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坐在龍椅上，看著這幾個重臣，又看了看自一進來便沈默不語的七皇子趙景旭，將手裏的折子往禦桌上一丟：“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表面上南疆歸順朝廷，卻拒絕朝廷的兵馬入駐南疆，也不許幹預南疆內務，由南疆王自行處理，且每年的歲貢減半，除正旦歲貢之外，其他時間無需進貢。

這歲貢還是其次，不許朝廷兵馬入駐南疆才是重點。

表面上南疆是歸順了，可實則與之前並無差別，說歸順，不如說是在尋求保護，卻又不想付出什麽代價，這與最初的條件有著天壤之別，也難怪建安帝會如此惱怒。

就這，還是蕭允去後和談的結果，當初一開始南疆提出和談，可是沒有這麽高的氣焰。

這一切，全都是在他去了之後。

“朕對你寄予厚望，你卻連這點事都辦不好，實在令朕太失望了。”

“兒臣有負眾望，辜負了父皇的期望，若非父皇派了蕭大人前去，兒臣恐是殞命在南疆。”趙景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面露惶恐：“兒臣大意釀成大錯，甘願領罰，請父皇責罰。”

建安帝明面上對這個兒子很是寵愛，這麽些年來也沒少栽培他。這次和談，原本該是太子出馬，然卻不知為什麽落在了趙景旭的身上。

之前和談失敗，建安帝便十分惱怒，命蕭允前去，就是為了收拾爛攤子。好不容易蕭允談下來，卻又是這樣一個結局。

建安帝原是不想答應，本想揮兵攻打。然南疆其地多為崇山峻嶺，地勢崎嶇險要，行路艱難，易守難攻。

加之毒蟲蛇蟻眾多，善於用毒，但凡進入，皆是有去無回，是以幾百年來無人能擊敗，之前也是因為這樣而膠著戰事。

這次朝廷發兵，不過是借由南疆內亂，無暇多顧，原本以為很快攻下。然南疆這塊頑石卻並非好吞，戰事一度陷入膠著，若非吳越也伺機想要分一杯羹，王宗年腹背受敵，權衡之下投誠，這才有了這次和談。

原本占據絕對地位的朝廷，卻因七皇子的過度自傲而馬失前蹄，錯失了最好的時機，讓王宗年掐住了脖頸，明面上是南疆歸順朝廷，實則不過是哀兵之策。

這口氣建安帝咽不下，可若是硬碰硬，朝廷也討不到什麽好，只怕一年半載也未必能攻下，因此唯有將怒氣撒在趙景旭的身上。

可就是這，也並沒當場在朝堂上發作，而是到了私下裏才發作，可見建安帝對他的寵愛。

在場的幾個都是心思如狐的重臣，焉能看不出這其中的道理，互相眼觀心心觀地，誰也沒眼上前多說一句。

建安帝原就對他多有寵愛，如今見他主動認錯，又滿心愧疚，絕口不提此次的兇險，心中對他的怒意這才消散了幾分：“那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說好了，朕自然不會責罰，若……別怪朕不父子情面！”

“兒臣慚愧。”

趙景旭嘴唇輕顫，眼中隱有悔恨，卻又隱有淚光，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看得建安帝的面色也不再如同一開始的黑沈：“說吧，說得好，該得的朕一樣也不會少了你。”

李重修幾人眼看著趙景旭稍微示一下弱，便得了建安帝這般的看待，頓時忍不住的變色了。

趙景旭原本該得的封賜雖說沒眼明白擺在臺面上，可封王是免不了的。封王尚且算了，進入兵馬司才是重頭戲。

兵器司素來是各家爭奪之地，是軍需兵造之事，牽涉面極廣，不但兵部戶部工部等各部緊密相連，且與軍中各方多有來往。

更重要的是，兵器司與巡防戍衛大有幹系。若是趙景旭進了兵器司，那麽就也意味著這京中的城防全都能收入囊中，與皇子奪嫡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

之前因為趙景旭的得寵，建安帝就曾多次起了讓他接管兵器司的想法，只因朝中反對聲多，這才作罷。

而這次和談之事建安帝雖然沒說，卻也明裏暗裏暗示過，之後又因為和談差點破裂而歇了心思，如今竟因為趙景旭的愧疚之心又興起了念頭？

安國公面上略微帶點焦急擔憂，看著趙景旭。

“陛下聖明，老臣聽聞七皇子此次南疆之行一路兇險，到了南疆之後更是幾次遭遇刺殺。王宗年又是那般狡猾的人，這其中的事由，怕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他這番話一下子就把趙景旭從一個被動的局面提高到遭遇陷害的高度，是有人故意攪局，並非是他無能誤了和談。

再者，孰能無過，更何況是在那樣兇險的盡境況下，稍一不慎便會萬劫不覆。若是誰再從中動了手腳，別說和談了，能活著回來已是不易。

“你個老家夥，朕知道你這是心疼外孫呢。”建安帝的面容這才好看了起來，哼了一聲道：“所以朕才沒當場責怪他，讓他自己辯明。”

這也就是說，建安帝對他已經格外開恩，只要他能說清這件事的首尾，不但無罪，還能獲得賞賜。

最重要的是，皇帝對他的猜疑心也會消減。建安帝雖然寵愛他，可他為人多疑，對於臣子皇子間的各種小動作很是猜忌，是以若是不能好好消除，只怕會埋下隱患。

“說來也奇怪，臣倒是聽說，王宗年原本並非如此出爾反爾，卻是因此七皇子莫名改道念慈庵，這才導致他反口並欲置七皇子死地。”李重修突然對皇帝道。

“哦？”建安帝瞇了瞇眼，等著他的話。

“臣當時還覺得可笑，七皇子如此穩重幹練的人，怎麽可能臨時改變主意，莫名其妙的去什麽俺寺。而那王宗年原本與七皇子也並無仇怨，又是和談使臣，即便他王宗年再是奸詐狡辯，也得顧忌我朝大軍壓境。更何況還有吳越在旁虎視眈眈，因何卻又突然翻臉，欲置七皇子死地？”

建安帝的面容重新覆上暗沈，看著趙景旭眸光深幽。趙景旭卻猛然擡頭，看著李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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