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嬌穿了外套下樓，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個時候看到霍孝。

她有多久沒有見到霍孝了呢？

大概也有半年了吧？又或者更多。

她順著樓梯往下走， 看到霍孝站在客廳，他瘦了不少， 整個人也滄桑了不少。不過還是那麽硬漢，如同第一次相見。

她輕聲開口：“霍孝哥哥。”

霍孝從不曾聽唐嬌這樣叫過他，回頭一看， 就見唐嬌多了幾分圓潤，眉眼溫柔。

她並不是一個人， 還抱著小格格。

她比上一次看起來好多了，之前那次他在醫院看見了她。

她瘦的不成樣子，消瘦的臉蛋兒和單薄的身體襯的肚子大大的。

那個時候他心疼的無以覆加， 也怨恨自己怨恨的無以覆加。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當時中槍的是自己，而不是顧庭昀。

“身體怎麽樣？”

他輕聲問道， 似乎是很怕聲音太大嚇到唐嬌， 嚇到孩子。

唐嬌燦爛的笑，說道：“我很好的， 我都胖了很多。不過，你瘦了。”

霍孝低語：“最近比較忙。”

他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唐嬌身上， 並沒有任何的避諱， 似乎這個時候再不看她， 以後都看不到了。他不想自己浪費一點的時間，也許他真的很自私，總是在這些時候給她造成困擾。可是他卻還是不想離開視線。

若是自私， 就讓他自私這麽一刻吧。

可能以後，他真的再也沒有機會自私了。

“這就是你們家小格格麽？我聽說是叫小格格，沒錯吧？”

唐嬌點頭，認真：“是的。”

她搖晃一下小家夥，小家夥咿咿呀呀的發出聲音。

霍孝的視線被小不點吸引住了，他道：“我能……抱抱她嗎？”

唐嬌點頭說了一個好，交代：“你要小心。”

霍孝點頭：“你放心。”

他動作僵硬的將小格格接了過去，小家夥柔柔軟軟的，渾身奶香氣。霍孝覺得自己的話有點早，他瞎自信什麽？這一瞬間，他自己都是不放心的。

好軟好小。

“她……”

“咿呀！”小拳頭胡亂的揮舞了一下。

感覺到陌生人抱抱，小家夥也是好奇的。

霍孝感覺自己輕輕動一下，小家夥都要咯咯笑出來，怪不得要叫小格格。這個小家夥咯咯笑個沒完，真是一個甜姐兒。

“她好可愛。”霍孝的眉眼都柔和了。

唐嬌撇嘴：“你們竟是被她騙，沒人的時候調皮的不得了呢！整日就會哭鬧，一定要讓人抱著才是。”

霍孝擡頭，問道：“這麽小，不就是該一直有人抱著麽？”

唐嬌險些一口氣上不來，你這樣說已經很奇怪了，還要露出這麽認真的表情，這更奇怪咧！

唐嬌呵呵反駁：“才不是。”

霍孝揚起了嘴角，他低頭，更加認真：“她這麽可愛，一直抱著也不為過。”

小家夥的表情一下子猙獰起來。

霍孝嚇了一跳，他道：“這……她怎麽了？”

唐嬌：“什麽？”

她湊過去就要看孩子，突然聞到一股子難以言說的臭味兒。

唐嬌：“……”

霍孝：“……”

好吧，這個時候就算是唐嬌不湊過來，他也知道小家夥猙獰什麽了。

“哇哇哇哇……”剛一拉完，小家夥就哭了起來，她不要被這樣臭臭的東西縈繞，不要噠！

沈漣漪聽到孩子的哭聲，趕緊過來將孩子接了過去，她道：“我抱她去換一下，你們坐。”

唐嬌有些小尷尬，人家剛一抱，她女兒就這樣在人家身上拉屎，這像話嗎？

估計是顧庭昀教的。

唐嬌不管三七二十一，率先將問題推在了顧庭昀身上。完全枉顧了小家夥太小和顧庭昀不在的事實。

霍孝看著唐嬌詭異難辨的臉色，莫名就笑了起來。

笑夠了，他看著唐嬌，格外的認真：“唐嬌，對不起。”

唐嬌：“嗯？”

“我一直都欠你一聲對不起，但是沒有機會說。不過現在不說，我想我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所以……對不起。”

唐嬌看著他的眼睛，霍孝的眼神很幽暗深沈。

她沈默了一下，笑了出來，搖頭：“沒關系。”

她輕聲：“霍孝哥哥，沒關系。”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這句沒關系，但是她已經要走了。何必讓人難受呢？

而且這件事兒，霍孝也不想的。

她輕聲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上海？”

頓了一下，又問：“今後有什麽打算？”

霍孝微笑起來，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唐嬌那句沒關系，他真的一下子就舒心了。

“我過來辦點事兒，很快就會離開了。我想著，以後我們可能再也不能相見了，所以過來見你最後一次。”

唐嬌垂首，半響，擡頭說道：“是呀，以後我們幾乎沒有見面的機會了。霍孝哥哥，我知道你這一輩子過的太難了。但是不管多難，都不要放棄自己。人總是要好好的生活的。往後的日子，你要珍重。”

她格外的真誠，霍孝看著她的眼睛，不說話。

唐嬌：“霍孝哥哥？”

霍孝認真：“我會！不管經歷多少，我都會記得你今天的話。謝謝你，唐嬌。”

唐嬌淺笑：“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又是謝謝，又是對不起的。不用的，不管怎麽樣，在我心裏，你都是一個很好的哥哥。”

哥哥……

霍孝想，自己真的只能是唐嬌的哥哥。

不過他心裏竟然沒有一點酸澀，反而是覺得……圓滿。

今天唐嬌還能叫他一聲哥哥，這是他最大的圓滿。

他道：“雖然走了，但是偶爾也要回來看一看。”

唐嬌點頭，笑著說好。

霍孝看著她，半天不動。

唐嬌倒是也不說話了。

小不點咿咿呀呀的聲音又傳來，沈漣漪似乎很無奈：“她一定要過來……”

果然，小家夥的似乎渾身都在使勁兒，小小的身子往霍孝的方向偏。

霍孝立刻起身將小格格再次抱在懷中，依舊姿勢詭異。

他輕輕的抱著她坐在了沙發上，輕輕搖晃。

唐嬌看他這樣僵硬的動作，笑著說：“要不給我吧？”

霍孝搖頭：“我再抱會兒。”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擡頭，認真問：“我……我能認她做幹女兒嗎？”

唐嬌：“咦？”

今天是什麽日子？一個個的都這樣直接呢！

霍孝格外的認真，“要不你問問顧庭昀吧，好不好？我想認小姑娘做幹女兒。”

唐嬌淺笑，說了一個：“好。”

霍孝一楞。

唐嬌認真：“我可以做主，真的可以。”

霍孝的眼神一瞬間深邃起來，不過很快陷入了狂喜，他道：“真的可以？”

唐嬌輕輕點頭：“自然可以的。”

她微笑：“我倒是高興小家夥有這麽多喜歡她的人。她可是有兩個幹媽，一個幹爹的人了。感覺我們家小姑娘會有很多人疼。”

霍孝不管誰要做小不點的幹媽，他只知道自己是小不點的幹爹，他有孩子了，他也有孩子了。

想到這裏，霍孝陷入了狂喜。

他立刻將兜裏掏來掏去，將一個羊脂白玉的平安扣塞進了小家夥的被子裏，他道：“這是我給我幹閨女的。”

又說：“這個是見面禮，等我再給你準備其他的，我給你準備很多很多。”

他碎碎念。

唐嬌看霍孝這個樣子就知曉他多麽高興。

她輕聲道：“你……”

霍孝：“幹嘛！”

十分警惕，似乎生怕唐嬌反悔。

唐嬌淺笑：“你可以來日內瓦看她。”

霍孝楞住，半響，眼神越發的輕柔：“真的可以？”

唐嬌點頭笑了起來。

霍孝盯著唐嬌，格外的認真：“唐嬌，你、你……”

千言萬語，其實也不知說些什麽，他頓了頓，認真：“你是天下間最好的女人，如是顧庭昀對你不好，我就去幹掉他。”

唐嬌挑眉：“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霍孝笑了出來，他道：“你也好好對他，別對他不好。他那個人，外冷內熱。”

唐嬌又挑眉。

“他很愛你的，也有點小心眼。”

唐嬌笑了出來。

“所以你們走的時候我就不去送行了。”

說完，霍孝不再看她，低頭輕輕的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個親親，說道：“幹女兒也要健康快樂的長大！”

小格格揮舞小手兒，咿咿呀呀，似乎聽明白了一般。

霍孝眉眼更加柔和幾分，他笑了一下，轉身將小格格交給沈漣漪，來到輕輕的摟住唐嬌，唐嬌瞬間僵硬，不過很快的柔和下來，她拍拍霍孝的肩膀。

霍孝道：“你們兩個都是好人，好好的過日子。”

唐嬌嗯了一聲。

“一定要幸福！”

唐嬌淺笑：“好！”

聲音溫柔又堅定。

霍孝深深的看了唐嬌一眼，再次將她擁抱住，低語：“你一定要幸福！”

言罷，放開唐嬌轉身離開。

唐嬌看著霍孝的背影，沈默下來。

沈漣漪低語：“這……你這樣答應，女婿那邊？”

她是不想女兒和女婿有一點隔閡的。

唐嬌輕聲：“沒關系，我相信七哥的。”

她淺淺的笑了出來：“不管如何，我是記得霍孝這麽多年對我們的好的。在我心裏，他是哥哥。”

醫院病房。

顧庭昀看著面前的霍孝，說道：“阿呦還好吧？”

霍孝坐在床前，說道：“胖了，挺好。”

顧庭昀總算是放心幾分。

“我認了你女兒做幹女兒。”

顧庭昀哦了一聲，一點都不意外。

霍孝也不驚訝於他的不意外，只是淡淡道：“她很可愛，像唐嬌比較多。”

顧庭昀微笑：“我的女兒，不管像爹還是像媽，都會出色的不得了。”

有些隱隱的得意。

霍孝：……有點牙疼，這給他得意的！

“你還沒跟唐嬌說吧？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他這次來上海其實主要是見顧庭昀。畢竟，有些事情總是要了結的。

“明天我會和阿呦說清，明晚我們去動身。”

顧庭昀垂著眼低沈的笑，他緩緩道：“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和你站在同一陣營。更沒有想到，我為了對付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親哥哥。”

顧庭昀和霍孝最牢不可摧的一條連接線永遠的都是對煙土的深惡痛絕。

這不是第一次，卻一定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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