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蕭暮還是和顏悅色，此刻，臉色驟然變得嚴肅起來。

盯著他的臉，華冰清眸色微頓，隨即微微扯了扯唇，“當年我離開的時候，可給你留了字條的。那不算逃走，頂多是……不辭而別。”

“呵……”蕭暮雙眉微挑，語氣裏染上一絲嘲諷，“真沒想到多年不見，你這自圓其說的本領還真是見長。”

華冰清沒有接話，躺在床上，神色不由變得憂傷起來。

她根本就不是自圓其說，而是在撒謊。

難道是從前欺騙慣了，所以成癮，現在終於可以隨性而活了，她卻改不了這個壞習慣。

說實在的，她真的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怎麽不吭聲了？我可是在誇你。”蕭暮的眸光柔和了幾分，明明心底有很多斥責的話，可是看到她這個樣子，他又舍不得指責她了。

華冰清聞言，努力努嘴，“你才不是在誇我呢，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罵我。我承認當初我就那樣離開很過分，但是我當時也有我自己的苦衷。”

“暫且不說你的苦衷，好歹我也拼盡全力救了你的命。過了這麽多年，你就沒有想過來看看我嗎？”蕭暮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這些年他不是沒有找過華冰清。

而是每一次有一點她的下落，還沒有看到人影，她又忽然間消失不見了。

到後來，他索性放棄了。

如果這丫頭真的惦記著他，自然會來找他。

這一等，就是六、七年的光陰。

華冰清咬了咬唇，沈默了半晌，才低聲道，“我曾經跟著販賣器官的團夥，幫他們挖過別人的器官，喪盡了醫德，根本……根本就沒臉再見你。”

華冰清的聲音越來越小，話音落下，周遭的氛圍頃刻間變得有些沈重。

瞧著她漸漸慘白的臉，蕭暮眸色不由深了深。

聽到這些話，他的心底非但沒有憤怒，反而泛著絲絲疼。

“我們活在當下，要學會往前看，過去的事情沒有必要深揪住不放，我也不追究你當初不辭而別的事了。”蕭暮輕描淡寫道。

房間內陷入了一片寧靜，他們的耳邊只聽見，落在窗臺上，小鳥的叫聲。

雖然華冰清還沒有來得及參觀這裏，但聽到這樣的聲音，她想這裏一定是一個風景怡人的地方。

“遠的我們可以不說，可眼下的你必須要告訴我，是誰對你開槍？”

說這話的時候，蕭暮的眸底泛起一抹淩厲。

他千辛萬苦救回來的人，誰敢害她，他必一百倍還之。

剛剛平和下來的心情，聽到他的話，華冰清的心又不由揪起。

“這些也過去了，況且也不重要了。”華冰清淡淡道。

蕭暮微微蹙眉，“不重要？怎麽不重要？你的命可是我救回來的，誰敢要你的命，我當然不會讓他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華冰清的眸底閃過一抹楞仲，在她的印象之中，蕭暮不僅醫術高明，還宅心仁厚。

突然有一天聽到他說要殺人，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見她依然沈默，蕭暮也不繼續逼她，“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查到的。”

蕭暮的能力，華冰清從未懷疑過，她也相信只要他想查，也一定會查到的。

“這一槍，是沈赫離打的。”華冰清如實說道，不待蕭暮開口，她又道，“但是我不怪他，也不恨他。我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了，所以……請你不要去找他。”

聽到‘沈赫離’這三個字的時候，蕭暮的臉色已經沈了下來。

面對這樣一個事實，他有些不能接受。

當初如果不是華冰清沖進火中救他，他早就死了。

“他怎麽可以這樣對你？”蕭暮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

華冰清的神情卻沒有一絲變化，緩聲道，“其實你知道嗎？這是這些年來，我最期盼的結果。”

看著蕭暮難以置信的神色，華冰清將這些年經歷的所有事情，講了一個大概給他聽。

聽了她的話，蕭暮面上露出一絲懊悔。

“早知道你會親手殺了華森，我一早就會出手。

當年你還在康利醫科大學的時候，我就發現你被你的二叔威脅。

可是我只查到他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才沒有貿然動手。

竟沒有想到，是我的一時疏忽，害得你痛苦了這麽多年。

冰清，對不起，老師沒能好好保護你。”

聽完蕭暮的話，華冰清淺淺一笑，“老師，你剛剛才說，我們活在當下，要向前看，揪住過去的事情不放確實沒有多大的意義。

況且，華森已經死了，我的痛苦也沒有了。”

“是嗎？你真的打算放下過去，重新開始了嗎？”蕭暮眸底露出一絲興奮，又有些將信將疑道。

這下子，換華冰清再次沈默下來。

有些事，有些人，不是說放下，就可以放下的。

蕭暮非常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他溫聲道，“眼下，你需要好好養傷，其他的事情，等你身體恢覆了之後再說吧。”

“嗯，謝謝老師。”華冰清點了點頭。

蕭暮有些無奈地笑道，“謝謝？我可不接受，我們之間，我從來不需要這兩個字。”

華冰清微微一楞。

只聽見，蕭暮囑咐她好好休息，自己的眼皮便越來越沈，又睡了過去。

出了華冰清的房間，蕭暮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人去打探沈赫離的近況。

傍晚，天空飄起了雪花，沒多一會兒，院子裏便是白茫茫一片。

殷榕打開房門，便看到外面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心也漸漸變得安寧下來。

“殷小姐。”

殷榕看著漫天的雪花，有些失神。

直到聽到有人叫她，才發現蕭暮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邊。

“蕭教授。”殷榕趕忙笑著跟他打招呼。

蕭暮也擡眸望著雪花，笑著問，“你喜歡雪天？”

“準確來說，我喜歡雪夜。”殷榕揚起唇角，應聲。

“那你看雪夜的願望很快就會實現了。”

殷榕點了點頭，隨即又看著他道，“蕭教授過來，應該不是和我討論這場雪的事情吧？”

平日裏，蕭暮的工作很忙。

前段時間，他除了醫治華冰清，剩餘的時間都忙著工作，根本就沒有時間和她說話。

蕭暮坦言道，“確實有一些關於冰清過去的事情，想向你請教。”

“蕭教授嚴重了，有什麽問題，只要是我知道的並且能說的，都可以告訴你。”殷榕的話滴水不漏。

蕭暮在心底有些暗暗佩服這個女人，這樣的人如果在官場，想必一定可以混得風生水起。

蕭暮帶著殷榕來到客廳，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二人圍在火爐旁邊。

這樣既暖和，又可以看到窗外的雪，不得不說蕭暮考慮得十分周全。

“蕭教授，在您問我問題之前，我可以先冒昧地問您一個問題嗎？”殷榕率先開口道。

蕭暮點了點頭。

“請問，您結婚了嗎？”殷榕一直很好奇，她來蕭暮的家裏這麽久，從來沒有見到過這裏的女主人。

蕭暮也不覺得尷尬，一臉坦然道，“不瞞你說，我已經三十七歲，還沒有考慮過成家的事情。”

“為什麽？像您這麽優秀，您難道就沒有心儀的女人嗎？”殷榕又問。

蕭暮勾了勾唇，看著她道，“殷小姐，這是你的第二個問題了，現在應該輪到我問你了。”

殷榕，“……”

沒有想到這男人還有狡猾的一面。

“蕭教授，您問吧。”

“冰清告訴我，她曾經落入販賣器官的犯罪團夥手中，做過很多錯事。我想要知道具體的情況。”

殷榕神色不由暗淡了幾分，她緩聲道，“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歸結於華森的野心。當年，華森和販賣器官的犯罪份子勾結，想要從中撈取錢財。

他讓大姐進入康利醫科大學進修，就是為了讓她學會如何在活體上摘取器官。

後來大姐遇到了沈赫離，眼見他的計劃受阻，他便放火燒了大學裏的實驗樓。

其實那晚，華森沒有想過要燒死沈赫離。他只不過是想造成大姐被燒死的假象，然後徹底讓華冰清這個人在這個世界消失。

可誰也沒有想到，大姐為了救沈赫離，真的差一點被火燒死。

當時大姐的小姨在華森的手裏，華森得知大姐被你救治好了以後，他立刻給她發了一條視頻消息，全是大姐的小姨受虐的畫面。

為了小姨，大姐被迫做了她這輩子最痛苦的事情。

非洲、南美洲甚至很多不知名的小國家，小地方，她都去過，整日都活在血腥的世界裏。

直到後來，那個犯罪團夥被曝光了，警察抓走了所有人，而大姐被華森救走了。”

聽了這些，蕭暮除了懊悔，更多地是對華冰清的心疼。

當年，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後悔他怎麽就沒有再多調查一點她的情況。

如果早一點知曉，她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那她就不會吃那麽多苦了。

真的不敢想象，這麽多年，她是怎麽過來的。

殷榕偷偷打量著蕭暮的神色，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在聽了這些話之後，眉宇間盡是痛苦的神色。

這麽優秀的男人，這麽在乎大姐的男人，才是真正配得上大姐的人。

“蕭教授，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該您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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