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仰望星空, 眼睛裏面有光，旁觀者應當給予尊重跟信服。

張頂頂覺得自己在做一個決定，她覺得一個能相信正義的人, 沒理由不去合作。

倆人去翻案例啊，張頂頂看全英文的，看的眼睛都生理反應要吐了, 但是還是看，不能放棄。

去學校裏面找, 她自己去皮皮的學院裏面, 她自己去學校論壇裏面去看了，知道那個教授是什麽人。

她沒進去, 在教室外, 問皮皮的同學, 黃種人，黑人, 白人她都問過了。

之後就是整理筆記，她需要認證，但是沒有人願意出來作證的, 因為大家還要在這個學校裏面繼續攻讀, 能留在這裏的，就是讀完本科, 然後繼續攻讀的人。

可是去社會上工作的人，張頂頂又不好找，她得不到信息, 光是這一點，每天來回的跑，腿回去都是疼的。

因為要不停地去跟人家聯系，去打聽，學校這邊保安後來知道了，學校裏面的管理人員覺得不應該滯留在學校裏面，所以她被趕出來。

這時候，是很無助的一個事情，打一場官司，前期準備的資料太多了，尤其是不能輸，不然的話，整個風氣就會被助長。

尤其是隨著調查的深入，慢慢地不利的言語上浮出來，對皮皮跟小瘸子很不利。

甚至是要考慮到法官的態度，白人法官對黑人律師的歧視，法官手上拿著的小錘子，也在敲打著有色人的脊梁。

一個國家，如果連法官都不能公正，那就是看不到希望的，從獨立戰爭到現在，在這片戰場中，黑人律師甚至是不允許說話的。

張頂頂壓力非常大，她甚至要拿出全部身家，想著去換律師，去找最好的律師團隊，比如是曾經幫傑克遜打贏猥褻兒童案件的律師團隊，當初據說光是這一個案件，律師費就是兩千萬美金。

這麽大的代價，對於張頂頂來說，太大了，但是她留在這裏，是一定要得到一個結果的。

缺的就是一個態度，你們，老師還有學校，欠我兒子一個道歉。

她壓力特別大，晚上在酒店的時候，睡不著，必須要喝點酒才好睡眠，即使這樣，到了半夜裏的時候也會醒過來，沒事情幹。

她就自己起來，拿著資料看，一點一點的靜下心來研究，這東西，也不是那麽難，也不是那麽的不可能。

所以，當第一封法院傳票到達的時候，那教授就笑了，很傲慢了，“一群低等人，這麽粗暴野蠻的人種，拉低了我們整個人類的公平。”

“我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有種族歧視的人，一種是黑人。”

說完自己咯咯咯的笑，然後跟朋友一起去喝酒，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我會去參加的，因為有的人總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如果你優秀，其實大家都看得到的。”

小圈子裏面，一個教授被起訴，原因是因為歧視，大家都很有興趣了，很快就有律師自願來辯護，有擁護者來追隨，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張頂頂已經滯留的時間夠久了，就連蔡如意都覺得不對勁了，“什麽時候回來啊？我怎麽覺得時間長了，別不是出事了吧。”

成成沒說話，帶著老二去買早餐，老二自己背著包，坐在車前座上面，橫梁上面是一個竹編的車座位，然後成成給他放在上面了。

老二苦大仇深的嗎，皺著眉頭，“爸爸，阿姨為什麽哭？”

他剛去買油條的時候，那大嫂跟丈夫拌嘴了，然後當著這麽多的面就吵起來了，一邊吵起來，一邊還要忙著手裏的活計。

最後一邊哭，一邊給油條撈出來，還要給收錢，對著大家說慢走。

夫妻倆，開攤子的，早上三點鐘就起來，其實為了不是大事吵架，就是為了不是事情的事情，就吵起來了。

發洩了一下，日子還是要繼續過，成成不知道怎麽說，老二很聰明，而且記憶力也很好，有些話在這個年紀，他就不太好隨便說了，對孩子有影響。

“是因為她今天不幸福嗎？”

老二得不到回答，自己說了個理由，很簡單的，哭是不是不幸福，應該是這樣的。

成成沈默了一瞬間，給他扣上帽子，有點熱了，“不是，是因為今天的幸福全都留在了晚上，留在了夢裏面。”

老二就自己扶著帽子，風有點大，“那媽媽哭，是因為幸福留在了白天，所以晚上只能哭。”

刺啦一聲，成成自行車就停住了，路上一道深深的褶子。

他的手緊緊的拉著車閘，腿撐住了，低下頭來看老二，老二戴著黃色到底帽子，仰著頭疑惑的看著他。

成成眼睛裏面就有點濕潤，“為什麽哭呢？”

老二不懂這些，他只知道離開美國的那一個晚上，半夜裏醒過來，他媽媽就在那裏哭。

成成帶著孩子回家，親自交給了蔡如意，然後拿著護照身份證就走了，他行李都沒有收拾。

張頂頂從法院出來的時候，蹲在臺階上面哭，敗訴了。

她自認為巧舌如簧，可是你的嘴巴，跟美國人的法律不一樣，法官也不會對你客氣的。

頭上一片陰影，她以為是大白牙，“怎麽能這樣呢？怎麽能這麽無恥，明顯就是保護主義。”

“所以，我來了，我幫你。”

她倏忽擡起頭來，眼睛裏面的淚太多了，包不住，一下子跳起來，擁抱著成成，“你來了，真好。”

沒有責怪，也沒有過多的抱怨，一個人來了，在你需要的時候，一個人在等著，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

張頂頂哭的說不出話來，她真的很委屈，她後悔了，不應該送孩子出國，現在我們的祖國不夠強大，不夠威懾到這群人。

這不是幾十年以後，中國人的印象，還是停留在刷盤子打工的裏面，最好的就是唐人街。

哭的打嗝，成成就拍著她的後背，“沒事，沒事，先回去。”

成成是怎麽找過來的呢？

他先去了學校，因為覺得肯定是和皮皮有關系，結果去學校，才知道今天是開庭的日期。

大白牙很自責，說話的聲音很低沈，他也很受打擊，也覺得很無助，更多的是覺得對不起，開庭就失敗了，無疑是為後面增加了更多的難度。

更怕的，他是怕張頂頂放棄了。

“我從身下來，就是黑色的。”

“我活著的時候，是黑色的。”

“當我死了，我依然是黑色的。”

“我很抱歉，但是我依然想堅持，即使看不到希望，所以--”

成成不高，但是直接就給他一個擁抱，“哥們，謝謝你這段時間陪著她，我們會堅持下去的，沒理由不勝利的。”

大白牙，那個一直笑的大白牙哭了，哭的跟個孩子一樣，黑炭一樣的大手在臉上胡亂的摸來摸去。

不一樣的國家，不一樣的種族，最大的不一樣的膚色，互不相識，萍水相逢，但是依然可以放心的把肩膀給彼此擁抱，彼此信任，相互依靠並肩作戰。

你說夫妻倆是為了什麽賭氣呢，這邊的開支消費，然後一切的費用，在很多人看來都不值得。

尤其是難道皮皮還能恢覆學位嗎？這樣的學校不值得去恢覆學位的，真的不值得。

張頂頂一開始也猶豫，可是當你站在法庭上的時候，當你看著對方在那裏理所當然的把錯誤的當正確，並且強迫你接受，當你看到他傲慢的下巴的時候。

突然覺得這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人總有那麽一刻，莫名其妙的高大起來，你成為曾經自己都不會以為的樣子，真他麽的像個英雄。

皮皮當天晚上就知道了，小瘸子很沈默，沈默的看著他進門。

看著他吃完晚餐，要坐在電腦前的時候，小瘸子才指了指屏幕，“看一下吧。”

他是下午時候看到的，在學校論壇上面，那個教授得寸進尺，即興表演，發表了一篇小文章，跟個小醜一樣，在殿堂上表演。

那惡心的嘴臉，小瘸子甚至憎惡自己是個白人，因為有這樣的同胞。

小瘸子這人你看他不咋地，但是心地非常善良，即使他的母親諸多不是，但是他從來沒有提起過她母親的一句不是，甚至是極為包容的心態，去希望自己的母親追求幸福，哪怕是犧牲他這個拖油瓶。

皮皮哭的啊，跟什麽一樣，他看著照片裏面的媽媽，原來一直沒有走，原來早就發現了，頭發在風裏面幹燥的像是枯草，還有黑眼圈。

大衣穿在身上的時候，覺得要撐不起來了，在一群高大的外國人之間，她渺小的讓人忽視。

可是皮皮眼睛裏面只有這個人，痛哭失聲，趴在桌子上。

一個人到底多委屈，多感動，才會在成年以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讓自己放任悲傷，只有哭過的人大概才會明白的。

小瘸子自己滾動車輪，在小小的陽臺上，看著外面的夜色風景，抿緊了嘴唇，皮皮有一個好母親。

他這個時候，就特別想給自己媽媽打個電話，說起來一年也聯系不了幾次，每次就是寒暄而已。

不冷不熱的寒暄，因為他害怕打擾到母親的生活，一個優雅的美國小姐，應當是笑起來很自由，牙齒上都是陽光的人。

但是今晚，他看到張頂頂能做到這一步，他就想給自己母親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他想，是的，就是簡單一點的，問候一下。

他拿起來電話的時候甚至在想，不要被接到，沒有人接起來也不錯，這樣也很輕松，不用想太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其實不懂法律，也不會法官的一切，但是不影響我描述這個事情。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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