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都是在家中搭竈，準備好食材，然後請個廚子過來。

雖然折騰，不過卻能省下不少銀錢。

不管梁安跟梁亮之間有多大的矛盾，外甥女出嫁，他這個做叔叔的理應得去幫忙。

曹氏做為嬸子，也得過去。

王氏是個控制欲極強的老太太，大閨女發生事兒之後消停幾日，不過這孫女出嫁的大事兒，她不能不管。這是她立威、宣誓主權的好機會。

二房、三房都召了回來，然後分派活計讓他們在擺桌那天撈忙。

撈忙，意思是指過來幫忙、搭把手的人。

誰家辦事兒，就看撈忙的人。如果撈忙的人多，那說明這家人在村裏的人緣不錯。但撈忙的人少，可就讓人笑話了。

老宅那邊在村裏的人緣一向很差，這出門子辦喜事兒自然也就缺人手。馮氏娘家那邊的人，王氏都想讓人過來撈忙，不過卻沒敢吱聲。

不管怎麽說，梁桂芳是他們梁家的丫頭，不好讓馮家過來撈忙。

這不，王氏把主意動到了齊小妙的身上。看著一直不說話的三兒子，輕咳兩聲，說：

“三兒，你閨女在家幹嘛呢？”

“呆著呢。”梁安回答的很平靜，根本沒有看母親。一次一次的事情，早就讓他心涼透透的。

雖然不同意跟閨女一起離開這裏，但不代表他不願意走。

王氏被懟的有些不舒服。曹氏心思轉得快，咬了下嘴唇，趁著婆婆沒有發作的時候，道：

“娘，妙兒能過來幫忙。不過……她的脾氣……娘知道的。”

“哼！”王氏鼻子出音兒，自然明白兒媳婦的意思。

扭頭看了一眼梁敏霞，當著兒子、兒媳婦的面，說：“芳姐兒出門子是大事兒。你那天就在屋裏陪著娘，哪兒都不許去，明白嗎？”

梁敏霞已經留頭了，在沒有出閣之前，這樣的事情她不方便拋頭顱面。

曹氏之所以答應，也正是因為這個。

梁敏霞雖然心有不甘，可卻沒有辦法。“嗯”了一聲算作答應，臉拉的老長。

梁廬瞅著母親還有大哥，輕蔑的撇了下嘴，說：“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做的那麽絕。現在好了，閨女出門子，連個主動過來說撈忙的都沒有。”

梁亮憋屈，這幾天就挺窩火。畢竟嫁閨女是大事兒，可每一個人來幫忙，心裏終究不舒服。

王氏聽了也很生氣，總覺得二兒子在說她一般。剛要開口反駁，梁安直接搶先說道：

“明兒問問栓子、金山二哥他們吧。總得找幾個人過來，不然……不好看。”

梁廬如今跟梁安一個鼻孔出氣。聽到三弟這麽說，故意擡高他的附和著：

“那找人這事兒……還得你來啊。他們都能給你面子，到時候這人情……”

梁安豈能不知道二哥的意思，故作為難的搖搖頭，說：

“人情不人情的，以後再說吧。辦事兒沒個外人在這兒，不得讓人笑掉大牙。妙兒都分家了，還得過來幫忙，若是家裏沒有外人，不好看。”

哥倆一唱一和，更是讓王氏覺得憋屈。很想懟一句“沒求你們”，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沒法子，是真的不敢。自從“絕後”那事兒出了，三兒子就不好拿捏。真要說了，他們倆再真的撂挑子，老頭子非得打死她不可。

況且往後幾年，家裏辦事兒的機會不少，尤其是老閨女還沒嫁人，真的不能弄得太僵。

梁宿友見差不多了，磕打幾下大煙袋，說：“老二、老三，這幾天你們兩家就都別開火了，來這邊吃。”

撈忙管飯，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如今分家了，就不能像以前那般仗義。

蔣氏很曹氏互看一眼，二人紛紛點頭。梁廬看了一眼王氏，隨後開口說：

“那也行。明兒吃過早飯我們就過來幫忙，到時候中午、晚上就都在這邊吃了。”

“哎，行。”梁宿友點頭。

梁安下地穿鞋，準備回家。梁廬見了，也跟著下地穿鞋。一個小小的家庭會議開到這時，就算圓滿成功。

其實，只要王氏不找茬，梁敏霞不多嘴，家裏還是很和諧的。

梁安兩口子回到家，曹氏便跟齊妙說了撈忙的事情。

齊小妙本來就想去見識見識，如今給她這麽一個正大光明的機會，自然不能錯過。忙不疊的點頭，挽著母親的胳膊，說：

“放心吧娘，我會乖乖的。”

“你啊！”曹氏伸手捏著她的脖子。

知女莫若母。

齊妙現在沒有留頭，這會兒肯定想去湊熱鬧。曹氏疼女兒，也想在女兒生辰之前，讓她放放風，省的日後再有這樣的事兒，她沒機會參加。

轉天，一家三口吃過早飯，便去老宅“等候差遣”。

王氏今日態度還算不錯，並沒有像平日裏那麽夾槍帶棒。讓馮氏跟蔣氏去鎮上買東西，曹氏留在家裏幫廚子和面、炸丸子。

家務活上，三個兒媳婦自然是老三家的最為出挑。梁安跟梁廬還有梁亮哥仨去後院搭竈，梁宿友則是出去找能過來撈忙的人，順道借些桌椅板凳。

王氏今日也不在家，帶著梁敏霞去隔壁村的娘家親戚那借苫布。前些日子他們家剛擺完桌，苫布正好拿過來用。

齊妙心裏明白，王氏把梁敏霞帶走，也是怕他們之間起沖突。

廚子都是下午過來忙，所以上午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們哥仨搭竈。

曹氏趁著王氏沒走，開口問道：“娘，芳姐兒出門子的席面擺什麽樣的？”

“二八的。”王氏回答。

二八席，由八個碗菜和八個盤菜組成,故而得名。八盤，四涼四熱，犖素搭配，以勞為主。八碗四肉，分紅肉白肉兩種，稱做紅白術梳背和紅白剪子。

在農家，二八席是相當不錯的席面。

當然，價格上也貴很多……

曹氏一聽二八席，心裏吃驚不少。看著王氏，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何她會這麽做。

嫁到梁家多年，王氏摳門已經到了一定程度，根本不可能……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時，梁桂芳從外面走了進來。

王氏看了一眼，心平氣和的道：“這是人男方家主動要求的。說是不能讓芳姐兒出門沒臉。前兒就把銀子給了，說他們出錢辦這酒席。這麽好的夫家哪兒找，真是咱們家祖墳冒青煙了啊。”

“……”

齊妙跟曹氏互看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梁桂芳進屋，一臉怨懟的看著王氏，後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響。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妙齡女子都希望能嫁給如意郎君，幸福、安穩的過一輩子。

尤其是這個盲婚啞嫁的地方。

可如今，明知道對方脾氣不好，她也得嫁過去，怎能讓她不怨。

王氏沒理她，拉著老閨女就走了。齊妙看的真切，梁敏霞路過梁桂芳的時候，還特意做了個鬼臉。

絲毫不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好心情。

曹氏跟齊妙互看一眼，紛紛搖頭。邁步也打算從正房出來，可還沒等走——

“噗通——”

梁桂芳就那麽直不楞登的給她們娘倆跪下了。

曹氏一楞，本能的扭頭看著閨女，跟女兒交換眼色。

齊妙聳肩，一臉茫然。她也不清楚這女的到底要幹啥，平時一點交集都沒有，今日這是……

梁桂芳在地上磕了個頭，然後略帶哭意的說：“三嬸兒，二妹。以前都是我的不對，還請你們不要介意。”

呃……

齊妙懵逼。

盯盯的看著梁桂芳，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麽。

不過能肯定一點，那就是她有求於人。

不然，以她這種性格，根本就做不到這樣！

曹氏瞅著地上跪著的人，深吸一口氣，打斷她的話，說：“芳姐兒，你要說的事兒……三嬸兒無能為力。”

“三嬸兒……”梁桂芳跪在地上，淚眼婆娑的瞅著她，“三嬸兒，您也有閨女，您能眼睜睜看她往火坑裏跳嗎？”

這會兒，梁宿友已經出去了。馮氏跟蔣氏一起出發去了鎮上。至於那哥仨，正在後院搭竈。王氏帶著閨女也走了，屋裏就只有他們三個人。

曹氏走上前，伸手把梁桂芳拉起來，輕嘆口氣，道：

“如果是妙兒，我肯定不會答應這門親。但你心裏比誰都清楚，後天一早你必須出門子。”

梁桂芳聽到這話，忙不疊的搖頭，說：“我不……”

曹氏握緊她的手，一臉嚴肅的又說：“別輕易說‘不’，你知道這樣的代價。我給你出什麽招，都改變不了你出嫁的事實。你不嫁，別說你奶了，就是你爹都不可能容你。”

婚事已定，眾所周知。

真要是梁桂芳不嫁，或者逃婚，這一輩子她都不可能再在這個家呆著。

梁桂芳絕望的閉上了眼，喃喃地說：“他打人啊。都打死了三個媳婦兒，我嫁過去，不就是……送死嗎？”

齊妙雖然跟她不對付，但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可能落井下石的幸災樂禍。

那樣，太不地道。

曹氏看著她，拍了拍她的肩頭，說：“你這麽聰明，或許能是一個例外……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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