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下課後，一班後門口。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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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人的男人……，他說不行，魯迅都被寫爛了，寫俗了。你要是寫著名航海家魯夫說過，我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他直接給你零分了。
施憶嘆了嘆氣：“寫的名人，還不能是漩渦鳴人，最好是只有你知，改卷老師知。又不是跟你談戀愛，你是說改卷老師是不是變態。”
許有晴聽得有趣，不禁笑著問道：“那你說怎麽辦？”
“一般來說要寫死人。”施憶繼續說：“比如，展昭這類出現在演義小說，歷史上都不知道有沒有真正出現過的家夥。你想怎麽寫就怎麽寫。吳晗老先生說過‘歷史不過是任人裝扮的小姑娘。’議論文關鍵就是辯證。理解了這點，應付高考作文應該夠了。”
“語基呢。”郭婷婷又問道。
“語基基本都是胡扯。我覺得語文考試就是胡說八道。比如詩歌鑒賞，人家死了幾百年了，你硬要說人家表達什麽感受，那也死無對證。”
“所謂‘清風不識字，無故亂翻書人’”施憶突然一改平時冷峻面容，演相聲似的義憤填膺：“朕說你另有所指就是另有所指，說你辱罵朝廷就是辱罵朝廷。”
“所謂‘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其實作者可能是另一種意思。施老師你說是吧。”李鴻燦學著施憶儒雅書生的模樣，搖頭晃腦，朗朗誦讀，對著施憶猥瑣地挑單眉。
男生們都會過意來，笑成一片。許有晴聽了不解其意，呆看著一旁的施燦月、顏以若、曾小小也都或掩面而笑，或頭埋入臂，茫然問道：你們笑什麽啊？”
施燦月如同初陽破曉的天際，黑裏透紅，仍是笑意不絕：“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就算了。”
一旁的龔漪雲，強忍住笑意，插口道：“停車、坐愛~”龔漪雲故意拉長停頓。許有晴心裏暗自吟誦，當下會意，片刻驚愕，登時鬂生紅暈，如朝陽破曉，滿臉嬌羞。
“胡說。這個可是什麽教育專家研究出來能提高學生鑒賞能力、陶冶情操的。雖然標準答案基本上是胡說。不過……”李鴻燦的搗亂，施憶仍然面不改色。
等同學們都笑夠了，他不徐不疾繼續說道：“就是因為有李同學這種想象力豐富，博學多才的學生，才讓先輩們痛心疾呼‘90後的天空是蒼井空，90後的戀愛是飯島愛。’才要讓專家定一個標準答案，才不會讓我們祖國的花朵走上歧途。可憐杜牧之要是聽到你如此曲解，那定是要心如刀絞欲斷魂，雙眸替你垂淚道天明，恐怕只會憑欄而嘆：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李鴻燦雖然不解其意，但蒼老師的直覺告訴他，施憶狗嘴裏出不出象牙。於是，李鴻燦毫不客氣豎起一根中指，以表敬意。
施憶話音剛落，許有晴甚是熟悉。
許有晴細想之下，原來“欲斷魂”取自《清明》“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替你垂淚道天明”取自《贈別二首》中“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道天明。”；“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取自《泊秦淮》。杜牧之幾首詩盡腦海浮現。
今天的施憶好像有些不一樣。不同平時裏，富家大少爺的冷漠薄涼，傲岸不群。他竟有些幽默，有些文采。他侃侃而談，短短一句話中包羅萬象，罵人不帶臟字。許有晴不禁為其博學多才，才思敏捷暗暗折服。
有時候，課桌上的擦擦寫寫，自己的小詩即便不成格律，不成篇章，也總能讓許有晴心悸澎湃。許有晴酷愛唐詩宋詞。她不時想象自己是深宮大院中琴棋書畫，詩詞禮樂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
紅葉飄落如雨的深秋裏，月上柳梢頭之時，自己盛裝出席，輕撫一把五弦古琴，吟一首《水調歌頭》，奏一曲《陽關三疊》。曲罷，燈燭華燦，或賞月游園，繞街行，或流觴曲水，行酒令。
窗外紅花楹樹抽出新芽，或許自己真從古代穿越而來的呢，許有晴都為了自己這個想法哧哧傻笑。
只是每每許有晴深情低嘆“人生若只如初見”之時，一旁的顏以若總不忘接上：人生若只如初見，一碗紅燒牛肉面；或者低聲感慨“曾經滄海難為水”，顏以若就留著口接上：曾經滄海難為水，魚香肉絲配雞腿。
顏以若總嘲笑都二十一世紀妙齡少女，還總是唐詩宋詞的，生命中國古典文學名著的，還不如去看《霸道總裁愛上我》、《重生之魚水之歡》……來得刺激。
她還不忘臉正氣地質問許有晴：你忘了你是社會主義接班人了嗎？於是，許有晴總是可達鴨式懵逼。
二四、表功會慷慨激昂，肅班風苦口婆心
“‘千江有水千江月，十年蹤跡十年心。’文學本身就是主觀的。所處環境不同，所處心境不同，看到的自然也就不同。”施憶侃侃而談。
一改開始的生澀，施憶很快的適應，講臺的他顯得儒雅而淡定：“或許，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考試改卷就需要一個統一的標準。也是需要踩點得分，老師給我們的格式套路，什麽表達手法，修辭手法……”
施憶眼神中一貫的冰涼如水。許有晴不禁想起杜牧之一句詩來：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許有晴默默吟誦，心潮暗湧，兩頰紅暈絢若彩霞。
施憶繼續說道：“這只是為了應付高考吧。我想語文或者說文學，多的是對生活感悟，對情感記錄的總和吧。而每個人的生活，經驗都有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不應該用死板的考試體系來衡量。”
自從上了施憶這堂語文講座後，李鴻燦很快的消化吸收，在考試中靈活運用名人名言。比如，莎士比亞曾經說過：蒼茫的天涯是我愛……。結果，老師扣分的節奏最精彩，總是把他分數留下了！留下了！~
叮叮叮……下課鈴響。
如同王子舞會現場，午夜的鐘聲敲響，施憶像忘了時間的灰姑娘，在魔法消失的時候，落荒而逃。
施憶剛走到門口，龔漪雲沖上前去，拉住了他：“等等。”
龔漪雲如同魔法小精靈，手心捧出一只“楓血蝴蝶”，香妃引蝶，如花美眷。她笑著說：“這個給你。謝謝你把它保存下來。”
那片紅花楹，經施憶處理成成標本後，送還給了龔漪雲。沒想到，龔漪雲用繪畫和剪紙手段讓標本花片變成了靈動的蝴蝶群。
“謝謝。”施憶微微點頭，似笑非笑。
叮叮，叮叮……上課鈴響，班會課。
螳螂兄昂首闊步出現在門口，一副胡漢三我又回來的勢頭。他手放在身後，螳螂般的覆眼360度掃描了一番，仿若在說：之前沒拖的課，這節全都補回來。
他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背後摸出“校運會團體總分第一名”的獎杯。
“這個獎杯屬於全部同學。施燦月同學勇奪三金。特別是4X100米的時候，最後奮力的一躍，值得我們鼓掌。”螳螂兄高興得像個三、四十歲的孩子：“為了鼓勵施燦月同學，我決定以後多給她布置點數學作業。”
掌聲雷動。
“與此同時，我要特別表揚郭婷婷同學。雖然，她沒有能為班級摘金奪銀，甚至連獎牌都沒有，因此也沒能為班級加很多分。”螳螂兄額前的頭發高昂：“在女子三千米這項目沒人參加時，是郭婷婷同學挺身而出。她每天操場上的努力訓練，賽場上的全力拼搏。同學們是看得見的。我們和第二名就差了兩分，就是郭婷婷同學這兩分，我們才是第一的。”
許有晴不禁鼓掌，施燦月跟著鼓掌……隨即，班級裏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郭婷婷同學追求，堅持，團結的精神力量是許多同學所缺失的。”螳螂兄接著說：“無論生活學習，我們都要註重良好習慣的培養。比如，學習數學，你們不能記個結論，套個公式就完了，要註重思考方式和思維習慣的培養。數學上思維定勢，文學上思想禁錮，讓我們失去夢想和追求。”
螳螂兄感動中國十大人物頒獎詞般的表揚，郭婷婷只是覺得自己沒那麽好，面對眾人關註的目光，十分不習慣，反倒如同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低下頭去，耳朵紅得像是被凍僵了一般。
反倒是許有晴，像是自己受了表揚，鼓掌鼓得雙掌通紅。
冬風起，白雲飛。草木落，雁南歸。
窗外紅花楹，已然雕零。紅花楹樹枝椏寥落，像個瘦弱的少年步伐輕盈，走過窗邊。窗外的風景沾染上人的生氣，不再是簡單的風景畫。許有晴堅信它只是在等待一個春天。
許有晴拿起鉛筆，在課桌上寫著：
啊翁靜坐泡陳茶
蘑菇提筆濡墨點青花
啊婆刺繡把針紮
包子傻笑露出小虎牙
“不過，我聽說你們有些同學在談戀愛。”螳螂兄突然話鋒一轉，隱去義正言辭的表情。
許有晴微微咬著下唇，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下意識地抓過頭發，想掩蓋自己窘迫的樣子。她心想：難道是上次，施憶幫忙把練習冊拿去辦公室，螳螂兄誤以為……他是在說我嗎？
螳螂兄笑出一口黑黃的牙齒，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繼續說道：“某些班幹部還能起帶頭作用，為同學們身心健康，愛情事業做出表率作用，我能表示很理解。”
全班同學呆呆望著螳螂兄，看他面相研究他到底是被校長罵傻了，還是被和尚熏暈了，怎麽腦子就壞掉了。
每每見螳螂兄露出露出充滿慈愛的笑容，許有晴就覺得事情不對勁。她一字一句對號入座“英語課代表也是班幹部”地想入非非，明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心裏卻莫名的越發緊張起來。
而然，比許有晴還緊張的是顏才得。顏才得偷瞄了一眼抽屜裏的請假條，想著傍晚溜出去的計劃還是有些哆嗦。他胡亂猜測：難道螳螂兄有未蔔先知的能力，還是哪個王八蛋去告密了……
螳螂兄如狙擊手般，對鏡凝神，槍口對著自己，就要扳動扳機，顏才得拉聳著腦袋，心中暗暗叫苦。
螳螂兄繼續說道：“現在春天到了，小動物們都開始發情了。”
“不對！是冬天到了。”顏以若認真糾正。
“上數學課，怎麽就沒見你那麽認真聽呢？”螳螂兄的臉笑成正三角形：“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他姥姥的！我現在不講等春天來了，我們班這一窩五十二個小兔崽子，萬一多出一兩個來，我就完了。”
同學們竊笑。
“你們啊，‘少年鐘情，少女懷春’我表示非常理解。你們想談戀愛，可以！”螳螂兄一直在笑：“但是，有些事情，我們腦子偶爾想想是可以的，做出來就不對了。我也知道，有時候，你們這些小兔崽子想把鄭老師一刀捅死。特別是數學課是最後一節的時候。你們說是不是啊。”
“絕對沒有！”大家口是心非。
顏以若心裏想：肚子餓得敲鑼打鼓，還每次都拖課，何止是想一刀捅死啊。簡直想清蒸，水煮，小火燉制，熱油爆炒，用八大菜系的方法做出來吃掉啊，黃金爆炒螳螂豈不是又是一道名菜呢！
許有晴卻呆呆地在想：人如果像小動物那樣到了發情期，唱首歌，跳支舞或者光明正大來場對決，打一架便可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如此簡單多好，人總是太覆雜。
“但是呢，你們要是真的做出來就不好了。鄭老師的命不值錢，不過你們個個家裏的千金大小姐，少爺公子哥的。殺了我要給我賠命就不好了。所以，你們想談戀愛是可以的，談戀愛不是不可以的。”
切~班級裏噓聲一片。
“你們要聽清楚了啊，想是可以的，談是不可以的。上次我說允許你們用手機學習，並沒有說允許你們上課玩手機。”就說螳螂兄這老頭子老思想怎麽可能變得如此開明大義。
“現在的科技越來越發達，手機有許多功能是很好的。我雖然不讚成藍校長說的學生自制力不強，帶手機可能產生不良影響，就像有的男同學自制力不夠可能產生違法犯罪，就恨不得把所有男同學都閹了。但你們得把手機用到學習上。”
螳螂兄頭上的一小撮頭發如同雞冠高高翹起，像是一只鬥志昂揚的公雞。
他繼續說道：“所以我知道你們帶手機也沒有去追究，只是允許你們用手機來學習。你們這些兔崽子卻到處說鄭老師允許你們帶手機。唉，再這麽下去我的飯碗都要丟咯。”
螳螂兄雙眼發亮，高壓探照燈一般在每個人臉上照個來回，見大家木訥的神色，語重心長勸解道：“他姥姥的，我說你們這才幾歲就急著談戀愛，你們爸媽都沒急著抱孫子呢，你們急什麽，這叫皇上不急急死太監。男人四十一朵花，像鄭老師這種年紀，正是事業型男孩，你們才幾歲你有能力承擔一個家庭的責任嗎。你們現在不好好學習，以後找對象就是填空題，現在好好學習，以後找對象就是選擇題！”
太監？你才太監！李鴻燦心中頂撞道。文化底蘊深厚，精通日本文化的他，信手拈來一句詩：男人四十一枝花，我花開盡百花殺！你個三、四十歲老男人還是業型男孩，那我們是男嬰？還是Y精子？
眼見又到下課時間，一節課就這麽過去，螳螂兄恍然大悟：“差點忘記這節班會課，是給同學們看甲流的相關報道和防範措施了。”
螳螂兄打開多媒體。
某負責人的講話：我們有關部門將會狠抓活體禽類的檢查，狠抓不符合衛生體制規範的養殖場，落實活體禽類的安全衛生問題，突出市場活體禽類流動把控，我們全體群眾要做好自身的防範措施，要及時進行對家庭衛生進行清理，加強對甲流的認識，加強預防甲流的意識，深入……
同學們聽得昏昏欲睡。
有的在講悄悄話，有的在抓緊時間做作業，有的在發呆出神……
聽著“狠抓……狠抓……落實……突出，要……不要……加強……深入……”幾個關鍵詞，正看《明朝那些事兒》的李鴻燦，只覺得甚是熟悉。他突然恍然大悟，微微一笑，心想：真沒創意，愛情動作大片，雖然也是這幾句臺詞，那要激情多了。”
李鴻燦反覆摩挲著手中的請假條，卻怎麽也撫不平。他想著等下就能溜出去玩，想想就有些小激動。
二五、買禮物李曉受傷，生日歌才得表白
日暮蒼山遠，黃昏見月圓。
晚自習前不久，同學們大多坐定在各自的座位上，慢慢進入學習狀態。
披著夜色，吱吱呀呀的響聲，後門慢慢打開，見值班老師還沒來，他們終於松了一口氣。李曉、李鴻燦、顏才得、郭宇飛，胖的胖，瘦的瘦，他們神色詭異，仿若西天取經的師徒風塵仆仆。
“哎呀呀，你怎麽腫得跟紅燒肉一樣。”顏以若指著李曉臉紅腫的地方，不自覺吞了口唾沫。
“沒事啦。”顏才得一邊向顏以若使眼色，一邊慌忙將手中袋子塞進抽屜。
“我幹！什麽沒事。”李曉搶著說：“我們把一中幾個傻狗收拾了。”
“你們去打架了！”顏以若驚訝地大聲嚷嚷。
“小聲點，你想喊得全世界知道啊？萬裏獨行林文寺知道了，我們就完了。”顏才得做了個噓的動作，趕忙制止。
可是已經來不及，擋不住湊熱鬧的圍觀同學，黨擋不住他倆的一唱一和。
“大兄弟，你是不是被欺負了。我們幹他去！”
“哪能啊，是老子替他老子教訓了那兩傻狗。”李曉拍著胸脯：“我幹，你們知道嗎，那兩傻狗把我們撞了，把我們買的東西都撞壞了。”
“接著呢？”
李曉見附近的女生都圍了過來，更是來勁：“他們還瞪老子，還想一走了之，要不是身為一名優秀的紅領巾，我能忍住不幹他？”
“然後就打起來了？”
“老子就說看什麽看，撞壞了東西不用賠，不用道歉啊。你知道他們說什麽嗎。”李曉繪聲繪色，越發起勁。
“說什麽？”
“他們竟然說，不就個破東西嘛，老子還是賠得起的，你兇什麽兇。”李曉配上動作：“我幹！老子當時就火了，一拳照著他那傻臉就上去了。”
“媽的，幹得好。”有人應和道。
“我就先給了他一腳，然後這樣又給他來了個上勾拳。”李曉說得興奮了，拿起著李鴻燦做起木樁，兩個表演得有聲有色。
顏才得心中暗暗嘆氣。他做事向來八面玲瓏，禮物撞壞了賠了就是，凡事有話好好說嘛。誰料李曉一下子跟人家幹上了。李鴻燦見狀也上去幫手，結果，就打成一團了。
其實，顏才得心裏門清，雖然他們當時三打二是優勢的，可是他們離一中校門不到一百米，等他們人出來增援被堵了，他們三個人還不被揍成餅。
顏才得怎麽也拉不住兩個人，要大胖在就不至於打成一團了。可惜，那是大胖在DOTA的世界裏，打得比他們還兇。
李曉和李鴻燦越演越激動。但，沒有獲得滿堂彩，整個教室只剩下他倆的聲音，同學們靜得出奇。他們倆也隱隱覺得不對勁，仿若有人踏著輕緩的步子，從後門走進了教室。
剎那間，雅雀無聲。
時鐘滴答聲仿若定時炸彈的倒數。李鴻燦和李曉像是被定了身，一動不動，心中暗想：完了！聽這沈穩的腳步聲，有此等功力的不是萬裏獨行林文寺，就是花和尚趙智善了。
過了片刻，仍舊沒有聲響。
這不像是他們兩個的作風。難道是螳螂兄！眾人緩緩轉過頭，往後門望去，施憶走了進來。
幸好，虛驚一場。
“那你臉上怎麽掛彩了？”施憶已經在門外駐足許久，看著他們演完這一出才走進來：“少胡說了，還我數學作業。”
“我幹，你還不信了。你問他們兩個。”李曉拉著李鴻燦和顏才得。
“對對，是我們把他們揍了。”顏才得趕緊拉住李曉：“快上晚自習了，大家回座位上吧。這件事，別再說了，被老師知道就麻煩了。”
“太後，我就說……”李曉想還想說些什麽，施憶早已回到拿走作業回自己的班級了。
叮叮，叮叮……上課鈴響，晚自習開始。
今天晚自習值班的是金嗓歌王王國祥。
明月高懸，晚自習快結束。顏才得跟金嗓歌王說明情況：用剩下時間給同學唱生日歌，過簡單的生日。
聽到唱歌，金嗓歌王就來勁了，不僅樂呵呵地同意了，還主動表要跟同學們一起高歌。嚇得顏才得有些哆嗦。
“今天是文藝委員曾小小的生日，我們依照往常慣例，先唱生日快樂歌。”全日制的學校，忙碌的學習生活中，利用晚自習最後幾分鐘給同學過個簡單的生日是一班特有溫馨氛圍。
顏才得本早已習慣了主持這項活動，但今天有些不同。
日光燈映照下，顏才得額頭上滲出細小的汗珠，聲音似乎有些顫抖，許有晴能感受他的緊張。
曾小小落落大方走上講臺，向著同學們莞爾一笑。
“祝你身日快樂……”顏才得起了調，同學們跟著唱。最激情要屬金嗓歌王了，他邊唱邊打著節拍，閉著眼睛陶醉其中，或許想起了少年往事。他成功了忘記自己是語文老師。
同學們唱完，壽星也要表演節目回敬。
“我給大家唱首《小小》吧。我的主打歌哦。”曾小小俏皮地眨眼，仿若征求顏才得的意見，隨即要求道：“你要不要給我配個舞。”
“來一個來一個。”下面又開始起哄了。曾小小開始清唱：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
用充滿鄉音的口吻
跳過水坑繞過小村
等相遇的緣分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
說將來要娶我過門
轉多少身過幾次門
虛擲青春
……
我的心裏從此住了一個人
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
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
為戲入迷我也一路跟
我在找那個故事裏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你在樹下小小的打盹
小小的我傻傻等
……
當初學人說愛念劇本
缺牙的你發音卻不準
我在找那個故事裏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小小的手牽小小的人
守著小小的永恒
許有晴聽得她唱得情深，不禁濕紅了眼眶。施燦月慌忙取出紙巾，用肘子碰碰她，遞給她：“怎麽哭了。”
“你也哭了？”許有晴聽施燦月帶著哭腔，十分詫異。許有晴又有些好笑，整天嚷嚷著“老娘要把你幹掉做肥料”的她竟也會哭哭啼啼，然後，又笑笑自己。
“有嗎？”施燦月也不知道為何莫名翻湧上來憂桑的情緒：“就覺得‘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說將來要娶我過門。’就覺得很傷感。”
施燦月隱約記起鑼鼓喧天唱大戲、大眼瞪小眼的龍眼樹、金色沙灘上施憶的沙雕……或許是同桌做久了，沾染上許有晴多愁善感；或許是女孩長大了，喚醒了童年的稚嫩許約。
施燦月始終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一時的哽咽也就過去了。
“小小確實唱得有感染力。”許有晴接著說：“沒想到配上這麽抒情的歌，班長還能把街舞演繹得這麽精彩。”
顏才得和曾小小的配合天衣無縫，他們仿若心有靈犀。許有晴眼中泛酸也不知道是否歌太有感染力，還是……
清風過，明月照。
許有晴望著窗外景色，暗自吟誦起蘇子一句詩來：“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教分付點酥娘。”她回見教室裏，顏才得和曾小小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許有晴終於感受到江城的清寒。
歌聲落，如煙散去；掌聲起，如雷貫耳。
“當初選你當文藝委員果然沒有錯。”顏才得稱讚著，將禮物遞給她：“給你的小禮物。”
“是什麽呢~”曾小小拖長了尾音。
顏才顏食指一招，說道：“你過來我偷偷告訴你。”
兩人在全班面前低首耳語，耳鬢廝磨，也不顧在場的金嗓歌王，不知道誰先喊了一句：親一個、親一個……的起哄。
兩個人尷尬地向金嗓歌王求助，誰料道金嗓歌王只是示意大家小聲一點，竟笑呵呵地躲到一旁去了。
晚自習結束，回到宿舍。
許有晴洗去了一天的纖塵，從陽臺回到宿舍時，一塊枕頭迎面砸來。施燦月、顏以若、曾小小、龔漪雲都手中拿著枕頭扭打成一團。
“啊晴，快、快來救、哈哈~救我。哈哈哈~”曾小小被其他三人壓在床上撓癢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啊晴是不會救你的，你還不快從實招來。”
“停停、停……”
“停什麽，不能停。繼續大刑伺候，直到她說實話為止。”
趁著她們三人商量喘息片刻，曾小小喊道：“婷婷，救我！”
許有晴微笑著，拿了《人間詞話》又要上床去。她們的玩鬧，她向來很少理會參與。
“班長到底跟你說了什麽，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啊。”施燦月逼問道。
曾小小被饒癢癢說不出一句話，只能點點頭。
“你跟班長在一起了，可二班那個黃文佐怎麽辦？我還是不喜歡這種看起來有點娘娘的。”
“他才不會娘娘腔呢，任彬彬才是娘娘腔的範本好不好！”曾小小反駁道。
“哇，你看你這胳膊往外拐的。蘑菇、啊燦，我們繼續欺負這小妞。”龔漪雲、施燦月、顏以若三個人豺狼虎豹般，一擁而上。
“婷！婷！”
“叫媽都沒用，婷婷是不會救你的。”
“停！我是說停手！”曾小小趕緊說道：“說起黃文佐，我給你們爆個料！”
“說！”
“各位大爺，其實這都是一場誤會。”曾小小嬌滴滴地說道。
“什麽料？好不好吃？”顏以若咬合著小虎牙，明晃晃的，咯咯作響：“小妞，不要跟大爺耍花樣，不然你會死很慘滴！”
二六、沐浴月光入睡難，幽冥鬼步中埋伏
“其實啊，黃文佐……”曾小小拖長了尾音。
“難道你跟黃文佐……”她們三人又要一擁而上了。
“什麽啊，我說黃文佐好像對我們家阿晴有意思哦。”曾小小接著說：“你們還記得開學初的紙條嗎？”
“真的嗎！？”
“那紙條是給啊晴的，我剛好坐啊晴位置上。啊燦就誤以為是給我的。”曾小小接著說：“這是後來，我加他發現的。我就把啊晴聯系方式給他了。
“黃文佐可是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天字一號大帥哥！”顏以若急忙問道：“哎呦呦，啊晴你們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什麽呀，你別瞎說。他加我可能是為了向我打聽你的消息吧。”許有晴為了撇清關系，惋惜補充道：“我本想著混吃混喝，等他賄賂我呢。誰知道你就會班長比翼雙飛了。唉~都沒機會了。”
“小妞，還不老實交代。你找死啊。”顏以若做著猙獰狀，又要撲過來。
“是真的。”曾小小急了：“啊燦，黃文佐是不是叫你拿給畫著淡淡眼影的女生。”
“額……”施燦月仔細回想那天的情景，只記得急著為施憶出頭了，後來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雖然有時候化妝，但是我從不畫眼影的。”曾小小指著曾小小：“你們看啊晴的眼睛！”
她們仿若豬八戒誤入女兒國，一路清修突然發現了花姑娘，將許有晴團團圍住。許有晴緊閉雙眼，心想眼不見為凈。
這眼睛一閉，原本若隱若現的眼影越發明顯。
“啊晴，人贓並獲，從實招來哦！”她們發現摁住許有晴，異口同聲說道。
“熄燈都多久了，還有在講話的。”走廊裏傳來夜羅剎生管老師的怒吼：“314！”
嬉鬧後，夢鄉入口。
夢鄉那邊，她們各自忙著自己的事。宿舍裏卻依舊不平靜。顏以若磨牙聲老鼠般噌噌作響，施燦月竟忽然的一句“說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地唱起來，曾小小……
關上小臺燈，許有晴收起了她的《人間詞話》。躺在床上，許有晴翻來覆去許久，卻怎麽都到不了夢鄉。
她索性坐了起來，陽臺上還殘留著斑斑水漬，月光翻轉，星星閃亮。
食堂路上，顏才得在遠處人群中，朝自己所站方向的一個眨眼，都希冀他是對著自己；宿舍途中，顏才得在走過身旁時，跟自己所說的一個玩笑，都覺得是特別的恩寵；他邀請去參加街舞社時，都在幻想他是否在暗示著什麽……
那時候，大人眼中單純得如玻璃一般清澈透亮的我們，那些小心思卻細細密密曲折蜿蜒，表面上波瀾不驚，心裏早就天翻地覆：因為誤解對方一個眼神，而把自己擡上雲端；又因對方和其他異性太過親密，而跌落谷底。
從曾小小口中得知黃文佐喜歡自己消息，盡管分辨不出是空穴來風，還是確有其事。除了一剎那受寵若驚的興奮，瞬即是好奇夾雜著更多的疑惑。
也曾幻想著是《王子變青蛙》中荒灘小漁村的葉天瑜撿到變成“青蛙”的王子；也曾幻想著是《惡作劇之吻》中因禍得福的袁湘琴跟夢中情人同在一屋檐下；也曾幻想著是《命中註定我愛你》中奉旨成婚陳欣怡有個非她不娶的富家大少爺……
夜冷白露寒。
曾經看過偶像劇裏的零碎片段，在腦海中不斷拼湊，卻不成畫面。從小到大身邊總有像曾小小般明眸皓齒、國色天香的女生，也不乏青春暴動、膽大包天的男生打聽關於她的瑣屑事物，將偶像劇裏的情節從小說中搬到現實。
自己從來都配角，或在戲外。一直都沈默不語，化身為信鴿，飛越起伏的山河，綿延不斷，長途跋涉。許有晴一直在心底深處默許，什麽時候像曾小小一樣有那麽多人喜歡。
或許，哪怕，一個也好。
曾經假設，如果顏才得和曾小小在一起，自己一定會很傷心吧，那該是怎麽樣的驚心動魄，驚天地泣鬼神。許有晴曾經幻想，顏才得跟曾小小在一起，至少會有一絲失望，一絲落寞吧。
可是沒有。此刻，許有晴平靜得自己都意外。
冷風吹來，許有晴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突然清醒地認識到：或許是我們太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可是這種喜歡僅限於欣賞，卻談不上情，說不上愛。不過庸人自擾罷了。
所有的成長，都要經歷才會明了；所有的領悟，不過上天賜予的懂得。你會不會在一些莫名的時刻，突然可以放心讓一些事成為過去。
許有晴把被子兩側向裏折進來，用身體壓實，再擡腳一下把底部的被子折進來，肩膀兩處塞緊，這樣似乎能包裹住飛舞的思緒，飄蕩的靈魂。就像是把自己裝在缸裏發酵，你走過來，用紅色的紙貼上一個酒字，而我在等司馬光。
沐浴月光，終於，這樣迷迷糊糊地睡去。
一年時光，仿若只是睡了一覺。
“三年時光很短暫的。”螳螂兄到市區調研，周末的最後一節課調成了化學課，化學老師繼續說道：“看這第一年眨眼就過去了，不過有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什麽好消息。”
“轉眼都快高二，就要文理分科了，有些選文科的同學就可以跟討厭的化學說白白了。”化學老師竟癟著嘴，像是被誰欺負了一般，隨即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但是期末考還得過，今天覆習酸堿中和反應。”
“什麽是酸堿中和反應呢。”化學老師接著說：“我們之前說過強堿比如氫氧化鈉，弱堿比如氨水；強酸比如鹽酸，弱酸比如醋酸。酸堿中和反應就是酸和堿反應生成鹽。酸堿反應就好比男同學和女同學要是發生了反應就生成了小孩。”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窗外的紅花楹又開得火紅，卷起的袖口藏住了時光的秘密。
文理分科的事情提上了議程。
她們大多數都應該會選擇理科吧，而許有晴只剩文科這條路了。她的理科是在是慘不忍睹，雖然化學有一定的進步。說來也怪，原本問了施燦月一遍又一遍，她都是聽了就忘，反倒是那句：撿個大美女，身體細纖輕，總共一百斤。記得清楚，倒也實用。
慢熱的許有晴才剛開始適應的高中的生活和相處的夥伴。縱然只是分班，已經開始不舍。害怕分離，如同一組過了交點的相交線，漸行漸遠。
她提起筆來，在課桌上寫下：
六月枝頭鬧
頭戴青花夾竹桃
少年本年少
時光悠悠天不老
“這個社會上呢，男同學好比氫氧化鈉，他們每天都電離出氫氧根，等待氫離子和他們反應。總有一些氫氧化鋇，他們需要至少兩個氫離子。當然，總有一些氨水，自卑心理作祟，使他們沒勇氣電離出氫氧根，吸引不到氫離子，還不時散發著廁所的異味。”
化學老師還在認真講課：“女同學就好比鹽酸，她們電離出氫離子，跟男同學電離出的氫氧根結合。總有一些硫酸旁邊總是圍繞著不只一個的氫氧根。當然也有部分女同學是醋酸，電離的氫離子少，魅力不夠，還時常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醋味。最後，隨著時代的發展也出現類似氫氧化鋁那種氫離子和氫氧根離子通吃的。”
哄堂大笑。
每周最後一節課總是躁動不安。許有晴寫著小詩，腦子想著日月書屋裏那只五彩斑斕的鸚鵡到底會不說話，心思全然沒在課堂上。
後排的男生，研究韓國時尚雜志的任彬彬；跟課桌如膠似漆的李曉；玄幻世界裏唯我獨尊的顏才得；拿著手機看火影漫畫連載的李鴻燦；扭動著肥大身軀要後桌退下去一點的郭宇飛……
忽然，飛來的紙團砸醒思緒飛揚的許有晴。
施燦月撿起紙團。紙團上是以和尚為主人公的漫畫：一口混元真氣，力敗青樓六大大妖姬。龔漪雲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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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憶嘆了嘆氣：“寫的名人，還不能是漩渦鳴人，最好是只有你知，改卷老師知。又不是跟你談戀愛，你是說改卷老師是不是變態。”
許有晴聽得有趣，不禁笑著問道：“那你說怎麽辦？”
“一般來說要寫死人。”施憶繼續說：“比如，展昭這類出現在演義小說，歷史上都不知道有沒有真正出現過的家夥。你想怎麽寫就怎麽寫。吳晗老先生說過‘歷史不過是任人裝扮的小姑娘。’議論文關鍵就是辯證。理解了這點，應付高考作文應該夠了。”
“語基呢。”郭婷婷又問道。
“語基基本都是胡扯。我覺得語文考試就是胡說八道。比如詩歌鑒賞，人家死了幾百年了，你硬要說人家表達什麽感受，那也死無對證。”
“所謂‘清風不識字，無故亂翻書人’”施憶突然一改平時冷峻面容，演相聲似的義憤填膺：“朕說你另有所指就是另有所指，說你辱罵朝廷就是辱罵朝廷。”
“所謂‘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其實作者可能是另一種意思。施老師你說是吧。”李鴻燦學著施憶儒雅書生的模樣，搖頭晃腦，朗朗誦讀，對著施憶猥瑣地挑單眉。
男生們都會過意來，笑成一片。許有晴聽了不解其意，呆看著一旁的施燦月、顏以若、曾小小也都或掩面而笑，或頭埋入臂，茫然問道：你們笑什麽啊？”
施燦月如同初陽破曉的天際，黑裏透紅，仍是笑意不絕：“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就算了。”
一旁的龔漪雲，強忍住笑意，插口道：“停車、坐愛~”龔漪雲故意拉長停頓。許有晴心裏暗自吟誦，當下會意，片刻驚愕，登時鬂生紅暈，如朝陽破曉，滿臉嬌羞。
“胡說。這個可是什麽教育專家研究出來能提高學生鑒賞能力、陶冶情操的。雖然標準答案基本上是胡說。不過……”李鴻燦的搗亂，施憶仍然面不改色。
等同學們都笑夠了，他不徐不疾繼續說道：“就是因為有李同學這種想象力豐富，博學多才的學生，才讓先輩們痛心疾呼‘90後的天空是蒼井空，90後的戀愛是飯島愛。’才要讓專家定一個標準答案，才不會讓我們祖國的花朵走上歧途。可憐杜牧之要是聽到你如此曲解，那定是要心如刀絞欲斷魂，雙眸替你垂淚道天明，恐怕只會憑欄而嘆：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李鴻燦雖然不解其意，但蒼老師的直覺告訴他，施憶狗嘴裏出不出象牙。於是，李鴻燦毫不客氣豎起一根中指，以表敬意。
施憶話音剛落，許有晴甚是熟悉。
許有晴細想之下，原來“欲斷魂”取自《清明》“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替你垂淚道天明”取自《贈別二首》中“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道天明。”；“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取自《泊秦淮》。杜牧之幾首詩盡腦海浮現。
今天的施憶好像有些不一樣。不同平時裏，富家大少爺的冷漠薄涼，傲岸不群。他竟有些幽默，有些文采。他侃侃而談，短短一句話中包羅萬象，罵人不帶臟字。許有晴不禁為其博學多才，才思敏捷暗暗折服。
有時候，課桌上的擦擦寫寫，自己的小詩即便不成格律，不成篇章，也總能讓許有晴心悸澎湃。許有晴酷愛唐詩宋詞。她不時想象自己是深宮大院中琴棋書畫，詩詞禮樂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
紅葉飄落如雨的深秋裏，月上柳梢頭之時，自己盛裝出席，輕撫一把五弦古琴，吟一首《水調歌頭》，奏一曲《陽關三疊》。曲罷，燈燭華燦，或賞月游園，繞街行，或流觴曲水，行酒令。
窗外紅花楹樹抽出新芽，或許自己真從古代穿越而來的呢，許有晴都為了自己這個想法哧哧傻笑。
只是每每許有晴深情低嘆“人生若只如初見”之時，一旁的顏以若總不忘接上：人生若只如初見，一碗紅燒牛肉面；或者低聲感慨“曾經滄海難為水”，顏以若就留著口接上：曾經滄海難為水，魚香肉絲配雞腿。
顏以若總嘲笑都二十一世紀妙齡少女，還總是唐詩宋詞的，生命中國古典文學名著的，還不如去看《霸道總裁愛上我》、《重生之魚水之歡》……來得刺激。
她還不忘臉正氣地質問許有晴：你忘了你是社會主義接班人了嗎？於是，許有晴總是可達鴨式懵逼。
二四、表功會慷慨激昂，肅班風苦口婆心
“‘千江有水千江月，十年蹤跡十年心。’文學本身就是主觀的。所處環境不同，所處心境不同，看到的自然也就不同。”施憶侃侃而談。
一改開始的生澀，施憶很快的適應，講臺的他顯得儒雅而淡定：“或許，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考試改卷就需要一個統一的標準。也是需要踩點得分，老師給我們的格式套路，什麽表達手法，修辭手法……”
施憶眼神中一貫的冰涼如水。許有晴不禁想起杜牧之一句詩來：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許有晴默默吟誦，心潮暗湧，兩頰紅暈絢若彩霞。
施憶繼續說道：“這只是為了應付高考吧。我想語文或者說文學，多的是對生活感悟，對情感記錄的總和吧。而每個人的生活，經驗都有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不應該用死板的考試體系來衡量。”
自從上了施憶這堂語文講座後，李鴻燦很快的消化吸收，在考試中靈活運用名人名言。比如，莎士比亞曾經說過：蒼茫的天涯是我愛……。結果，老師扣分的節奏最精彩，總是把他分數留下了！留下了！~
叮叮叮……下課鈴響。
如同王子舞會現場，午夜的鐘聲敲響，施憶像忘了時間的灰姑娘，在魔法消失的時候，落荒而逃。
施憶剛走到門口，龔漪雲沖上前去，拉住了他：“等等。”
龔漪雲如同魔法小精靈，手心捧出一只“楓血蝴蝶”，香妃引蝶，如花美眷。她笑著說：“這個給你。謝謝你把它保存下來。”
那片紅花楹，經施憶處理成成標本後，送還給了龔漪雲。沒想到，龔漪雲用繪畫和剪紙手段讓標本花片變成了靈動的蝴蝶群。
“謝謝。”施憶微微點頭，似笑非笑。
叮叮，叮叮……上課鈴響，班會課。
螳螂兄昂首闊步出現在門口，一副胡漢三我又回來的勢頭。他手放在身後，螳螂般的覆眼360度掃描了一番，仿若在說：之前沒拖的課，這節全都補回來。
他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背後摸出“校運會團體總分第一名”的獎杯。
“這個獎杯屬於全部同學。施燦月同學勇奪三金。特別是4X100米的時候，最後奮力的一躍，值得我們鼓掌。”螳螂兄高興得像個三、四十歲的孩子：“為了鼓勵施燦月同學，我決定以後多給她布置點數學作業。”
掌聲雷動。
“與此同時，我要特別表揚郭婷婷同學。雖然，她沒有能為班級摘金奪銀，甚至連獎牌都沒有，因此也沒能為班級加很多分。”螳螂兄額前的頭發高昂：“在女子三千米這項目沒人參加時，是郭婷婷同學挺身而出。她每天操場上的努力訓練，賽場上的全力拼搏。同學們是看得見的。我們和第二名就差了兩分，就是郭婷婷同學這兩分，我們才是第一的。”
許有晴不禁鼓掌，施燦月跟著鼓掌……隨即，班級裏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郭婷婷同學追求，堅持，團結的精神力量是許多同學所缺失的。”螳螂兄接著說：“無論生活學習，我們都要註重良好習慣的培養。比如，學習數學，你們不能記個結論，套個公式就完了，要註重思考方式和思維習慣的培養。數學上思維定勢，文學上思想禁錮，讓我們失去夢想和追求。”
螳螂兄感動中國十大人物頒獎詞般的表揚，郭婷婷只是覺得自己沒那麽好，面對眾人關註的目光，十分不習慣，反倒如同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低下頭去，耳朵紅得像是被凍僵了一般。
反倒是許有晴，像是自己受了表揚，鼓掌鼓得雙掌通紅。
冬風起，白雲飛。草木落，雁南歸。
窗外紅花楹，已然雕零。紅花楹樹枝椏寥落，像個瘦弱的少年步伐輕盈，走過窗邊。窗外的風景沾染上人的生氣，不再是簡單的風景畫。許有晴堅信它只是在等待一個春天。
許有晴拿起鉛筆，在課桌上寫著：
啊翁靜坐泡陳茶
蘑菇提筆濡墨點青花
啊婆刺繡把針紮
包子傻笑露出小虎牙
“不過，我聽說你們有些同學在談戀愛。”螳螂兄突然話鋒一轉，隱去義正言辭的表情。
許有晴微微咬著下唇，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下意識地抓過頭發，想掩蓋自己窘迫的樣子。她心想：難道是上次，施憶幫忙把練習冊拿去辦公室，螳螂兄誤以為……他是在說我嗎？
螳螂兄笑出一口黑黃的牙齒，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繼續說道：“某些班幹部還能起帶頭作用，為同學們身心健康，愛情事業做出表率作用，我能表示很理解。”
全班同學呆呆望著螳螂兄，看他面相研究他到底是被校長罵傻了，還是被和尚熏暈了，怎麽腦子就壞掉了。
每每見螳螂兄露出露出充滿慈愛的笑容，許有晴就覺得事情不對勁。她一字一句對號入座“英語課代表也是班幹部”地想入非非，明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心裏卻莫名的越發緊張起來。
而然，比許有晴還緊張的是顏才得。顏才得偷瞄了一眼抽屜裏的請假條，想著傍晚溜出去的計劃還是有些哆嗦。他胡亂猜測：難道螳螂兄有未蔔先知的能力，還是哪個王八蛋去告密了……
螳螂兄如狙擊手般，對鏡凝神，槍口對著自己，就要扳動扳機，顏才得拉聳著腦袋，心中暗暗叫苦。
螳螂兄繼續說道：“現在春天到了，小動物們都開始發情了。”
“不對！是冬天到了。”顏以若認真糾正。
“上數學課，怎麽就沒見你那麽認真聽呢？”螳螂兄的臉笑成正三角形：“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他姥姥的！我現在不講等春天來了，我們班這一窩五十二個小兔崽子，萬一多出一兩個來，我就完了。”
同學們竊笑。
“你們啊，‘少年鐘情，少女懷春’我表示非常理解。你們想談戀愛，可以！”螳螂兄一直在笑：“但是，有些事情，我們腦子偶爾想想是可以的，做出來就不對了。我也知道，有時候，你們這些小兔崽子想把鄭老師一刀捅死。特別是數學課是最後一節的時候。你們說是不是啊。”
“絕對沒有！”大家口是心非。
顏以若心裏想：肚子餓得敲鑼打鼓，還每次都拖課，何止是想一刀捅死啊。簡直想清蒸，水煮，小火燉制，熱油爆炒，用八大菜系的方法做出來吃掉啊，黃金爆炒螳螂豈不是又是一道名菜呢！
許有晴卻呆呆地在想：人如果像小動物那樣到了發情期，唱首歌，跳支舞或者光明正大來場對決，打一架便可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如此簡單多好，人總是太覆雜。
“但是呢，你們要是真的做出來就不好了。鄭老師的命不值錢，不過你們個個家裏的千金大小姐，少爺公子哥的。殺了我要給我賠命就不好了。所以，你們想談戀愛是可以的，談戀愛不是不可以的。”
切~班級裏噓聲一片。
“你們要聽清楚了啊，想是可以的，談是不可以的。上次我說允許你們用手機學習，並沒有說允許你們上課玩手機。”就說螳螂兄這老頭子老思想怎麽可能變得如此開明大義。
“現在的科技越來越發達，手機有許多功能是很好的。我雖然不讚成藍校長說的學生自制力不強，帶手機可能產生不良影響，就像有的男同學自制力不夠可能產生違法犯罪，就恨不得把所有男同學都閹了。但你們得把手機用到學習上。”
螳螂兄頭上的一小撮頭發如同雞冠高高翹起，像是一只鬥志昂揚的公雞。
他繼續說道：“所以我知道你們帶手機也沒有去追究，只是允許你們用手機來學習。你們這些兔崽子卻到處說鄭老師允許你們帶手機。唉，再這麽下去我的飯碗都要丟咯。”
螳螂兄雙眼發亮，高壓探照燈一般在每個人臉上照個來回，見大家木訥的神色，語重心長勸解道：“他姥姥的，我說你們這才幾歲就急著談戀愛，你們爸媽都沒急著抱孫子呢，你們急什麽，這叫皇上不急急死太監。男人四十一朵花，像鄭老師這種年紀，正是事業型男孩，你們才幾歲你有能力承擔一個家庭的責任嗎。你們現在不好好學習，以後找對象就是填空題，現在好好學習，以後找對象就是選擇題！”
太監？你才太監！李鴻燦心中頂撞道。文化底蘊深厚，精通日本文化的他，信手拈來一句詩：男人四十一枝花，我花開盡百花殺！你個三、四十歲老男人還是業型男孩，那我們是男嬰？還是Y精子？
眼見又到下課時間，一節課就這麽過去，螳螂兄恍然大悟：“差點忘記這節班會課，是給同學們看甲流的相關報道和防範措施了。”
螳螂兄打開多媒體。
某負責人的講話：我們有關部門將會狠抓活體禽類的檢查，狠抓不符合衛生體制規範的養殖場，落實活體禽類的安全衛生問題，突出市場活體禽類流動把控，我們全體群眾要做好自身的防範措施，要及時進行對家庭衛生進行清理，加強對甲流的認識，加強預防甲流的意識，深入……
同學們聽得昏昏欲睡。
有的在講悄悄話，有的在抓緊時間做作業，有的在發呆出神……
聽著“狠抓……狠抓……落實……突出，要……不要……加強……深入……”幾個關鍵詞，正看《明朝那些事兒》的李鴻燦，只覺得甚是熟悉。他突然恍然大悟，微微一笑，心想：真沒創意，愛情動作大片，雖然也是這幾句臺詞，那要激情多了。”
李鴻燦反覆摩挲著手中的請假條，卻怎麽也撫不平。他想著等下就能溜出去玩，想想就有些小激動。
二五、買禮物李曉受傷，生日歌才得表白
日暮蒼山遠，黃昏見月圓。
晚自習前不久，同學們大多坐定在各自的座位上，慢慢進入學習狀態。
披著夜色，吱吱呀呀的響聲，後門慢慢打開，見值班老師還沒來，他們終於松了一口氣。李曉、李鴻燦、顏才得、郭宇飛，胖的胖，瘦的瘦，他們神色詭異，仿若西天取經的師徒風塵仆仆。
“哎呀呀，你怎麽腫得跟紅燒肉一樣。”顏以若指著李曉臉紅腫的地方，不自覺吞了口唾沫。
“沒事啦。”顏才得一邊向顏以若使眼色，一邊慌忙將手中袋子塞進抽屜。
“我幹！什麽沒事。”李曉搶著說：“我們把一中幾個傻狗收拾了。”
“你們去打架了！”顏以若驚訝地大聲嚷嚷。
“小聲點，你想喊得全世界知道啊？萬裏獨行林文寺知道了，我們就完了。”顏才得做了個噓的動作，趕忙制止。
可是已經來不及，擋不住湊熱鬧的圍觀同學，黨擋不住他倆的一唱一和。
“大兄弟，你是不是被欺負了。我們幹他去！”
“哪能啊，是老子替他老子教訓了那兩傻狗。”李曉拍著胸脯：“我幹，你們知道嗎，那兩傻狗把我們撞了，把我們買的東西都撞壞了。”
“接著呢？”
李曉見附近的女生都圍了過來，更是來勁：“他們還瞪老子，還想一走了之，要不是身為一名優秀的紅領巾，我能忍住不幹他？”
“然後就打起來了？”
“老子就說看什麽看，撞壞了東西不用賠，不用道歉啊。你知道他們說什麽嗎。”李曉繪聲繪色，越發起勁。
“說什麽？”
“他們竟然說，不就個破東西嘛，老子還是賠得起的，你兇什麽兇。”李曉配上動作：“我幹！老子當時就火了，一拳照著他那傻臉就上去了。”
“媽的，幹得好。”有人應和道。
“我就先給了他一腳，然後這樣又給他來了個上勾拳。”李曉說得興奮了，拿起著李鴻燦做起木樁，兩個表演得有聲有色。
顏才得心中暗暗嘆氣。他做事向來八面玲瓏，禮物撞壞了賠了就是，凡事有話好好說嘛。誰料李曉一下子跟人家幹上了。李鴻燦見狀也上去幫手，結果，就打成一團了。
其實，顏才得心裏門清，雖然他們當時三打二是優勢的，可是他們離一中校門不到一百米，等他們人出來增援被堵了，他們三個人還不被揍成餅。
顏才得怎麽也拉不住兩個人，要大胖在就不至於打成一團了。可惜，那是大胖在DOTA的世界裏，打得比他們還兇。
李曉和李鴻燦越演越激動。但，沒有獲得滿堂彩，整個教室只剩下他倆的聲音，同學們靜得出奇。他們倆也隱隱覺得不對勁，仿若有人踏著輕緩的步子，從後門走進了教室。
剎那間，雅雀無聲。
時鐘滴答聲仿若定時炸彈的倒數。李鴻燦和李曉像是被定了身，一動不動，心中暗想：完了！聽這沈穩的腳步聲，有此等功力的不是萬裏獨行林文寺，就是花和尚趙智善了。
過了片刻，仍舊沒有聲響。
這不像是他們兩個的作風。難道是螳螂兄！眾人緩緩轉過頭，往後門望去，施憶走了進來。
幸好，虛驚一場。
“那你臉上怎麽掛彩了？”施憶已經在門外駐足許久，看著他們演完這一出才走進來：“少胡說了，還我數學作業。”
“我幹，你還不信了。你問他們兩個。”李曉拉著李鴻燦和顏才得。
“對對，是我們把他們揍了。”顏才得趕緊拉住李曉：“快上晚自習了，大家回座位上吧。這件事，別再說了，被老師知道就麻煩了。”
“太後，我就說……”李曉想還想說些什麽，施憶早已回到拿走作業回自己的班級了。
叮叮，叮叮……上課鈴響，晚自習開始。
今天晚自習值班的是金嗓歌王王國祥。
明月高懸，晚自習快結束。顏才得跟金嗓歌王說明情況：用剩下時間給同學唱生日歌，過簡單的生日。
聽到唱歌，金嗓歌王就來勁了，不僅樂呵呵地同意了，還主動表要跟同學們一起高歌。嚇得顏才得有些哆嗦。
“今天是文藝委員曾小小的生日，我們依照往常慣例，先唱生日快樂歌。”全日制的學校，忙碌的學習生活中，利用晚自習最後幾分鐘給同學過個簡單的生日是一班特有溫馨氛圍。
顏才得本早已習慣了主持這項活動，但今天有些不同。
日光燈映照下，顏才得額頭上滲出細小的汗珠，聲音似乎有些顫抖，許有晴能感受他的緊張。
曾小小落落大方走上講臺，向著同學們莞爾一笑。
“祝你身日快樂……”顏才得起了調，同學們跟著唱。最激情要屬金嗓歌王了，他邊唱邊打著節拍，閉著眼睛陶醉其中，或許想起了少年往事。他成功了忘記自己是語文老師。
同學們唱完，壽星也要表演節目回敬。
“我給大家唱首《小小》吧。我的主打歌哦。”曾小小俏皮地眨眼，仿若征求顏才得的意見，隨即要求道：“你要不要給我配個舞。”
“來一個來一個。”下面又開始起哄了。曾小小開始清唱：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
用充滿鄉音的口吻
跳過水坑繞過小村
等相遇的緣分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
說將來要娶我過門
轉多少身過幾次門
虛擲青春
……
我的心裏從此住了一個人
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
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
為戲入迷我也一路跟
我在找那個故事裏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你在樹下小小的打盹
小小的我傻傻等
……
當初學人說愛念劇本
缺牙的你發音卻不準
我在找那個故事裏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小小的手牽小小的人
守著小小的永恒
許有晴聽得她唱得情深，不禁濕紅了眼眶。施燦月慌忙取出紙巾，用肘子碰碰她，遞給她：“怎麽哭了。”
“你也哭了？”許有晴聽施燦月帶著哭腔，十分詫異。許有晴又有些好笑，整天嚷嚷著“老娘要把你幹掉做肥料”的她竟也會哭哭啼啼，然後，又笑笑自己。
“有嗎？”施燦月也不知道為何莫名翻湧上來憂桑的情緒：“就覺得‘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說將來要娶我過門。’就覺得很傷感。”
施燦月隱約記起鑼鼓喧天唱大戲、大眼瞪小眼的龍眼樹、金色沙灘上施憶的沙雕……或許是同桌做久了，沾染上許有晴多愁善感；或許是女孩長大了，喚醒了童年的稚嫩許約。
施燦月始終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一時的哽咽也就過去了。
“小小確實唱得有感染力。”許有晴接著說：“沒想到配上這麽抒情的歌，班長還能把街舞演繹得這麽精彩。”
顏才得和曾小小的配合天衣無縫，他們仿若心有靈犀。許有晴眼中泛酸也不知道是否歌太有感染力，還是……
清風過，明月照。
許有晴望著窗外景色，暗自吟誦起蘇子一句詩來：“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教分付點酥娘。”她回見教室裏，顏才得和曾小小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許有晴終於感受到江城的清寒。
歌聲落，如煙散去；掌聲起，如雷貫耳。
“當初選你當文藝委員果然沒有錯。”顏才得稱讚著，將禮物遞給她：“給你的小禮物。”
“是什麽呢~”曾小小拖長了尾音。
顏才顏食指一招，說道：“你過來我偷偷告訴你。”
兩人在全班面前低首耳語，耳鬢廝磨，也不顧在場的金嗓歌王，不知道誰先喊了一句：親一個、親一個……的起哄。
兩個人尷尬地向金嗓歌王求助，誰料道金嗓歌王只是示意大家小聲一點，竟笑呵呵地躲到一旁去了。
晚自習結束，回到宿舍。
許有晴洗去了一天的纖塵，從陽臺回到宿舍時，一塊枕頭迎面砸來。施燦月、顏以若、曾小小、龔漪雲都手中拿著枕頭扭打成一團。
“啊晴，快、快來救、哈哈~救我。哈哈哈~”曾小小被其他三人壓在床上撓癢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啊晴是不會救你的，你還不快從實招來。”
“停停、停……”
“停什麽，不能停。繼續大刑伺候，直到她說實話為止。”
趁著她們三人商量喘息片刻，曾小小喊道：“婷婷，救我！”
許有晴微笑著，拿了《人間詞話》又要上床去。她們的玩鬧，她向來很少理會參與。
“班長到底跟你說了什麽，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啊。”施燦月逼問道。
曾小小被饒癢癢說不出一句話，只能點點頭。
“你跟班長在一起了，可二班那個黃文佐怎麽辦？我還是不喜歡這種看起來有點娘娘的。”
“他才不會娘娘腔呢，任彬彬才是娘娘腔的範本好不好！”曾小小反駁道。
“哇，你看你這胳膊往外拐的。蘑菇、啊燦，我們繼續欺負這小妞。”龔漪雲、施燦月、顏以若三個人豺狼虎豹般，一擁而上。
“婷！婷！”
“叫媽都沒用，婷婷是不會救你的。”
“停！我是說停手！”曾小小趕緊說道：“說起黃文佐，我給你們爆個料！”
“說！”
“各位大爺，其實這都是一場誤會。”曾小小嬌滴滴地說道。
“什麽料？好不好吃？”顏以若咬合著小虎牙，明晃晃的，咯咯作響：“小妞，不要跟大爺耍花樣，不然你會死很慘滴！”
二六、沐浴月光入睡難，幽冥鬼步中埋伏
“其實啊，黃文佐……”曾小小拖長了尾音。
“難道你跟黃文佐……”她們三人又要一擁而上了。
“什麽啊，我說黃文佐好像對我們家阿晴有意思哦。”曾小小接著說：“你們還記得開學初的紙條嗎？”
“真的嗎！？”
“那紙條是給啊晴的，我剛好坐啊晴位置上。啊燦就誤以為是給我的。”曾小小接著說：“這是後來，我加他發現的。我就把啊晴聯系方式給他了。
“黃文佐可是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天字一號大帥哥！”顏以若急忙問道：“哎呦呦，啊晴你們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什麽呀，你別瞎說。他加我可能是為了向我打聽你的消息吧。”許有晴為了撇清關系，惋惜補充道：“我本想著混吃混喝，等他賄賂我呢。誰知道你就會班長比翼雙飛了。唉~都沒機會了。”
“小妞，還不老實交代。你找死啊。”顏以若做著猙獰狀，又要撲過來。
“是真的。”曾小小急了：“啊燦，黃文佐是不是叫你拿給畫著淡淡眼影的女生。”
“額……”施燦月仔細回想那天的情景，只記得急著為施憶出頭了，後來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雖然有時候化妝，但是我從不畫眼影的。”曾小小指著曾小小：“你們看啊晴的眼睛！”
她們仿若豬八戒誤入女兒國，一路清修突然發現了花姑娘，將許有晴團團圍住。許有晴緊閉雙眼，心想眼不見為凈。
這眼睛一閉，原本若隱若現的眼影越發明顯。
“啊晴，人贓並獲，從實招來哦！”她們發現摁住許有晴，異口同聲說道。
“熄燈都多久了，還有在講話的。”走廊裏傳來夜羅剎生管老師的怒吼：“314！”
嬉鬧後，夢鄉入口。
夢鄉那邊，她們各自忙著自己的事。宿舍裏卻依舊不平靜。顏以若磨牙聲老鼠般噌噌作響，施燦月竟忽然的一句“說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地唱起來，曾小小……
關上小臺燈，許有晴收起了她的《人間詞話》。躺在床上，許有晴翻來覆去許久，卻怎麽都到不了夢鄉。
她索性坐了起來，陽臺上還殘留著斑斑水漬，月光翻轉，星星閃亮。
食堂路上，顏才得在遠處人群中，朝自己所站方向的一個眨眼，都希冀他是對著自己；宿舍途中，顏才得在走過身旁時，跟自己所說的一個玩笑，都覺得是特別的恩寵；他邀請去參加街舞社時，都在幻想他是否在暗示著什麽……
那時候，大人眼中單純得如玻璃一般清澈透亮的我們，那些小心思卻細細密密曲折蜿蜒，表面上波瀾不驚，心裏早就天翻地覆：因為誤解對方一個眼神，而把自己擡上雲端；又因對方和其他異性太過親密，而跌落谷底。
從曾小小口中得知黃文佐喜歡自己消息，盡管分辨不出是空穴來風，還是確有其事。除了一剎那受寵若驚的興奮，瞬即是好奇夾雜著更多的疑惑。
也曾幻想著是《王子變青蛙》中荒灘小漁村的葉天瑜撿到變成“青蛙”的王子；也曾幻想著是《惡作劇之吻》中因禍得福的袁湘琴跟夢中情人同在一屋檐下；也曾幻想著是《命中註定我愛你》中奉旨成婚陳欣怡有個非她不娶的富家大少爺……
夜冷白露寒。
曾經看過偶像劇裏的零碎片段，在腦海中不斷拼湊，卻不成畫面。從小到大身邊總有像曾小小般明眸皓齒、國色天香的女生，也不乏青春暴動、膽大包天的男生打聽關於她的瑣屑事物，將偶像劇裏的情節從小說中搬到現實。
自己從來都配角，或在戲外。一直都沈默不語，化身為信鴿，飛越起伏的山河，綿延不斷，長途跋涉。許有晴一直在心底深處默許，什麽時候像曾小小一樣有那麽多人喜歡。
或許，哪怕，一個也好。
曾經假設，如果顏才得和曾小小在一起，自己一定會很傷心吧，那該是怎麽樣的驚心動魄，驚天地泣鬼神。許有晴曾經幻想，顏才得跟曾小小在一起，至少會有一絲失望，一絲落寞吧。
可是沒有。此刻，許有晴平靜得自己都意外。
冷風吹來，許有晴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突然清醒地認識到：或許是我們太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可是這種喜歡僅限於欣賞，卻談不上情，說不上愛。不過庸人自擾罷了。
所有的成長，都要經歷才會明了；所有的領悟，不過上天賜予的懂得。你會不會在一些莫名的時刻，突然可以放心讓一些事成為過去。
許有晴把被子兩側向裏折進來，用身體壓實，再擡腳一下把底部的被子折進來，肩膀兩處塞緊，這樣似乎能包裹住飛舞的思緒，飄蕩的靈魂。就像是把自己裝在缸裏發酵，你走過來，用紅色的紙貼上一個酒字，而我在等司馬光。
沐浴月光，終於，這樣迷迷糊糊地睡去。
一年時光，仿若只是睡了一覺。
“三年時光很短暫的。”螳螂兄到市區調研，周末的最後一節課調成了化學課，化學老師繼續說道：“看這第一年眨眼就過去了，不過有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什麽好消息。”
“轉眼都快高二，就要文理分科了，有些選文科的同學就可以跟討厭的化學說白白了。”化學老師竟癟著嘴，像是被誰欺負了一般，隨即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但是期末考還得過，今天覆習酸堿中和反應。”
“什麽是酸堿中和反應呢。”化學老師接著說：“我們之前說過強堿比如氫氧化鈉，弱堿比如氨水；強酸比如鹽酸，弱酸比如醋酸。酸堿中和反應就是酸和堿反應生成鹽。酸堿反應就好比男同學和女同學要是發生了反應就生成了小孩。”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窗外的紅花楹又開得火紅，卷起的袖口藏住了時光的秘密。
文理分科的事情提上了議程。
她們大多數都應該會選擇理科吧，而許有晴只剩文科這條路了。她的理科是在是慘不忍睹，雖然化學有一定的進步。說來也怪，原本問了施燦月一遍又一遍，她都是聽了就忘，反倒是那句：撿個大美女，身體細纖輕，總共一百斤。記得清楚，倒也實用。
慢熱的許有晴才剛開始適應的高中的生活和相處的夥伴。縱然只是分班，已經開始不舍。害怕分離，如同一組過了交點的相交線，漸行漸遠。
她提起筆來，在課桌上寫下：
六月枝頭鬧
頭戴青花夾竹桃
少年本年少
時光悠悠天不老
“這個社會上呢，男同學好比氫氧化鈉，他們每天都電離出氫氧根，等待氫離子和他們反應。總有一些氫氧化鋇，他們需要至少兩個氫離子。當然，總有一些氨水，自卑心理作祟，使他們沒勇氣電離出氫氧根，吸引不到氫離子，還不時散發著廁所的異味。”
化學老師還在認真講課：“女同學就好比鹽酸，她們電離出氫離子，跟男同學電離出的氫氧根結合。總有一些硫酸旁邊總是圍繞著不只一個的氫氧根。當然也有部分女同學是醋酸，電離的氫離子少，魅力不夠，還時常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醋味。最後，隨著時代的發展也出現類似氫氧化鋁那種氫離子和氫氧根離子通吃的。”
哄堂大笑。
每周最後一節課總是躁動不安。許有晴寫著小詩，腦子想著日月書屋裏那只五彩斑斕的鸚鵡到底會不說話，心思全然沒在課堂上。
後排的男生，研究韓國時尚雜志的任彬彬；跟課桌如膠似漆的李曉；玄幻世界裏唯我獨尊的顏才得；拿著手機看火影漫畫連載的李鴻燦；扭動著肥大身軀要後桌退下去一點的郭宇飛……
忽然，飛來的紙團砸醒思緒飛揚的許有晴。
施燦月撿起紙團。紙團上是以和尚為主人公的漫畫：一口混元真氣，力敗青樓六大大妖姬。龔漪雲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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