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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無雙堡,羅綺巧直接就把兩人領到了議事廳。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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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天賦異稟,心臟的位置與常人相比偏了一寸,故而僥幸活了下來。

若不是有一支朝廷的軍隊恰巧駐紮在附近,發現了天龍劍莊的大火後星夜來救,這才逼退了已經殺得入了魔性的歷如霜,否則天龍劍莊真的就要雞犬不留了。故而殘存下來的弟無不對歷如霜心存忌憚,並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只不過,自從天龍劍莊奪取了琉璃閣存放的大量武功秘籍之後,早已不是當年任憑歷如霜殺進殺出的二線幫派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廣陵幾乎已經肯定眼前此人就是歷如霜,十多年前的屠莊之仇,今日得報,豈不爽哉。

他揮了揮手,頓時有十二名劍客竄了出來,將歷如霜團團圍住。

“歷如霜,現如今的天龍劍莊不再是當年的天龍劍莊,你可得心了。”廣陵道。

“你是誰?”鐵白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是了,在她眼裏,當年能和她對戰十招之人也不過是個一般的嘍啰而已,廣陵冷笑了一下道,“老夫乃天龍劍莊大長老廣陵是也。妖女,想不到你當年竟然能在朝廷大軍的圍剿之下生還,老夫也不得不佩服你。”

鐵白梨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當年我能一人滅了天龍劍莊,今天同樣也能。”

廣陵胖乎乎的臉龐上不知不覺間流下一滴冷汗,他眼一瞇,“妖女休得猖狂,一起上,殺了她!”

圍住歷如霜的劍客們一聽到廣陵的吩咐,十二人立刻分成了四個組,分別占據了鐵白梨身邊的四個方位。

鐵白梨似乎全然不以為意,只是緩慢地抽出了青玉劍,仿佛在花園中漫步一般走向了廣陵。

劍客們動了,他們同時從四個方向朝鐵白梨攻擊而去,而且他們的攻擊手法與在叢林中埋伏薛富貴的那幫人完全一致,三人三劍,劍刃與劍刃之間僅僅只有兩三寸的距離,尋常高手防得了一把劍,但是想要同時防住三把劍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而此刻竟同時有十二把鋒利的劍刃同時從不同方位刺向她,一時間,琉璃閣的人們一起倒吸了口涼氣,生怕這位冷艷的女丟了性命。

或許是因為那些讓人絲毫察覺不到痕跡的暗器用完了,這次鐵白梨的左手腕並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而是忽然一個騰空躍起向上竄了出去。

“哼哼,想要以此逃過十方無極陣,簡直是癡心妄想。”廣陵嘿嘿笑道,仿佛一個黑化了的彌勒佛,滿臉的戾氣。

這十方無極陣乃是近幾年來天龍劍莊得以急速擴張的神兵利器,此陣法是林周東通過閱覽了琉璃閣的大量武功秘籍之後,從中歸納總結而出的一個新型劍陣,此陣法並不需要使用者有多高深的內力,但是對人們之間的協同有比較苛刻的要求。

故而經過大量的刻意練習,天龍劍莊至少訓練出一百名可以熟練配合的十方無極陣弟,劍陣一旦使出,即便是武林高手排行榜在前五十之人,恐怕也得用盡全力才能全身而退,更別其餘的門派了,一旦十方無極陣上場,就意味著殺戮和滅絕。中原江湖中的人們談陣色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就在鐵白梨騰空而起的同時,兩組劍陣也依次跳起,他們雖跳起高度不及她,但是卻完美的遮擋住了她落下的方位,一旦鐵白梨力竭下降,便會落入他們的劍陣之中。

可偏偏在這時,鐵白梨就在懸空即將就要下落的時候,忽然身形一頓,竟然橫向遠遠地朝著一棵大樹飄去。

她竟然憑空將那十二名翹首以盼的劍客遠遠地甩在了身體下方。

廣陵忽然隱隱覺得有一絲不妙。

他曾聽過西域魔門冰封劍派之中有一個神秘的內門,他們的武器是類似於蠶絲的東西,卻要比蠶絲堅韌百倍,甚至連普通刀劍都無法割斷,難道歷如霜用的就是這個?

就在天龍劍莊眾人一楞神的剎那,人們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炸響,他們頓時驚慌失措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廣陵立即斷定那是火藥爆炸的聲響,不過,他的這些部下們大都沒有接觸過,所以面露驚惶也在所難免。

可是,為什麽這裏會爆炸?

他擡眼看去,隨即出現的景象讓他忍不住張大嘴巴,當即喝道,“速速撤退!”

只見一道混雜著碎石的洪流順著山頭往下直沖而來,原先的溪水此時竟像一道洪水期間的大河一般滾滾而下。

琉璃閣的建築全部建在另一處的半山腰之上故而無事,但天龍劍莊卻恰好處於洪水的落點之處。

若是再不逃跑,全軍覆沒就在眼前。

438、琉璃閣(十五)

廣陵漫長的人生之中還是第一次如此直面呼嘯而至的滾滾洪水,如果他知道天龍劍莊即將面對如此絕境,他哪怕被人稱之為懦夫,也不願把這三四百號大好兒郎白白推入火坑之中。可是那無情的如野獸一般張開血盆大口的洪水,將一個個奔跑的人們瞬間卷入了泥沙混雜的泥漿之中,廣陵禁不住老淚縱橫,但是他不能停下,一旦他的速度有所遲緩,當即就會被身後僅僅只有數米之遙的洪水所吞噬。

直到殘餘的四十餘人一口氣跑出山谷,快要抵達原先的宿營地之時,洪水這才緩緩停下漸漸失去了力道,黃褐色的水漸漸退去之後,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層厚厚的泥漿,眼見還有人在裏面痛苦掙紮,費盡力氣將其拖出來才發現,此人口鼻之中已經滿是泥沙,不多會就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只是這麽片刻功夫,除了留守營地的三十餘名各派弟幸免於難之外,出發的整整四百多人最後只剩下四十不到,在大自然的威勢之下,渺的人類根本不能與其相抗衡。跟隨天龍劍莊一道前來圍剿琉璃閣的各幫派掌門悉數殞命,只剩下可憐的幾名弟惶惶然不知所措。

敗了,天龍劍莊又一次敗在了歷如霜的手中,廣陵幾乎可以肯定,這種暴力簡單卻又極富效率的主意肯定是出自於歷如霜之手,沒想到一別十餘年,始終隱藏在暗處的魔門妖女一出山,就給了天龍劍莊一次重創。

他拿什麽回去向莊主林周東交待。

但事已至此,他們若是還賴在這裏不走,依照歷如霜的脾氣,等那泥漿幹涸之後,她壓根就不需要帶人,一人一劍都有可能將剩下的人全部收割了。

雖這十多年他的武功也是精進不少,但若是和歷如霜對上,贏的幾率還是微乎其微。

廣陵有自知之明,這也是他能夠在野心家林周東手下一直穩穩居於長老之位的原因。

“走!”

廣陵不再猶豫,當即命令殘存的人立即撤退。

他一腳踢開墨白的帳篷,他心愛的徒弟依舊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似乎全然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

早上出發的時候,由於墨白剛剛返回休息,廣陵自以為勝券在握,所以就沒有將徒弟一同帶上,不過幸好如此,萬一墨白躲閃不及被那洪水所淹沒,他就算再後悔也來不及挽回。

於是,墨白還處於剛剛被驚醒一臉懵逼的狀態之中,就被廣陵一路拉著往山外飛奔,直到過了好久,他才多多少少從周圍人悲痛的面孔中猜到了一些真相。

他每次想要話的時候,眉頭都會先聳動一下,爾後就被廣陵狠狠瞪住,讓他不要開口。

在如此郁悶憋屈的氛圍下,一行人等快速抵達了安州城。

當即就有天龍劍莊的人前來接應,廣陵低沈道,“速速安排船只,老夫要回山向莊主當面稟報。”

隨著一艘大帆船離開船塢港口,安州城似乎又恢覆了往日的平靜,就好似前幾日大張旗鼓進城的各幫派弟全部都已經成了路面上的塵土,風一吹便不知所蹤。

躲在人群中的含沙,隨後悄悄上了另一艘船。

聰慧如她,自然能看得出來宛如殘兵敗將一般的天龍劍莊眾人,肯定是在琉璃閣面前碰了硬釘,而她所要做的就是速速返回梅花坊,將剩餘的姐妹們帶到南越地界,否則,一旦等天龍劍莊回過神來,等待她們的就只有被屠滅的下場,而此時,只有逃到南越,才會有一線生機。

至於救了她性命的鐵白梨,雖由於情勢緊張,她並不知道鐵白梨前來此地救她的真實原因,但她堅信終有一天她們還會相見。

大戰之後的琉璃閣,滿地泥濘和狼藉,一片澤國。

虧得人們事先得到提醒,就在鐵白梨吸引了天龍劍莊註意力的時候,人們悄悄後退上了高地,這才沒被滾滾而下的洪水帶走一人。

不得不,若是沒有鐵白梨的拖延,依照李永如的辦法,人們最後只能選擇同歸於盡。

而此時,鐵白梨在李永如的帶領下,來到了老閣主的房間。

這個曾經在雲銳鋒口中出現過的神秘且有些風趣的老人,靜靜地躺在床上,露出上半身,面容枯槁,雙眼緊閉。

直待李永如輕輕地呼喚於他,老人才勉強睜開眼睛,以渾濁的眼神看向李永如身後之人。

忽然,他原本有些發散的瞳孔忽然凝聚了起來,“咳咳,永如,快將為師扶起來。”

李永如不解其意,卻依然按照老師的吩咐,心翼翼將其扶起身。

鐵白梨此時已經恢覆了男兒外表打扮,李永如雖然看在眼裏,但是卻並沒有詢問她究竟是男是女,似乎這件事對於她而言,並不是那麽好奇。

“想不到是歷城主大駕光臨,老夫有失遠迎,罪過罪過。”老人掙紮著道。

鐵白梨忙道,“老閣主,我不是歷如霜。”

她隨即掏出魔門令,遞到了眼露疑慮的老人手中。

老人頓時被魔門令吸取了全部註意力,甚至忍不住老淚縱橫,“宗主啊,宗主,你一別十餘年,琉璃閣就仿佛水面上的一朵浮萍,在激流之中苦苦掙紮,想不到今日,老夫有幸竟然還能見到新任宗主,即便明日老夫就命歸西天,也不再心懷遺憾了。”

鐵白梨能感受到他言語之中對於魔門和宗主的深厚感情,也不由得眼睛濕潤起來,“老閣主,你不必擔心,我既然來到琉璃閣,就是想要重振魔門昔日光輝,鏟除昔日叛徒無雙堡,如果不能完成此願,我又如何對得起魔門的列祖列宗呢。”

老人死死地盯著她,“宗主,老夫眼拙,將您錯認為了歷如霜,不過即便如此,您與歷如霜的關系恐怕也是非同一般,否則絕不會如此相像。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歷城主也曾是魔門之人,只可惜後來被無雙堡所逼迫,可惜可惜了。”

439、琉璃閣(十六)

老閣主所居住的木屋位於琉璃閣主體建築群中的一側,門口聚集了許多關心老閣主身體健康的弟,劫後餘生的人們,眼眶之中都隱隱有一絲濕潤。

完一番話之後,老人喘息了半天,李永如心疼道,“師尊,您還是別話了,休息一陣吧。”

老人卻擺擺手道,“永如,有些話今天不恐怕就沒有機會了。為師知道你身份特殊,有諸多的不方便,但這琉璃閣還是要交到你手中,無論是為了魔門,還是你的事業,琉璃閣你都得好好將其發揚光大。還有一點你必須要遵守,只要接手了琉璃閣,就必須對宗主言聽計從,服從宗主。你若是不答應,老夫就算下了黃泉也不會瞑目。”

李永如明顯感覺道老人在交代後事,心一酸,往昔老人對待自己的恩情在腦海中不斷回轉,即便有一些不情願,但她還是強忍著淚水輕聲道,“師尊,你放心,我會按您得去辦。”

“乖孩別哭。”老人摸了摸李永如帶著淚水的臉頰,道,“扶我起身,老夫想再看一看琉璃閣。”

他轉頭又對鐵白梨道,“實在是抱歉,宗主,您第一次來琉璃閣,卻是怠慢您了。”

“不妨事的。”鐵白梨淡淡道。

面對一個垂死的老人,她又有什麽可抱怨的。

雖當老閣主對李永如提出絕對服從宗主要求的時候,她能明顯感覺到李永如是不甘心的,但是二人很明顯達成了默契,至少在老閣主還有意識的情況下,她們不會對這個問題進行深入討論。

“閣主大人……”

“老閣主!”

見到老人被扶出門口孱弱風吹欲倒的樣,眾人紛紛半跪垂淚。

老人在琉璃閣待了一輩,人們都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和領導,從來沒有想過琉璃閣離開老人會是什麽樣,但是這一天終究就要來臨,雖有少閣主李永如在,但是他們的內心還是充滿了惶恐和不安。

更何況天龍劍莊剛剛退去,琉璃閣也僅僅只是慘勝而已,他們的防禦衛士已經折損大半,如果再有別有用心之人前來圍攻,恐怕琉璃閣依舊是兇多吉少,無法繼續維持下去。

老人勉強走了幾步,似乎想要將眼前的半山美景牢牢地記在心底,琉璃閣耗費了他一輩的心血,雖中途幾經波折,甚至是滅頂之災,但他依然將琉璃閣的主體費盡千辛萬苦保存在此地,應該,他這一生對得起琉璃閣,對得起魔門,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看到魔門重新崛起的那一天。

不過今日既已拜見過新任宗主,相信這一天終究會來臨。

“諸位都起來吧,既然大家都在這兒,給大夥宣布個事,從現在起,閣主之位傳給李永如,希望大家像以前支持老夫那樣,一如既往地支持少閣主。唯有如此,琉璃閣方能生生不息、永遠流傳下去。”

眾人紛紛應諾,也知老閣主是在交代後事,有女已經嚶嚶地哭出聲來,現場一片嗚咽之聲。

仿佛並沒有看到部眾們的哭泣一般,老人渾濁的眼光看向了鐵白梨,“宗主,你可知魔門的由來?”

鐵白梨卻是一楞,她一直以為魔門就像少林武當崆峒天龍劍莊一般,只不過是一個門派的名稱罷了,只不過名字起得有點隨性,再加上有些人頂著魔門的名頭為所欲為做下不少令人不恥之事,所以魔門一直不受中原武林的待見。

雖她接受了老宗主的衣缽,但是對於魔門的真正內核她其實並不知曉,而此刻老閣主忽然提到此事,不由得讓她陷入了怔忪之中。

老人仿佛知曉鐵白梨心中所思一般,閉上眼睛緩緩道,“三百年前,魔門的第一任宗主來自大食,他們深受西域佛教文化影響,自創了一門魔教。佛法中所指的佛性和魔性,正者為佛,偏者為魔,指人心性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心中有慈悲眾生的心性是佛性,反之就是魔心性,天堂,地獄只在一念間。但是魔教卻劍走偏鋒,教導教眾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只是凡夫不遇佛法,被假象所惑,心時時向外攀緣,不能反歸自性。”

“所以,人生來便是佛魔一體。所謂爭是勝負心,與道相違背,便生四相心,由何得三昧?魔爭不到第一,便生嗔恨心、嫉妒心、障礙心。誰若是有這般瞋念,就是魔,永遠不能成佛。什麽是佛?就是講理。理就是講因果。什麽是魔?就是不講理,不講因果。講因果是合理的,不講因果是不合理的。所以佛和魔的分別,最明顯的不同點就是:佛有慈悲心,魔有嗔恨心。”老人緩緩道。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了。

“魔既有諸多不好,為何還要信魔?”鐵白梨不解道。

“想要成佛,必須知道魔是什麽,先入魔再成佛便是我門修煉的不二法門。所謂‘邪不勝正’,魔始終不能勝佛,故甘拜下風,五體投地,皈依於佛。佛的神通力是正派,魔的神通力是邪派。佛是慈悲,有憐湣眾生之心,不會直接對付魔,而是用德來感化魔,令魔心服口服。在八相成道之中,有‘降魔’一相,的就是佛‘感化’魔。因為佛不會用什麽壓迫或強暴的手段來降魔。若是使用暴力,就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有了這四相,便不能成佛。”

“先有魔心再練佛心,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得便是此道。只可惜魔門眾人有很大一部分有了魔心卻忘了如何修煉佛心,這一百多年來,魔門衰敗至此,盡管有很多客觀原因,但是也與魔教信念的遺失有直接關系。”

老人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整個身已經癱軟到了李永如的懷中,“宗主,魔門的覆興就只能靠你了,琉璃閣無論何時都會鼎力相助。”

鐵白梨又怎麽能忍心拒絕一個垂死老人的請求,她鄭重的點點頭道,“您放心吧。”

440、南下(一)

琉璃閣的上空一直籠罩著細如銀針淅淅瀝瀝的雨,人們沾滿煙塵的衣服被細雨所浸潤,濕濕黏黏的粘在身上,但沒有人躲避,也沒有講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閣主搖搖欲墜的身上,當老人吐出最後一口氣,永遠的閉上雙眼脈搏驟停之後,琉璃閣上下頓時響起響徹天際的慟哭之聲。

“老閣主已仙逝,左右門主聽令,你等盡快操辦老閣主的喪禮,從簡從快,以琉璃閣的現狀,不宜再邀請客人前來吊唁,所幸宗主在此為老閣主出殯,這可是琉璃閣莫大的榮耀,相信老閣主九泉之下也會感到欣慰。”李永如一邊擦拭淚水一邊思路清晰地道。

雖之前與老閣主素不相識,但頭一次見面就是永別。而且這位可敬的老人為了勉力支撐琉璃閣,花費了畢生的精力,總算為魔門在中原地區保留住了一粒火種。

所以李永如在沒有和她商量的前提下,就提出讓她為老閣主出殯,她雖略感唐突,但內心深處並沒有什麽怨言。

即便她沒講,鐵白梨也會主動這麽做。

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了一番,算是達成了無言的默契,即便對琉璃閣未來之事有所爭議,一切等待老閣主下葬之後再。

老閣主隆重的葬禮接連持續了三天,半山腰上撒滿了潔白的紙錢,十餘個招魂幡在風中肆意飄蕩,發出“嘩啦啦”連續不斷的響聲,顯得氣氛越發蒼涼和悲切。

當嗩吶聲吹響的那一剎那,八人擡得檀木棺緩緩朝下葬之處走去,無數頭紮白帶的琉璃閣門人哭成一片、不能自已。鐵白梨和李永如緩步走在棺木前方,不停地往路旁灑下紙錢。

當落棺蓋土的那一刻,人們便知道,琉璃閣已經告別老閣主的時代,少閣主李永如將接替老閣主領導琉璃閣。而且魔門多年未曾露面的宗主也出現在此地,琉璃閣未來究竟走向何方還處於一片迷霧之中。

喪禮結束後,二人回到了琉璃閣的主殿之中,在主殿後方是一排排整齊的平房,裏面堆滿了大大的木格,各種資料分門別類,幾乎囊括了中原和南越所有有價值的消息和材料。

李永如背手而立,自始自終,她的黑色面紗從未摘下來過,鐵白梨只能看見她那一雙帶著魅惑的眼睛。

“宗主,琉璃閣欠你一個大人情。”李永如道。

鐵白梨微笑道,“琉璃閣既然是魔門所屬,我這個宗主只是做了分內之事罷了,又何必總是掛在嘴上。”

李永如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珠轉了轉,聲音卻變得冷清下來,“只可惜,我師尊苦苦期盼魔門重新崛起,一直在為此消耗生命,可是那老宗主就像一個縮頭烏龜一樣,足足有二十多年不曾踏足過中原,十年前琉璃閣遭受重創之際,也不曾見魔門其餘分舵給予我們一絲一毫的幫助,我們心寒,曾經有人不止一次的勸老閣主,為什麽我們不幹脆自立門戶,以琉璃閣的資源想要在武林中謀得中立位置,積攢財富很容易,幹嘛一直緊緊貼在日漸衰弱的魔門身上,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她看了一眼鐵白梨,“你知道我師尊怎麽回答。他,百年前慶國既然能過倚靠魔門建國,那麽百年後,魔門也可以將其滅國。百年前慶國背叛了魔門,如果僅僅因為現在的艱難困苦就將過去的屈辱和背叛全部忘記,那麽一個人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義。明知道不可為而為,這才是魔門能夠延續百年的真義。”

鐵白梨嘆道,“老閣主之高義,讓人打心底裏佩服。”

“只不過,我並不是太讚同我師尊的觀念。琉璃閣既然已經到了我的手裏,下一步是否還歸屬魔門,恐怕還值得商榷,畢竟,我從未受過魔門的恩澤,魔門又有什麽值得我去追隨呢。當然,這次宗主出手相救,琉璃閣會在您最需要的時候傾力予以報答,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看來李閣主已經打定主意了?”

李永如道,“沒錯。而且,待到師尊頭七之後,我會將琉璃閣搬到另一處隱秘之地,當然如果宗主想要得知江湖上什麽消息,我們將會免費提供,不再另行收費。”

鐵白梨淡然一笑,“李閣主會這麽想也是情由所原,既然李閣主已經下定決心,我也不想阻攔,但我作為魔門宗主,依據老閣主的意思,我能否提一點要求。”

李永如的那雙能讓萬千男人著迷的眼睛看向鐵白梨俊冷的面孔,點點頭道,“永如洗耳恭聽。”

“琉璃閣今後的路怎麽走,你可以選擇,但是決不能投靠天龍劍莊,決不能與魔門為敵,能做到這兩點,便不無不可。”

李永如道,“我答應。”

“好,既如此,我便不在此地久留,頭七之日,替我向老閣主燒一炷香。”

“宗主大人吩咐,永如自當照辦。”

“就此別過!”鐵白梨拱了拱手,當即便扭頭向屋外走去。

現在的琉璃閣已不是當年的琉璃閣,老閣主既已逝去,新任閣主對待魔門三心二意,如此,還不如做個人情將他們放手,算是收獲了一個潛在盟友,若是逼迫他們認魔門為主,保不準日後還會叛出,得不償失而已。

李永如也沒送她,只是靜靜地立在屋中,看著鐵白梨漸漸消失在遠處。

忽然,她仿佛自言自語一般道,“師尊,對不起,琉璃閣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會讓人更加安心吧。”

山谷之中,雖然接連下了幾場雨,但前幾日洪水肆掠而過的痕跡依然依稀可見。

鐵白梨緩緩走著,並未運轉輕功,她擡頭看了一眼日光正盛的驕陽,心想,看來,該抓緊時間向南方前行了,也不知安州城內,薛富貴和龍虎鏢局二人是否已經會合,他們會在城內等待自己嗎?

也罷,即便三人已經前往南越也不打緊,據南北雙方的主戰場在江蘇一帶,大不了自己找個商船,順流而下便是。

441、南下(二)

鐵白梨從來沒體會過迎著江風站在船頭的感覺是那麽愜意瀟灑,涼爽的風將她的長袍吹得鼓蕩起來,就仿佛快要羽化成仙一般。江水滾滾流淌,波濤起起伏伏,商船順水而下,岸邊一排排婀娜多姿的楊柳飛快地向後退去,漸漸地在視野中縮成一個點,直至不見。

也只有在無盡的茫茫江水之中,即便是權勢再高之人才能感覺到人的渺和無助,一旦江水發威、波浪急劇翻滾,等待人們的恐怕只有船傾人覆,逃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感慨一番之後,鐵白梨忽然看見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座水寨,那裏旌旗飄飄,還有一些船在水寨外面不斷地游弋。

“公,快到船艙裏。”船老大急切地叫道。

鐵白梨依言進入船艙,“船家,那處水寨是?”

船老大苦笑道,“這裏已經是南越人的地盤了,自從三月前,南越越過長江攻占廣陵之後,長江水道已成了南越後花園。我們這些常年在長江上跑水運的,要是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恐怕早就被人丟下河餵魚了。”

“他們要收稅嗎?”

“是啊,正因為長期交戰,軍費消耗驚人,他們才把腦筋動向了來往的商客船。該交還得交,要不生意怎麽做下去呢。”船老大露出相當無奈的表情。

當商船漸漸接近水寨附近,當即就有一艘搭載著五名士兵的船靠了過來。

為首的軍官大喊著,“船家停下。”

幾名船工合力將鐵錨丟入江中,這艘中型商船終於漸漸停止不動了。

船上除了有一名士兵留守外,其餘四人統統跳上了商船。

“老規矩,按人頭收稅。”

船老大當即堆滿笑容,偷偷塞給軍官一袋銀,軍官會意地笑了笑,“弟兄們,人數粗粗數一下便可,至於貨物嘛,我看這艘船上好像沒有,就算了。”

幸好商客們都比較配合,中途沒有出什麽幺蛾。待到南越的士兵退去,船老大這才擦了一把汗。

整個過程中,鐵白梨只是靜靜地待在狹的房間之中,士兵們甚至都沒進來,便隨意報了個數字,便退出了船艙。

這個房間已經是商船最好的客房了,幸好順流而下的速度比較快,不需要在這個狹窄的地方呆太長時間。

一夜無眠,當又一天的朝陽從江面上冉冉升起的時候,船老大指著前方對鐵白梨道,“公,再過半日,就到金陵了。”

“好的,這幾日船家照顧得很周全,謝謝了。”

“謝啥,公以後要是還想乘坐咱家的船,只需到船行詢問即可。”

那日,鐵白梨從琉璃閣下山回到了安州城,去向了她與薛富貴事先約好的地點,果然如她所料,薛富貴在等到張龍趙虎之後,立刻便啟程前往南越,生怕天龍劍莊滅了琉璃閣之後,回頭又找他們麻煩。

薛富貴的商行便位於南越首府金陵城之中,鐵白梨本來想直奔燕王駐軍之地,但是想著既然先前有約,還是先將南越之事安頓好再去也不遲。畢竟此刻兩軍正陷入膠著,一時半會也分不出勝負。

下了船,只見碼頭上一派繁忙景象。

鐵白梨自從邊關回到內地之後,所見的一切都是那麽新鮮有趣。

許多赤裸著上身的碼頭工扛著麻袋踩著僅僅只有一尺寬的木板,來回穿梭如履平地,讓鐵白梨嘆為觀止。

而碼頭上也有許多馬車,正在吆喝著拉客,畢竟從碼頭再到金陵城還有十幾裏地,如果不想勞累,搭車前往是最劃算的。

不過往車廂裏一看,裏面擠得滿滿當當都是人,更有一股異味散溢了出來,讓本想搭車的鐵白梨眉頭一皺,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可就在這時,碼頭上忽然出現了一片混亂。

鐵白梨奇怪地轉身回看,只見遠處漸漸駛來一艘巨船,高度可達數丈,遮天蔽日的旗幟迎風飄蕩,更有無數威武的士兵手持兵器站立在船舷兩側。

頂頭一面旗幟上繡著一個大字“齊”。

人們見到這面旗幟之後,頓時面露惶恐,紛紛喊道,“齊王回來了,趕緊走。”

原本聚集在碼頭附近的馬車,飛一般的趕緊往金陵城駛去,即便還有一些沒來得及上車的民眾跟著馬車呼喊,他們竟然也沒有停下來。

而正在卸貨的幾艘商船,也急忙招呼著搬運工,“快下船,快點!”

可即便如此,那巨船駛來的速度竟是極快,帶著一股不可阻擋的波濤向著碼頭湧來。

那幾艘停靠在岸邊的商船頓時如同風雨飄搖中的一葉扁舟,左右劇烈搖晃起來,有幾個還沒來得及下船的搬運工頓時從木板上掉了下來,“撲通”一聲栽入河中,生死不知。

直到這時,巨船這才緩緩減慢速度,側身靠在了碼頭之上。

掌管碼頭的幾名官員急忙從遠處奔來,完全不顧地面上剛剛被撲騰上來的江水打濕,一下跪倒在地,甚至整個身都趴在了地上。

鐵白梨好奇地躲在碼頭上堆砌的一摞木箱後,看著那艘巨船靠岸。

齊王?南越的齊王?

會不會就是他正在與燕王交戰,若是在此地將他了解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嗎。

懷著這樣的心思,鐵白梨的視線銳利地落在了巨船的船艙入口之處。

仿佛感受到了什麽,頭一個踏出艙門的男人忽然就看向了鐵白梨的方向。

只見那人一身月白項銀龍紋底錦服,大片的黃底雲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被金冠高高挽起,柳眉下黑色眼睦像灘濃得化不開的墨。

鐵白梨急忙將身形隱藏在木箱之後,想不到那人的感覺竟然如此敏銳,武功肯定不弱。難不成此人就是齊王,果然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勁敵。

她躊躇了一下,不知是該走還是繼續留在此地,但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兒突然冒出一支軍隊,將碼頭團團圍住,為首兩名將官越過那幾名抖抖索索的官員走到碼頭位置,單膝跪下,齊聲喝道,“屬下恭迎齊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442、南下(三)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圍繞在碼頭周圍的士兵一齊單膝下跪,齊聲震天地吼道。

無數受到驚嚇的鳥雀惶然從枝頭飛起,發出驚恐短促的啼叫之聲。

過了很久,除去波濤拍岸之聲,現場竟然寂靜一片,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靜靜地跪倒在地,仿佛石刻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唯獨那幾個碼頭的官員縮成一團,嚇得不停地打著哆嗦。

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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