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驚喜之後是驚嚇，她驚慌的四處看了一下，確定沒人，這才稍微放了心。

“二公子，你怎麽在這裏？”五姨娘勉強壓住心頭的喜悅，笑著道：“二夫人怕是要等急了。”

天知道她其實是想跟他說，出來了就好，就算是被關在院子裏，可只要出了祠堂，就能好過許多。

東西要一口口吃，路也是要一步步走的，沈玉兮不能得意那麽久了。

然而這些話，她卻無法同他說，只能強忍著扯開話題：“夫人——那麽久沒見到公子，定然很擔心。”

雖然五姨娘極力忍住臉上的神色，這若是在以前，他是不會去在意的，也不會去多想。

可是自從沈玉兮看過他後，再見到五姨娘，尤其是她如今的神色，他突然便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麽。

也正因此，他簡直就是恨不得五姨娘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好，若他真的是個小妾生的兒子，那他還有什麽活著的意思？

又要怎麽面對外面那些流言蜚語？又要如何保持這件事不被人發覺？

若說他以前尚且對五姨娘還有一絲好感，那麽此刻的他就恨毒了她。

若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只是一個庶出所生，卻瞞天過海讓他成了嫡出的，這樣的事情，她怎麽敢？！

不對，她若是真的為他著想，就不應該存活於世，而是帶著這個秘密，永遠的消失才對！

可是她既貪戀權勢，又不肯放棄榮華富貴，如同一個鬼魅一般的活在他的周圍，時時刻刻的窺視著自己，等著有朝一日將他也一並拖下地獄。

只要一想到這一切會被人察覺，會被人知道，他的身子就忍不住的一陣陣發冷，恨不得五姨娘立即死去。

“你來做什麽？！”他陰狠的盯著她，眼裏迸發出濃烈的殺意與厭棄：“十五年前，你到底做了什麽？”

“二公子——”五姨娘心驚膽戰，這件事這麽隱秘，幾乎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察覺到的？

沈澤林心頭火起，覺得自己簡直是魔怔了，竟然會來這個地方。

難道是因為那些天被關在祠堂裏，別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卻幾次偷偷送東西過來的緣故？

他若是聰明，若是不想這件事被人察覺，今日就不該來！

而最好的做法，就是找個人，將這顆隨時能威脅到他的毒瘤給神不知鬼不覺的拔除掉！

她這麽多年來在府中並沒什麽存在感，就算無聲無息死掉了，怕也不會激起一個小浪花。

可他竟然來了，還遇見了她！

“二公子？”五姨娘許是察覺到他的怒意，有些忐忑不安的叫道。

“別叫我！”沈澤林暴怒，因長時間不見天日白皙的近乎蒼白的面容染上潮紅：“你怎麽還不死！”

隨著他的話，手裏的匕首也朝著五姨娘刺去。

可卻在關鍵時刻，他還是住了手，猛然回身便跑了。

他明明想好了，等見到她就殺掉，只要殺了她，就一了百了。

沈玉兮也再不能借此要挾他，別人也不會發現他庶子的身份。

可是如今，他的手在發抖，他的心也在發抖。

他甚至連沈玉兮都能下得去手，對老夫人也能做到恐嚇，可卻對面前的五姨娘下不了手。

心中似有什麽在橫沖直撞著，一顆心似被什麽搓揉著，圓了又被捏扁，碎了又被揉成一團，疼得他大口大口的喘氣。

五姨娘驚駭莫名，盯著沈澤林的身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個聲音。

她想過很多種母子相認的場景，有溫情脈脈叫她一聲娘的，也有羞惱卻是心甘情願的叫聲娘的，更有惱怒卻終究依戀的喊一聲母親的，就是沒有如今這般面帶厲色滿懷怨毒恨不得她去死的。

她想不到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竟然會這樣對待自己。

她更是想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心裏想的卻是讓自己去死。

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十月懷胎的兒子啊……

喉頭有些腥甜，五姨娘一步一晃的，離開了那裏。

消息傳到沈玉兮耳中的時候，她正寫下最後一劃，一個成字便赫然出現在紙上。

“二公子的確舉了匕首，卻沒有刺下去。”紫蘇替她將字掛起，鋪了另外一張宣紙，說道。

沈玉兮將手裏的筆放下，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的喝了一口：“沒下手？”

“是，已經去了二夫人的院子。”紫蘇說道。

“看來我的這個好二哥，對五姨娘還是有些感情的。”沈玉兮再次喝了一口，入口細膩滿口餘香。

自從大夫人掌家，她這裏的吃穿用度，越發的好了起來，若是二夫人得知，不知會不會又被氣得嘔血。

沈澤林心事重重的來到二夫人的院子，一進來就見到二夫人仰著頭朝外看的的神色，那眼中的期盼，是真真切切的，沒有一絲摻假。

沈澤林的心一瞬間又有些驚疑了起來，若他不是二夫人所生，二夫人為何會這麽期盼著他？

然而很快，他便想到，這件事，是五姨娘一手所為，他的母親不知道。

不，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的嫡母。

“母親！”沈澤林的心中一抽，下意識的叫出聲，幾乎是踉蹌著的，撲到二夫人的床前：“你好些了嗎？”

“林兒，”二夫人面色一喜，卻又很快板下臉，揚起手似要打他，終究緩緩放下，卻仍是怒道：“你怎麽這麽糊塗！”

這麽糊塗，竟然動用殺手去殺她，動用殺手也就罷了，竟然又讓她逃脫了，還被抓住了把柄，被她反擊一戈，落了如今的局面。

“我也想不到這個小賤人這麽狡猾。”沈澤林面色閃爍，低低的垂下頭，緊緊的捏著手掌：“是孩兒不孝，連累母親與大姐。”

“我不是讓你別管後宅的這些事了嗎，你怎麽就是聽不懂？”

二夫人胸.前起伏不定，想責罵他更多，可到底心中不忍，只是卻又下不去這口氣，有些難過。

她的兒子，曾經的天之驕傲，如今卻落得這般境地，這一切，都是沈玉兮這個賤人造成的。

“夫人，二公子好不容易過來看您，夫人就不要苛責了，有話慢慢說。”高嬤嬤勸慰道。

她說著朝著房中的丫環們使了個眼色，自己也退了出去，留下母子二人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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