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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魑魅魍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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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如意沒郵寄糧食回去, 寄了一張車票, 她沒本事,別人的死活管不了,更何況是這樣的姐夫跟外甥,要不是太不爭氣, 蔡如意真的是見到這樣的人都要罵幾聲才好的。

願意來就來,她求爺爺告奶奶的, 在飯店裏面找了個臨時工的工作,大姐要是來,自己一個人勉強餓不死,一條活路。

心裏面說清楚了,大姐可以來, 其餘人不要想了, 來了也不會讓進門口的。

大姐那邊沒消息,等著蔡如意估摸著日期,去車站那裏等著接人, 大家蔡如霞自己拿著個包袱皮, 空蕩蕩的。

蔡如意都認不出來,親姐妹見面不相識了, “是如意, 我是你大姐啊, 不認識了啊?”

蔡如霞這個人心眼特別的好,當初蔡如意自己一個人來北京,她還來看過, 一個當大姨子的人來了,給家裏洗衣服,不僅僅是蔡如意的,就是她婆婆還活著的時候,也給洗衣服呢。

是好人不錯,可是沒有好報,蔡如意心裏面酸的直掉眼淚,她大姐一臉的褶子,頭發都花白了,還不到五十的人啊。

牙都開始掉了,臉頰凹陷進去了,穿著的衣服鞋子都不說了,只看著讓人覺得可憐巴巴。

回到家裏,張頂頂並沒有表示歡迎,只是個親戚而已,但是家裏沒地方睡覺,跟頂頂睡覺那是不可能的,蔡如意就讓馮大爺去跟成成睡,先這樣。

晚上特特的去弄了點雜合面來吃,還有肉呢,就是再窮,招待人吃的也是好的。

大姨對著人特親熱,看孩子就一直問,喜歡孩子,一時之間的氛圍很好,蔡如意想著,前面的過去就過去了,以後的好日子多著呢,她大姐也不是沒福氣。

“大姐,不走了,我明天帶著你出去轉轉,看看這邊熟悉一下,就在這邊住下來了。”

蔡如霞想也不想,“不了,我明天回去,我來就是看看你的,這些年一直家裏有事,沒來看看你,前頭你一個人拉扯孩子,我們沒出上力,你一個女人在這邊,受委屈了。”

蔡如意楞住了,“你回去,到哪裏去,老家要餓死人了,去年洪災,今年蟲災,我在這邊給你找了工作,比家裏要輕松不說,還能吃飽了。”

“我不行,我得回家,也不知道老大在家裏吃什麽,還有我的雞也沒人餵。”

張頂頂整個人都楞住了,咋摸著這些話,第一次正視大姨這個人,有點不靠譜啊,分不出輕重來,還真的就有這樣的人。

這時候,是說起來那幾只雞的事情嗎?

家裏的幾只雞,那點爛谷子破菜葉子的。真的沒必要惦記了,在這邊但凡是能有個工作,住在這邊的話,多好的日子啊,跟以前的日子比,天堂一樣的。

可是你還是老媽子命,惦記著那畜生兒子吃了嗎?有沒有吃飽,他打你的時候難道忘記了?

蔡如霞繼續說,她只管說的自己的,這個人就跟缺了一根筋一樣,跟你的思路完全就不在一個點上,“我就是來看看你,沒打算落腳的,也沒打算多待著,我看著你好我就回去了,家裏一攤子的事情。”

你說蔡如意端著碗,就楞是一晚上沒吃,拿起來放下,拿起來再放下,就張不開嘴,咽不下去,飯菜是好飯菜,可是堵得慌。

馮大爺吃飯,就帶著孩子出去納涼去了,“頂頂也去。”

張頂頂撇撇嘴,“我不去,有蚊子了,我要咬死了。”

“不礙事的,家裏有艾蒿,我去燒了給你熏一熏,你不是也喜歡這個味兒。”

死活拉著出去了,張頂頂不喜歡去乘涼,覺得沒面子,而且沒意思,大家說些沒意義的話,她就是這麽理解的。

可是馮大爺想著給蔡如意騰地方,肯定不留著她在家裏了。

“我要做那個竹編的小椅子,我不要馬紮。”

得,馮大爺認命一樣的拉著小椅子出去了,這時候都有人了,大家吃了飯就來了。

張頂頂不聲不響的靠著成成坐,成成到了夏天,只要是閑著,手裏面就拿著個蒲扇啊,來回的扇,不是為了涼快的,就是打蚊子的。

這兒一下,那兒一下的,張頂頂還非得坐在他前頭,方便他打蚊子。

馮大爺跟人家聊上了,張頂頂就奇怪了,大家天天見面,每晚上都乘涼,怎麽就有說不完的話呢,她就不能理解。

“成成,我要不要給你拿書出來看。”

成成就夠死了,“別介,您歇著,這光線能看書嗎?我要是瞎了眼,你給我賠啊。”

時間長了,也學了幾分張頂頂的無理取鬧。

張頂頂笑了笑,“不講理,不過你要是能考上大學了,我就跟媽一樣,打個板兒供著你。”

“嚇死個人,不用供著我,您別折騰就行,哪裏就那麽多的事情呢。”

張頂頂瞇著眼睛,不怕蚊子,也帶著一點涼風,覺得也是不錯的,迷迷糊糊的想著會睡覺,很是無所畏懼的往後面一靠就是了。

成成其實特別怕熱,靠著一會那地方就全是汗了,跟火爐子一樣,熱乎乎的,但是也沒說話。

尋思著高考這個事情,張頂頂總是督促著他看書,時不時地,成成也覺得日子難過,只恨不得馬山高考了,尤其是貴兒在前面有個好例子。

這全國各地災害,糧食沒了,大家供應的都少了,可是只有大學生,貴兒每個月的補助沒減下來,一個月還是十塊不說,還加了糧票,怕大學生餓肚子。

人湊在一起,總是喜歡談談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各種鬼怪傳說大家都喜歡,而且是合情合理的,接地氣的很。

馮大爺就開始了,“我小時候,七歲才會說話,丁點大的時候去山裏面,不知不覺迷了路。”

張頂頂就一下子睜開眼睛了,坐直了身體,“然後呢,你為什麽不會說話。”

“到處是雜草,一人高的草啊,不得了,我就覺得有風不說,草就在那裏朝著一個方向動。”

“怎麽了?”

她趴在馮大爺膝蓋上,沒聽過這個。

分馮大爺就翹著二郎腿,坐在那個小馬紮上,身上一個發慌的白汗衫,下面是灰色的短褲,腳上掛著透明拖鞋,拉裏邋遢似大叔。

“是大蟲,名字叫行風。”

成成看著張頂頂眼睛都亮了,肉嘟嘟的小胖臉上,那眼睛被擠著了,今天似乎才很艱難的睜開,水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在月色底下有光。

“什麽叫大蟲,什麽叫行風,你為什麽在那裏,那玩意怎麽就出現在你那裏。”

“為什麽沒吃了你,你是怎麽跑的?”

是的,張頂頂今晚才發現,她不僅僅熱愛各種八卦,更熱愛各種神仙志怪。

私以為各種鬼魅傳說,神仙妖魔的,都是通過乘涼的方式大家琢磨出來的,本來還靠譜,只是傳著傳著就走形變樣了。

馮大爺斬釘截鐵的說這是真的,不接受張頂頂的質疑,“大蟲就是蛇,這種蛇是靠著風在天上的,不能落地,一落地就壞了。那行風也不知道怎麽地,就落地了,給我嚇到了,一下子我到了七歲才會說話啊。”

張頂頂作為一個不是很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向來是墻頭草,這會覺得馮大爺有根有據的,說的也是頗為合理。

又有人說一個怪事,“我娘家一個嫂子家裏的舅奶奶,早先的時候都是半夜裏面起來割豆子,那時候村子裏面都有圍子。”

張頂頂聽得耳朵都豎起來了,就喜歡這樣的故事,再也沒有先前的孤單寂寞冷,一個人打瞌睡還睡不著。

她還也別喜歡問,“為什麽半夜裏面割豆子,白天不行嗎?”

又問,“村子為什麽外面有圍墻。”

其實有的這些人也說不清楚,過很多年張頂頂才明白的。

豆子白天曬一曬就爆出來了,所以晚上幹活,一個是怕爆出來找不到了,一個是涼快,還有就是沒工夫,沒日沒夜的幹。

早先的人,晚上幹活,去推碾,烙煎餅,撚繩子,紡布,什麽活計都幹的,沒有閑著的時候,就跟不睡覺一樣,活的照樣很好。

這一代人,是吃過大苦,做過大貢獻的人。

“她走到圍墻外面去割豆子,一出去就看到天上有光,她擡著頭看,是化龍,一點一點曲曲的往上走,走到最上面的時候,天開了縫兒,那龍就進去了。”

張頂頂每每都要問一句,“是真的嗎?”

“是啊,那龍身上的珠片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上面都帶著珠子呢。那親戚撞見了,犯了忌諱,等著割完豆子回家眼睛就瞎了。”

張頂頂又問,“這不是好事,看到了怎麽眼睛瞎了?”

“這個不能看的,化龍不能看,沖撞了。”

張頂頂這才知道,原來撞到龍,也不是什麽好事。指望著撿漏什麽的,一起雞犬升天,多半是不能夠的。

她聽得一個個的,真的是意猶未盡啊,朦朧的夜色裏面帶著不知道的香味,大概回憶裏面才會有的,說不清道不明。

幾個人沿著墻角做,大石頭青石板都可,你一句我一句的,沒有路燈沒有光,都靠著月色,被夜色包裹著的,大概人們寧靜的心裏面,也帶著浪漫的色彩,帶著一點神話,伴隨著涼風送來。

“爸,我明晚上還來。”

馮大爺一手拎著小馬紮,一手拎著小椅子,“行啊,出來好,吹吹風,等著回去睡覺都不熱了,多好,省的你晚上熱的睡不著。等我趕明兒去把藤椅搬出去,你就更樂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小時候斷奶是去姥姥那邊,暑假也去,我爸媽在外面打工的時候,也是我姥姥帶著我的,她晚上就出去乘涼,帶著我一起,我因為性格脾氣不好,也沒有小夥伴一起玩,就坐在一邊聽著,追問著這些故事,這樣的故事我聽了幾百個,現在依然在我的腦海裏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會讓我姥姥講故事,一邊怕怕的,一邊還要磨著再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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