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心裏有一種極為不詳的預感。夜黑風高的，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她現在覺得自己的身份不一般了。然而，現在她還是睜眼瞎。

蘇垣似乎有感，安慰道：“若是不舒服，珠兒你先休息下。”

唐棠搖頭，甜美容顏在昏黃燭光下攜上溫柔笑意。“不了，爹爹，我想陪著你。”

這段時間裏，通過和系統的對話，她大概知道了。這個任務因為是她第一次做任務，所以比較簡單，讓爹爹心甘情願告訴她自己的身份，這個大概就是眼下比較重要的。至於任務攻略，只要到她離開這個世界就完成了。

蘇垣看著她，乖巧的像是只小貓一樣，心裏反而覺得愧疚了。摸摸唐棠的腦袋，“乖。”

唐棠盯著他看了很久，恬然一笑。靠著船艙，閉上了眼睛，慢慢的，呼吸平穩起來。

蘇垣把毯子蓋在她身上，溫柔的目光慢慢的移開，外面風聲極大。風聲裏攜來撐船人沙啞的聲音，“蘇公，有人來了。”

蘇垣斂顏，神情冰凝，語氣微寒。“莫慌。”

他走到船外，目光盯上那個自黑暗深處走出來的少年，岸上月光如霜，照得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瞳空靈而冷澈。

他身後只有兩人。和蘇垣想象中的情景有些不一樣。

“淩喬，或者稱之為七皇子殿下？”蘇垣衣袍如雪，風吹飄袂，黑發如玉，眉目如仙。那雙眼睛仿佛洞徹了這世間萬事一般高深莫明。

姜喬面無表情，好久才道：“她在船內？”截獲了明珠就是那個玉汀公主的信息時，那一瞬間，他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破碎了一般。

蘇垣點點頭。目光無意之間轉向船艙，說不盡的溫柔。

姜喬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隱隱看到裏面有少女的身形，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苦澀。“為什麽要傳信給我？”當他親手打開那副信時，這也就意味著從此後，她和他之間再也沒有可能了。

美夢也做到了最後。

“抱歉。”大概也知道這給他的打擊太大了，但蘇垣仍然說得極為冷酷，“你會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放過珠兒的。”

姜喬面色如霜，“我會。”

“明珠她——她知道這一切嗎？”

少年低垂著眼睛，淺淺的問，仿佛壓抑著些什麽。

“她不知道。”蘇垣道，“我知道今天你回來，所以她也不必這麽早就知道那些國仇家恨。我希望她能夠一直像在雙葉鎮那樣平凡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惜世事難料……”微微一嘆，“總有一天她該知道的。”

姜喬聲線如寒水，“蘇伯父，父皇那邊我會安排好。明珠，明珠——我希望蘇伯父能夠帶她隱居，不要再牽扯上這些關系。”

蘇垣看著他，目光有些欣慰，“你和姜召陽很不一樣。”

姜喬冷笑，“是嗎？”

朝蘇垣作揖道：“金陵那邊我已經清理了一番，蘇伯父可以安心呆上一段時間。沒有人認識明珠，我希望以後也是，這個世界上只有蘇明珠。告辭。”

蘇垣朝他作揖，而他的目光卻一直凝視在船艙上，深遠而溫柔，帶著些許痛苦的依戀。

月色如乳，蘆葦搖蕩，烏篷船遠去。

一直註視著，直到目光深處，姜喬面色如寒鐵，黑衣襯出少年人頎長身姿，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堅定而冷漠。

“這件事你們都給我忘了。若是有什麽口風，本殿下唯你們是問。”

“是。”

……

唐棠並不知此事。昨晚睡得太香，以至於早上都舍不得起來。不過比起這一切，金陵城的新鮮倒是讓她大開眼界。

此時她和爹爹衣著簡樸，還改變了容顏，看起來像是從外地來的普通商人一般。這麽做的原因，也是為了更好的隱蔽身份。

“爹爹，你有什麽打算嗎？”唐棠一邊吃著飯，一邊問。

他們隨便找了一家飯館吃飯，不過這家飯店的菜還挺好吃的。

蘇垣擡袖，夾了一只雞翅到唐棠碗裏，“珠兒想做些什麽？”

唐棠咬著筷子，有些苦惱。她都活不了半年了，有什麽好想的，“我只想陪著爹爹。”

心中悸動不已，蘇垣面色愈加溫柔可親。“有珠兒這句話，爹爹很開心。”

唐棠朝他一笑，繼續吃起雞翅來。

看著仍然如舊天真可愛的明珠，蘇垣心裏卻異常覆雜，金陵這邊雖然安排有人，不過涉及她的安全，他無法信任。所以，也並不打算和他們再見。

而珠兒未必會不想知道她的身份，之前他也答應過她會告訴她。不過，能拖多久是多久，他並不希望她承受這些負擔。

三日後，金陵杏花村裏新來了一對父女，姿容皆為仙人，村人極為好奇，不時去張望。

後來接受了村長的托付，當了杏花村的教書先生。先生姓蘇，常一身清雅青袍，溫柔儒雅，引得村裏少婦少女春心蕩漾。

他的女兒十五六歲，笑容甜美，嬌俏玲瓏，衣著打扮，都像是一位貴族小姐。

村裏的女人們每每八卦這對父女時，總是好奇他們的身份，但是在她們有限的閱歷裏，實在無法得出結論。

唐棠是絕對沒想到大家回想這麽多的，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村姑身份，繼續照顧自己的爹爹。好吧，還是爹爹照顧得她比較多，但是她也在很努力的學習了。

看著屋裏爹爹清雋身姿，耳邊是一聲聲沈穩的念書聲，男人沈穩優雅的聲音夾雜在一片稚嫩童聲裏。“歲寒，然後知松柏雕也……”

唐棠瞇瞇眼睛，弓腰采了地裏面的小蔥。嗯，中午就做小蔥拌豆腐吧。

這樣的日子轉眼便是三個月，蘇垣日常教書，偶爾抄字作畫交由鎮裏的書墨軒掛賣，生活用資倒也剛好，時常蘇垣會帶唐棠到鎮裏去玩，有時也買些姑娘家喜歡的簪釵素花。

從前的事好像都忘得一幹二凈。

唐棠有些著急，眼下她的身體已經越發不好了，偶爾還會嘔血，只是她一直隱瞞得好，沒有讓爹爹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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