是正在睡覺便是準備睡覺，甚至連她喊都喊不醒，她心中就已經察覺到不對。

今天再聽大夫人這般說，登時便怒了。

大夫人很委屈，這二夫人想睡覺又不是她的錯，憑什麽來罵她？

然而她卻也只敢心裏腹誹，面上依舊一副無奈的神色：“要不你去問問老夫人？”

問什麽老夫人，她都找了幾次了，那老虔婆每次都借口身子不舒服不肯見她，她若是能見到還需在這裏？

魏國公夫人看著躺在床上睡覺的二夫人，雖然面色看上去並沒什麽不同，可總給人一種不正常的感覺。

大姐到底是怎麽了？

她心中起疑，已經不想讓她再繼續睡著，而是搖晃著她：“大姐？大姐你醒醒？”

一旁陪著前來的秦琰也忍不住的看了二夫人一眼，眼中同樣有著疑惑，跟著喊了一聲：“姨母？”

許是由於睡著的時間多，醒著的時候少，又被魏國公夫人臨時喊起，二夫人的目光有些呆滯起來，一雙手也有些發抖，試圖在空中抓住什麽似的。

即便是看著魏國公夫人也並沒露出往常的笑容，而是目光松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側躺著的緣故，還是她站著，總覺得二夫人的眼睛有傾斜的意向。

等了一會，等她腦子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張口想說話，卻是歪著嘴，怎麽也無法連貫說出一句話來。

魏國公夫人一急：“大姐，你怎麽了？！”

二夫人半邊身子不能動，只是定定的看著她，一面嗚嗚出聲一面驚恐的滴溜溜轉，魏國公夫人努力辨認，終於聽出了她的話。

二夫人說的是，鬼，有鬼。

“這青天白日的，哪來的鬼？”魏國公夫人瞪著眼，一面握著她的手，一面跟著四處看了看。

四周並沒任何異常，可二夫人表現出來的，卻不像是個正常人。

她覺得這一定是被沈家人暗中動了什麽手腳，才會變成這樣樣子，怒從心起，與秦琰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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