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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無雙堡,羅綺巧直接就把兩人領到了議事廳。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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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們兩三人擡著拆卸下來的木具,開始往山上運送。燕王也跟著他們一起步行,來到了距離城堡大約幾百米距離的一塊空地上,此處的樹木以及灌木都已被事先砍伐,並整理的很是平整。

燕王指了指腳下,笑道,“我們的人早在三天前就把這塊地占了下來。”

曾安再往前一看,果然前端放平了許多樹木,當做阻礙的路障,而且腳下的泥土上灑滿了星星點點的血跡,看樣此地曾發生過激烈的爭奪拉鋸戰。

“為了守住此處,我們足足死去了將近三百名士兵。”燕王沈聲道,“不過,終究還是站穩腳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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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金陵(十四)

天氣已近盛夏,曾安跟著穿著厚重盔甲的燕王一路登上半山腰,他穿的乃是絲綢長衫,都已經汗流浹背,更別被盔甲包裹的眾將士了。但是一路走來,他沒有看到一名士兵隨隨便便的就將頭盔摘下,更別敞開胸懷散熱這種事了。

由此可以發現,燕王軍中的軍紀有多麽嚴肅。

而此時,周圍不知為何竟傳來一股隱隱的臭味,曾安忍不住多嗅了幾下,皺了皺眉頭。

燕王指著他身後的一處陡峭山坡,面色平靜道,“曾大人可以過去看看。”

曾安不知燕王是何意,他帶著狐疑緩緩向著懸崖處走去,不過隨著距離越近,臭味就越明顯。這般臭味他似乎在什麽地方聞過,隨著越來越接近懸崖邊,他塵封已久的記憶忽然被打開了一個缺口。

那年他只有五歲,似乎也是在一個盛夏的季節,和他一起玩耍近兩年的狗狗突然不見了,他哭著鬧著去尋找,卻始終不知狗狗跑向了何處,直到有一天他在園裏玩耍時,卻聞到了一股臭味,他循著味道找過去,卻見到了一幕在他幼心靈中留下極其深刻印象的畫面,狗狗的屍體躺在一棵樹下,渾身無數的蛆蟲在爬,撲鼻而來的臭味讓他抑制不住腹中的翻滾,立刻就哇哇吐了出來。

這一幕因為時間的久遠被封存在記憶之中,但是此刻卻因為那越來越濃郁的臭味而重新記起。

他終於知道那臭味從何而來,他一邊壓抑著胃腸翻滾,一邊心翼翼地接近懸崖。

只不過,這次呈現在他眼前的畫面著實令人震撼,他立刻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這一下,似乎連苦膽汁都被吐了個精光。他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見識到戰爭的殘酷和無情。

懸崖下,層層疊疊鋪著無數的屍體,由於天氣炎熱,只是短短兩三天的功夫,這些堆疊在一處的屍體就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味道,無數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蟲在屍體之中游走穿梭,無論是誰見了都會頭皮發麻驚懼不已。

這些躺在懸崖下死去沒幾天的士兵,他們上有父母下有妻兒女,可是如今,卻是腐屍一具。哪怕只是粗粗一看,曾安也能大致估算出數目至少有五六百。

直到曾安腹中空空無法再吐,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燕王這才緩步走到他身旁,道,“這下面的都是貴軍的屍體,我們死去的袍澤已然下葬在江對面慶國的土地上了,雖講究個葉落歸根,但畢竟面臨戰事,我們也無法將他們的屍骨一一帶回老家。貴軍敗退後,我們也曾讓他們前來收屍,或許是因為怕我們使詐,一直閉門不出,所以沒有辦法,我們才將他們的屍體全部拋到了懸崖下方。”

曾安用袖擦了擦臉上的涕淚,經過這麽一番折騰,顯得他有些狼狽不堪。

“曾大人,只要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一城一寨的爭奪,攻防雙方無論是誰都要付出大批生命的代價,誰也避免不了。戰爭就是不講道理的殘酷,所以,曾大人,你看好了,這座城池我們將如何奪下來。”

燕王一揮手,之前將攻城器械的零件背負上來的士兵,熟練地將那些木具組裝起來,更有士兵擡上來一袋袋冒著刺鼻味道的火油,澆在了就地取材的石塊上。

沒過多久,佇立在曾安眼前的便有五架完整的投石機了。

距離不遠的城堡內,旌旗依舊隨風飄蕩,幾個士兵的尖頂頭盔在城墻的石垛後若隱若現,他們似乎對於即將面臨的一場大戰一無所知。

曾安的心臟幾乎都要跳了出來,他多想大聲沖著城堡吼叫,讓他們趕緊做好準備。

燕王瞅了他一眼,微笑道,“雖從這裏往下瞭望視野很是寬廣,能夠及時發現任何從江面上度過來的船只,你可知守備城堡放於山上面臨的最大的一個問題是什麽嗎?”

曾安環顧四周,頓時一驚道,“給養!”

“沒錯!雖孤今日才正式布置攻城任務,但實際上,我們大軍一渡過長江,便與紫金山的軍隊發生了激戰,並將他們趕回了此地。繼而我們斷了他們的糧道和水源,城堡中人已是甕中之鱉,即便我們此次不來總攻,他們遲早也要被困死在其中。”

曾安張了張嘴,心中卻是一陣悲涼。

至少在敵人登陸江灘之際,越國軍隊還是有血性漢的,哪裏像城防軍那幫縮頭烏龜,整日裏躲在如同龜殼一般的城墻內,眼睜睜地看著城外最後一支軍隊死在敵人手中,而不出來接應,他若是能回去,定要在朝堂上好好參他們一本,判守城之將一個瀆職之罪。

兵法之事,一切都以打贏為最終目標,所以他也無法指責燕王卑鄙。

他低下頭,雙拳緊緊攥住,渾身止不住地在發抖。

怎麽辦,看樣攻城戰一觸即發,若是他再不做點什麽,這些金陵守軍僅剩的熱血男兒就要被燕王軍殺得一幹二凈。

“殿下,在下能否有個請求?”

“哦?曾大人請講。”

“在下想進去看一看情況。”曾安指了指不遠處的城堡,“或許在下能讓兩軍避免一場大戰。殿下若是強攻,我軍困獸猶鬥,即便是再不濟,恐怕你們至少也要損傷百人。”

燕王點點頭道,“確實如此。曾大人既然想要進去,也不無不可,不過若是想耍什麽花樣,恐怕也得做好承擔相應後果的準備。”

“在下明白。”

雲銳鋒一直站在靠近二人的位置,見曾安提出這般要求,不由擔憂道,“殿下,這合適嗎,若是他將我軍的布置盡數告訴敵人,讓他們有所準備,我們強攻遇到的阻力就會更大。”

看著曾安遠去的背影,燕王微微笑道,“無妨。此人可為我們所用。再者,若是真的能兵不血刃將其攻占,不戰而屈人之兵,我們又何必勞心費力冒著傷亡的危險進行攻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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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6、金陵(十五)

現場一片靜默,只有風刮過樹梢發出的“嘩嘩”響聲以及手持著松枝火把燃燒發出的“劈裏啪啦”聲,滿身是汗的曾安從屏聲靜氣的慶國士兵們中間穿梭而過,鋒利的刀槍劍刃芒刺在背的感覺真心讓人覺得不舒服。

慶軍和紫金山城堡之間大約有一百米左右的空地,其實慶軍剛剛上山的動靜並不,為什麽城堡內的士兵似乎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曾安慢慢接近了城堡。

當他距離城門只有不到二十米的時候,終於從城門上方傳來了嘶啞的叫聲,“站住,來者何人?”

曾安擡頭一看,卻見十餘把弩箭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嚇得他當即一哆嗦,立馬叫道,“吾乃戶部侍郎曾安是也,今奉陛下旨意,出使慶國軍營,在下想求見貴部將軍。”

城墻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講話聲,沒過多久,出現了一個曾安曾經在朝堂上見過但是並不熟悉的將領的面孔,而且連名字都記不太清了。

“原來是曾大人!快請進。”面容枯槁的那位將軍沖他拱了拱手。

隨後一個吊籃從城墻上放了下來,曾安對此已經比較熟悉,他從金陵城到城外坐的也是這個玩意。

隨著一聲聲吱啦吱啦繩與石墻摩擦發出的響聲,吊籃緩緩上升,直到與城墻垛口平齊後,曾安這才戰戰兢兢地雙手死死扒住墻體,繼而接過士兵的雙手,平穩地落在了城墻內。

“出使慶國的差事怎麽著也不會輪到戶部啊?曾大人莫非是毛遂自薦?”將軍走到曾安身邊,將他扶起,聲音嘶啞地著。

曾安終於記起了他的名字,魏成。

難怪他一時想不起此人的名字,先前見他時,分明沒這麽蒼老,怎麽一段時間沒見,就像老去了十歲似的。

曾安顧不得回答他的話,連忙問道,“魏將軍,現在城內情況如何?”

魏成苦笑一聲攤攤手道,“曾大人你也見到了,現如今可戰之兵就只有城墻上的這些了?”

曾安大驚失色道,“什麽?”

魏成道,“自從慶軍斷了補給,我們缺糧少水,沒有糧食還能忍受,可是沒了水已經快三天,大部分將士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可以,我們根本沒有能力抵抗慶軍的攻擊。”

曾安最後一點僅存的奢望就此破滅,他嘆了口氣道,“魏將軍,如今有一條路你願不願意走,只有這樣,才能挽救那些處於生死邊緣的將士。”

魏成的眼睛閃了閃,神色卻是異常堅毅,“曾大人,勸降的話你就不要了,你可是大越的使臣,別替慶軍做事。”

曾安看了看身邊強打精神的士兵,心中之痛越發深邃。

他終於知道,這支軍隊之所以敢戰,在金陵城守軍龜縮不出的情況下,依然主動出擊,被慶軍視為必須拔出的釘,那是因為,這支守軍曾經直接隸屬於齊王宇文成化。

可是,在他出城準備與慶國燕王談判前,他的父親明明白白的交代過,若是慶國對齊王恨之入骨,完全可以將齊王交出來以平息他們的怒火。另外,賠付一些款,只要不損傷越國的根本,數目多少都是可以商量的。

曾安來到慶國軍營,見到了燕王,發現這位來自慶國西北邊陲的藩王,在他的眼裏,唯有他想要達成的目標,至於已經被越國當做棄隨時可以拋棄的齊王,人家壓根就沒有提及的意思。

皇上和丞相完全是自作多情了。

在梟雄們的眼裏,唯有勝利才是最終目標,無論對手是誰,他們都會想盡辦法將其碾壓在腳下。換做是齊王的話,恐怕會讓棋逢對手的燕王更加興奮。

可是,這支曾經在齊王手下征戰的軍隊如果就這樣被慶軍消滅,那真是太可惜了。

曾安搖搖頭道,“魏將軍,你誤會我了,此刻,我既不是戶部侍郎,也不是越國使臣,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越國民,在我眼裏,在如此緊急危難的時刻,還有一支能夠不畏艱險敢硬撼強敵的軍隊,實乃我大越的福氣,所以,這支軍隊決不能白白的死在這裏,他必須要存活,等待著能夠在齊王麾下繼續征戰的那一天。”

魏成一直默默地聽著,直到曾安提起齊王,他的眼睛才一亮,不過只是片刻但又熄滅了,“殿下不是被奸臣所構陷,已經下了緝事廠的大獄嗎?那些穩坐城中坐享其成的老爺們,只會玩轉骯臟的政治手段,又哪裏會懂得貧民的苦楚,又何嘗為大越的國運真正考慮過。老成持重的武陵候兵敗失蹤,而齊王若是再被奸人所害,恐怕大越也就到此為止任人宰割了。”

或許是多了話的緣故,魏成忍不住幹咳了起來,灼燒的感覺彌漫在整個胸腔之中。

曾安心中忽然冒出一個驚人的想法,這個想法雖然被他強行按壓在心中,但依舊讓他渾身忍不住地顫抖和激動。

“魏將軍,齊王暫時沒事,不過,將軍手下若是沒兵,恐怕也幹不了什麽事吧。”曾安好不容易穩定住心神,喘著粗氣低聲道。

魏成眉頭一聳,似乎從他的話裏察覺到了什麽。

魏成不是莽撞之人,換句話,能被齊王倚重之人,必定都有兩把刷。

二人邊走邊談,已經和士兵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思考了半天,魏成才緩緩道,“詐降以保存實力?”

曾安握緊拳頭道,“只有如此,方能有所作為。慶軍那邊我去,必會給魏將軍一個滿意的答覆。”

魏成幽幽的看了看遠處在樹影掩映下的金陵城,“如此甚好。不過,若是慶軍要求太過分,我們也只能死戰報國了。”

曾安坐著吊籃緩緩地落到了地面上,他爬起身,緩步向慶軍走去。

燕王背著手站在了隊伍的最前面,見曾安返回,朗聲道,“曾大人,如何了?”

曾安拱拱手道,“殿下,在下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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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7、金陵(十六)

相比較紫金山守軍的羸弱和萎靡不振,慶軍則是士氣高昂、人員齊整,他們已是磨刀霍霍、備戰多時,就等著燕王下達總攻的命令,一擁而上,血洗城堡。

面對這支強軍,曾安哪裏還敢有一絲異動,規規矩矩地面對燕王,腦門上卻不斷地滲出冷汗。

“只是,燕王殿下,在下有一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無妨。”

“謝殿下。因為封鎖的關系,他們幾乎已經沒有什麽戰鬥力,他們投降之後,能否保證他們的性命?”

燕王點點頭道,“只要誠心投降,我們不殺俘虜。”

曾安明顯松了口氣,“如此,在下先替他們謝謝殿下了。”

曾安重新回到了城堡門口,遠遠地沖著魏成做了個事先約定好的手勢。

沒過多久,城門緩緩打開,魏成帶著僅剩的十餘名士兵走出城門,面對慶軍的先鋒低下了頭顱。

紫金山城堡不攻自破。

大部分人因缺水而喪失了戰鬥力,燕王只是收繳了他們的兵器,但派人給他們留下了水袋,待到恢覆體力之後,再將他們押送下山。

這已經讓曾安對燕王幾乎是感激涕零了。

要知道,兩軍交戰不殺俘虜這種事,真的非常稀少。

軍功評定一般都是以首級數作為依據,有時候敵人即便投降,也會被己方士兵毫不客氣地砍下頭顱充作軍功。而燕王一聲令下,他麾下的士兵竟沒有一個膽敢違背,老老實實地只是將越國士兵驅趕到一處,等待他們恢覆體力直到可以行走的那一刻。

下山前,魏成遙遙地沖著曾安拱拱手,以表謝意。

曾安微微點頭,心中卻是受之有愧。

此時的天色已經漸漸變暗,焦躁了一天的熱度卻絲毫沒有減弱,幸好下山並不需耗費太多的體力,但即便是這樣,曾安的長衫依舊被汗水所浸濕。

而燕王卻仍舊重盔重甲,並沒有因為戰鬥結束而有所放松,他身後的將士們也是如此。

曾安忍不住問了一句。

燕王道,“此地地形覆雜、山林密布,若是有一群弓箭手隱藏在某處,突發攻擊,這身盔甲會救了我的命。哪怕你前面九十九次都非常警惕,唯獨今天大意,那麽很有可能,你今天就會因此而喪命。”

曾安由此對燕王的認識又加深了一步,這名對手絕不是那種朝廷所認為的,光是靠錢財就能收買之人,若是將他放在合適的位置上,無論是現在還是今後,都將是越國的大敵。

“殿下,在下鬥膽問上一句,給您什麽條件,您才會從越國撤軍?”

燕王一邊走一邊道,“簽下守約,越國從此世代不得稱帝,尊我們大慶國為兄,永不踏過長江,每年供奉金銀若幹。若是條約簽署完畢,我們即刻退軍。”

聽完燕王這一番話,曾安幾乎是眼前一發黑,差點沒一腳踩空摔下山去。

他扶住道旁的樹幹,喘著粗氣道,“殿下,您所求甚多,在下……在下哪一條都不敢答覆。”

燕王卻沒有停下腳步等候曾安,“可以給你半天的時間考慮,明天一早,我們準時攻城。”

果然沒錯,從頭到尾,燕王又何曾提到過宇文成化一個字,在這些位於權力頂端的男人,根本不會在意一兩個人的生死,在他們的心裏,任何人也無法抵擋他們來勢洶洶的步伐。

曾安呆立在崎嶇的山路旁,看著盔甲鮮明的慶軍有序地從他身邊經過。雖人數眾多、還有許多人扛著攻城器械的零件,但是一路上,他基本沒有聽到有什麽人在聊天話,都是悶著頭向前行走。

慶軍鐵一般的軍紀,給曾安留下了最為深刻的印象。

後續魏成以及他的人馬將被燕王安排到何處,等他下次再到慶國軍營的時候,再做打聽吧,而現在他最緊要的事情便是將燕王的意思帶回給皇上。

曾安不多停留,一路跑來到了金陵城的護城河邊。

經過一番奔波,他的長衫紊亂、汗水直流,顯得有些狼狽不堪,但他壓根就顧不上休息,一番吶喊之後,守軍從城頭上放下了狹的吊籃。

回到城中,他騎著早已準備好的戰馬,快速向皇城奔波而去。

雖敵人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但是承平已久的金陵城居民們,目前除了出城不便之外,日倒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街道上依舊熙熙攘攘、路人人頭攢動,除去糧食店門口排了一長串人之外,其餘依然照舊。

奔跑在街道上,甚至能隱約聞見銷金窟傳來的脂粉香味,咿咿呀呀的歌聲在金陵城上空繚繞,似乎在訴著江南無盡的繁華與綺夢。

只有曾安知道,繁華背後卻是令人無法承擔的隱憂,金陵城乃至整個越國的將來,或許都將被那兩個年輕男所決定。

“皇上,皇上,曾安回來了!”李德久匆匆地敲著一扇鏤空裝飾的木門,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過了好一會兒,門內才響起了有氣無力的回應聲,“朕知道了。”

隨後,是一陣窸窸窣窣穿衣服的響聲。

“進來吧。”

“是。”李德久弓著腰進了房間,只見兩名妖媚的女正服侍皇帝穿衣,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李德久永遠無法親身體會的味道,床頭櫃上放著一碗喝了一半的鹿血,宇文成德的臉龐上飄灑著淡淡的紅暈。

“陛下,群臣已經趕到,曾安正等著向陛下稟報與敵人和談之事。”

宇文成德點點頭,“好。”

這兩日,宇文成德一想到煩心事就滿心焦躁,非得找上一兩個擅長此道的頭牌姑娘,才能釋放心中的欲火,那些恪守婦道、躺在床上什麽也不會做的後宮女,反而讓他失去了擺弄的興趣。

待到衣服穿著完畢,皇帝拜了拜袖,“走吧。”

李德久弓著身,緊緊跟在皇帝身後,可是腦袋卻不時回頭,看得不是那兩名嫵媚的女,想得卻是那碗新鮮的鹿血。

那東西,皇帝從來沒和他過,可為什麽總是在皇帝的身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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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8、金陵(十七)

“臣曾安叩見陛下!”曾安跪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向皇帝叩拜道。

“快起來,曾愛卿不畏艱險出使敵營,勞苦功高,當賞!”宇文成德面色緩和道,“曾愛卿,不知商談結果如何?”

曾安站起身,卻又俯身道,“臣不敢。”

皇帝奇怪道,“這又是為何?”

站立於一旁的丞相曾於明早在皇帝過來之前,便已經將情況了解清楚,他嘆了口氣,躬身施禮道,“陛下,還是臣來稟報吧。”

皇帝從群臣愁眉苦臉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形勢並不利於大越,心情愈發煩躁道,“快,都別吞吞吐吐的。”

“陛下,那賊人提出的條件著實令人發指,不僅要削去我們大越的帝號,還要我們拜慶國為父,我們為兒,且永生永世不得踏過長江,每年歲貢金銀若幹。”

宇文成德一聽,當即“砰”地一聲,狠狠地拍了一下龍椅,“他們竟然膽敢如此要求?當真是不把我們大越放在眼裏!”

群臣議論紛紛,他們的臉上不斷閃過憤怒、哀嘆和漠然交織在一起的覆雜表情。

曾於明咳嗽了兩聲嘆道,“不過虧得曾安據理力爭,以交出齊王為條件,使得敵軍讓步,兩國可結成兄弟之盟。”

宇文成德聽到此,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帝號萬萬不能有所讓步,大越國祚傳承百年,朕如何能做那罪人,這一條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

曾於明道,“兩國和談,先提出條件再慢慢商議,他們北邊盡是些窮山惡水之地,不就是想多要點錢嗎,只能能保住帝號,歲貢多一些倒也無妨。陛下放寬心,我們會再去同慶國商議,決不能辱沒了我們大越的國威。”

“如此甚好。”宇文成德點點頭,他忽然打了個哈欠,鹿血的功效在身體裏流轉,似乎讓某處又蠢蠢欲動起來,“既如此,眾愛卿退下吧,曾安,你按照丞相的意思趕緊去辦。”

曾安忙低腰施禮,“是,陛下。”

在李德久的攙扶下,沒幾句話的宇文成德哈欠連天地離開了書房,沒入了宮燈明亮的走廊盡頭。

群臣面面相覷,視線最終集中在了丞相身上。

一位發須花白的老臣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道,“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我大越開國百餘年,何嘗受過如此欺淩,竟然被逼拜敵國為父為兄,而且還要花錢買平安,這與賣國求榮有什麽區別。難道我大越就沒有一支可戰之軍,將敵人趕出國境嗎?”

所有人都沈默了,誰還不知道,越國兩位最善戰的將領,一個被關在緝事廠大獄裏,一個則因廣陵兵敗生死不知,剩下的將領似乎還沒有人能夠撐起這般大梁,他們的心勁兒早就因為越國的接連兩次大敗而磨得幹幹凈凈。

曾於明咳嗽了一聲道,“如今之計,還是要盡量拖延時間,與他們談條件。聽慶國西北也不安寧,他們若是長時間居於此地,恐怕面臨兩線作戰的隱憂。不定,哪一天他們自行退去了也不好。各位,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出去後不得擅自洩露,以免引起平民的恐慌。”

罷,眾臣漸漸散去。

曾安單獨對著父親,腹中卻是藏著不少心事,一路無言。

二人回到家中的書房,曾安關緊門窗,他知道,父親有話要對他。

“安吶,如今,無論是朝中還是兩國之間,均形勢覆雜,我等居於其中,想要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如今第一要務是保全曾家。你與敵人交談時,也可旁側敲擊地詢問一番,若是那慶軍鐵了心要攻打金陵城,我們曾家如果提供一定的幫助,交換條件是至少這以後金陵城咱們曾家了算。”

曾安聽完,心中震驚的無以覆加,就如大海翻起的驚濤駭浪一般。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身為大越國丞相的父親,竟然會出這麽一番話來。

曾於明見到曾安無法掩飾的驚愕表情,嘆了口氣道,“安,為父就你這麽一個成器的兒,你的幾個弟弟年紀還,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都不成氣候,為父不能不考慮曾家的後路。如今皇上並無開拓之心,能守成已是足矣,為父既然身處朝廷,有些事就得順著皇上的意思來,為父何嘗不知,有些事做得不太妥當,可又能怎麽樣呢?你什麽時候身居高位,才知道這其中的苦楚和無奈。”

曾安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袖。

原本他還有一些遲疑和斟酌,可從現在開始,他的意志變得無比堅定。

“明白了父親。”曾安回答道,“孩兒再到慶國大營中,會心地與他們商討此事。”

曾於明撫須道,“如此甚好,這樣為父夜裏睡得也能安穩點。”

別過父親,曾安回到自己房中,妻已經等候多時,但是見到他陰沈的臉色,心細如發的女人倒也不多話,只是給他端上洗腳水,默默地輕揉著他的肩膀。

曾安回身握著她的手,“若是為夫想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事成了我們榮華富貴享用一生,事敗了便會身首分家。你會支持為夫嗎?”

原本面色恬靜的妻手一頓,卻又恢覆了剛才的動作。

“妾身不懂什麽大道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平日裏喜歡擺弄琴譜妾身也就隨你了。雖然妾身不知道你計劃著什麽,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妾身相信夫君的人品,做的定是那深思熟慮為國為民之事。無論何事,妾身都會緊緊跟著夫君。”

曾安的手握得更緊了。

夜已深,但曾安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覺。

直到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曾安從床上爬起來,卻是沒有絲毫困意。

因為遠遠地已經從城墻那裏傳來了廝殺之聲,金陵城的這個早上人們醒的都特別早,他們紛紛聚在一起,對著城墻指指點點,在他們心裏,金陵城固若金湯,敵軍哪裏那麽容易就能攻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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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9、金陵(十八)

金陵城承平已久,人們習慣了平淡舒適的生活,哪怕是路邊的乞丐,也能在人們的施舍下安穩度日,就更別那些達官貴人了,他們大都府邸豪華、亭臺樓閣、橋流水,生活奢靡,整日裏以喝酒逛青樓為樂。

而今晨,忽然天降無數的滾石火雨,將原本平靜的金陵城頓時化作一片火海。

驚恐的人們四處奔跑、嚎叫、哭泣,更有被殘磚斷瓦壓住半個身的人在不停地哀嚎,可是人們著實太慌亂了,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跑,他們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飛出被死亡恐懼所籠罩的城市。

而處於金陵城中心的皇城也不能幸免,無數精巧美麗的花園被淩空而至的石塊所摧毀,皇宮內黑煙滾滾,四處冒火。太監宮女們像瘋了一樣,四處撲滅火源,整個皇城亂的跟一鍋粥似的。

宇文成德躲在書房內,因為起得太急,身前明黃色的馬甲連扣都沒來得及合上。

李德久則擋在書房門口,戰戰兢兢地看向遠處不斷飛來的石塊,萬一有哪一塊接近了大殿或者是書房,他這把老骨頭就算豁出命來也要保得皇上周全。

“護駕,護駕!這幫廢物,關鍵時候都死去哪兒啦!”皇帝咆哮著,緊隨著的卻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陛下,衛兵和內衛都在四處撲火,陛下您稍安勿躁,有老奴時刻守候在您身邊。”李德久隔著窗安慰道。

宇文成德喘息了一陣才平息下來,這時他的腦終於清醒了一點,他知道李德久所乃是實情,宮殿大都是木質構架,一旦遭遇火情若不能及時撲滅,很有可能將盡數遭到焚毀。該死的齊王,若不是他一力挑起戰事,慶軍又怎麽會兵臨城下,打到了家門口。

“傳丞相,趕緊派曾安前去和談,讓敵軍暫停攻擊,有事咱們慢慢商量不好嗎,非得動刀動槍。”皇帝氣急敗壞道。

李德久苦著臉道,“皇上,兵荒馬亂之際,老奴可不敢離開皇上半步。”

“你這老東西!”宇文成德罵了一句卻也無法,畢竟他身邊也不能一個人都沒有,看來,如今之計,也只能先等敵軍停止攻擊再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很難熬,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石塊攻擊終於停了下來。

而此時無論是皇宮內的皇帝嬪妃太監宮女,還是街道上的達官貴人普羅大眾,他們的臉上都帶著惶恐,即便已經停止攻擊很久,他們依然時不時地看向城墻的方向,生怕敵人重啟那令人恐懼的淩空飛石攻擊。

曾安接到立即和談的皇命後,氣喘籲籲地來到城門處,但是守將告訴他,敵人已經將城門外圍得水洩不通,即刻就將攻城,他現在出城無異於送死,不如稍等片刻,若是城池能守住,自然等敵軍退去便可將他放下城外,若是城破敵軍沖入城中,那時候和談還有什麽意義。

曾安無奈之下,只好爬到城墻上,想看一看究竟慶軍攻勢如何。

待他扒著城墻邊緣,心翼翼地往外看去,卻發現有十幾座比城墻還高的木制塔樓正緩緩地向城墻推來,一直到護城河邊才停下。從城墻上甚至能看到塔樓上站著密密麻麻的弩箭手,他們竟然對城墻上的弓弩手形成了威壓態勢。

守將一把將曾安拽下了城樓,苦笑道,“曾大人,您還是乖乖待在城下吧,您要是死了,誰去替我們和談。不管怎樣,這頭一波攻擊卑職是一定要撐下去的,否則,卑職愧對齊王殿下的教誨與操練。”

他的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蒼涼悠遠帶著西北塞外風情的號角聲,曾安一頓,不知為何,他此時竟然想起了百花樓白梨姑娘曾彈過的《歸鄉》一曲,兩者在某些方面竟然有異曲同工之妙。

頭頂上空隨著號角聲的消失卻傳來了無數淩厲的破空之音。

曾安能想象到,應該是那塔樓上的弓弩手萬箭齊發,而守軍也必定不甘示弱,兩者開始了激烈的遠程互攻對抗。

“將軍,我想上城樓看一看。”曾安斬釘截鐵道。

守將看了他一眼,“可以,但要是你死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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