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

因著入了冬的緣故，天氣陰冷，天亮得又晚，所以早朝的時間，早已由卯中改到了辰初。

朝堂上。

戶部尚書正匯報著北方幾個遭受雪災地區的賑災撥款情況及一系列的災民安置問題。

秦忠眼尖的發現，小陸子正在對他擠眉弄眼。如果不是要緊之事，他也不會如此。他悄悄退至殿外，小聲威脅道：“如果不是十萬火急之事，仔細你的皮！”

小陸子腰彎得更低，把手裏的信遞上去，“師傅，這是西邊剛傳回來的，八百裏加急！”

秦忠接過，思量了一番，悄悄回到淩肅身邊。

待戶部尚書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秦忠才上前一步，對著淩肅小聲稟道：“陛下，這是風鳴山剛傳回來的八百裏加急，下面的人不敢耽擱，呈了上來！”

做了這麽些年的太監總管，別的不說，就這說話的本事，就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淩肅派徐翰飛查的事還沒有結果，現在卻收到了一封八百裏加急。

他看了一眼信，吐出一個字，“念！”

這意思，就是要和在場的大臣一起看了。

秦忠恭敬應“是”，上前一步，展信：臣張凱、鄭奇合奏。此西行，周世子殿下，無經驗不能服眾。且，山匪占盡地勢優勢，奸詐狡猾！交兵兩次，兩次戰敗，軍心不穩。且世子殿下不慎墜馬，臣等恐其不能勝任此職，望陛下明示！

待秦忠用他那細尖的聲音沒什麽感情的讀完折子，周王周牧只覺心下一陣陣發寒。他兒子他了解，不是沖動之人，且能力不凡，如今這種情況，必有內情。奈何人不在近前，不能詳細了解，以至此等小人在陛下面前參本。可事已至此，希望陛下不要惱了整個周王府才好。

他出列跪到大殿中央，“陛下恕罪，是老臣教子無方！”

淩肅雖見他跪地，卻什麽也沒說。不過，他的臉色並不好。

他真是氣極了，原本想著，這是給周致遠立功的機會，是給周王府補償的機會，如今看來，倒是他想得覆雜了，像周致遠這種王府繼承人，周月盈遠嫁和親，那便是給他們周王府的榮譽。

徐翰飛這邊的心思也是百轉千回。這個消息，他並沒有提前收到，徐家暗衛沒有傳回任何消息，他明面上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沒有回來。

所以，具體情況如何，除了折子上提到的，其他的並無從得知。周致遠墜馬受傷，不知是人為還是無意？對於這整件事，他都有太多的疑問。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看陛下這種反應，估計是氣得不輕，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列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可如果接下了，那就有一段時間不能和淩珍見面了。

可惜，淩肅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考慮。

“徐翰飛！”

徐翰飛聽到淩肅叫他的名字，快速出列跪地，“臣在！”

“你去接手周致遠的一切職權，即刻出發！”淩肅沈聲下命令。

徐翰飛頭福地，“臣領旨！”

所以，雖然中間過程有曲折，但最後去剿滅山匪之人，還是他徐翰飛！

淩肅一掃下首眾人，起身離開。

……

鳳坤宮。

因著燃了炭火，內室裏很是暖和。

淩珍進門便退掉了身上的大氅，屈膝給崔婉馨請安：“母後安！”

崔婉馨笑著招手，“珍兒過來坐，今日有你最喜歡吃的梅花酥！”

“謝母後！”淩珍笑著走過去坐好，用自己不習慣的左手執起一塊梅花酥。

為什麽是不習慣的左手呢？因為，淩珍早上用膳的時候發現，她握筷子的時候，右手都是抖的。這惹的梅蘭竹菊四人頻頻偷瞄她的手。

這事說起來還要怨徐翰飛。昨晚，他非得讓她用手幫小翰飛，說是作為他的補償。補償就補償吧，一次不成，還幫了兩次！

想到這，淩珍的臉倏地熱了起來！

她強裝鎮定壓下這股熱意，生怕自家母後大人發現什麽。

可她心裏又止不住的泛起一抹甜意，她和他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插不進來也拆分不開的存在吧！

崔婉馨還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女兒的異樣，“珍兒怎得了，為何臉這般紅？”

淩珍心裏又羞又惱，自己竟在母後宮裏想起了昨晚與徐翰飛溫存之事。

她扯出一抹自認為是標準的笑，胡扯，“我這是熱的，母後宮裏實在是太暖和了！”

崔婉馨無奈笑笑，“只要不是病了就好。”

“當然不是，”淩珍此時自然了許多，“珍兒很註意自己身體的，要不然病了，還得累著母後替我操心！”

“你的這張嘴呀！”崔婉馨顯然被她哄的心情很好。

淩珍從小到大就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嘴特好。只要是她想哄著你，那就保證能讓你心情愉悅。不過，這也恰恰是一個可惡的特點。如果她想用語言攻擊你，那也能保證，讓你羞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母女兩又閑話家常了一會兒，淩珍便辭別自家母後，回了自己的珍霞宮。

……

下了朝之後，徐翰飛去了兵部。他欽點了五十個兵，告知手下讓他們準備好，午膳後出發。

之後，他就回了將軍府。

將軍府。

徐翰飛一進大門，徐州就迎了上來，其實，他是一直在此等著他回來的。

“將軍，今早剛剛接到的消息……”

“我已知曉，”徐翰飛生硬地打斷他的話，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周致遠墜馬，是意外還是人為？”

“人為！”徐州也是直接給出了答案，“有兩個特別不服周致遠的人，在他的馬上做了手腳。”

這等手腳不幹凈之人，必須處理掉，“名字？”

徐州報出了兩個名字，“衛千總胡刀、徐定！”

徐翰飛把這兩個人的名字記在心裏，一面繼續快步向前走，一面交代，“陛下派我去風鳴山，午後出發！”

“將軍放心，屬下定打點好府中一切！”徐州保證。

“你去忙吧！”他還得去宮裏見見珍兒。

回到翰苑，他命青山給他收拾行裝，又以最快的速度換了夜行衣，帶上送淩珍的東西，悄悄進宮。

……

珍霞宮。

淩珍回來的時候，發現徐翰飛正穿著一身黑，站在她的寢殿中間等著她。

她褪掉大氅，便紮進了徐翰飛的懷抱裏。

淩珍深吸一口他身上的味道，“怎麽穿成這樣就過來了？”

徐翰飛抱住她，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開門見山，“我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

“離開？”淩珍擡起頭望進他的眼裏，“你要去哪？”

徐翰飛撫上她的臉頰，“陛下派我接替周致遠！”

“所以，你是要去風鳴山？”淩珍說著，眼中慢慢溢出淚光。她實在不想與他分開。

徐翰飛用拇指揩上她的眼角，“別哭，我會心疼！”

雖然知道自己離開的時間會很短，但也不願意和她分開，所以，她的心情，他感同身受。

淩珍有好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她的一張巧嘴，到了他這裏，顯得尤其笨拙。

她極力忍住往下落的淚水，“我不哭，我真的不哭。我就是擔心你！也舍不得你！”

徐翰飛再次把她擁進懷裏，語氣溫柔，“珍兒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盡快回到你身邊！”

“嗯，”淩珍在他懷中用力地點頭，“我知道，我也相信你！”

“珍兒也要照顧好自己，”徐翰飛溫聲叮囑，“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認真用膳，好好睡覺！”

“我都知道，你放心！”淩珍極力扯出一抹笑，雖然他並看不見。

她知道，這是她和徐翰飛都必須面對的問題。他是大安的將軍，以後帶兵出征的機會不會少。縱使二人有千般不舍，萬般不願，都必須面對。況且，她不想讓他擔心，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她想他能安安心心的出門，平平安安地歸來。

“抱歉，不能參加珍兒的及笄禮了！”徐翰飛說著，一手擁著她的腰，一手從懷裏掏出一枚紫玉蝴蝶簪，“這是我送給珍兒的及笄禮物，祝賀你長大了，能成為我的妻子了！”

淩珍向著他手中的簪子看去，這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簪子，通體都是由紫玉雕刻而成，上面的蝴蝶更是姿態優美，栩栩如生。

她伸手接過，然後點起腳尖親上他的唇。

徐翰飛馬上變被動為主動，張唇汲取她的甜美。

唇舌癡纏間，那種馬上就要分離的不舍之感也更加真實了起來。

良久，徐翰飛不舍地別開臉，“珍兒照顧好自己，我走了！”

他怕他再待下去，會更舍不得她。雖說兩人不過分開數月。

淩珍用力點頭，卻什麽也沒說，她怕她開口會忍不住哽咽。

徐翰飛緊緊地抱了抱淩珍，緩步後退，最後竄出窗外。

淩珍看著徐翰飛消失的窗子，才無聲地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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