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離下了車，急急忙忙地進了家門，見顧眉和沈耀天站在飯廳和客廳的中間，他直接上前向顧眉問道，“媽，冰清呢？”

顧眉輕輕斜了他一眼，“冰清！冰清！你媽這麽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裏，你就不能先問問你媽，或者先問問你爸，真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

父子倆的關系一直不好，顧眉這麽當著二人的面提醒著，讓周圍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沈耀天輕輕咳嗽了兩聲，一言不發便朝客廳走去。

沈赫離的心裏也一直有疙瘩，當年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

父子倆的性子都倔，誰都不願搭理誰。

顧眉也是心累，她白了兒子一眼，便又朝廚房走去。

“媽，您該不是騙我的吧？”

沈赫離急忙拉住顧眉的手，一臉狐疑問道。

“急什麽？可能有點塞車，司機已經去接了。”顧眉說完便又回了廚房。

沈赫離一個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還是回到客廳，不過他卻和沈耀天離得有些遠。

飯桌上的菜差不多都上齊了，玄關處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還在中午的時候，沈赫離就收到顧眉的短信，說今天威威出院，華冰清要和威威一塊兒回老宅這邊來。

所以他一下班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老宅，現在卻是一個人影也見不著。

正當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時候，一直沈默的沈耀天忽然淡淡開口，“最近公司怎麽樣了？”

“一切正常。”沈赫離簡短地應了一聲。

沈耀天微微一驚，已不記得上一次他們父子倆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是什麽時候了。

其實這麽多年，他也很想和兒子和好，只是礙於面子，所以就冷戰了這麽久。

沈耀天剛想再說點什麽，玄關處忽然響起小孩子興奮的聲音。

“爺爺！爸爸！”

話音未落，一個小肉團已經撲進了沈赫離的懷裏。

沈赫離趕緊輕輕環住威威的小身子，輕聲提醒道，“慢點兒，病才剛剛好。”

“爸爸，阿姨說我的病已經全好了，以後可以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樣跑跑跳跳了。”威威仰著小腦袋，一臉認真道。

沈赫離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再擡頭便看到華冰清正提著一個箱子站在玄關處。

沈赫離抱著威威起身，大步朝她身邊走去，看著她手裏的箱子，微微擰著眉頭，問，“怎麽不讓司機幫你拿？”

“箱子不重，我自己來就行了。”華冰清輕聲應道。

在廚房裏忙碌的顧眉聽到聲音，也趕緊跑了出來，從沈赫離手中抱過孫子，又忙對華冰清笑道，“冰清，快進來吧，晚飯都做好了。”

華冰清笑著點了點頭，換了鞋，便見沈赫離拉著箱子在一旁等她了。

她微微紅了小臉，急忙走到顧眉的身邊，跟著他們一塊兒進了客廳。

沈耀天已經起身，“華醫生，威威的身體能夠痊愈，全靠你的幫忙了。”

“沈董客氣了，這本來就是我分內的工作。”

“好了，快別聊了，冰清是自己人，還說這麽多客套的話幹什麽？”顧眉抱著威威沒好氣地睨了丈夫一眼，看向華冰清的眼神又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冰清啊，我們邊吃邊聊，待會兒飯菜得涼了。”

“好的，沈夫人。”華冰清點了點頭。

顧眉聽到‘沈夫人’這個稱呼，微微擰了擰秀眉，她把威威遞給丈夫，又挽著華冰清的手腕，一邊朝飯廳走，一邊有些委屈道，“冰清啊，我都糾正你多少次了，就算不叫我一聲‘媽’，也得叫我一聲伯母吧，叫沈夫人實在是太見外了。”

“伯母。”

“哎，乖了。”

這一老一小，看著二人相談甚歡的背影，有一種被人深深遺忘的感覺。不過沈耀天還是抱著孫子，跟著進了飯廳。

只有某人拉著箱子，站在一旁，進退兩難。明明他也是家裏的一份子，卻沒人過來叫他吃飯。

最後是從廚房端著湯出來的李媽，見沈赫離還站在原地，才扯著嗓子喊，“少爺快來吃飯了。”

已在飯桌旁坐好的四人，才想起沈赫離。

顧眉趕緊看向兒子這邊，喊道，“你這麽大了，還要我親自請啊？”

沈赫離這才松開箱子的拉桿，慢慢走向飯廳，最後在華冰清的身邊坐下。

“來來來，冰清啊，多吃一點，你實在太瘦了。”顧眉不停地給華冰清的碗裏夾菜。

威威眼尖，見顧眉給華冰清夾了一塊回鍋肉時，稚聲道，“奶奶，阿姨不喜歡吃回鍋肉。”

“是嗎？”顧眉訕訕地收了筷子，又不好意思再將回鍋肉從華冰清的碗裏夾回來。

畢竟是人家的美意，華冰清趕緊笑道，“沒事的，偶爾吃一兩塊也還行。”

話畢，她剛要夾起碗裏的肉，另一雙筷子忽然伸進她的碗裏，將回鍋肉夾走。

“不喜歡吃，就不要勉強自己。”沈赫離說完，將肉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顧眉看到兒子這一舉動，眼睛都笑彎了，兒子和兒媳婦兒還真是花式秀恩愛啊。

沈耀天的心裏也微微吃驚，他可記得沈赫離從小到大，最討厭吃別人夾給他的菜，更不要說是從別人碗裏去夾菜了，看來華醫生真的對他很特別。

這一頓飯，應該是五年以來，沈赫離和父母吃得最和諧的一頓飯。

顧眉臉上笑著，心裏卻是感慨萬千，她盼這一天盼了很久了。

吃完飯後，四人來到了客廳，沈耀天給威威調了一個卡通頻道，威威便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上播放著的熊出沒。

顧眉看了一眼角落裏的箱子，又對華冰清和藹地笑道，“冰清，你就帶了這麽點衣服，不過我每天都很得空，要不我明天陪你上街去買衣服吧。”

“謝謝伯母，不過不用了，在醫院工作的時候我都有工作服，平時也沒有什麽機會穿什麽衣服，只要有幾套換洗的就可以了。”華冰清微微一笑。

顧眉不讚同地湊近華冰清的耳邊，悄聲道，“那怎麽行啊？女人啊就是要負責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自己的男人勾的神魂顛倒，以防他們出去偷吃。”

華冰清，“……”

她在心底還有些哭笑不得，其實看得出來，沈董很愛沈夫人，愛一個人並不只是在乎她的外表而已。

可是沈夫人的思維確實非常人所及，華冰清也只能安靜地聽著。

不過一直坐在一旁的沈赫離，聽到二人的對話後，又見她們湊到一塊兒咬耳朵，幽深的目光緩緩落在角落裏的那口箱子上。

聽她們的意思是，那口箱子裏裝的是華冰清的衣裳，他剛剛還以為是從醫院帶回來的威威的東西。

“媽，您這是什麽意思？”沈赫離直聲問道。

顧眉聞聲斜了兒子一眼，“什麽什麽意思？現在威威出院了，當然是請華醫生回來好好照顧威威，怎麽？你有意見？”

“當然……”有意見！

華冰清竟然答應回老宅住，也不跟他商量一下，沈赫離此刻看向華冰清的眼神有些陰側側的。

“唉，就算你有意見也沒有，這是華醫生自願的。”顧眉翹起二郎腿，瞥向兒子的目光好不得意。

沈耀天也向顧眉投去詢問的目光，這麽大的事也不跟他商量一下。

不過看到兒子吃癟的表情，他也大概猜到了妻子的小心思，她這是想要通過華醫生把兒子留在家裏住呀。

但是兒子的性子這麽倔，會留下來嗎？

顧眉和華冰清又聊了一會兒，坐在二人中間的威威已經打起了小小的哈欠。

“冰清啊，我帶你上去看看你的房間吧，威威該睡了。”顧眉抱著威威起身道。

華冰清也起身，便見李媽已提著她的箱子往樓上走，她也跟著上了樓。

而她一直都沒有看沈赫離一眼，仿佛客廳裏壓根就沒有他這個人似的。

有好幾次，沈赫離就差點跟著上樓去了，可是見沈耀天坐在客廳裏沒動，他也忍住了。

這麽多年了，他都沒有回家裏住了，一時卻找不到什麽理由留下來。

剛上樓，威威便伸著兩只小手，要華冰清抱，嘴裏還嘟囔著，“今晚我要和阿姨睡。”

“好好好，就讓阿姨陪你睡。”顧眉順著孫子的意，將他交給華冰清。

又對李媽道，“你帶華醫生和小少爺回房間吧。”

“好的，太太。”李媽點了點頭，便領著華冰清進了一間房間。

而顧眉輕輕勾了勾唇角，又慢慢下樓回到了客廳。

果然兒子此刻坐在客廳，還賴著不想走呢。

“老公啊，你打了一天的球，也累了吧，快回房洗澡去。”

支走了沈耀天，顧眉才慢悠悠地坐回沙發上，一手按著遙控板，一手磕著瓜子，二人誰都沒有開口講話。

看了會兒電視，顧眉覺得有些累了，打了個哈欠道，“行了，赫離，也這麽晚了，該回去了，不用陪媽媽了。”

沈赫離，“……”

顧眉說完，便起身朝樓梯走了幾步，可身後的某人卻仿佛被釘在沙發墻一般，紋絲不動。

她轉過頭來，有些詫異道，“還有什麽事嗎？今天太晚了，要不然明天過來再說？”

沈赫離面色再次沈了沈，他第一次在母親這裏有這麽大的挫敗感。

捏了捏身邊的拳頭，又松開，起身對顧眉道，“您絕對是故意的！”

話畢，沈赫離便傲嬌地朝樓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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