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嵩被商素問的啞口無言。

老實說這次的事情本身就是駱丞理虧, 這小子也真是夠了，到現在還是這副德性。

秦嵩心裏吐槽歸吐槽，卻是清楚駱丞為什麽會這樣。

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不說穿同一條褲子，小時候洗一個澡盆的情誼還是有的。

十七八歲之前, 駱丞跟他們這一幫子所謂的世家子弟也沒多大差別，什麽刺激玩什麽, 除了女人, 該玩的玩過。

別看他現在一副高冷矜貴, 氣度非凡的樣子，當年還不是跟他們一樣，人嫌狗眼，混天混地。

也就是他母親去世之後，他才定下性子，後來又因為那件事，愈加厭惡感情婚姻之類的話題。

這些事情駱丞自己不說, 秦嵩卻一直默默看在心裏。

看了一眼此時已經扭過頭, 看著窗外街景的商素, 秦嵩暗自嘆了一口氣。

倒也不再替駱丞辯解了, 而是說起了往事：“阿丞的母親是續弦，家族聯姻, 大學的時候有個相戀三年的男朋友。嫁進駱家之後，一直郁郁寡歡。阿丞十八歲生日那晚，他母親在駱家老宅的頂摟泳池裏割腕自殺, 當時我們就在只隔了一片塔柏樹的露臺上喝酒。”

商素聽著他說的話，沒有回頭，手不自覺抓緊身下的皮質座椅。

“他母親抑郁多年，父親從不過問，也沒人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話匣子一打開，連秦嵩自己都有些悵然：“阿丞原先有個妹妹，叫洛熙，龍鳳胎，只比他晚出生五分鐘。洛熙從小就喜歡跟著我們這群人一起玩，直到十七歲那年認識了宋家的宋麟。你可能不認識宋麟，他是宋言的小叔，比駱熙大了足足十三歲。”

“她啊，可別你瘋狂多了。剛滿20歲就逼著老爺子把她嫁進了宋家，結果不到兩年她也跟她母親一樣去了。”

商素心口猛地收縮，轉過頭，眼眸微蒙，“那兩年發生了什麽？”

前面就是商家別墅所在的富人區，秦嵩稍稍降了降車速，長嘆出一口氣：“洛熙和你很像，從小被人寵著慣著，性子有些驕縱。宋麟是宋家那一代的幺子，品性比現在的宋言還不如。強扭的瓜本來就不甜，何況還是宋家那種龍潭虎穴。你當阿丞的母親只是因為家族聯姻，為情所困才一時想不開的嗎？駱家和宋家一樣，那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說著秦嵩把車子停在了商家別墅外，他解開安全帶，沒有立即下車，轉頭看著此時沈默不已的商素。

難得神色正經地開口：“素素，你三哥人雖然混，正事還是拎得清的。這些年他也不容易，估摸著到現在都還沒走出來。前幾個月我也勸過他，覺著你們兩個確實不合適，想必他自己心裏也清楚。只是沒想到這事就這麽拖拖拉拉的一直到現在，我瞧著他是真舍不得放手，又不敢走出那一步。”

商素垂眸，長睫輕顫了兩下，沒說話，過往的記憶一點一點浮現在她眼前。

上輩子的駱丞對她也不是一見鐘情，準確的說，上輩子他們從未見過面。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情緒內斂的人。

“他這樣的人，最適合那種為了家族聯姻培養出來的女人，懂事，聽話，該安分守己的時候安分守己，該世故圓滑的時候世故圓滑。而你，恰恰相反，你是商家的獨女，整個杭城世家圈子裏的女人，就屬你最金貴。你這性子，說不上壞，可還真好不到哪裏去，要真去了駱家，必然是要吃虧的。”

秦嵩沒說的是，像商素這樣的身份背景，找個高攀她的絕對比找駱丞這種要好的多。

相比之下，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顧墨和秦致，反倒更適合她。

秦嵩看得很明白。

他心裏自然是希望駱丞能過得好一點，也明白這兩人彼此都有感情，可兩個人能不能在一起，不是說一句我喜歡你就能在一起的。

“說了這麽多，你也應該清楚阿丞的難處，三哥我也不是只向著他說好話，實在是頭一次見他對一個女人這麽上心。”秦嵩伸手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將商素帶出來，嘭地一聲關上門。

商素站定腳步，緩緩開口：“三哥有心了。”

秦嵩見商素依舊還是那副八風不動，對他的話仿若未聞的樣子，心裏多少有些急。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丫頭居然連個反應都沒有，怎麽看都像是死心了。

商素像是能看透他心裏的想法一般，並沒有藏著掖著，很是直白的開口：“你們不是我，僅憑對我的印象就確定我是怎麽樣的人，以後就只能做怎麽樣的事。這合理嗎？”

她也不等秦嵩反駁，徑自接道：“連我自己都不敢小瞧自己，是誰給你們的勇氣對我蓋棺定論？”

商素脊梁挺直，下巴微擡，說出來的話一如既往的驕縱傲慢，卻不會讓人覺得太過猖狂無禮，甚至還有種她就該是這樣的感覺。

連著被問了兩個問題，完全不知道怎麽反駁的秦嵩，面色微愕，這些話實在不像是商素這種小丫頭能說出來的。

卻聽：“不過，有件事你說的沒錯，我跟駱丞是真的不合適。仔細想想，也是我太心急了。很多事都講究緣分和時機，緣分到了，時機沒來，結果必然是不好的。”

秦嵩怔楞了片刻，他不笨自然聽得出商素話裏的意思。

他忍不住問：“那你準備怎麽辦？”

商素歪著腦袋看了看她，轉過身，朝著身後的人擺了擺手，淡淡吐出一句話：“每個人都有必須承受的痛苦和往事，希望駱丞能早點走出來。”

“剩下的，隨緣吧。”商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隨著春末的風一點點飄散，秦嵩看著她高挑修長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

自己這回還真是看走眼了，商家這丫頭比他想象得還要聰明。

難得遇見這麽一個臉長得好看，身材又棒，家世又好，人又聰明的極品，自己居然一個勁地撮合她跟駱丞。

秦嵩坐回車裏，手握著方向盤，思來想去了好一會兒，總覺得虧大發了。

他輕嘖了一聲，要不是商素那丫頭先招惹的阿丞，單單一個秦小六，他還真想兄弟鬩墻一次。

心裏想著些有的沒的，秦嵩發動車子，一路飆回向陽酒店。

一進駱丞的套房，就見他靠著沙發，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少見的抽著煙。

秦嵩就站在玄關處，瞧著某個為情所困的男人，忍不住搖了搖頭，“做兄弟的，不僅替你把你家小媳婦安全送回家，還緊趕慢趕著過來照顧你，也是心疼自己。”

駱丞仿佛沒聽見他說的話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目光望向陽臺外，雙指夾著細長的煙。

秦嵩暗嘆：“她訂了晚上的飛機去燕京，你什麽打算了？”

駱丞依舊置若罔聞，如果不是他夾著煙的手微微緊了一下，連秦嵩都以為這家夥是不是失聰了。

既然能聽到，秦嵩也就懶得管他有沒有回應了，徑自開口：“當初我就說了，你倆不合適，你自己怎麽說的來著？

秦嵩頓了頓，緩步走向吧臺，“我瞧著商家那丫頭估計也心冷了。”

“她說什麽？”駱丞捏緊手裏的煙，聲音異常沙啞。

“能說啥？人飛機上剛遇上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誰了，就等你自己坦白。這次這麽好的機會，你就搞成這樣？這以後日子還怎麽過？你倆還是算了吧。”

駱丞心神俱震。

其實，早在商素離開的一剎那，他的思緒就開始清晰起來。

回憶起兩人之間的那些談話，還有過去半年的點點滴滴，他早該發現了不是？

很多時候，人總是習慣逃避，當潛意識都再幫助你逃避的時候，很多事情你就算知道，也始終無法從中走出來。

“你就是顧慮太多，要不就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理理清楚。到時候去了燕京，指不定還有一大堆爛攤子等著你。”秦嵩拔出木塞，擡手倒了兩杯酒，說：“正好她還有一個月高考，這段時間估計也不會做其他事情。”

駱丞垂眸，沒出聲。

秦嵩以為他在考慮，也沒在說話。

結果，駱丞倏地起身，走回書房，從裏頭拿出兩部屏幕摔出一些裂紋的手機，面無表情地開口：“同款的再幫我弄兩部。”

秦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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