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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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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越仟生父的忌日,難得母親沒有喝酒,反而特意繞了道,去買了紙錢。

越仟的母親喝酒,賭博,也打人,但是她不抽煙。越仟去小賣店買了個最便宜的塑料打火機,掰一下白色的塑料,把火焰調到最大。

撿了根鄰居小孩玩鬧用的木棍,在路口的地方畫了個圈,一張張的紙錢燃起,木棍扒拉兩下,讓其充分燃燒。

越仟往火堆裏扔紙錢,而母親則沈默的把金色的紙疊成的元寶一股腦倒了進去。

煙很嗆人,風向沖著越仟母親,女人被熏得辣眼睛,也沒有換個位置。

越仟的生父死的早,甚至那個時候,母親還在工廠的崗位上,手握著不大不小的權利。

因為接班得來的崗位,所以混的如魚得水。也就是這樣,才娶到了越仟的父親,一個多愁善感又溫柔嫻靜的男人。

經不起風吹雨打的嬌花,需要傍上能夠替其遮風擋雨的大樹,於是放棄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伴侶,嫁為人夫,懷孕生子。

然後工廠的經營情況開始糟糕起來,面臨著體制的改革,大樹的根基動搖,嬌花本就不安分的心思又活躍了。

只是青梅竹馬已經另尋了愛人,任憑嬌花如何癡纏,也未上演任何狗血的劇情。

大樹為工作焦頭爛額之時,嬌花則深受過往愛人拋棄自己的打擊。他對越仟的母親本就無甚感情,共同語言更是找不到,以前家庭條件好時,女人還有閑情逸致哄著他慣著他,可是等她忙著面對外界的風浪時,備受冷落的嬌花就更覺受到了辜負和冷遇。

無法從任何女人身上得到慰藉的男人,終於漸漸雕零。他病了,形容枯槁,整日需要吞下許多的藥片。只有越仟知道,他病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直到這個男人從高樓上一躍而下,娶了他的女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經妄想出軌的事實,仍舊用愛戀的心來祭奠懷念他的美好與嬌柔。

越仟長得不像他的父親,也不像母親,應該是像他的爺爺,一個農村出身,不識字的男人,因為傳統的包辦婚姻,嫁給了比他小上十多歲的女人。

所幸這個女人有些良心與同情心,並未追逐什麽愛情或者自由,而拋棄糟糠。只是他還是命不好,動蕩年代,女人的出身成了問題,於是他隨著她吃了苦,挨了罵,身體垮掉,早早地離了人世。

許是有些愧疚的情緒,越仟的奶奶對越仟很好,那也是他幼年時最後的美好時光。當老人去世,母親失去工作,他的生活就徹底陷入陰翳。

越仟也覺得莫名,為何這樣的家庭會養出他這樣的人。也許他繼承了點父親的瘋狂,又繼承了點母親的專一。

嗯,專一,只對一人的專一,甚至無法移情到孩子或者其他親屬身上的專一。

不過他覺得,他繼承了最多的是貪婪,甚至是放大了無數倍的貪婪。

在他看來,父親太過愚蠢,不夠狠,也沒有自知之明。若是做到了其中的任何一點,他都不會是那樣的結局。

——

今天下了點雪,還沒落地,就化成了水。

越仟從烏龜的背上拿起毛巾時,瞥到了一個烏七八糟的影子。凝睛一看,是孔雀,只是白色的漂亮羽毛不覆存在,仿佛在汙水池子裏滾了一圈,黑黢黢的像是只烏鴉。

若是烏龜能說話,則會告訴少年,那不是汙水,而是臟油,要多難洗有多難洗。

因為怕弄臟地板,越仟就站在玄關處擦拭頭發和衣服,棉服洗過很多次,薄薄的一層,肩膀處都濕了,洇成深一度的顏色。褲腳蹦上了泥點子,有點狼狽。

韓青草這時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她衣冠楚楚,棗紅色的袍子,正面繡著白鶴,手臂搭著一件深灰色的鬥篷,似乎是要出門。

看見越仟,韓青草皺了下眉“是要我再給你漲工資麽”

少年擡起頭,不解的看向她。

“換身衣服,和我出去”,韓青草吩咐道。

烏龜聞言,聽話的要把越仟往更衣室領。

“我……這樣就好,省的……弄臟了……”

韓青草不說話,態度不言而喻。

少年不可能不妥協,再次走出來,穿的是藍色的帶拉鎖的毛衣,深灰色的中長款棉服,與之前的那件有點相像,可質地也好,價格也罷,都不是一個檔位。

韓青草滿意的瞥了眼烏龜。

“挺好的,走吧”,她說道。

越仟跟在她後面,猶豫再三,問道“那個……工資……”

“你想漲工資?”

“給,就拿著”

這倒是答得痛快。

韓青草回眸看了眼少年,發現他的眉眼竟然有著微妙的飛揚的神采,她笑了一下,伸手替他拉起了帽子“那就漲吧”

“不過明天我要調一枚安神香自己用,你要好好配合”

“是”

又回覆言聽計從的無趣樣子了,但是韓青草心情很好,不計較。

雪停了,天卻也沒放晴,似乎在醞釀著下一場降水。

韓青草今日要去為小孩那單生意收集原料。都說解鈴還須系鈴人,所以要制好小孩的引路香,就要找到他的心結。

奶媽子似的,又麻煩,平時韓青草絕不會接這樣的生意。

只是這次不同。

“是不是有人在追求你?”

越仟楞了一下。追求?不是。但是尾隨和窺探倒是有。

若那就是追求……

做過類似事情的少年竟然無法否認。

“不要付出真心”,韓青草的聲音有些刻薄和殘忍“否則留不長久的”

詛咒,就是這樣。帶走所有你在意的人,讓你孤立於世,忍受漫長的折磨,最終向死亡尋求了結。

“我知道的”,越仟輕聲答道。

“你知道?”

“貪心,是會有報應的”,他仿佛想起了什麽,聲音低沈壓抑。

韓青草卻莫名的開心起來,她就是自私者,少年被孤立又怎麽樣?只要他活的夠久,香味永不消散,就足夠了。反正喝的是她的血,詛咒不會波及血統的主人。

越仟低頭看著手腕,他不怕報應。

——

越仟小時候很喜歡做手工,彩紙折幾折,幾剪刀下去,展開就是漂亮的窗花。

父親喜歡讀詩,秋雨瀟瀟,花落遲,人未歸,全是幽怨的題材。

他想與父親一起做手工,卻屢次被拒絕。小孩子多少有癡纏任性的毛病,惹人煩躁。

無意間,男人甩開的剪刀劃破了孩子稚嫩的手心,已經有些歇斯底裏的父親哭了個昏天黑地。

然後他們一起剪了許多窗花,紅的,粉的,綠色的,貼在玻璃上,很好看。

母親回來時,兩人還在玩玩鬧鬧,男人笑起來是含露珠的百合,嘴角有米粒大的酒窩。

他從未對母親那般笑過,女人目眩神迷過後,就是嫉妒與憤怒。

之前說過了,她對男人的愛,從來不會擴散到其他人的身上,哪怕他們的孩子都不行。

男人不過是一時興起,第二天就不會記得曾經施與越仟的溫情與體貼,只會覺得厭煩。他又想要讀書了,於是讓女人照顧孩子。

越仟被關在閣樓,那是日後他睡了無數個夜晚的臥室,只是當時那裏還沒有燈,小小的一扇窗,蒙著花樣老舊的玻璃紙,臟兮兮油乎乎的一片,日光透進來,也只是稀薄的一點點。

當時他看到了鬼,新鮮的,穿的工廠裏統一的制服,只是渾身血淋淋的,破碎成無數塊,勉強拼出個人形。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無辜被卷入機器裏的職工,被救出來時,已經沒了呼吸。

鬼圍著他轉,不停地說話,講著自己的冤屈,講著死亡的不甘。明明鮮血成柱般流淌,可地面上什麽都沒有。

越仟坐在小凳子上,木然的看著窗外。仿佛他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

他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這扇窗戶也應該貼上窗花。

夜晚他發了高燒,渾渾噩噩的,神志不清。

等他再次醒來,睜眼便看到了一臉慈愛的父親坐在床邊。

後來,閣樓的窗戶上也貼上了窗花,雙喜字,喜慶。

——

若是獨自一人,韓青草有無數法子能夠一秒到達目的地,可是身旁帶著個越仟,她就心甘情願的選擇了正常的交通方式。

你說公交?

別逗了,人擠人,一股子怪味,挑剔任性的老變態才不會自找折磨。

招個出租車的錢,她還是出得起的好麽。

嗯,韓青草不會開車,這說出來也沒什麽丟人的。

“我出錢,你去考個駕照”,被出租車裏廉價香水味熏得夠嗆的女人說道。

“是”,越仟坐在她身邊,任由女人將臉埋在他的肩膀處。

還是少年的味道好聞。韓青草劫後餘生的想著。

好近,好癢,她的頭發真漂亮。整條胳膊都酥麻掉的少年心神恍惚。

少年的肩膀很寬,但身上卻沒有幾兩肉,即使隔著厚厚的棉服與毛衣,還是硌得慌。

可是韓青草卻覺得上/癮,不單單是香氣的緣故,於是她蹭了蹭,挨著少年近了些,更是將他的整條手臂擁入懷裏。

越仟動都不敢動了,頂著手臂的,是女人柔軟的胸/房。

他的睫毛顫抖,另一側的手,悄悄地收攏,像是將什麽東西硬是壓下。

喉結滑動了下,深呼吸,平穩住胸膛的起伏。

像是個木頭人一樣,不許動!

可惜韓青草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嘗到了點甜頭,就會進一步謀求福利。

車子轉過一個彎,司機師傅開的勇猛,慣性一個忽悠,韓青草就往越仟身上撞了一下。

於是老變態更是賴在少年身上不走了,手隨意搭著,落在少年的腿上,卻尷尬的停在了一個微妙的位置。

另一條胳膊擠了擠,在棉服與座椅靠背間找了個位置。

得寸進尺的女人並未引起越仟的反感,相反的,出於男性的直覺,他下意識做出了反應。

可以自由活動的那只手上擡,解開棉服的紐扣,順帶,將毛衣的拉鎖向下拉了拉。

嘴裏輕聲嘟囔著“有點熱啊,車裏”

女人微微側頭,一只眼睛瞄了一眼,喉嚨裏哼了一聲,表示同意。

雖然早就看過了,但是韓青草進一步確認,少年的鎖骨長得真好看。

與香氣無關,純粹是視覺享受。

韓青草發現,她對少年的需求,似乎不單純是個人形香囊這麽簡單了。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喜歡寫這種好像靜如止水,其實包含著無數的小心思小暧昧的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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