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兮低眉順眼，謙恭得體，道：“多謝太後提點。”

“倒會順桿爬，哀家幾時提點你了？”太後雖然這麽說，神色卻已經和緩了些，目光也溫和了些。

然而似乎想到什麽一般，目光再次變得淩厲起來：“這麽說，你覺得那策略會出事？”

“會不會出事，臣女也不知，這得等到後面才能清楚。”沈玉兮面沈如水：“臣女不會神機妙算，這策略也並非臣女出的，只是拾前人牙慧，本就沒打算張揚，可大姐卻……太後高看臣女了。”

太後的神情這才再次緩和，卻依舊淩厲道：“哀家怎麽不覺得？”

沈玉兮不慌不忙低下頭去：“臣女雖不知會不會出事，可臣女卻知，這策略臣女只說了一些皮毛，原是想著等回去細細想了有個細致的大概再去稟告父親，可大姐迫不及待……”

言外之意，若要真的出事，那也不能怪她。

太後的面色這才好了起來，這一點與她所知的所差無幾。

“哀家希望你能記住，事關國體，不可兒戲。”她說著道：“哀家希望你能回去好好想想，到底還有什麽疏漏。”

“是，臣女不敢。”沈玉兮說道：“至於疏漏……”

沈玉兮說著擡起頭：“這些計策本身就不全，若是朝中有人能再深思熟慮，結合著提出更行之有效的辦法，那是最好不過。”

若真有那行之有效的辦法，也不至於鬧到如今的地步。

但凡蝗災，幾乎都是無可挽救。就連前朝號稱天資聰穎專事農事的李元魁也不過是能提出些泛泛的策略，何況這滿朝的大臣沒一人能與之相比的？

“這麽說，你是沒辦法了？”太後說道：“哀家希望你記住，這不是兒女鬥氣。”

這是事關幾十萬災民生死：“若讓哀家知道你不顧災民生死，陰險算計，可別怪哀家不留情面——你當知道，欺君罔上，罪該萬死！”

“是，臣女記住了。”沈玉兮面色如常，絲毫沒有因為太後的話就心生惶恐：“臣女之所以會知道，是因我身邊的婢女，說家鄉連年災荒，這蝗災每年總要鬧上一些，因此看到的時候就留了心，多看了幾眼……”

“罷了。”太後眸光沈沈看著她，須彌後揮揮手，道：“下去吧。”

沈玉兮恭順的行了禮，身後門被推來，蘇嬤嬤走了進來，沈玉兮起身，轉身正想離開，太後卻揉著額角突然道：“往後若是無事，多同清歡一起進宮陪陪哀家。”

沈玉兮忍不住看向了她，卻見太後早已在常嬤嬤的攙扶下，向內室走去。

只是在快進去之前，常嬤嬤也忍不住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太後見她如此，忍不住也停下腳步看向遠去的身影，常嬤嬤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太後知道她——為何不處置？”

知道什麽，常嬤嬤沒有說，太後卻神色淡淡的道：“知道她耍心思耍到哀家面前為何不處置？”

常嬤嬤有些驚訝，卻也沒有否認。

太後再次淡淡笑了：“哀家，老了……”

“太後怎麽會老，正當時呢。”常嬤嬤心裏一跳，卻是沒有再多說什麽。

她說著再次看了一眼，恰逢此時，沈玉兮也回過頭來。

在她的眼中，同樣看到了吃驚與訝異。

來到外面，楊清歡一見她便飛快的過來了。

一臉的擔憂的問道：“怎麽樣怎麽樣，太後沒為難你吧？”

沈玉兮哭笑不得：“多謝鄉君擔憂，沒有，太後對我好著呢，什麽也沒說。”

“沒說？”楊清歡驚呼：“怎麽可能？太後那麽神神叨叨，怎麽可能沒說什麽……”

沈玉兮好笑的看著她：“鄉君要是不信我也沒辦法了。”

楊清歡嘟著嘴：“清歡清歡，讓你叫我名字，就是改不過來。”

她說著拉住沈玉兮的胳膊，瞪著眼睛道：“沈四，你故意的吧？”

沈玉兮無奈，看著她道：“叫什麽很重要嗎？”

不過就是一個名字，人死如燈滅，便是再好聽的名字，死了便也隨著消散了。

“很重要。”楊清歡卻堅持，憤憤道：“我這是拿你當姐妹看呢，才讓你叫，你當誰想叫就能叫啊。”

她說著再次板著臉：“還是你覺得我不夠當你的姐妹？”

“怎麽會？”這下沈玉兮也沒轍了：“好吧，清歡。”

“這還差不多。”楊清歡頓時滿足了，拉著她往前走。

可才不過走了幾步，卻又氣呼呼的看著她：“我說沈四，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沈玉兮笑看了她一眼：“這是怎麽了？又哪裏惹你生氣了？”

“哪裏惹我？你竟然還能這麽笑。”楊清歡再也忍不住了：“那計策分明就是你出的，怎麽就讓別人搶了去。你可知道因為久沒良策，陛下已經下詔民間，不論是誰，只要能有辦法，定是要重重有賞？”

“是嗎？”沈玉兮驚奇的眨著眼睛，很是有點漫不經心：“這樣看來，大姐與父親怕是要很快就有喜事了。”

楊清歡之前就已經被沈慶峰沈婉茹惡心到了，如今見沈玉兮這般，只當她這是無奈，頓時越發的氣憤：“你還有心思笑，那原本是屬於你的！”

她說完跟著皺眉：“我就算沒有聽人的話，也知你在府中的日子不好過。你家老夫人聽說是個好的，可總有護不住你的時候，我也山長水遠的，不能時時護著你……”

沈玉兮沒想到楊清歡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頓時楞住了，不由凝目看著她：“郡主，多謝你。”

她一時口快，竟是將上一世的習慣又帶了出來，如今的她可還沒封郡主呢。

沈玉兮佯裝咬到舌頭般，哎呀一聲，捂著嘴直叫疼，嚇得楊清歡緊張起來，一疊聲的問著：“怎麽樣怎麽樣，可是咬到哪裏了？”

見她焦急關心的態度，沈玉兮實在繃不住了，一下笑了場：“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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