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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身子微微一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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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吳家老宅後,吳世襄上樓換了一身衣服就去公司了,在庭院裏看到安以心抱著樂樂的時候,他的腳步頓了頓,走到他們面前,輕輕拉了拉樂樂的手。

他目光溫和地看著樂樂,嘴唇輕輕一動,似乎要說什麽,然而終究什麽都沒說,上車走了。

樂樂對著他的背影揮著小手,“爹地再見”,車子開出老遠,小家夥還使勁地揮著手,“爹地Abientot.”

華姨和昭平還沒回來,安以心擔心吳老爺子會沈溺於悲傷不可自拔,因此帶了樂樂去主樓陪老人家。

老爺子在書房寫毛筆字,安以心拿了畫本和畫筆讓樂樂坐在旁邊畫畫。

近午的時候,華姨和昭平才回來。

吃過午飯,安以心便帶著樂樂回東樓去,樂樂在客廳裏玩,她去泡咖啡。

剛泡好咖啡,華姨就推門進來了,安以心連忙把華姨讓到客廳,給她倒了一杯咖啡。

華姨接過咖啡喝了一口,皺眉,“這麽苦,虧你們年輕人喝得下去,我還是喝水好了。”

安以心笑了笑,起身去給華姨倒水。

華姨看了一眼保姆,“小陳,你帶樂樂到房間裏去玩吧,我和少奶奶有話說。”

保姆連忙帶著樂樂上樓去了。

看到華姨這麽鄭重其事的樣子,安以心的心沈了沈,把水杯放在華姨面前,緩緩地笑了一下,“華姨有事和我說?”

華姨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後把杯子放在手上輕輕地旋轉著,臉色凝重,似乎在思索著該如何開口,半晌,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只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華姨有什麽事但說無妨。”安以心眼神真摯,“如果華姨信得過我,我很願意替華姨分擔。”

華姨笑了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少奶奶下午有事嗎?可不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

“好!”安以心連問都沒問就答應了,“我上去換一下衣服。”

說著就要起身。

原來,安以心還穿著早上那身衣服,白襯衫、黑裙子,終究是素淡了些。

誰知,華姨卻叫住了她,“不用換了”,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也穿早上的衣服呢。”

安以心笑了笑,上樓吩咐保姆好好照顧樂樂,然後拿了手袋和華姨走了。

出了東樓,華姨低聲吩咐安以心先去外面等她,自己悄悄回主樓去了。

看到吳老爺子不在客廳,華姨暗暗松了一口氣,到廚房裏拿了些東西,吩咐傭人們說待會兒吳老爺子要是問起,就說她出去看一個親戚了。

看到華姨提著兩大袋子的東西出來,安以心連忙上去幫忙提過一個袋子來,華姨也不吩咐司機開自家的車,而是到路口打了一輛的士。

“到天馬山陵園。”華姨吩咐司機道。

安以心有些疑惑,卻也不問,反正到了天馬山就知道華姨要幹什麽了。

在吳家的這些日子,她一直謹言慎行,不該問的就不問,不該說的就不說,大多數時候,她都是笑著的,笑得溫和柔婉,笑得波瀾不驚。

她以為也許是早上落了什麽東西,所以華姨要回陵園來取,誰知下車後華姨卻不往吳學彬的墓地去,而是走到半山腰的普通墓地區。

安以心的心不覺提了起來,因為,那裏安葬著她的爸爸媽媽。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提著袋子的手微微發抖,指節泛白,然而,她還是努力調整呼吸,緊跟華姨的步伐。

終於,華姨在一個墓前停下了腳步,這墓地離安氏夫婦的合葬墓還有一小段的距離,安以心不覺松了一口氣。

墓碑上,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一頭披肩長發,瘦削的瓜子臉,嘴角微微彎著,眸中卻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哀愁……

安以心微微一怔,這女子,和吳世襄長得那麽像。

安以心頓時明白這墓裏長眠的人是誰了。

陳艷儀,逝世的時候才三十三歲,而逝世日期就是二十一年前的今天!

安以心的心頓時擰了起來,吳世襄的父親和母親,是同一天去世的?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吳世襄的父母都已過世,卻不知道,原來吳學彬和陳艷儀竟是同一天過世的!

既然他們夫妻倆是同一天過世,為何不同穴而葬,卻天各一方?一個在山頂的高級墓園區,一個在山腰的普通墓地區,而且,陳艷儀的墓比吳學彬的墓簡陋多了。

明明祭日都是今天,可是,早上吳老爺子和吳世襄只去山頂拜祭吳學彬,卻連提都沒提過陳艷儀……

“少奶奶——少奶奶——”

華姨的叫喚聲讓安以心猛然回過神來,她連忙走了過去,“我要做什麽?”

“少奶奶幫我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擺好吧。”華姨邊說邊拿出她那袋子裏的香燭。

安以心把袋子裏的水果拿出來擺好,華姨點上香燭,跪在墓前喃喃地說著什麽,安以心就站在旁邊,微風吹過,她隱隱約約聽到華姨的話——

“世襄很好……你就安心吧……娶了個好妻子……你的孫子很漂亮,又聰明又懂事……世襄會幸福的……”

說完了話,華姨才站起身來,看著照片上的女子出神,半晌才回過頭對安以心說,“世襄的媽媽很漂亮,是不是?”

“嗯。”安以心柔聲道,“很漂亮。”

華姨笑了笑,“過來向你婆婆問個好吧。”

想到自己要叫照片中那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女子“婆婆”,安以心覺得有點奇怪,可還是走過去鞠了三個躬,然後默默地看著那照片。

那一剎那,她仿佛看到了吳世襄,那麽漂亮的眸子。

只是,陳艷儀的眼中是濃濃的哀傷,而吳世襄的眸色大多數時候都是冷的,冷得讓人望而卻步。

華姨伸手挽上安以心的胳膊,對著照片中的女子笑吟吟道,“你看,你兒媳婦是不是也很漂亮?”

安以心尷尬地笑了笑。

華姨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對著照片中的陳艷儀幽幽道,“我知道你是很愛世襄的,當初那麽做……你也有你的苦衷,我都明白……”

說著,似乎覺得自己不該說這些,於是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擠出微笑來,“放心吧,以心很懂事的,她會替你好好照顧世襄,世襄一定會幸福的!”

替你照顧世襄……

一定會幸福……

聽到這些字眼的時候,安以心的笑容微微一僵,心中閃過一絲寒涼。

然而,卻是極淡的,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哀傷,不知為何,喉嚨有些酸澀。

想起吳世襄冰冷的眸光時,心竟然也是柔軟的……

從天馬山回來的路上,安以心仍然什麽都沒問,倒是華姨自己忍不住了,絮絮叨叨地說開來——

原來,華姨二十九歲的時候丈夫就去世了,她自己一個人帶著還不滿五歲的昭平到城裏來找工作。

那時候,陳艷儀剛生了吳世襄,需要找個保姆,華姨經人介紹進了吳家。

華姨很珍惜這份工作,人又樸實又勤勞,陳艷儀很喜歡她,便放心地把吳世襄交給她帶。

漸漸地,華姨得到了吳老爺子的信任,二十幾年來她一直呆在吳家,對吳老爺子和吳世襄來說,華姨和昭平已經是自己的家人了。

說起陳艷儀,華姨言語之中還透著感激之情,一個勁地誇陳艷儀是個好女人,說到她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便忍不住紅了眼眶,不住地感慨。

然而,對於陳艷儀是如何死的,華姨卻絕口不提。

安以心只是靜靜地聽著,什麽都沒問,因為,她已經從早上發生的事上看出了一絲端倪。

況且,如果那些事是可以說的,以華姨的性格,早就和她說了。

下了出租車,華姨便叮囑安以心“不要和老爺子說我們去哪裏了”,安以心微笑著點頭,“我明白。”

於是,兩人又一前一後悄悄地“溜”回吳家,華姨趕緊進去張羅晚飯,而安以心回東樓去陪樂樂。

吳世襄打電話回來說晚上有應酬,不回來吃飯,因此餐桌上只有吳老爺子、安以心和樂樂三個人。

吳老爺子的氣色不是很好,眼睛也有些浮腫的樣子,許是下午沒有休息好,畢竟,今天不同往日。

氣氛有些凝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愁緒,就連華姨也小心翼翼起來,更別說其他傭人了。

幸好有樂樂還能活躍一下氣氛,小家夥一會兒要給吳老爺子夾菜,一會兒要給安以心夾菜,華姨忙著把盤子往樂樂面前挪,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

看到樂樂能讓吳老爺子開心的份上,華姨自然樂得陪小家夥玩,“樂樂,給太爺爺裝點魚湯。”

樂樂便拿著小勺子有模有樣地往碗裏盛湯,“太爺爺喝湯。”

華姨連忙把魚湯端到老爺子面前,“你看,我們樂樂可真懂事。”

吳老爺子笑了笑,看著樂樂明媚的笑容,眼神不覺柔和了許多。

吃過晚飯,華姨便偷偷交代安以心讓樂樂在主樓多陪老爺子一會兒。

“往年的這一天,老爺子就要難過,晚上還會失眠。”華姨低低地嘆一口氣,“今年有樂樂陪他,我看他比往年好了些,不過還是擔心晚上老人家會躲在房間裏偷偷難過。”

於是,樂樂便在主樓陪吳老爺子,而安以心和華姨坐在旁邊看電視,特意調了歡樂笑鬧的綜藝頻道。

直到十點多,吳老爺子犯了困,安以心才帶著樂樂回東樓。

給小家夥洗了澡,講了一會兒睡前故事,小家夥便睡著了。

看到樂樂沈睡的臉龐,安以心不覺松了一口氣。說實話,一天之內去了兩趟天馬山,奔波下來,她也累有點了。

正想進去洗澡,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來電,她皺著眉接了起來。

“嫂子,世襄喝醉了,你趕緊來‘人間’接他回去。”電話那頭傳來孫啟揚的聲音。

“項均呢?”她微微擰眉。

“項均剛剛走了,說是家裏有急事。”

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十一點多了,安以心忍不住揉了揉隱隱發痛的太陽穴。

“趕緊啊——”孫啟揚咋咋呼呼的,“要是來晚了,世襄就要被楚瑾拐跑了。”

“楚瑾也在?”安以心擰眉道。

“嗯。我們在‘人間’0818,世襄今天好像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現在已經醉得不成人樣了,只要是個人他就抱。”

“所以啊,現在楚瑾就呆在他身邊,你可以想象一下……”

不等孫啟揚說完,安以心就掛了電話,拿了手袋疾步下樓。

一路上,她忍不住催司機開快點,嚇得司機以為發生什麽大事了。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這些下人看到的吳家少奶奶都是溫和柔婉的,一副泰山崩於前也不驚不懼的模樣,何曾看到她這麽著急過?

到了“人間”,安以心便直奔0818,推開包間的門,卻不見吳世襄,只有孫啟揚和王堅還在那裏聊天。

“世襄呢?”她臉上已經是柔柔緩緩的笑,看起來依然是不疾不徐的樣子。

“你來晚了——”孫啟揚揚了揚眉,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剛剛楚瑾把他帶走了。”

“哦?他們去哪裏了?”

孫啟揚笑了笑,“尊爵酒店39層的總統套房,那裏是你老公的大本營。”

安以心道了謝,吩咐司機開車去尊爵酒店。

到了酒店,酒店經理便從裏面迎了上來,“吳太太,您好。”

原來,這經理已經看過前些日子那些報道,知道安以心的身份了。

“吳總在嗎?”她彎起唇角莞爾一笑。

大堂經理臉色有些異樣,“那個,吳總他剛剛……上去了。”

她笑了笑,款款往電梯走去。

到了39層,就看到吳世襄靠在墻壁上,而楚瑾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在他身上一陣亂摸。

吳世襄嘴裏嘟嘟噥噥地說著什麽,忽然猛地抱住楚瑾,頭伏在她的肩上,嗚嗚咽咽,也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喃喃自語。

她微微擰眉,款款走了過去,“楚小姐,您好。”

楚瑾的手正好從吳世襄懷中伸出來,手裏拿著吳世襄的錢包,聽到安以心的聲音,她不覺有些尷尬。

然而,尷尬只有兩秒,楚瑾隨即笑了起來,揚了揚手中的錢包,“我在找房間的房卡。”

安以心眼中閃過一絲寒涼,伸手從楚瑾手中拿過那錢包,笑得明媚溫婉,“謝謝楚小姐送我們家世襄回來。”

楚瑾微微一怔,臉色沈了沈。

安以心一把摟過吳世襄的腰,吳世襄便像個小孩子一樣乖乖地伏在她肩上,溫暖的鼻息拂過她的脖子,雙手緊緊地攬住她的腰。

她對楚瑾盈盈一笑,“楚小姐可以回去了。”

楚瑾臉上有一絲怒氣,然而還是很快恢覆了神色,“本來我也只是打算把世襄送回來,然後就要走的。既然安小姐來了,那麽我就把世襄交給你了。”

“謝謝。”安以心淡淡一笑,從吳世襄的錢包裏找出房卡,開了門,扶著吳世襄進房間去了。

看到房門緩緩關上,楚瑾氣得臉色發白,雙拳緊握,指節泛白,怔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進了房,吳世襄就一把將安以心抵在墻上,雙手捧著她的臉,眼神卻是渙散的,似乎認不出她是誰,卻又努力想認出她來。

她彎起嘴角緩緩笑了一下,“世襄,你還好嗎?”

“楚瑾?”吳世襄皺眉,低喃道。

安以心的心微微一僵,隨即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柔軟如海綿,“我是以心啊,安以心。”。

“安以心……”他低低地叫了一聲,眼神有些亮了,“你是安以心……哈哈……你是安以心……”

說著就摟著她的腰,再次把頭伏在她的肩上,輕輕地吻著她的脖子,惹得她身子微微一軟。

然而,只吻了幾下,他便不動了,已經伏在她的肩上呼呼大睡。

安以心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扶到床上,幫他脫了外套,讓他躺好,正要起身,他卻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要走……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說你很愛我的……”

安以心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即轉身在床沿坐下,伸手,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好,我不走,我在這裏陪你。”

吳世襄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那麽用力,幾乎沒把她的手給捏碎。

她坐在床沿默默地看著他,不得不說,這個男人長得實在英俊,如雕塑般精美的五官,高挺的鼻子,睫毛輕輕地抖動,薄薄的唇,唇形堪稱完美。

然而,一對劍眉卻是擰著的,擰得很緊很緊,口中低喃著什麽。

安以心竟看得有些呆了,忍不住低頭輕輕地吻上他的眉心,誰知,嘴唇剛觸碰到他的額,便被他摟進懷裏。

她嚇了一跳,以為他醒了,一看,他依然睡著,就像一個無助的小孩摟著他的洋娃娃一樣,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於是,她便靜靜地躺在他身邊,看著他英俊的睡顏。

可是,他的手卻鉗得那麽緊,她被他摟得有點透過不過氣。而他口中還低喃著,“你是愛我的……說好要陪我一輩子的……怎麽可以拋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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