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徐翰飛與昨夜一般，避開宮中層層守衛，“熟門熟路”地來到珍霞宮裏淩珍的寢宮。

珍惜殿。

內室雖熄了燈，但借著月光也不是看不清。因而一進來，他便看見了床塌上白色紗帳裏那個嬌小的女子。

她睡得安安靜靜的，一只小手握成拳放在枕邊，大大的錦被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了那只小手和一顆小腦袋。她的小嘴微抿著，粉頰已不似昨夜那般嫣紅，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整個人可愛的，猶如一只嬌俏的貓咪。

徐翰飛撩起紗帳，坐到她身邊。他伸出自己粗糲的手掌，緩緩撫上這張絕美的小臉，輕輕摩挲。與他常年握兵器的手不同，掌下的肌膚細嫩絲滑，宛如剛剝了殼的雞蛋般。

淩珍睡得不沈，被徐翰飛這一“打擾”，便漸漸有了要醒的趨勢。

徐翰飛見她纖長卷曲的睫毛顫了又顫，便輕輕捏住了她的小鼻子。

淩珍頓覺呼吸困難，整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掙紮再三，還是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徐翰飛收回“作亂”的手，只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淩珍睡眼惺忪，顯然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床邊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徐翰飛看著她這可愛的小模樣，薄唇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他輕喚了聲，“珍兒！”

這一聲輕喚讓淩珍猛的清醒了不少。眼見自己床邊坐著一個人，淩珍下意識地便要尖叫。

卻。

徐翰飛眼疾手快，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因為徐翰飛是背著光的，所以淩珍看不清他的臉。此時被人捂住嘴，淩珍便不管不顧地拼命掙紮。

徐翰飛怕傷了她，一面動作“輕柔”地將她圈進懷裏，一面在她耳邊說道：“珍兒別怕，我是翰飛，徐翰飛，我不會傷害你，別怕！”

果然，聽到他的話，淩珍便不再掙紮。她只是狐疑地看著他的臉，想確定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這時，淩珍又聽見來人這樣說：“我去點燃一盞燈，你乖乖地別叫好嗎？”

淩珍沒猶豫地點頭。

徐翰飛松開她，快速地點燃了離床頭不遠的一盞燈。

淩珍瞬間就看到了穿著夜行衣的徐翰飛，她猛的睜大了眼，“徐將軍，你，你怎麽在此？”

徐翰飛沒有說話，而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淩珍不解，便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去。她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整理起來。

原是在剛剛的掙紮中，褻衣被她掙開了一大片，露出肩膀及胸前的大片春光。

此刻，淩珍整個人如煮熟的蝦子般，瞬間紅了個透。

徐翰飛直覺這樣的淩珍可愛極了。他收回目光，動作自然地坐到床邊，“剛剛被嚇到了？”

淩珍低著頭，聞言小幅度地點點頭。能不被嚇到嗎，任誰大半夜醒來，見自己床畔坐了個人，都會害怕的好不好！

淩珍還是有些不自在，這還是自獵場分別後，兩人第一次見面。而且此時，她只穿著褻衣褻褲，也沒有梳洗打扮。

“剛剛是我不好，”徐翰飛說著，伸手探上淩珍的額頭，“不熱了！”

淩珍還沒退下去的熱度又上來了，他，他怎麽可以那麽親昵地摸她的額頭。她輕咬下唇，擡起頭瞄了徐翰飛一眼，卻迎上他含笑的眸子。

她快速低下頭，咬下唇的力道更重了！這人可真是的，總這樣叫什麽事呀？

她雙手攥成拳又松開，松開再攥上。這樣反覆了幾次之後，她終於問出了自己想問卻又害怕聽到答案的問題。

“徐將軍到底，是什麽意思？”

徐翰飛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他此行來的目的也是為此。所以，他沒猶豫地從懷裏掏出盒子，遞到淩珍面前。

淩珍一楞，不解地看向徐翰飛。

“這是送給珍兒的！”徐翰飛解釋了一句。

珍兒！他又叫她珍兒了！

淩珍抿緊唇瓣，有些緊張地伸手接過盒子。此時，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盒子，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輕輕打開手裏的盒子，好漂亮的玉鐲。

“這，這是……”

徐翰飛淺淺揚起嘴角，他溫柔地執起淩珍的左手，用另一只手替她戴上玉鐲。

淩珍全程僵硬，臉蛋緋紅，連大氣都不敢出。

徐翰飛沒有放開淩珍的手，他輕輕摩挲著手裏嫩滑又柔軟的小手，誇讚道：“很漂亮！”

“聽人說，送心愛的女子鐲子，就表示要圈住她一輩子。”註意力都在手上的淩珍，聽到徐翰飛這樣說。

心愛的女子？圈住她一輩子？

她擡頭懵懵懂懂地看著徐翰飛，所以，是她想得那個意思嗎？

徐翰飛將視線從淩珍的手上移到她臉上，認真地開口，“所以，珍兒願意讓我圈住你一輩子嗎？”

淩珍清楚地看到徐翰飛眼裏的鄭重，心，倏得劇烈跳動了起來，仿佛要沖破她的胸腔，跳出來一般。

她喜歡徐將軍，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了。剛開始時，她只是默默註視著他，後來，她開始想盡一切辦法接近他、了解她，最近，她的感情終於得到了他的回應，可是她卻害怕了，退縮了。如今，她還沒理清思緒，就被他告白了。

她，該怎麽辦？

徐翰飛見淩珍沒說話，本來篤定的一顆心，突然就變得忐忑與緊張起來。

他稍稍用力握了握手裏的小手，再次出口問道：“珍兒願意嗎？”

淩珍想了又想，低下頭，給出了答案，“我不知道！”

徐翰飛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明明可以為他殉情的人，到了現在卻……

“為何？”

“我，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淩珍咬住下唇。”

徐翰飛用另一只手鉗住她的下巴，使得她不能咬下唇，也必須看著他。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今日，他顯得格外的有耐心。

淩珍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那裏面除了漆黑什麽都沒有。她伸手拂開下巴上的手，低著頭，緩緩啟唇。

“昨個夜裏，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你雖將我娶回將軍府，卻一直都在冷落我。你將妾侍一個接一個的擡進府，還當著我的面和她們親熱。”

淩珍說到這似有些難過，她小小的平覆了下，才繼續說道：“我這個你明媒正娶的嫡妻在府中的地位極低，你的那些妾侍沒事就來羞辱我，而你，只會給她們撐腰！”

徐翰飛整個人好似被定住了般，他直直地看著淩珍。怪不得昨夜她會那麽痛苦，原是夢到了前世。

如果此時淩珍擡頭，一定會發現，徐翰飛正神色覆雜地看著她。他的眼中有震驚，後悔，自責，難過，害怕，以及，深愛。

淩珍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後來父皇查到你通敵叛國，可他為了保住我的性命，只秘密處死了你。我當時很難過，可任我如何求他，父皇都不肯留你一命。我本想回將軍府阻止你的，可我終究還是去晚了。我到時，你已經飲下了鴆酒……”

徐翰飛不知道此時他該作何反應，他痛苦地閉上眼，狠狠地平覆了一番自己的心神。

淩珍的夢都是前世兩人實實在在經歷過的，他不知她為何會夢到前世，就如同他不知自己為何會重生一樣。不過，既然他重新來過了，那，前世之事便不會發生。這一世，他會愛她敬她，尊她護她。

靜默許久，待徐翰飛再睜開眼時，裏面便什麽都不剩，只餘一片漆黑。

他伸手將人圈進懷裏。感受到懷中之人的僵硬，他便雙手輕撫她的背，“別怕，那些只是夢而已，不是真的。我在這裏，我在這裏陪著你。”

好熟悉的聲音和話。

淩珍激動地擡起頭來，“昨夜在我夢裏安慰我的聲音是你？”

“是我！”徐翰飛低頭朝她笑了笑，“聽說你病了，我便坐不住了，所以昨夜也悄悄入了宮！”

“珍兒，我心悅你！”徐翰飛沒給她多想的機會，“所以，珍兒願意一輩子都被我圈住嗎？”

我心悅你！

原來，原來徐將軍也是喜歡自己的。還有什麽比知道了心上人也心悅自己還喜悅的事呢？所以，她的退縮、她的迷茫都可以不存在了是嗎？

淩珍呆呆地看著徐翰飛，直到額頭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她才回過神來。

徐將軍親了她，額頭……

淩珍心尖止不住的顫抖，原來他的唇和他的懷抱一樣，溫暖。

“珍兒，你還沒有回答我！”徐翰飛今日就是為此而來，所以他勢必要得到一個答案，“珍兒願意被我圈住一輩子嗎？”

淩珍有些害羞，不過她還是將垂在身側的手臂輕輕環上徐翰飛的腰，“嗯！”

雖然只是輕輕一“嗯”，但徐翰飛還是很激動，他更緊的抱著她，“珍兒，你知道現在我有多高興嗎？”

淩珍在他懷裏乖巧地點頭，“嗯！”

她想，他們的心情應該是一樣的。

淩珍閉著眼，安心地依偎在徐翰飛的懷裏，感受著獨屬於他的體溫和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徐翰飛提醒道：“珍兒還在病中，應該多休息。我，也該出宮了！”

淩珍擡起頭來看著他，依依不舍地說，“那我要是想你了怎麽辦？”

“珍兒可以給我寫信！”徐翰飛將人塞進被子裏，補充道：“我自會派人來取！”

淩珍看著他抿唇一笑，“好！”

徐翰飛亦朝她勾唇一笑。他替她掖好被角，熄了燈，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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