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勳有問題。”這是肯定句。

趙景旭一楞，不由註目看她，沒有說話。

沈玉兮輕輕一笑，似譏似諷：“怎麽，王爺不信？”

趙景旭被她這笑容笑得有點發慌，忍不住皺了眉：“楊大人傲骨錚錚，誰也不攀立，也不拉幫結派……”

“是啊，若非這樣，王爺又怎麽會對他動了心思？”沈玉兮眨巴著眼睛，一副天真的模樣，笑容中帶著幾許莫名的意味：“王爺如今可是出類拔萃，風頭大盛，甚至隱隱蓋過太子——”

出類拔萃，能引來各方的註目，風頭大盛，也能讓人矚目。

可是卻也能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趙景旭聽了這話，笑容隱隱出現了一絲裂痕，若上一世時的望著沈玉兮，抿著唇不說話。

沈玉兮早便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裏，笑了笑，看著他手上的珠串：“這是今日楊大人送的賀禮吧？”

珠串其實並非是佛珠，而是記載著幾個行軍打仗的陣法。是老羅國公麾下的副將，臨死之前留給了家中的子女，後又莫名消失，卻不知為何到了楊大人手上。

趙景旭眼眸如水的看著她，面容也慢慢沈下來：“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沈玉兮看著他淡然一笑，不答反問：“八陣圖？”

趙景旭皺眉看著她：“是。”

沈玉兮再次一笑：“聽說二十年前正是因為八陣圖，這校尉屢立奇功，後來隨著他的死，這陣法也就消失了。”

趙景旭不知她的意圖，眼睛裏隱隱跳動著什麽：“聽外祖父提起過。”

豈止是提起過，而是四處尋找而不果。然而因為這校尉素來對他忠心耿耿，又因屢建奇功，他不好強求。

後來，隨著羅國公解甲歸田，這本陣圖便也隨著劉校尉消失不見，這些年趙景旭四處尋找，為的就是想在他六十大壽獻上。

剛剛許勳獻上的時候，天知道他是多麽的高興。

沈玉兮卻是微笑望著他：“王爺打算在羅國公六十大壽獻上？”

趙景旭再次看了她一眼，定定的註視著她，想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什麽。

然而沈玉兮漆黑的眼睛裏幽深如墨，隱隱閃動著狡黠的光芒：“楊大人還說這上面的文字許明珠能看懂，等王爺這事忙完，便會幫著王爺破譯？”

“你怎麽知道？”趙景旭在也忍不住了，破口而出：“你派人盯著本王？”

連本王都出來了，可見他已經懷疑上她了。

沈玉兮的雙眼如同墨石一般烏黑，光華流轉更是如同珍珠，看著趙景旭緩緩流出一抹醉人的笑容：“我還知道許勳的這串珠子是從西域裏得來的。”

前生許勳也是在這個時候將珠子獻上，隨後得了趙景旭的看重，隨後便又找齊了這八個陣法圖，獻給安國公，喜得安國公對他格外高看。

連帶的，許勳也一躍成為趙景旭的左臂右膀，為他辦了許多看起來十分厲害的事情。

然而，才不過兩年，安國公便因為罹患疾病而逝去，羅家的兵權被收回，趙景旭也因此失去一個助力，漸漸無法與太子抗衡。

後來，太子式微，趙景曄漸漸脫穎而出，取代了這兩人的地位，成為皇帝眼中的不二人選。

這許勳，是趙景曄的人。

趙景旭眸光冷冷：“這一切你怎麽知道的？”

“怎麽知道的還請王爺恕罪，王爺只需知道，這許勳，有問題就可以了。”沈玉兮笑容明媚，絲毫看不出他的冷淡般：“每個人總有些秘密，王爺若是信我，便無需再問。王爺若是不信，我說再多也是枉然。”

想起沈玉兮前幾次的表現，趙景旭的面容緩和了些，卻依舊有些冷淡：“本王憑什麽信你？”

“王爺可以不信我。”沈玉兮淡然而笑：“我也並非只有王爺可以選，王爺也知，我素來不喜互相猜疑。若王爺無法做到互相信任，那玉兮便只能遺憾的說一聲抱歉。”

這便是威脅了，趙景旭眸光深沈，摸著那珠串：“既然你什麽都知道，那你可知道許勳所求何事？”

許勳既然標榜了中立，自然不會輕易靠向任何一個人，總要做做樣子。

“這個嘛，王爺確定要我說？”沈玉兮眨巴了下眼睛：“並非綾羅，也並非綢緞，更非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所求無非是一個身後名。”

趙景曄十分清楚趙景旭對安國公是如何敬重的，為了讓他相信，動用了許勳這顆深藏的棋子。

而許勳身為言官，名聲對他來說便是一切。

他表面上一直對皇帝忠心耿耿，如今為了趙景旭，唯一擔心的便是會留下罵名。

所以，他不會求那些金銀財寶，也不求讓許明珠進福王府成為福王妃。

他求的是，在他死後，依舊能保住清名。

這對他來說，既符合他剛正不阿的形象，又能消去趙景旭的疑心。

趙景旭是如何多疑的，沈玉兮自詡沒人比她更清楚了，能取得他的信任，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然而一旦得了他的信任，那麽久意味著這個人已經走進他的心裏。

就算許勳如今依舊得不到他的信任，可這樣一個鐵骨錚錚，只為身後名而在意的人，對他來說也是一大助力。

所以，即便多疑，即便不信，趙景旭還是接受了許勳的禮物。

平心而論，若非知道許勳是趙景曄一早就埋下的棋子，她自己也是不會發覺的。

因為許勳這個人，自從踏入官場，就一直是獨善其身，誰也不攀附，誰也不拉攏，清正廉潔又剛正不阿，換成誰都無法識破他的偽裝。

趙景旭雖然心思多敏，狡猾如狐，多疑而猜忌，然要比趙景曄，卻還是差了很大一截。

他可以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要開始培養人手，埋下樁子，十幾年而不動，就為了不被人識破，恰如其分的在關鍵時刻啟用。

這樣的狠辣，連同訓練出來的人也是這般的心性堅韌，真的能做到十幾年如一日的如同尋常人般，就為了完成主子的任務。

想想，那時的趙景曄也不過才上十歲而已，就已經有這般的心思算計，這般善於謀算，上一世她死在他手裏也不算太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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