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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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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唬她罷了,她眼饞這鐲子很久了,戴著了就不肯再摘下來了,口裏卻假裝說道:“這怎麽好意思呢,這可是姐姐你的愛物。”

陳氏心中暗恨,卻也無法,朱厚照看著這一幕,黑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陳氏想著他就是個剛會說話的小毛頭,因此行事也不避著他。

好歹哄著小皇子吃了點東西後,陳氏與王氏兩個就帶著他去了張音跟前,這是張音定的規矩,每次小皇子吃過早飯,必須送到她身邊,她親自看管。免得兒子只顧著親近奶娘。

張音接過朱厚照,先逗他玩了一會兒,然後讓人帶他去內室玩耍,王氏、陳氏兩個要跟著進去,張音道:“你兩個站住。”

皇後待人和藹,對照顧小皇子的人更是好,這次卻一反常態,神色肅穆,王氏、陳氏垂首站著,都不敢出聲。

李廣見狀,喝道:“王氏、陳氏,你們還不知罪?”

兩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叩地求饒道:“娘娘恕罪,奴婢不知所犯何罪?”

“王氏你的鐲子是陳氏給你的吧,你兩個沆瀣一氣,對皇子的照看多有失職,從今天起,你們就不用照看皇子了。”張音轉過頭去,不再看她們。古代帝王保姆地位高,只要沒犯什麽大錯,大多被封為奉聖夫人,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張音本就想打發這兩個嬤嬤,正好送上門的機會。

王氏跪在地上,哭訴:“皇後娘娘啊,陳氏私下給甜食小殿下吃,討得小殿下歡心,奴婢不知情,”她哆嗦的擼下鐲子,“這個是陳氏硬塞給奴婢的。”

陳氏臉色醬紅,撲上去打罵王氏,“王氏,你這個賤人!”王氏也不還手,只是一味的躲著。

內侍們很有眼色,見兩人拉扯,沖上去分開她們,張音轉過頭去不看他們,李廣做了個手勢,事宜把人帶下去。

“嬤嬤,去哪兒呀,陪我玩。”朱厚照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內室跑出來了,他上前拉住陳氏的手,不讓她走,自朱厚照出生起,陳氏就來到他身邊照顧了,她知道這個孩子是她日後的依靠,對朱厚照確實也是真心的好,這些張音都看的見,但她不該為了討好皇子,使出一些歪門邪道來,如此朱厚照年紀小,用甜食就能討好,再大些,莫不是要用芙蓉糕、女人去引誘他了,這是張音堅決不能容忍的。

陳氏看著朱厚照,眼淚掉了下來,摸摸朱厚照的小腦袋,笑著說:“嬤嬤,要回家去,小殿下你跟著張永去玩,嬤嬤過幾日再回來看你。”

“哦。”朱厚照聽話的點頭。

張音把他招到身邊,拉著他的小手,問道:“娘陪你去園子裏踢球去,好不好?”朱厚照搖頭,過了一會兒說:“陳嬤嬤什麽時候回來呀?”

明代也可以管奶娘叫做“媽媽”,但張音不許朱厚照這麽叫,因此就叫的是嬤嬤,她一直防著奶娘與兒子關系太過親密,柔聲說:“奶娘回家幾天,過些日子再來看你。”小孩子忘性大,過日子就忘記陳氏了。

朱佑樘知道她遣走陳氏、王氏後,也沒再說什麽,只是調了一名叫高鳳的太監到朱厚照身邊。高鳳是宮中的老人了,在天順年間,曾管理司禮監的書劄,人品方正,博學多識。這樣的人給一個兩歲小兒使喚,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張音想到一個可能性,她睜大了眼睛看著朱佑樘。

朱佑樘看她吃驚的樣子,笑著點頭道:“你想的沒錯,大明朝也該立太子了。”

“可是,小豬太小了,我以為過幾年陛下才考慮呢!”

“本來他滿月的時候,我就想下詔書封他為太子,一方面孩子實在太小,另一方面也怕福祿太過讓這孩子折壽,如今麽,我們小豬健康活潑的,又已經滿了兩周歲了,正是冊封的好時機。”

看著懵懂無知的兒子,張音笑了,她的兒子要做太子了,以後就是未來的皇帝了。

朱佑樘憐愛的看著無憂無慮的兒子,欣慰的說:“我受過的苦必不叫我們兒子再受一遍,我會把這大明江山打理好,安安穩穩的交道他手中。”

看他這樣子,大概是不會做一個嚴父了,張音心想,她也只有假裝嚴厲起來,做個嚴母了。

朱厚照騎在木馬上,來回的搖擺,張永與高鳳這次卻沒有陪在他身邊,是大約十一二歲的面貌清秀的小太監陪著他玩。

張音看著這個小太監眼生,便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哪裏人?”

小太監垂手答道:“奴婢十二歲了,名叫劉瑾,陜西興平人,是劉公公讓奴婢要陪著小殿下玩著。”

朱厚照玩的興高采烈地,張開兩只手胡亂揮舞著,也不知怎麽的,那木馬突然就倒了,還沒等張音驚呼,劉瑾迅速趴在地上,給朱厚照做了人肉墊子,朱厚照無事,仍然笑嘻嘻的。

這個劉瑾倒是一個機靈護主的人,張音心裏卻不平靜了,劉瑾,這不是明朝著名大太監的名字嗎,張音仔細觀察這小少年,清秀白嫩,長得還不錯,就是瘦弱的很,左看右看,實在不像是權傾天下的“九千歲”啊,張音並不能確定面前的小太監是不是歷史上的那個劉瑾,她做不來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事情,想到這裏,她笑著對朱佑樘說道:“陛下,這個劉瑾甚是機靈,我這坤寧宮的李廣現在都專門為你做事了,都沒個機靈的人用了,便把這劉瑾撥到坤寧宮來當差吧。”

“隨你,李廣確實不錯,最近辦的幾項事情都比較合我的心意。”朱佑樘說。

劉瑾就是張永身邊一個低級的太監,按理說根本接觸不到皇子的,今日能陪著小殿下玩,也是因為張永身邊暫時無人,順手指了他過來陪伴皇子,如今他得了皇後的青眼,調到坤寧宮來,可算是一步登天了,他連忙跪下來謝了恩。

“以後在坤寧宮當差更要謹言慎行,你先下去吧。”朱佑樘吩咐道,李廣起身後退幾步,然後轉頭離開了坤寧宮。

朱佑樘一把抱起兒子,往上顛了顛,朱厚照咯咯直笑,叫道:“爹爹,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張音心驚膽戰的,連忙說:“陛下,這太危險了吧?”

“無事,我接得住他呢!”兩父子嬉鬧著,張音知他甚至比自己還要愛這個兒子,也不再糾結,此時正值黃昏,夕陽透過窗欞射了進來,金色的夕陽餘暉投影在兩父子身上,這場景十分的溫柔,張音微笑著看著這一幕,心中默默地許願,願一家人能永遠這樣幸福快樂下去。

可這幸福快樂馬上就被朱厚照同學的哭聲打斷了,他突然大哭起來,嚷著:“小豬牙疼!”

朱佑樘連忙把他放在床上,讓他張口,兩人細細打量,最往裏面的牙齒都是黑洞,張音氣道:“都是這陳氏只顧著討他歡心,背著我給他甜食吃!”

朱佑樘先穿了太醫過來,然後勸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好歹她也是真心待小豬的,小豬還會換牙呢,咱們好好控制他的飲食,務必讓長一口白凈漂亮的好牙齒,行不行呀?”

張音正待說什麽,太醫來了,她也就不說了,太醫給朱厚照的牙齒上了藥,說了些註意事項,又開了個方子交給人去熬藥。待喝過藥後,朱厚照的牙就不似先前那樣疼了。

一家人吃過晚飯,朱佑樘閑來無事,便教兒子念三字經,朱厚照腦子轉的過,很快就能記住不少了,但他似乎是不喜歡讀書,在椅子上坐著不安穩,一直想跳下去玩,朱佑樘無法,只能抱著兒子,才能讓他稍微安定一點讀書。

張音笑道:“這小子不愛讀書,我瞧著他喜歡動,更愛踢球之類的游戲,陛下你辛苦了!”

“教自己兒子讀書怎麽會覺得辛苦呢!高鳳學問不錯,我也吩咐了他每日陪小豬讀一個時辰的書。”朱佑樘笑道。

☆、楊慎

弘治六年十一月,立皇長子朱厚照為太子,大赦天下。

陛下賜宴,皇親貴族都紛紛入宮朝賀。

張音讓沈瓊蓮在坤寧宮大殿招待各位夫人,她則帶著金氏與張環在坤寧宮的內閣母女間說說私房話。

壽寧侯太夫人金氏抱著外孫,笑的志得意滿:“女兒,你是個有福氣的,咱們張家一門兩侯都托你的福氣啊。”

張氏一族因張音而顯貴,齊小姐事件後,張音嚴加管教兄弟,張鶴齡、張延齡才安分一點。自去年張巒去世,沒了約束,兼之朱厚照被封為太子,張家勢頭進一步水漲船高,這兄弟二人故態萌生起來,張音此次召母親進宮,就是提點此事。

聽到金氏說出的話,張音扶頭嘆息,這些年朱佑樘待張家好的沒有邊際了,金氏貴為侯夫人,聽慣了別人的奉承,自己也得意洋洋起來,張音鄭重的說:“這些都是陛下的恩惠,太子的福氣,母親以後千萬別這麽說了。”

金氏面子掛不住,張環連忙圓場,“母親也是為姐姐高興呢,母親,我聽說,最近您在給三弟四弟相看媳婦,我也有個人選跟您推薦。”

張音對這個也頗感好奇,便問道:“是哪一家的閨秀?”

張環笑道:“乃是我家老爺的堂妹,是我們家二叔的幼女,今年十五歲,知書達理,嫻靜溫柔,正合適配延齡。今日她也跟著我一並來了,母親等會兒可以好好看看她。”延齡是湯姨娘所出,這徐小姐出身官宦世家,陪延齡確實是足夠了,鶴齡是金氏親子,金氏眼光高,覺得公主也配不上自己的兒子,故張環只說把姑娘推薦給延齡。

金氏仿佛記得之前張環身邊確實有個穿鵝黃色衫子的女孩兒,但她也沒有多留意,如今他們張家深得皇帝寵信,又是太子的母家,多得是達官貴人想要跟張家結親。

自家兩個兄弟都已經過二十歲了,平時囂張跋扈,十足的紈絝子弟,張音也想著找個厲害的弟媳婦管住弟弟,故而也說:“三弟、四弟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了,母親也不要太拘泥於家世,擇那人品好,心地善良,相貌端莊的姑娘就行了。”

金氏有些不滿,但女兒現在威嚴更甚於往日,她也不敢反駁什麽。母女三人說了一會兒私房話後,便去了大殿。

時值冬日,坤寧宮鋪了地龍,坤寧宮正殿與兩側偏殿都安置了客人,眾夫人小姐喝酒聊天,好不快活。

沈瓊蓮身著正六品的女官宮裝,笑語盈盈,往來於眾人之中,她善談,親切的與眾夫人小姐寒暄,把客人們都安頓的很好。

張音滿意的看著這一幕,讚道:“到底是出自世代書香的沈家,宮中事務雖少,但是有瑩中在,不知替我省了多少事。”

金氏撇嘴,她覺得這沈瓊蓮太愛出風頭了,小聲抱怨道:“娘娘身為小皇子的生母,又貴為皇後,本是宴會的主角,這沈瓊蓮也忒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自張家發達後,金氏的性子就漸漸變了,這種酸話,張音就當沒聽到,“母親你看,今日眾多小姐閨秀們都到了,您也看看,有沒有合適兩位兄弟的。”

張環聽此話,連忙拉過自家小姑子,推到母親面前,“蘭兒,這是我表姑媽壽寧侯太夫人。”

她小姑子心中早就明白自己嫂子的意思,羞得滿臉通紅,到了個萬福,微微笑著說:“蘭兒拜見太夫人!”

徐蘭兒微胖身材,長得白凈,圓臉盤子,笑的時候有兩個小梨渦,正是長輩們喜歡的樣子,金氏十分歡喜,道:“好孩子,這個與你戴罷。閑了與你嫂子”拔下手上的東珠寶簪戴到蘭兒頭上,蘭兒再次行禮,口稱:“長者賜不敢辭,太夫人的寶簪便宜蘭兒了。”

一行人正說著話,沈瓊蓮帶著兩名女子款款而來,其中一為同沈瓊蓮面貌有六七分相似,就是年輕些,十五六歲的年紀,另一位做已婚婦人打扮,頭戴黑縐紗銀絲髻與金頭面,身著纏枝花紋的紫色褙子,容長臉,書卷氣極濃,神色溫柔可親,張音見之則心生喜歡,願意與她交往,宮中每年的大型節日、萬壽節、千秋節都有貴婦人進宮朝賀宴飲,這個婦人眼生,卻是張音沒有見過的。

待這三人行完禮後,張音便道:“瑩中,也是辛苦你了,先坐著休息下吧。”

沈瓊蓮連忙說:“為皇後操勞本事臣的分內之事,何談辛苦,”她指著年輕的女子介紹,“這是臣胞妹,久聞天家的威名,今日臣就帶她來見見世面。”然後她又拉著另一位,“這位是翰林院侍讀楊廷和大人的夫人黃秀瓊,與臣少時曾是閨中好友。”

黃秀瓊雖然是初次進宮,但她落落大方,行為處事絲毫不見扭捏作態,張音讓這幾人在自己身邊坐下,笑著吩咐:“劉瑾,你帶著沈小姐與徐小姐,再去問問還沒有其他的小姐們願意去禦花園逛逛的,有願意的都可以出去玩玩,都是些小姑娘,也是不耐煩陪著我們坐著。”

徐蘭兒與沈小姐並其他幾位小姐歡歡喜喜的跟著劉瑾去了禦花園,張音嘆道:“流光容易把人拋,看看這些十四五歲的孩子,再想想自己,這時間過的可真快,轉眼間,人就老人了。”

黃秀瓊細聲說:“可不是,昔年我等都是父母膝下的嬌兒,如今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我家長子慎兒淘氣的很,天天再家中跟他祖父搗亂。”黃氏聰慧,見皇後傷感,連忙拿孩子轉移皇後的話題。

慎兒,哎呀,張音恨不得拍自己一下,竟然忘了眼前這位就是明朝大名鼎鼎狀元兼才子楊慎的母親。

讀過《三國演義》的人都知道,其開篇詞十分精彩,“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就是出自楊慎的廿一史彈詞中的臨江仙。楊慎與明朝才女黃娥的愛情故事也是廣為流傳,可以說楊慎不但學識出眾,人品也是及佳,沒有墜他父親楊廷和之名。

張音的眼冒星星之光,問黃氏:“令郎多大了?”

黃秀瓊恭敬的回答:“回娘娘,我家長子今年五歲了,弘治元年出生的。”

比小豬大三歲,張音心中計算著,想到這裏,張音道:“比我家大郎正好大三歲了,等大郎出閣讀書,倒是讓楊慎做陪讀。”

能做皇太子的陪讀,與皇太子一同長大,那以後的前程必然是不可限量,饒是黃秀瓊一貫淡然處世,榮辱不驚,但涉及到自家兒子的前程,聽這話也是心中狂喜,她努力壓制住激動,再次起身行禮道:“臣妾替慎兒多謝皇後娘娘的恩賜!”見皇後仍然目光熱烈的盯著她,想了一會兒,才小心開口:“慎兒今次也同他父親一道進來了。”

“真的?”張音大喜,連忙吩咐身邊的內侍,“去前朝看看,把楊公子接過來。”內侍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帶著一個小童過來。

楊慎穿著圓領窄袖衫,頭戴寶藍色四方巾,小小的臉上滿是嚴肅,儼然是個小文人的模樣,張音很是喜歡,賞了他一套內造的文房四寶,又問他在家是做什麽。

楊慎仍舊板著面孔兒,道:“臣在家跟著祖父讀書,已經讀完了《千字文》《幼學瓊林》《聲律啟蒙》,如今在讀《論語》。”

“既然你讀過《聲律啟蒙》,那我就出個對子考考你,怎麽樣?”張音就像現代那些阿姨,見到神童就忍不住想考考人家。

“請娘娘出題!”

“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念完,張音便看著這位小才子。

眾夫人見皇後在考校楊家公子,紛紛上前來圍觀,張音示意眾人不要出聲,整個大殿裏靜悄悄的,仿佛都聽得見眾人的心跳聲。

小才子的眉頭緊鎖,眼珠子轉了幾轉,緊緊握著拳頭,過了不到一刻鐘,他的手松開了,朗聲念道:“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

眾人細細的嚼著這幾個字,果然是絕妙啊。張音讚道:“好孩子,反應甚快,對仗也極為工整,而且意境有趣,本宮再賞你一個玉獅子鎮紙,黃氏,令郎有狀元之才,你要好好培養,切不可像方仲永一般。”

黃氏帶著兒子下跪領賞,張音也不要考校楊慎了,又吩咐內侍帶著他去了前朝,交還給他父親楊廷和了。

晚上歇息的時候,朱佑樘聽說了此事,笑道:“這可真是虎父無犬子啊,他父親楊廷和十九歲就考中進士,想不到兒子更加有才。”

“陛下,那麽等照兒出閣讀書就讓楊慎給他做陪讀行嗎?”張音趁機提出要求。

“當然沒問題,不過朕之前還想著,楊廷和學問好,以後讓楊廷和任東宮講師。”朱佑樘有些為難。

“這又不算什麽,楊廷和怎麽就不能給自己兒子做老師了,我就當陛下已經同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子在網上找的,也是個神童七歲對出來的。。。。

☆、女閣老的意願

朱厚照在宮中接觸最多的便是夫人與太監,張音不希望兒子長大後行為女氣,更希望兒子能有個年紀差不多的玩伴,自見過楊慎後,便偶爾接他進宮與朱厚照玩,再加上英國公張銳的長子張侖,三個小家夥年紀相差無幾,在一起玩的確實十分好,唯一不足的是,朱厚照年紀太小了,又身在帝王之家,不免有些驕縱霸道,便常常欺負楊慎與張侖,楊慎畢竟年紀大他三歲,不跟小娃娃計較,張侖與朱厚照同齡,每常氣的他哇哇大哭。

人家孩子也是家中寶,也不該浪費時間來宮中陪一個才兩歲的孩子玩,張音無奈,只得派人把楊慎與張侖送了回家,並賞賜了很多禮物給兩家。

大雪至,仲冬始,北方的十二月又幹又冷,風吹在臉上猶如刀割一般,饒是張音已經做了十多年的北方人,每年到了寒冬季節,也是覺得冷的慌,還好紫禁城裏主要的宮殿都燒了地龍,暖烘烘的,張音又讓人擺上那歲朝清供的水仙,綠色的苗兒,白色的花骨朵,給這枯敗的冬日增添了一絲清新的氣息,她素來不喜歡熏香,屋子裏擺上紅彤彤圓胖胖的蘋果,然後在屋子的角落裏放上一盆虬枝臘梅,黃瑩瑩的臘梅花晶瑩剔透,暗香浮來,兼之蘋果的果香,比那瑞腦金獸不知要好多少倍。

進了十二月後,便經常下雪了,天是灰白色的,雲層很低很厚,像一床厚厚的大棉絮鋪在天空中,寒冽的北風呼啦啦的撕扯著棉絮,然後鵝毛般的大雪就落了下來。

朱佑樘上完早朝後,也不去文華殿了,直接來了坤寧宮,一家三口享受著天倫之樂。吃罷早膳,他便抱著朱厚照坐在案桌邊教他寫著自己的名字,朱厚照三個字的繁體字也是覆雜,毛筆又軟,朱厚照又皮,只見到雪白的宣紙上三個烏黑的墨團,至於寫的是什麽,誰也看不出來。朱厚照笑嘻嘻的鬧著,墨汁滿臉了也沒察覺到,張音指著他,笑道:“小豬,你現在不是小豬啦,是一只大黑貓!”

朱佑樘一看也樂了,唯獨朱厚照還是懵的,“什麽是大黑貓?”自從邵太妃黑貓事件後,宮裏就不讓養貓了,只有廚房和糧庫才允許養貓,是以朱厚照記事以來,居然再沒見過貓了。

張音大笑,找出一支眉筆,畫了一支戴蝴蝶結的凱蒂貓,朱佑樘笑道:“這是個什麽貓,倒是有趣。”

“開心貓,嗯,我自己畫著玩呢!”張音有些不好意思,畫畫水平不怎麽樣,工筆、水墨畫一概不通,只能畫個現代的卡通貓了。

朱佑樘畫工不錯,只見他也拿起眉筆,刷刷幾筆,一只惟妙惟肖的貓躍然紙上,兩人拿給朱厚照看,問他喜歡哪副畫?

“這個!”朱厚照一下子抓住張音畫的凱蒂貓。張音得意的笑了,抱起兒子,親了他一口,笑道:“小豬,你果然是我的好兒子,最懂為娘的心意了。”

朱厚照也吧唧親了娘親一下,“娘親畫的好看!”他現在長大了,張音抱了一會兒就吃力了,只得把他放在床上。

朱佑樘又教了好一會兒,朱厚照才勉強把自己的名字寫的像個樣子,寫完後,問道:“爹爹,我明明是叫小豬的,為什麽又叫朱厚照?”

“小豬是小名,只能是父母親人叫的,朱厚照是大名,嗯,雖然以後很少會有人叫,但史書中記載你須用朱厚照三個字。”朱佑樘耐心的給他解釋。

“哦,那你們別叫我小豬了。”他一本正經的說。

“為什麽?”

“我昨天吃了虎皮肉,好好吃啊,高鳳說這是豬肉做的,不管是小豬還是大豬,都是給人吃的,我不要再叫小豬啦。”

看著兒子振振有詞的訴說的理由,夫妻二人都哭笑不得,只得承諾他,以後再也不叫他小豬了,而且也不許別人再叫他小豬。

事後張音跟朱佑樘感嘆:“咱們把兒子教的還是不錯的,至少他想的是不要再叫小豬了,而不是從此不讓天下人吃豬肉了。”

張音還有一些宮務要處理,過一會兒就去了坤寧宮偏殿處理事情,沈瓊蓮帶著尚宮局的掌事們一一跟她匯報每日的工作。

也只是一些每日例行的事務,皇帝沒有其他嬪妃,少了多少事情,張音處理十分順手,很快就安排好了。

中尚宮們都退下了,沈瓊蓮卻留了下來,欲言又止,張音先讓她坐在點了厚厚墊子的小椅子上,才問道:“瑩中,可還有什麽事情?”

沈瓊蓮道:“臣有兩件事情須請示娘娘,其一是自宣德至天順間,選取宮人太多,愁怨尤甚,宜皆放還,其二則是德清公主今年已有十五歲了,應當為公主挑選駙馬了。”

“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閑。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張音不禁嘆息,她以前看小說中寫道宮女年滿二十四周歲就可以出宮返家,便理所當然的以為明朝也是這樣,後來進了宮才知道宮女大多只有兩種下場,一是被皇帝看中,選為嬪妃,例如以前的周貴妃,也是就是現在的太皇太後周氏,還有邵太妃,紀妃等,但能得到皇帝寵幸的人都是極少的,大部分宮女只能一輩子在宮中服役,最後老死宮中。張音忍不住唏噓,“你想的很好,這樣吧,先放一批年滿二十四周歲的宮女出宮吧,有哪些父母不在,無家可歸的宮女如果願意留在宮中那就留下吧,名單你擬好了給我看看就行。”

“臣替那些宮女們謝皇後娘娘恩典。”沈瓊蓮起身拜謝道。

“至於德清公主的婚事,確實也要準備起來了,”張音沈吟,“也不用急著結婚,慢慢的訪個幾年,總要給她找個稱心如意的駙馬爺,女子到底不必男子,她雖貴為公主,若是遇人不淑的,一樣也是難過的,再者她是陛下的親妹妹,她的駙馬人選還必須得由陛下親自選定,這事我記下了,回頭我會跟陛下提及的。”

沈瓊蓮長籲一口氣,嘆道:“別人托付給臣的事情總算是完成了!”

“是仁和公主托你來說的?”

“是啊,兩個公主名義上都歸著太皇太後撫養的,太皇太後年紀也大了,這幾年精力越發不濟,德清公主的事情自然也就耽擱下來,仁和公主急的不行,只得托臣來跟皇後提提這件事。”

仁和公主這幾年也是極少進宮了,自齊小姐的事情後,張音徹底對這個大姑子冷淡了下來,朱佑樘雖然疼愛妹妹,但他的政務也是繁忙,而且有個朱厚照天天纏著他,也沒有很多時間接見兩位妹妹,他自問賞了不少田地給妹妹們,她們生活自然無憂,這幾年仁和公主與駙馬感情也淡了,她極後悔得罪了皇後嫂嫂,如今妹妹的婚事也只敢托著別人來說。

當年仁和公主與皇後鬧矛盾,估計宮裏宮外也是傳遍了,張音笑道:“仁和性子固執,傲氣,卻是不願意親自來見我啊,罷了,我們可能天生沒有姑嫂緣分,德清乖巧聽話,自我進宮相處的一直就不錯,你去回了仁和吧,德清的事情讓她放心,陛下定會跟她找個如意郎君的。”

沈瓊蓮把事情說完了,欲退下,張音留著了她,她今日替的兩件事可以說都是與女子婚嫁有關的事情,可卻是絲毫沒有提及自己,張音打量著她,她仍然穿著宮中特制的冬日的宮裝,身披藍色緞子兔毛披風,雪白的兔毛襯著她的皮膚越發的雪白,只是也讓她眼下的陰影更加的清晰,雖然她已經二十八歲了,但看著不比張音年紀大,果然生了孩子容易讓人變老啊。

張音關切的問道:“最近沒休息好嗎?”

沈瓊蓮扶了扶額頭,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得了一孤本,這幾日看的入迷了些,便入睡的晚了。”

“你也要註意身體啊,瑩中,有件事情我也想問問你,這些年你在宮中也幫了我不少忙,其實,你願意趁這個機會出宮也是可以的,你還年輕,在宮裏蹉跎歲月,我覺得怪對不住你的。”張音跟她相處了這些年,實在有些感情在,也是為她的後半生考慮。

出宮嫁人嗎,沈家書香世家,歷代的女子中沒有寡婦再嫁的,皇家禦賜的牌坊都已經得了好幾座,相比來看,她還是幸運的,沒有困在那小小的院子裏孤獨一生,她有才有德,在宮中協助皇後,大展手腳,如今外面都傳吳興出了個女閣老,她當然不爭這個名聲,但有時候想想這樣的日子也是不錯的,沈瓊蓮緩緩地搖頭,道:“臣獨身一人,現在過得很好,有人願意嫁人然後相夫教子過一生,然而臣已經走出來了,也沒法再回到那個小小的四方院子裏過一生了,臣願意繼續留在宮中,待年老後,回到吳興養老就行了。”

她的神色堅定,張音不再勉強,反而很佩服這樣女子,她知道沈瓊蓮很喜歡古畫,便說:“我剛得了一幅趙幹《江行初雪圖》,就收在坤寧宮的小書房裏,你得閑的時候,自取看吧。”

一聽這話,沈瓊蓮喜上心頭,笑道:“多謝皇後娘娘!”

☆、元夕

民間過大年,朝廷當然也要過年,進了弘治七年正月,朱佑樘正式封寶,不再辦公,等到正月十五過後再開始處理朝政。張音也早已在過年的前幾日頒賜宮中特制的鐘馗神像給諸位皇親國戚、京朝貴官,到了除夕,各處宮門、宅院改換春聯、安放絹畫鐘馗神像。

正月初一,歲首朝賀,京官須得五更起早朝朝賀,朱佑樘在太極殿接受朝賀,而張音也應景的穿上葫蘆景的補子在坤寧宮接受各誥命夫人的朝賀。與皇家先拜過年後,各達官貴人們才能過自己的年。之後就是各種的宴飲游樂,明朝宮廷制作煙花的技藝高超,花樣繁多,有蘭蕙、梅、菊、木樨、水仙之類,各色俱備,一起點爆時,閃爍如生,完全不比現代的煙花差,張音第一年在宮中過年的時候都驚呆了,古代人的智慧真是無窮啊,不過這幾年過下來,看多了也就沒有最初的震撼感了。

到了元夕這日夜間,西苑掛滿了各色燈籠,燈火通明,把個皇家宮苑照的如同白日一般,太液池邊的鰲山高十餘層,金絲銀線裝飾,整個鰲山上掛滿了等,像往年一樣,內臣、宮眷們穿著燈景補子蟒衣游西苑,賞花燈,張音仍舊待在坤寧宮不願意出門,朱佑樘讓李廣來叫她也沒用,最後他親自過來了。

張音躺在床上面向著墻壁這一邊,朱佑樘把她扳過來,含笑問道:“皇後娘娘,何事惹您生氣啦?照兒一直在找你呢。”

張音本不欲理他,但關系到兒子的事情,還是開口了,“照兒現在哪裏?”

“壽寧侯太夫人帶著他玩,伺候他的宮女內侍們都在他身邊,你不用擔心。”朱佑樘說。

“哦。”張音回他一個字,又不出聲了。

李廣這時候進來了,他拿著一布包,問道:“陛下,民間的衣服都準備好了。”

朱佑樘假裝長長的嘆氣,遺憾的說:“算了,不需要了,皇後身體不太舒服,說不一定今日不想出宮走百病呢!”

一聽出宮兩個字,張音跳了起來,叫到:“誰說我不去的,我要去,李廣,你把衣服給我!”

李廣看看形勢,乖巧的把衣服給了張音,然後悄悄的退下了。

朱佑樘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答應你的事情我都一直記得。”

張音羞赧:“陛下去年的時候答應我來年元夕出宮走百病,可你今年都沒有提及,我擔心你忘了這件事。”

“好了,不浪費時間了,咱們換上衣服,走完百病再回來,你作為皇後還是要去西苑應應景的,不然太皇太後、皇太後她們面子上過不去。”朱佑樘拍拍她的肩膀。

朱佑樘穿藍色直裰,外穿石青色大毛裘衣,頭戴瓜皮小帽,張音則穿上白綾襖,藍色馬面裙,披上厚厚的鬥篷,頭上則帶著草蟲、蝴蝶簪子,兩人穿戴打扮好後帶上太監侍衛就出門了。

“都城燈市由來盛,大家小家同節令;諸姨新婦及小姑,相約梳妝走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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