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瓔珞面色發白的看著她。

她雖然從小跟著父母逃難，也曾遇見過更險惡的情況，卻從沒有哪一個女孩子敢這樣大無畏的將人殺了。那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哭哭啼啼的縮著身子任由對方淩辱。

就連她，剛剛也在想著，若是一旦遭淩辱便一死證清白，卻從沒有想過像小姐這樣，要奮力反抗。

若說之前的她還想著跟著小姐只是圖個溫飽，如今卻已經改變了想法。

沈玉兮緩緩的站起身來，擡起手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面頰，卻讓那張臉越發顯得猙獰。

然她卻不以為意，只在角落裏坐了下來，無視那兩具屍體。

破廟之外，停著一輛馬車，幾人站在馬車旁，其中一人撐著傘，看著剛才的一切。

“這…是個小姐？”

蘇牧看著廟裏的女孩兒，眸光閃動。

這小姐是誰家的？

面對那樣的境況不但沒有瑟瑟發抖哭求掙紮，還面不改色的將人殺死，這還不算，竟還毫不留情的將人戳得面目全非。

難道一般的小女孩兒遇見這樣的事情不是驚聲尖叫或者幹脆暈過去抑或是一死保名聲？

可他看到了什麽？

那陰狠毒辣的神色，猶如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一般，面不改色的殺了兩人，竟還敢坐在裏面！

這…真的是一個嬌嬌弱弱十歲左右的女孩子？

前一刻他還在為尋到了過夜的地方而開心，然而這一刻他卻有些後悔起來。

看了看破廟，又看了看天色，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勸自己的主子在這裏過夜。

然而不進去似乎也不行，前面幾裏地都沒有任何的人家，天色已黑，這雨卻一時半會不見停。

雖然他們用的馬車，主子淋不到雨，可山路難行，崎嶇又顛簸，實在讓人不放心。

蘇牧撐著傘，看著她身邊的丫環重新尋了個破罐子，接了雨水燒，再在女孩子的身邊坐下，掏出帕子浸濕後細細為她清洗面容上的血跡。

因為不小心碰著了傷口，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聲，這才引起她的註意。

沈玉兮看向瓔珞：“怎麽了？可是…”

“沒有，沒有，奴婢很好。”瓔珞明白她的意思，連忙搖頭，手上的動作卻並沒有停下。

沈玉兮何其聰明，很快便想起了什麽，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看看！”

“…沒什麽的。”瓔珞怕她擔心，瑟縮著手低聲道。

“這還叫沒什麽？”沈玉兮吸了吸鼻子，將她的手攤開在面前，那上面發紅紅腫，布滿水泡，顯然是被剛才的瓷罐燙得。

她紅了眼眶，卻是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瓷瓶，打開蓋子，用手指掏出一點，輕輕的塗抹在她的手上：“這藥是靜歡師姐給我的，雖然不是很對藥，多少還能有點作用。”

瓔珞有些拘謹，更多的卻是心疼，一個從小出身高貴的小姐卻被扔在廟裏還不算，竟還隨身備著傷藥：“小姐…”

沈玉兮卻並沒有應聲，只是仔細的擦著藥。

上一世中，瓔珞便是個忠心的，在她被辱時拼死護著她，後又一直忍辱跟在她身邊，卻在後來被人挑破的時候替她擋了下來，被活活打死。

這一世，她更是不顧那滾燙的瓷罐，捧起將那男子潑瞎，若非如此，她們一樣逃不過這一次的厄運。

她眨了眨眼睛，將眼裏的霧氣眨去，收起傷藥，緊緊的抱住了瓔珞的身子：“謝謝你。”

瓔珞有些訕訕：“小姐說什麽謝謝，這是奴婢應該的。”

沈玉兮笑了笑，放開了她，抓起一些幹草，將瓦罐從火上捧下來，放在一邊等涼了，遞到她的口中：“喝口水吧。”

瓔珞有些受寵若驚：“不…不用了，奴婢自己…”

見沈玉兮堅持，她這才低下頭，輕輕的吹了吹，直到感覺可以了，這才喝了幾口，便推開她的手：“小姐也喝。”

沈玉兮這才收回來，默默的喝著。

廟裏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卻讓站在外面的幾人看得沈默。

蘇牧看得清楚，女孩子許是害怕再遇到什麽，坐的位置看似隨意，卻是將整個後背靠著角落裏的墻壁，既能隱了自己的身子，又能看清楚四周的情形，是整個破廟裏最安全的地方。

這樣縝密的心思，這樣機敏的謹慎，與主子何其相似。

他想著，忍不住的看了一眼站在傘下的主子，卻見他神色冷淡，不發一言。

“這雨一時半會怕是難以停歇，夜裏山路顛簸泥濘，距離最近的村鎮也要五十裏，路上不安全，主子不如先在這裏歇一夜？”蘇牧想了想，終究忍不住，道。

男人一身藏青色錦袍，腰間銀紋錦帶上掛著一枚色澤瑩潤的團福玲瓏佩，大紅色的錦穗隨風輕輕的飄蕩著，如同女孩子臉上的鮮血，那般的引人註目。

他看著破廟裏的小女孩，半響嗯了一聲。

蘇牧這才松了一口氣，忙道：“主子先進去，待屬下將馬車趕到屋檐下，也免得淋了一夜雨驚了馬。”

男人聞言點點頭，擡腳朝著廟裏走去。

沈玉兮原本在沈思中，猛然見有人進來，忍不住的擡頭去看，頓時便微微縮了縮眼睛。

她稍微往後靠了靠，與瓔珞依靠在一起，瓔珞因了剛才的事情，此時更是緊張，緊緊的挨著她，不時的看著對方的人忙進忙出。

她緊抿著唇，看著男子走到火堆旁，等身邊的人在雜亂潮濕的地上鋪上幹草，再鋪上上好的毯子，這才坐下來。

蘇牧忙著吩咐人將兩個屍體搬出破廟處理了，而沈玉兮自這些人進來便一直繃直著身子，整個人處於緊張當中，手更是下意識的再次抓起掉在地上的碎瓷片。

瓔珞顯然也意識到她的緊張，身子移了移，擋在她身前，警惕的看著幾人。

沈玉兮整個人隱在黑暗裏，緊抿著唇看著蘇牧從車上將帶來的東西搬下來，又拿出鍋子放入粳米在火上煮。

不一會，小小的破廟裏便飄滿了米香，饞的她的肚子咕咕叫，她卻將眼睛投向別處。

蘇牧拿出碗盛起端到男子的手裏，瓔珞雖不敢放肆看，低下了頭，卻感覺肚子更加餓了。

她們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過東西，此時聞著味道，不餓才怪。

“給她們都盛一碗吧。”男子端著碗，手裏的勺子輕輕的攪動著，突然道。

“啊？”蘇牧顯然有些意外，忍不住的驚詫道。

男子沒有理會他也沒有擡頭，只是輕輕的吃了一口，這才道：“拿套幹凈的被子，再拿些傷藥出來。”

至於衣裙……他此行全都是男的，自然沒有備下這些女子的東西。

蘇牧越發驚詫起來，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皆因他了解自家主子並非什麽心善之人，也不是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主。

只怕就算剛才那兩個男子沒有被殺當著面侮辱這主仆二人，他也不會出手相救。

他的性子涼薄淡漠，無關利益，是不會出手相助的。

然而下一刻卻對上男子深幽涼薄的目光，頓時一個哆嗦，忙吩咐人去取東西，自己則又另外拿出碗盛了稀粥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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