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泥濘的小道，陳溪帶著何力一起來到租房裏。

母親已經把菜炒好了，就等著陳溪回來吃飯，吃完飯，她還要給鋪子裏的兩位學徒送飯。

“吳嬸”，雖然何力見了吳長慧有些害怕，但是還是主動問候。

吳長慧見了何力和陳溪一起來了，頓時楞了一下，不過想著陳溪最近好像變得懂事了，突然間就長大成熟了許多，家裏的事也是陳溪張羅起來的，也就不用自己再擔心會學壞。

她想通了，便熱情地招呼道：“小力啊，來啦，來吃飯！你今天咋下來了啊？平時都是你媽來趕集的。”

何力又將剛剛和陳溪說的話又向吳長慧說了一遍。

“來！來來！吃飯，何力你也坐下，到我這別的不多，包子管夠。”

吳長慧盛好了飯菜，從蒸籠裏拿出一盤包子，就讓何力一起吃飯。何力想要推辭，就被陳溪直接按在了凳子上，這個時候正是吃飯的時間了，再說了，大小夥子的肚子時常都缺一碗。三人便開始一邊說些家裏的事，一邊吃飯了。

吳長慧給何力加了一筷子的炒肉說道：“在集市裏，兔子賣了錢要省著點花，最好還是交給你媽保管著，再過幾年你就要娶媳婦了，現在要存錢了。”

何力正吃著飯呢，聽到說要娶媳婦，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說道：“娶媳婦，這也太早了吧？”

吳長慧有些不同意地說道：“哪裏早哩，小溪要是不讀書了，我過幾年就給她找媳婦，像過去十六歲孩子都有一個了，你看下村裏那個老叔公十三歲就有孩子了。”

陳溪趕緊止住母親的胡思亂想說道：“媽，那人家那是過去的事了，你現在怎麽比啊。要是現在讓你當奶奶，你願意嗎？”

吳長慧哈哈笑了幾聲說道：“我要是現在就有孫子，做夢都會笑醒的，我一邊賣包子，一邊帶孫子，哈哈...”

陳溪看著母親那樂不可支的樣子，就想著他要不要弄個孩子，來嚇嚇母親，看母親還高不高興。這個想法要不得，自己還小，還沒玩夠呢。

陳溪搖了搖頭，立即打消了心中邪惡的念頭，說道：“媽媽，你那不是笑醒的，是被孩子哭醒的。”

吳長慧呵呵笑了幾聲說道：“你小時候就愛哭，一哭整個村子都聽得見，大晚上的哭聲都能把狼招來。”

陳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小時候愛哭，那是我喉嚨有問題，醫生不是說過了麽。”

吳長慧繼續揭發陳溪的缺點，說道“你嗓子好了之後，還是愛哭，一受委屈就哭，哭的人心煩。”

“我那不是哭習慣了嘛？再說了，愛哭的孩子有糖吃麽。”

陳溪繼續狡辯道，不過他不敢再讓母親說自己，否則，自己的老底全都要被母親揭發出來。於是陳溪把矛頭轉向何力說道：“何力才愛哭呢，每次他挨打，都鬼哭狼嚎一般，山上的野獸都被嚇跑了。”

何力本來正吃著包子，看著熱鬧的，結果陳溪又提起自己的糗事，便反駁道：“我要是不作聲，我媽會把我打得更慘。她怕影響不好，就不會再打我了。”

“胡說，明明是你自己闖了禍，不打你你長不住記性，打你是為你好。你以為你媽一天沒事打你玩呢，大人也挺累的。”

‘呵呵’，聽著母親的話，陳溪和何力都笑起來了。

接著吳長慧又對何力叮囑道：“何力，你現在也大了，以後少闖禍，你媽也不會打你。養兒防老，你媽養你不是為了怕老了沒人照顧麽，把你打跑了怎麽辦，以後你也有出息些。”

何力聽了吳長慧的話，知道是為自己好，就點了點頭答應道：“知道了，吳嬸。”

飯吃完了，陳溪把桌子都收拾了，準備孝順老娘洗一次碗，結果就被趕出了廚房。

陳溪看著何力問道：“你以後想要幹什麽啊？”

何力想了想，似乎還真的沒有目標，便直接說道：“我也不知道啊，現在也不想待在家裏幹農活了，我想出去看看。”

“去大城市裏面看看也挺好的，可以見見世面。不過，你的手不方便，想找到體力活也不容易。而你只是讀了小學，輕松的工作你也沒能力。你先出去轉一轉吧，如果待不下去了，你就回來，我給你安排個工作。你知道陳山，他現在就在我朋友的廠子裏管理倉庫，一個月至少一千五。”

陳溪也想幫幫他，兩人從小認識，也想讓他的日子過得好一點。

他知道何力的為人，勤勞樸實，與一般的村裏人沒什麽區別。想想何力活的也挺慘的，大人們犯的錯，讓大一輩子受苦受累。不過這家夥挺開朗的，日子過得沒心沒肺的。

何力嘿嘿地笑道：“那感情好，你發財了，我也能沾沾光。”

“沒出息，只曉得沾光，你要想著發大財，”陳溪看著何力的傻笑就罵道。

接著陳溪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便問道：“你今年已經十六多了吧？你有身份證嗎？”

“沒有啊”

“你要出去了，還是辦個身份證比較方便。不然被人抓了，當流浪兒童處理了，現在外面管理挺嚴格的。”

何力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問道：“小溪，你說外面做什麽掙錢啊？我只有”

陳溪聽到這個問題就呵呵了，他想了想說：“做什麽都掙錢，只是看你想不想做，能不能做好？能做到什麽程度？就像你喜歡打架，你要你夠厲害，到城市裏面，做個小流氓也掙錢，想幹正事也可以做保安，做保鏢，什麽都可以的。”

陳溪想著自己剛大學畢業那一段時間，正處於糾結郁悶迷茫時，身上所有的弦都糾纏在一起繃得緊緊地，好像永遠也解不開。

他考過公務員考過研，還同時不停地找工作，當時他感覺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壁壘，處處都走不通，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放置在罐子裏的螞蚱，不停地在罐子裏面折騰，左沖右突，結果沒有什麽結果。

有時候他感覺太郁悶了，就向天空豎起最長的手指，希望以此來蔑視，那正在罐子口處，正在觀望他的遭遇的某種存在。

最後的選擇只有選出一件事來做，並把它做好，一切都不糾結了。

陳溪想到做安保就開玩笑般地說：“何力，你不是想當大俠麽？你若是去練武，說不定能成為一代傳奇呢，想一想，你一只左手打遍天下無敵手，想一想都覺得激動啊。咳咳，如果你想練武，我可以給你錢鍛煉一段時間，以後我要辦廠子，也需要保安。要不是你手不方便，我都希望你去當兵，你身體好，說不定能練出來。”

聽到陳溪有些玩笑的話，他也有些意動，他現在能發揮的優勢，也只有結實的身體了。只是他的手有殘疾，給他未來的道路增添許多的障礙。現在能夠看到一條清晰的道路，盡管很難，他比別人更困難，他也想要抓住，便有些激動地說道：“小溪，我想試一試，我不怕吃苦，我左手力氣很大，我能練出來的。”

“別激動，你過段時間先出去轉一轉，等你想明白了回來了再決定不遲。”

陳溪想著練武可是不容易啊，記得四嬸的一個弟弟，好像就是練武的時候，從高處摔死的。最後武校給出的說法是輕功沒練到家，從高處失足摔下來的，最後不了了之。

陳溪下午還要上課，就沒有和何力聊太久，就送走了懷揣著武俠夢的少年，只是在他走的時候，給他塞了五百塊錢，算作是以資鼓勵吧。

如果何力還要堅持練武，成為獨臂大俠，陳溪也不會吝嗇一些學費的。

只是個人的路，要自己走出來，別人安排的路最終會走上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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