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的姜家繁榮無比，比徐真所在的那個朝代還要早。

當年的靈隱寺也是這家人出資所建，當時的姜家東道主據傳做了個夢，說是佛緣太淺，影響子孫造化，於是由當時的當家主母親自帶著子子孫孫及一堆下人們在靈隱寺初成的時間，在那裏住宿了一個月有餘，天天朗誦經書，跟著僧人們的作息打坐靜心打掃寺裏的雜活。

而所謂靜心，也確實受益匪淺，一個月的時間差不多很快就過去，當時的姜家主母決定即時可以返家了，收拾好行軟正待出寺下山的當口忽又逢起大雨，於是又在靈隱寺多住了一天。

也恰是這一天，大雨傾盆的夜，玉面公主在花樓醉酒惹事，引來了追蹤他整整八年的道士燕七，燕七在法祖那得到了降妖與識鬼氣的法書，被玉面公主調耍了這麽多年，早就從一開始的道亦道變得戾氣加身，一心只想要降服玉面公主把受到的那些羞辱都還回去。

那夜玉面公主因醉酒失了性子，被燕七從花樓姑娘的閨房中打落到水池之中，脫去一魂，緊急之下便施了那大雨傾盆的法，借著池漲湧出的水流一路逃遁到了靈隱寺。

當夜姜家長公子之妻姜黃氏吃了涼食至肚受，又恐那雷電，於是讓丫鬟陪同一起去茅房，卻在半路上碰到幻為女形倒在草泊一旁的玉面公主，姜黃氏心好，卻也知道此弱女子半夜出現這荒蕪住戶的山上必有蹊蹺，便著丫鬟去請姜家主母與主持方丈，自己守在一邊看著。

姜黃氏在那等了一會兒，卻不知丫鬟已經進入玉面公主的幻境之中，自然是沒辦法叫來援手，眼看著雨越下越大，玉面公主整個身子都要被沖到那樓梯之下，姜黃氏一咬牙，想著這裏是寺廟，在菩薩的眼底下，怎可見死不救，於是撈起袖子就把玉面公主拖到了涼亭之下。

可她更不知，那雨本身便是玉面公主所成，他在利用密布滿城的雨珠，將自己在花樓被那燕七打散的幾魂召喚回身，被姜黃氏拖著他這麽一躲，玉面公主也在混沌中睜開了眼睛。

這下姜黃氏嚇得可不輕了，試問世間除了那狐魅子會有說的眼睛會是紅色的且還閃著光，她撤到一邊就想逃，玉面公主立刻伸出尾巴將她俘獲了回來：愚蠢的人類，居然連本公主在召魂都敢破壞，嘖嘖嘖，瞧這鮮嫩的臉蛋兒……

還魂甕被岑川靈抱在了手上小心摸著那邊緣化的一角，她問：“所以呢？玉面公主把姜黃氏給殺了？”

陰界司：“不，那廝雖然愛逗弄人類，但也不會無緣無故就殺人，更何況，姜黃氏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出於好心才去救他的。”

“那為什麽在你的這個球裏顯示姜黃氏在當時即刻變成了亡魂，莫非……”岑川靈嘆了口氣：“莫非是燕七下的手。”

“沒錯，玉面公主在到後山區設那隱蔽自己蹤跡的幻境之前，還事先溜到了佛堂，借了那長明燈以保存身上的半盞魂息。”

“連魂息都保存在別的地方，為什麽燕七還能找到他？”

“這，就要問你身上的那只東西了。”陰界司將水晶球輕輕一轉，立刻將它的光芒隱了下來，“百鬼即將到位，若是我在這個時候釋放明珠光芒，它們是會繞路而走的，功歸一簣。”

岑川靈抖了抖兜裏的小靈蛇，將它拿出來撫了撫那黑金一般的甲殼，念了一道早已印記在心裏的咒語，小靈蛇立刻緩緩地動了一下整個身子立了起來。

「現世主人為什麽要這麽對小殼！讓江南那蠢東西把我打暈！」

岑川靈：“……”

這動不動就說別人蠢的性子還真是隨了玉面公主，忽然她一個激靈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問：“小殼，先不說別的，你告訴我，當初玉面公主是在靈隱寺讓你變異的，對麽？”

「現世主人你怎麽會知道？啊討厭，怎麽陰界司這個討厭的鬼官也在這裏。」

岑川靈瞧了陰界司一眼，見他並無喜怒之情表於臉上，還好，她把小靈蛇護到一邊，禁止它再說無理的話，如此說來，所有事情的源頭，居然都在玉面公主的那花樓一醉之上。

想到這裏，腦海裏的宣書也自動翻了幾翻，把玉面公主的法術與本事由來都說了一個遍，其中不乏他的致命缺點。

玉面公主的致命缺點，就是他平時肆意妄為習慣了，誰也不能隨便就束縛住他，經常閑著沒事吐魂玩，將魂吐出來在別的靈物身上，過一段時間這魂要麽自動被靈物消化，要麽被天道所消化，被靈物消化的魂在一定的時候會自動脫出來，飄無於塵世之間，直到再跟真正的主人相遇，重新回到他身上，而法力，也因此要增長幾分。

宣書，岑川靈就著宣書想了一想，眼神忽然變得有些臆測：“那燕七從法祖那裏得到的法書，就是我現在的這半本宣書麽？”

緊接著她眼色一凜，將小靈蛇揪起來問道：“說，燕七是不是你殺的？”

「燕七，啊，現世主人是在說那臭道士嗎，沒辦法啊，要是不在那個時候殺了他，玉面公主就完了，可惜，小殼還是晚了一步，雖然殺了那臭道士，但仍舊沒辦法救回玉面公主，讓他成了這麽長時間的狐魂飄蕩在人間，真是不快活死了。」

“陰界司，”岑川靈將小靈蛇收到一邊，“燕七殺了姜黃氏，小殼又接著殺了燕七，那玉面公主又為什麽？”

陰界司冷冷地說：“你以為被玉面公主抱在懷裏的人，是燕七想殺便能殺嗎？”他看了小靈蛇一眼，接著說：“那家夥還算有先見之明，又在寺頂碰到這難得的寶物，趁著酒醉流失的精氣太多，索性把殘魂吐了一大半出去，這樣一來，就算燕七找到他，也是留了一個後手。可是那家夥蠢，事先要花那麽多虛招去逗姜黃氏，在那麽一個當口燕七到了，若你是姜黃氏，是靠著身邊的妖精緊一些，還是去投奔拿著‘正義之劍’的道士快呢。”

“燕七已經被幻境消磨掉了一大半的耐心，他仗著法書在手，學了那麽多的新本事，提高了那麽多的道法，在偷襲的情況下還是不能將玉面公主束手就擒，早就惱羞成怒不知分寸，當夜他眼見著玉面公主對那姜黃氏挑逗地愉悅，想著願意跟妖狐貪懷的女人也不是什麽好女人……”

“岑川靈，你所擁有的這一半，不過是宣書而已，上面的術語和三界常識，就好比現在學生的課本一樣，而另一半，才是真正的法書，燕七在裏面只不過匆匆練了幾術，就功力大增覺得自己天下無敵急著去找回那往日裏備受的羞辱。”

“可是，”岑川靈頓了下：“世間不管是什麽厲害的法術，若是從一開始就急功近利，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吧，那燕七……”

“沒錯，在降妖伏魔的過程中，自己卻變成了魔，這樣的人，豈止是可悲。”

“那玉面公主呢？”岑川靈心裏有了一個猜測：“按照這個說法，他本來可以脫身的，是為了救那姜黃氏才……” 她小心地看著陰界司，總覺得他跟玉面公主之間，雖有糾纏已久的宿怨，但從某種程度來說，他也是認可玉面公主的。

“那姜黃氏咬了他一口，轉身就奔向了燕七，燕七本欲將人護到身後，是你手上的這條靈蛇在關鍵時候聽到玉面公主的召喚飛了出來，燕七才亂了陣腳，差不多成魔。”

“也就是說，他當時就人妖不分，要對那姜黃氏下毒手了？”

“還差一點，那姜黃氏驚慌之間身上的薄衣被雨打得混散，自己的步伐不穩踩得掉了下來，那道士在關鍵的關頭，哪能見著那肉體。”

岑川靈：“……”

“道士的血氣亂了，轉身便要對姜黃氏痛下殺手，姜黃氏若是在那時能轉身跑回那家夥的結界中倒也還能救回一命。”

“玉面公主就是在那時候為了能救她最後一把才自己沖出結界去的麽……”

岑川靈摸了一下小靈蛇，感受到有一滴濕潤的東西在自己的手心滾動了一下，是它在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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