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時間已經到了淩晨，方鵬程捏著可憐的紅豆包放到一邊，心裏更加食之無味，深感自己已經透支了這輩子甚至下輩子的惡心，全耗在這個所謂的蛇王身上了。萬幸，他那個可怖的想法立刻就被林彪得到的隱藏內情消息推翻。

林彪再次喝了一口咖啡：“你跟原先坐在我這把交椅上跟你打過幾回交道，我們的老刑偵隊長林平在A市的被事故，到底有什麽牽連，還有當年被摁在背後的隱情，我要你全部給我說清楚。”

如果說這頓飯之前的羅渠還保持著那麽些份鐵骨錚錚，任這些穿著警服的人怎麽敲打都不為所動，慣會轉兜繞圈急死副隊一幹人等，那麽飲足飯飽之後還想要能塞多少是多少之後的這個人，可以說是親手把之前的羅渠葬送在了這個特殊的飯桌上。

不管是小金，還是那些寶貝們，都成了這家夥一戳就漏的死穴。

而林彪已經在他身上戳了個七七八八，就差最重要的那一擊。

感官和心理上的防線各種程度上的不堪一擊，但就算是死鴨子，也還是要嘴硬一下的。

“能有什麽關系？”羅渠反問道，不知不覺一只手捂上了肚子，心裏既清明又糊塗，不攝入會死，攝入也一樣會死，完全是看當年那個幕後人這次還能不能及時地伸出援手。

方鵬程的眼皮跳了一下，沒有很差的預感，只是他覺得自從那個女明星來過之後，整個局裏好像都有了一種空間內還有著不一樣的視線正在看著他們的感覺，想到老隊長，他不禁望了眼羅渠，做他們這行 ，最不該的就是感情用事，可林隊這樣，不知道是不是自我麻痹過頭，怎麽都有些麻木不仁的感覺了。

泰哥倏自坐在這個平時他怎麽都不會想踏足的停車位上，時間過去差不多一個小時了，散落在窗外那每一根都抽到底的煙蒂細數一下竟有大半包，而他食指之間還夾著一只，目光一直朝著那棟樓，似乎是在看一件很遙遠的東西。

刑偵隊裏大概留了一半的人下來加班，燈火通明的那層樓不時有人進出，停車處昏黃的燈光與之相比起來顯得格外寂寥，連帶著他都好像一個被車前那條黃線隔離在外的可憐人。

泰哥臉色郁悶地掐滅了最後半截煙，搖起車窗打開電臺。

“嘁……真是個絕情的女人。”

飽暖思淫欲，羅渠看似漫不經心地打著哈哈卻一直在偷瞄墻上的時間，過去的人生裏，他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秒針走的——實在太慢。

“前前後後一直給你供著用之不盡的財源的幕後人是誰，你又是因為什麽落到一個人隱住在山上那麽多年的境地？”

“沒關系，你要是還不願意說，我可以代勞，要是有不對的地方，你再指正就好。”

“我猜，”林彪語氣平靜地頓了一下，“這次審訊的過去時間裏，你之所以能夠這麽有底氣，是因為當年那個人又企圖故技重施，特別安排了人給你通風報信，所為的目的，還是山上那些東西吧？”

羅渠嘴角忍不住一抽：“話都被你給說了，我還能說什麽。”

秦璐刮了下鼻子，還是跟原先一樣的閃躲配方，可這次的底氣卻是不那麽足了。

林彪嘖了一聲：“著什麽急啊，我話還沒說完，要是真有不對的地方，你過後再反駁，我再改正也不遲。”

眼見著羅渠看鐘的時間越頻繁，他心裏就越有毛病。

方鵬程的手機忽然在這個點震動了，他彎起腰出門還回頭看了羅渠一眼，死豬似乎也怕開水燙了，也不對——這只豬前面還是有詐死的嫌疑。

“如何？”林彪問說：“幹脆我直接把鐘卸下來送給你抱著可好？”

飽暖思淫欲，就算是在這種四面楚歌的情況下，羅渠還是控制不住的去想過往的那些歡快事情，時間猶如白駒過隙，眨眼就這麽多年的時間，連老仙都混成那麽厲害的角色了，他轉而看著秦璐，那些沒人可以交談的時間裏，他早就用粗糙的漿糊把心蒙了一層又一層，對大部分人來說，活著不過食色性也的這幾件事，他生來就被剝奪了其中一個快活的權利。

那求而不得的快感起初被他轉移到了那殺人不過頭點地的歪門邪道中，後被高高捧到雲層之上，又因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原因重重摔落，體驗過了那種揮霍的日子，只要是個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會渴望再回高空。

因為方鵬程的出門他眼神裏又多了一種希翼，可是林彪斷不會任這希翼之火再次燃起。

他看了眼手機笑道：“不好意思，你可能要失望了，來的人是我們局長，因為你實在太惡名昭著，這次特意來加強把關的，雖然時間是半夜吧，不過，羅渠，我早說過，一個人不可能連續一手遮天十幾年，你確定你的倚靠，還能跟當年一樣嗎？”

時代在變，人也在變，這種極端的把自己與世隔絕只藏在陰溝裏辦暗事的人，想必也是不怎麽關註時事新聞。

秦璐接著說：“你不喜歡那我們換種說法也行，羅渠，你確定你還有當初的價值嗎？”

仔細算下來，這個人傷不起的痛處實在太多了，要不是手被牢牢拷在椅子上，只怕又要沖上來，然而此刻，只能依靠眼神去殺人。

逼著逼著，他的面色居然泛起了一絲詭異的紅色，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生出一股興奮。

他盯著秦璐：“說啊，你再接著說啊，別停啊。”

林彪示意秦璐先住嘴，“再說一百遍也還是這個問題，羅渠，其實你自己也知道，你的價值不在你自己，完全在那些畜生的身上對吧。”

“超過了時間還沒人來撈你，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嗎？”

林彪一環接一環的把問題拋出來讓羅渠自己去想為什麽，秦璐暗點了下頭，作為審訊者，讓被審者陷入被審者本身制造出來的難題困境，看著他苦苦掙紮，心裏是有一種特殊的成就感的。

她跟林彪兩個人全程皮笑肉不笑，羅渠不願意去深想的事情也漸漸在腦海裏拉開了帷幕。

他艱難地開口，嘴巴上不知不覺的就起了幾層水泡：“你到底把它們怎麽樣了？”

林彪十分欠揍：“它們？你說誰？”

“你少他媽給我裝！”羅渠沙啞著聲音吼道。

“臭毛病誰給你慣的！”林彪頂了回去，把筆重重地拍在了桌上：“一開始你要是能好好的誠實回答問題，至於費這麽大勁嗎？羅渠，有句話叫作繭自縛，更有句話叫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很顯然，現在就是你的時候到了，你還不一一從實招來嗎？”

“我再問你一遍，”羅渠本來就很低的聲音再往下壓差點就要漏音：“它們到底怎麽了？”

“那我也再問你一遍，當年跟你勾結的人到底是誰？”

“除了這個，”羅渠沈靜了好幾分鐘才應道。

林彪下唇微微別氣點了點頭：“也行。”

“那麽，林平的死跟你有什麽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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