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有喜有憂，有她曾經憧憬的美好生活，也有讓她害怕不已的殘忍噩夢，她已經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夢境，她只知道，短短時間內，那種從雲巔之上跌落，最後墜入懸崖等死的那種絕望感。

就像潮水一樣猛然襲來，讓她無法呼吸。

然後就沈浸在無休無止的黑暗當中。

不知道痛苦持續了多久，最後又是如何見到一絲光亮的影子，她只知道，不是夢境，是血淋淋的現實，殘酷到不想去面對，與其這樣，還不如就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於是思緒不知什麽時候漸漸恢覆，視線就移到旁邊，有個中年婦女正在削蘋果，一邊削一邊笑著對她說話。

她無心去聽，也不理會，只把註意力放在水果刀上。

多塊啊，只要輕輕一劃，就能解決她的痛苦，正在這時，一陣電話鈴聲響起，似乎是什麽重要的電話，只見那個婦女把東西順手一放，就急忙起身出去接。

多麽近的距離，就連上天也理解她。

落刀的瞬間，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想，曾經盡管活得虛偽，但也是為了生存，那時候就算過得再不好，也還有堅持的理由，然而如今卻沒想過最後會落得這個地步。

變得一無所有。

鮮紅的血液很快就布滿視線，耳邊的尖叫聲也漸漸變小，視線也模糊，一切似乎都達到她想要的目的了。

然而她沒想過，視線還有再次清明的一天。

她被救活了。

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讓她並不意外。

然後甚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釋懷，於是終於開口，問她要水喝。

既然活下來，那就這樣吧。

陸唯安起初楞了好長一會，直到趙佳雨又說了一聲想喝水，這才徹底反應過來，立馬去倒了一杯水，然後扶趙佳雨起來，喝完水後又重新躺回去。

“你終於肯說話了。”陸唯安說這話的時候，心中難掩激動的心情。

因為趙佳雨臉上的紗布還沒拆，所以看不清是什麽表情，但一雙眼睛終於不再是之前那樣空洞，像一灘死水一樣毫無生氣，反而顯得平靜，淡然。

“幾點了？”她問。

“兩點半。”陸唯安看了看時間說。

“嗯。”她應了一聲，然後閉起眼睛，“我睡一會。”說完就不再說話。

陸唯安沒打擾她，視線不由落在那被紗布包裹著的手腕上，心中一陣苦楚，便下意識轉移目光，而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陸唯安一回頭，就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是蔣印。

她知道趙佳雨這事，池魏肯定第一時間通知他了，但他卻沒有過來，所以陸唯安是認為他要麽是還沒處理好安顏的事，要麽就是在逃避。

其實潛意識裏，她真沒覺得蔣印有多喜歡趙佳雨，就算安顏說的再好，但那也是她一面之詞罷了。

“她睡著了，你別吵她。”陸唯安面無表情地說。

“我就是來看看她。”蔣印說著走進來，步伐也顯得沈重。

這麽些天不見，他看起來沒有以前那股精神氣爽，整個人很是頹然的模樣，連說話都沒有以前那種底氣。

陸唯安見此也沒有多說什麽，她轉身就出了病房，在外面坐著，沒一會接到池魏的電話，得知他已經回到了Y市，然後兩人聊了一會，掛斷以後，蔣印就走了出來，眼眶還有些紅。

他在陸唯安身旁坐下，好半天才說：“她，還好嗎？”

“你覺得呢？”

蔣印深吸一口氣，無力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陸唯安覺得有些諷刺，“行，那我告訴你，膩覺得她遭遇了那樣的事能好嗎，你問這個問題其實很多餘，蔣印，我知道關於你們兩個的事情，我不好說太多，但我就是想問一句，你對趙佳雨，到底是什麽樣的態度？如果你不喜歡她，那就別再來了，把你的未婚妻也管好，魚與熊掌你不可能都兼得，你總要舍棄一個。”

“安顏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沒有及時發現，才讓事情變成這樣。”蔣印說到這，居然帶著幾分哽咽。

“事已至此，說這些話並沒有用，蔣印，我就問一句，你到底喜歡不喜歡趙佳雨？”陸唯安看著他問。

“我愛她，可是我現在卻不知道怎麽面對她。”蔣印一臉痛苦地說。

“你是嫌棄她遭遇了那件事？”

“不是！”蔣印很快否認。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這麽說？”

“是因為我，她才會變成這樣，要不是我把安顏帶去，那些人又怎麽會知道她在哪，結果我還讓她一個人留在那，是我的錯，我太混蛋了！”

看著蔣印一直責怪自己的模樣，陸唯安嘆了口氣，“如果你選趙佳雨，那安顏那邊你打算怎麽處置？還有你的家人，說實話，如果這些你都沒有想過，那我勸你還是不要給趙佳雨任何希望，免得她以後受更大的傷。”

這話是陸唯安真心想說的，她不希望蔣印因為同情趙佳雨，一時沖動就選擇她，卻對這樣帶來的後果一無所知，那麽最後受傷的只會是趙佳雨。

“我知道，我會處理好這些的。”蔣印說著起身，然後帶著一絲祈求的語氣，“拜托你，好好照顧她。”

“還有，別跟她說我來過。”

蔣印走後沒多久，趙佳雨就醒了，醫生就正好過來換藥，看著臉上那一層層的紗布被卷下來的時候，陸唯安原本想著趙佳雨這人自尊心強，估計不想被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所以打算回避一下，結果剛一轉身，就聽趙佳雨說：“我沒關系。”

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她又何必怕被人看呢。

等醫生走後，陸唯安都還僵在原地，等趙佳雨喊了她兩聲，她才有些顫抖地開口，“到底...他們是怎麽對你的？”

記憶中漂亮的面孔上有數條縱橫交錯的傷痕，有深有淺，它們最長不超過五厘米，但因為數量太多，密密麻麻的鋪在臉上，讓人一時間難以忍受。

她甚至都不覺得那樣一張臉會屬於趙佳雨。

“很難看嗎？”趙佳雨自嘲一聲，“其實都不痛，因為他們割得時候，我剛被輪完，全身都痛得快失去知覺，所以這對我來說，倒不會很疼。”

因為已經疼得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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