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面上的笑容十分僵硬，雖然那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一般，沈玉兮卻還是將它當成是她們對她的喜歡。

每每見到她們，若是安靜還好，可若是主動惹上來，就總是忍不住搖晃著滿頭珠翠，舉著滿手玉鐲，在她們面前而過的時候，皆都嚇得退避三舍，跑得飛快。

即便是跑不掉的，也盡量遠離了她，唯恐碰壞了她身上的簪環首飾，惹上殺頭的大禍。

瓔珞一改之前小心翼翼的模樣，揚眉吐氣，就連人都伶俐不少。

紫蘇也高興了許久，可她性子沈穩，到底還是嗎，沒有這般的張揚，只是小心的留意著府中的狀況。

這日午後，沈玉兮從老夫人的院子裏回來，路過走廊的時候，突然便停住了腳步。

一旁的丫環想要提醒，沈玉兮卻擺了擺手，幾步走了過去：“姨娘，怎麽獨自一人在這裏？”

自上次荷塘意外之後，五姨娘幾乎就沒出過院子，如今幾月沒見，人竟然是憔悴了不少。

五姨娘的手中拿著個小小的錦緞荷包，上面用絲線繡著平安大吉的字樣。樣式看起來是尋常的花式，雖然做工精美，可面料看起來已經有些時日，很是發舊。

“這平安扣做得很別致，是姨娘小時候做來給五妹的吧？”沈玉兮笑了笑，在她身邊坐下來道，目光卻再次掃了那荷包一眼。

五姨娘卻頓時有些慌張起來，她這幾個月一直在院子裏，今日臨時起意想來這裏坐坐 ，卻沒想到觸景生情，不知什麽時候便將這荷包拿了出來，卻沒想到會被沈玉兮撞到。

她原本以為自己的丫環會提醒，卻沒想也是個笨的。

她笑了笑，看似如常的道：“原來是縣主……是的呀，這平安扣是我小時候做給玉、五小姐的，縣主真是好眼力。”

沈玉兮原本並沒在意，可見她慌張的神情卻是心中一動，總覺得這個荷包不是她說的那般是給沈玉涵繡的。

她眸光微暗，卻並沒出聲提醒，只是點點頭：“前兒聽說姨娘病好了，正想去看看呢，沒想在這裏遇上了。”

五姨娘見她的註意力不再在她手中的荷包上，趕緊收了起來。

沈玉兮只是微微掃了一眼，卻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和氣的笑了起來：“姨娘想必是嚇壞了吧，看，都清減了許多。”

她嚇沒嚇到，她難道不是最清楚嗎？

五姨娘面色僵硬：“多謝縣主關心。”

沈玉兮忍不住微微嘆了一口氣：“我就說姨娘定是生氣了。”

看著沈玉兮，五姨娘不知為何又想到了那天的事情，渾身忍不住就有些發怵。

“尊卑有別，賤妾不敢放肆。”五姨娘低頭道。

沈玉兮裝作沒察覺，只是和氣的笑了起來：“姨娘不必如此，我說過，姨娘與母親是親姐妹，尋常見了玉兮，不必如此拘束。”

她這樣的態度越發讓她覺得，面前的沈玉兮讓人捉摸不透， 與她那個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母親不同，是個不容易讓人琢磨的人。

尤其是，她不過養個傷，她就已經成了縣主，這讓她對她越發的訝異起來。

“縣主厚愛，可賤妾不能忘了規矩而放肆。”五姨娘越發小心翼翼起來，態度也越發謙卑。

“姨娘還是惱了我啊。”沈玉兮嘆了一口氣。

五姨娘低眉順眼，擡起頭看著沈玉兮：“縣主見怪了。”

沈玉兮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聽說五妹許久不曾去看過姨娘了？”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娘沒用，也許是被她懦弱的性子所失望，五小姐沈玉涵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用再去看過五姨娘。

五姨娘心思一動，看著她：“縣主想說什麽？”

“姨娘覺得我能說什麽？”沈玉兮淡淡的笑了笑：“我只是覺得五妹這樣做實在不好，若父親知道了，又要責怪於她。”

見她這樣說，五姨娘訝異的看了她一眼，低低的道：“多謝縣主關心。”

這算是不拂她的好意，沈玉兮淡淡的笑了笑，又隨意的談起其他事情，轉移了五姨娘的註意力。

說了小半個時辰，五姨娘始終對沈玉兮的心思捉摸不透，離開走出一段距離的時候，甚至回過身來看了她一眼，眼裏有著始終抹不去的疑惑與戒備。

紫蘇看得分明，忍不住道：“小姐，五姨娘這怕是對小姐起了疑心呢。”

瓔珞也道：“就是啊小姐，五姨娘好奇怪。”

具體奇怪在什麽地方，她又說不出來。

聽著二人的話，看著五姨娘的背影消失在園子裏，沈玉兮卻是微微一笑：“是啊，真是奇怪呢……”

她幾次三番提起沈玉涵，可是五姨娘好似不怎麽在意她，每次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

為什麽呢？

這真的是讓人覺得奇怪啊，怎麽辦，她好想知道。

“我讓你找人盯著五姨娘，可是有什麽消息了？”沈玉兮想了想，對著紫蘇輕聲道。

“沒有，五姨娘這些日子很是安靜，除了二老爺，見的人也都是府裏的人。”紫蘇也很是疑惑道：“正常的讓人覺得——”

不正常？

連紫蘇都能察覺出來……果真啊，她的好姨娘，這麽會隱藏自己，難怪能 在這個吃人的後院一直安然存在。

晚上，紫蘇悄悄的將打聽到的情況說給沈玉兮聽。

按照她吩咐的，事無巨細，包括五姨娘自溺水後一直未曾出了院子，卻能私下裏派人前去祠堂為二公子送吃食，包括沈玉涵幾次與五姨娘的爭吵，包括她們離開後，大小姐沈婉茹偶遇了五姨娘，隨後又去了二夫人的院子。

紫蘇說完，不由道：“小姐，看樣子，五姨娘真的有問題。”

沈玉兮微微一笑，道：“五姨娘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姐這是忍不住了，想借用五姨娘的手對付我，只是讓我想不通的是，五姨娘為什麽會答應？”

與其說是答應，不如說是被脅迫。

要說二夫人拿捏著沈玉涵的婚事——可她旁敲側擊了那麽久，五姨娘卻似乎一點不上心，沒道理為了她而答應沈婉茹的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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